如何以“算了,我来嫁。”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算了,我来嫁。」
看着因害怕而不断发抖哭泣的妹妹,我心一横,上前一步挡在她的身前。
「可是……」我的举动让父亲愣在了原地,「可是善儿你是男儿身啊!」
「父皇,你忘了小时候人人都说我秀气,不像男儿,倒像是江南的秀气女子吗?」
我取下妹妹的发簪,为自己编上女儿头型,缓步走到铜镜前,只见倒影中的我一颦一笑都如妃子般仪态万千,勾魂夺魄。
「父皇,」我转过身看向他,用甜美的嗓音道,「还请您,成全孩儿。」
两行浊泪自父亲脸颊滑下,他张口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只是绝望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舍不得我。可妹妹是最受宠也是唯一的女儿,而兄长则要在将来继承皇位。
他必须要放弃我,就像我必须要站出来。
「传楚国来使,」最终,父亲颤抖着开口,「告诉他公主已收拾妥当,随时可以启程。」
我上前拥抱父亲,随后转身朝殿外走去。在场所有文武百官看向我的目光都充满了悲愤与震惊。
除了兄长,他和我一样,眼神中都只有坚毅。
我虽长相清秀,可要举手投足间都有女子的韵律和优雅,又岂是能无师自通的?
只有兄长明白,我为今天究竟筹划了多久,又为此付出了多少辛酸血泪。
好在一切终于就要结束了。
在登上楚国大轿时,我装作不经意间摸了摸头上发簪,仍如匕首般冰冷锋利。
我定要手刃那万恶的楚国暴君,还天下太平。
1
十方大陆本有九个国家,千百年来战事不断,冲突不停。
在无休止的战争中,楚国本是最弱小的那一个,它地处沿海,初代国君靠经商起家,故统治者向来圆滑懦弱,畏战怯战。
然而三十年前异星降世,楚国皇后产下一幼子,天生怪力,聪颖绝伦。
他不喜经商之道,反而自幼钻研兵法,于十年前楚国先皇驾崩时发动兵变,逼迫太子禅位。
从那日起,楚国一改颓势,因经商而积累起的蓬勃家业全转化成了战无不胜的铁甲雄师。
弹指十年间,它已灭四国,只剩燕、赵、齐,以及我们后蜀仍负隅顽抗。
可后蜀孱弱,终究不是楚国对手,所以当大使带来楚王口谕,让我们选择战争或是联姻时,我们只能选择后者。
尽管人人皆知,楚王暴虐,进宫女子往往非死即伤,不得善终。
「大楚皇宫已至,」太监尖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请后蜀公主下车。」
我下了轿,随太监朝前走去,楚国金碧辉煌的宫殿立时呈现在我的眼前。
我曾听人讲述过楚国皇宫的奢华雄伟,但当亲眼看到时,仍觉得震撼不已。
雕梁画栋,琼楼玉宇,楼顶刻有巨龙,好似在青天之上腾云驾雾。
和这比起来,后蜀的宫殿只能算得上民房。
楚国工匠善雕琢却不善建楼,于是霸道的楚国暴君灭韩后占了韩王宫殿,又请来国内最好的雕刻师,如此才有眼前雄伟之奇景。
和我一起来的还有燕、赵两国公主,以及数名显赫家族的女儿,我们的脚步回荡在偌大的宫殿里,偶尔夹杂几声啜泣。
燕、赵两位公主面如死灰的脸上闪过一丝愤怒,我明白她们的想法:这哪是联姻立后?分明是填充后宫。
果然,太监并没有带我们前往大殿,而是来到了暴君的寝宫。
杀伐之气扑面而来,只见暴君身披重甲,正坐在椅子上端详地图。
「启禀皇上,人已带到。」
说完这话,太监们便悉数退下,随即几十名武士自阴影中走出,取代了他们的位置。
暴君点了点头,随后伸出左手,指了指站在第一个的赵国公主。两名武士立即上前,将其粗暴地押了过去。
「哪儿来的?」暴君甚至连头都不抬,只是不耐烦地瞟了她一眼。
「本、本宫乃、乃……」尽管她努力想保持镇静,可声音还是发了抖,「赵国公——」
「行了,下一个。」暴君摆了摆手,赵国公主便被人拖走,随即另两名武士又押上来新的女孩。
见此情形,几名女孩忍不住啼哭起来,换来的却是武士清脆的耳光:「聒噪!」
我明白等得越久,就有越多的无辜女孩会死在这里,于是我调整站姿,企图往前挤一挤。
可谁知我的动作被一名武士看到,他将我拽出人群,厉声喝道:「挤什么挤?给我滚最后去!」
于是,我只能攥紧拳头,眼睁睁看着一名又一名女孩哭泣着被拖走。
她们的下场不言而喻。
漫长的煎熬后,当最后两名武士朝我走来时,我明白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哪儿来的?」暴君已然没有抬头,专心研究着地图。
挺好。我在心里默念。他将为自己的残暴和傲慢付出代价。
「问你哪儿来的,你他娘聋——」没等两名武士说完,我便一脚将他们踢翻在地,接着跃上书桌,拔出了头上的发簪。
「去死吧!」我朝着暴君颈间盔甲缝隙刺去,可发簪却停在了咫尺之间。
一只孔武有力的手死死攥住我的手腕,令我动弹不得。
暴君抬起头来,丹凤眼中一片寒意。
我想过这厮武艺高强,却没想过,竟比我高出这么多!
2
「为什么?」暴君盯着我的眼睛,缓缓道。
「为什么?」我恨道,「这话你应该问那些被拖下去的姑娘!」
我本以为他会残忍地将我杀死,可现实却是他忽然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谁告诉你她们会死了?」
我愣住:「那你把她们送去哪儿了?」
「当然是送她们回家。」
「回家?」暴君的话出乎我的意料,「你大老远把她们抓过来,再送她们回家?」
「还是误会,」他不再板着脸,看上去倒是亲切了几分,「这些人可不是朕下令抓的。」
「那是谁?」
「当然是那些为朕操碎心的臣子们。」
暴君使了个眼神,两名武士立刻为我搬来凳子,甚至还沏了一杯茶。
「他们抓人,朕放人,然后再散播些朕虐杀她们的谣言,这样下次被抓的人就要少一些。」
「抓人……放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有些糊涂了,「那些姑娘……你真没有杀他们?」
「后蜀的公主啊,胡乱杀人的暴君可成不了大事!」他忽然伸手勾住我的下巴,将脸凑近仔细端详起来,「朕问你,你恨朕吗?」
按理说我应该示弱来换取一线生机,可此时我的脑海里却浮现出后蜀战死将士们的脸。
「比起你,我现在更恨没能力杀死你的自己。」
「好!」暴君拍掌大笑,「朕要立你为后!从今往后,你就是大楚的皇后!」
「什么?」我和一众武士一齐惊呼道。
「陛下三思!」一名武士劝谏道,「她刚才还妄图刺杀陛下!」
「就因为她敢杀朕,朕才要她当朕的皇后!这么多姑娘里,唯独她敢杀朕,朕既有一统天下的决心,那朕的皇后,也该有胆敢弑君的勇气!」
「现在退下,朕要单独和皇后待在一起!」暴君挥了挥手,一众武士不敢多言,全都退回了黑暗里。
「你就不怕我趁机杀了你吗?」眼见四下无人,我下意识又攥紧了发簪。
「你练过武,也为此吃过不少苦,可和朕比,还是太嫩。」
我松开发簪,他说得没错,现在的我确实杀不了他。
「为什么要立我为后?」
「放心吧,你只用做些表面功夫,让世人知道朕有皇后就够了。」暴君又继续低头研究起地图来,「至于其他时候,朕不会管你,也不会动你。」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若非戾气太重,他的长相其实偏柔和,会让人莫名产生依赖感。
可偏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发动战争,对敌人绝不手软,杀光韩国皇室,甚至还做出屠城的暴行。
可又是这样一个人,面对手无寸铁的美人,没有像传闻中所说施暴玩弄她们,反而是将她们送回了家。
老实说,我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
「你说是你的臣子们抓来女孩,」犹豫片刻,我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有眼无珠呗,」他轻蔑道,「他们觉得朕树敌太多,想早点让朕立后,诞下太子,免得哪日出了意外,葬送帝业。虽是忠心,但着实愚蠢。朕已灭四国,余下四国又岂是朕对手?」
「那你为何又秘密将她们送走?」
「谁说都送走了?」
暴君停下研究地图,抬起头来看着我,笑道:
「朕不是还留下了你吗?」
3
入宫第一天,暴君便给我立了规矩,他不再允我叫他暴君,而是有人时称他皇上,无人时则可直接唤他姓名。
楚国皇室姓来,他本名斌,篡位后更名为仪。
凤凰来仪,乃帝王之名。
而他也确实配得上这个名字。
或许对于敌人来说,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可对于楚国的官员和百姓来说,他顶多算是过于严厉的明君。
他杀伐果决,但赏罚分明,虽挑动战争,却从不恣意妄为。
敌人畏他怕他,臣子惧他敬他,因此他总是冷若冰霜,不苟言笑。
除了在看到我的时候。
我虽潜心学过女人姿态,可宫里繁文缛节,连真正的女子也免不了犯错,何况我这个冒牌货?
我穿不惯皇后彩绣辉煌但冗长拖地的朝服,他笑我。
我失了皇后应有的母仪端庄,他笑我。
我踏错了步子,用膳时弄脏了嘴,听到笑话时没忍住……他从不会怪我作为皇后失了他的脸面,反而是一边笑我,一边宽慰我不必着急。
「一些无用的规矩,错了就错了,何必理会那些迂腐的文人非议?」他带着一股江湖草莽的豪迈笑道,「玉儿,不想学就不学了,这世道的条条框框,尤其是对女子的,实在太多了。」
我本名杨善,但眼下不得不用我妹妹的名字,杨玉。
「不,」我虽然很赞同他的话,但还是摇头道,「我偏要学。」
听到这话,他似乎有点失落,但最终还是对我说道:「罢了,都依你。」
依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怨恨地想道,若不是你犯我国土,我又何必做这一切?
当真以为我想学这条条框框?只是若我不学,倘若被人看出,欺君之罪可是要掉脑袋的。
只是若我不学,我又如何当一名称职的皇后,笼络朝中人心,骗取你的信任?
只是若我不学,我又何时才能有机会,杀掉你?
4
转眼间,我当上这楚国皇后已半年有余。
虽然没能收得心腹,但好在朝中百官渐渐接纳了我,不再对我满含敌意。
而我也终于摸清了来仪的嗜好。
人有七情六欲,要杀一个人,首先要找准他的弱点。
比如韩王荒淫无道,好色;燕王贪得无厌,好财;我那不争气的父皇则常醉生梦死,好酒。
但令人绝望的是,偏偏这该死的来仪,什么也不好。
他的生活单调得不像是皇帝,上朝,批奏折,练武,研习兵法,余下少得可怜的空余时间,也全都用来下棋。
在他看来,琴棋书画,唯有棋,与战争之道相通。
不过,他下棋的方法极为暴虐,先是从各地抓来棋手,强迫他们和自己对弈。若赢,赐其荣华富贵居于宫中,但倘若有朝一日满盘皆输,则人头落地。
渐渐地,他的棋艺进步飞速,可这天下的棋手,也一天比一天少了。
直到我的出现,他才破了这个规矩。
后蜀棋艺名满天下,男女老少皆精通其道,而在得知我会下棋后,他更是遣散宫中所有棋手,此后只与我下棋。
他的棋艺高于我,我输多赢少,但好在没有被杀掉。
「说实话,」他执子落下,「女孩子可没有你这样的棋艺。」
「陛下此言差矣,」我亦下一子,没有看他,「天下棋艺高于男人的女子,可是大有人在。」
我说的是实话,在后蜀时,我和我兄长两人加一起也不是我妹妹的对手。
她虽然看上去娇弱,可一到下棋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沉着冷静,高瞻远瞩。
「玉儿,你又误会了,」来仪看似漫不经心地落子,却正中我的命门,一招毙命,「朕可不是在夸你的棋艺。」
「心浮气躁,顾此失彼,」他抬头看着我,似笑非笑,「女子心思缜密,是下不出这样的棋的,虽有雄心壮志,却疏于细节,这是男子常犯的错误。」
我沉默片刻,随即起身离去。
「你去哪儿?」他竟一把抓住我的手。
「陛下既嫌妾身棋艺低微,」我羞恼道,「又何必再与妾身对弈,侮辱妾身?」
「不,」来仪用从未有过的严肃道,「胜负固然重要,却不是棋艺的全部。或许你自己都没发现,你的棋道里,有朕从未见过的优点。」
「什么意思?」
「棋道虽变化万千,可归根结底,都是求胜之道,唯独玉儿你,却是走的求和之道。」
我不解地看着他:「妾身下棋的时候也想赢,没人会奔着和局去下棋。」
「那只是表面。」来仪摇了摇头,「其实朕也讲不明白,只是你的思考方式和行事之道,似乎恰与朕相悖。总而言之,朕总觉得你和朕有着相同的能力,却走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陛下,」我还是没听懂他的意思,「您多虑了。」
「但愿如此吧。」
他松开我的手,此时恰有武士来报,呈上军情。
待武士离开后,他展开写着情报的羊皮卷,而我也知趣退下。
可偏在这时,他冷不丁的几句话,竟令我隐隐有些心跳加速。
我忍不住回头看他,好在他并没有看我,而是低着头,正仔细阅读情报。
情绪激动时声音最易变形,我于是加快脚步,似逃跑般离开了棋亭。只是那几句话仍盘旋在我的耳边:
「你不用想得太复杂,玉儿。」
「你只需明白,对朕而言,你是特别的」
5
七日后,来仪挂帅亲征,北上伐齐。
此时我已知晓那日军情内容:装备优良、战无不胜的楚国大军,终于碰上了块啃不动的硬骨头。
不同于燕、赵以及后蜀,韩齐两国在楚国崛起前,曾是九国中最为强大的国家。
然韩国新帝昏庸无道,听信谗臣,又被来仪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才如摧枯拉朽般土崩瓦解。
有了前车之鉴,准备充足的齐国成了余下四国中,唯一有能力抗衡楚国的国家。
不仅因为其土地肥沃,兵多将广,更因为他们有一名号称「军神」的大将。
此人姓程名勇,用兵如神,计谋变化莫测。他戎马一生六十余载,竟是百战百胜,未尝败绩。
在他的指挥下,齐国数次击退来犯楚兵,浩瀚疆土十年来一寸未让。
直到三个月前,楚军突发奇兵,截断齐军后路,这才把程勇困在前线一个孤立的小城中。
可偏就是这么一个孤城,楚军围了足足三月,硬是没能啃下来。
也正是因此,来仪才决定亲赴前线掌兵。
按理来说我本应待在宫中,但在我的软磨硬泡下,来仪最终还是同意了我一同前去的请求。
我当然知晓刀剑无眼,铁蹄无情,但我必须跟着他。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而我现在对来仪的了解,实在太少。
他就像一汪深潭,一汪我怎么也看不到底的深潭。
唯有奋不顾身跃入水中,我才有看懂他的可能。
而当你看透一个人时,你也就拥有了杀死他的能力。
6
在我抵达前线、亲眼看到那座孤城之后,总算明白了程勇为何被誉为「军神」。
兵法云「十倍围之」,可那是指易守难攻的大城,眼前的小城城墙低矮,城门破旧,看上去似乎只需要一阵不大不小的风,便能轻而易举将其摧毁。
然而即使形势险峻,那些守在城墙上的士兵却丝毫不惧,每个人都如松柏般挺直而立,眼神中满是视死如归的坚毅。
「玉儿,」来仪坐在马背上,指着那城问我,「你觉得朕能破此城吗?」
我思考片刻,摇了摇头。
「为什么?」
「妾身并不精通兵法,但也能看出城上士兵军纪肃然,惟愿死战,」我如实答道,「若贸然进攻,程将军只需死守,待得齐国援军至,里应外合,陛下必败。」
「玉儿果然聪明,知晓用棋局反观战局。」来仪转头冲我笑了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威严,「不过有一点你错了,齐国援军是不会来的。」
我不理解地看着他。
「朕的大军围了他们足足三月,若真有援军早就到了。」来仪似是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他虽用兵如神,却猜不透人心险恶,统率三军,屡战屡胜,朝中的人如何不忌惮他?」
「这便是朕为何要一统天下的原因,小人们勾心斗角,却让英雄成了弃子。」
「姓程的孙子!」忽然,似乎是为了在圣上面前表现自己,一名士兵走出阵列来到城前,高声叫骂道,「有种出来和爷爷我决一死战!」
城上无人答话,却突见一人影闪出,黑袍重甲,魁梧挺拔的身躯宛如一尊战神,竟丝毫看不出年迈。
他搭弓射箭,须臾间,利箭已刺穿士兵头颅。
「好!」来仪拍掌称道,他的声音回荡在战场之上,「不愧是『军神』,这一箭,朕自愧不如!」
「你就是那楚国暴君?」程将军声如雷霆,「不必浪费口舌,有种就来破老夫的城!」
「程老放心,三日后,此城必破!」
语毕,来仪便收兵回帐。
而当日晚上,一道军令自其大帐中颁发:三日后破城,先登者赐良田百亩,加官晋爵。
城中财物皆可洗劫,城中百姓皆如鱼肉。
屠城。
楚军戒律严明,平日里不可作奸犯科,不可欺压百姓,亦不可饮酒作乐。
来仪亦不似韩王般视女人为玩物,营中若有军妓,则牵连包庇者皆为死罪。
律法严苛,战事频繁,故楚军士兵只能不断压抑自己的欲望。
就像蓄满洪水的堤坝,只等着倾泻而出。
所以每当战事胶着,来仪都会颁布屠城令,欲望的口子被撕开,压抑许久的楚国士兵会如同嗜血的野兽般战力大增,吞噬一切。
这一招他曾在进攻后蜀时用过,使得后蜀军士百姓皆闻风丧胆,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只能不断割让土地钱财,节节败退。
而许多我自幼就熟识的将士们,也再没有机会回家了。
我知晓若放任不管,三天后会有无数人就此丧生,于是我不顾龙颜大怒的风险,进帐直言,祈盼来仪能收回成命。
然而,他只摇了摇头:「玉儿,君无戏言。」
「那如果对方投降呢?」
「今天那一箭你也看到了,」来仪反问道,「名将求的是死得其所,你觉得他会投降吗?」
「那是因为程将军知道,即便自己投降,陛下也不会放过他,」我答道,「若陛下能下令只取城,不杀人——」
「好,就算朕答应你,只取城不杀人,」来仪打断道,「可是玉儿,你觉得他有几成概率会降?」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程将军那张坚毅的脸:「五成。」
「余下五成呢?」
「程将军会斩首来使,做好决一死战的准备。」
「既然如此,那朕又何必拿使臣的命冒险?」来仪摸了摸我的头,轻声道,「时候不早了,玉儿还是早些休息吧。」
我没有再反驳,而是听话地退出了大帐。
不过我也没有好好休息,而是在破晓时分,趁着士兵们轮岗的空隙,偷了匹马悄悄骑出军营。
我撒了谎,劝降成功的把握压根就没有五成,而是只有三成不到。
我也从没想过让无辜的使臣承担被杀的风险,既然想劝降的是我,自然应该我亲自前往。
眼见着孤城越来越近,我能感觉到自己握住缰绳的手正控制不住地发抖。
我数次想要回头,可一想到后蜀那些战死的人们,我便知道自己绝不能因害怕而退缩。
乱世之下,人如蝼蚁,无数人在战争的铁蹄下毫无尊严地死去。
我不喜欢这样。
所以我要改变这一切。
「来者何人?」
城头上,那压迫感十足的身影再一次出现了。
「楚国皇后!」
我仰起头,直视着那双充满煞气的眼睛:
「前来议和!」
7
当程将军脱下战甲时,我才明白他所经历过的一切有多么残酷。
他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几乎都有深可见骨的伤痕,甚至连嘴角也曾被刀划开,使他的脸看上去极为狰狞。
此刻,他正坐在大殿之上,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似乎是在等我先开口。
「程将军,楚军势众,比齐军十倍有余,」我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静一些,「楚王有令,若将军甘愿投降,则只取城,不杀人。」
「我的兵可不是老弱病残。待援军至,该投降的人就是你们了。」
「程将军,你我都心知肚明,援军永远也不会来了。你没有背叛齐国,但是齐国背叛了你。」
这句话似乎刺痛了程将军,他眼神中对我也多了分重视。
「大丈夫只求死得其所,我若投降苟且偷生,于天下人面前还有何颜面?」
「颜面再重要,有千万人的性命重要吗?若不投降,楚王定会下令屠城,」我不知道自己的话会不会激怒他,只能硬着头皮劝道,「程将军是想让全城将士和百姓,为自己的颜面陪葬吗?」
程将军忽然起身朝我走来,我本以为是自己惹恼了他,却没想到他只是在我面前坐下,缓缓道:「刚才是我小看了你,只是我不明白,来仪为什么要派自己的老婆来议和?」
「陛下非常尊敬程将军,」我小心斟酌着措辞,「所以才让我亲自来议和。」
「你知道吗?」不知为何,程将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转换了话题,「我年轻的时候本没打算参军,而是立志做一名商人。」
「我那时候喜欢钱,特别喜欢钱,直到有人骗得我倾家荡产身无分文,我走投无路才选择了从军。」
「只是没想到后来战场造就了我,而我当上将军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当初那骗子,亲手杀了他全家。」
「很多人都说我过分,说祸不及家人。可他们哪里懂,若不是他,我早就成了富家翁,也能和家人过上清闲平稳的日子。」
我突然觉得有些冷——程将军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阴狠。
「这天下骗子都该被赶尽杀绝,楚国皇后,你说对吗?」
气氛凝重得让我说不出话来,而正当我犹疑着该如何回答时,他已经用佩剑抵住了我的咽喉。
「你贵为皇后,怎么可能不带护卫,孤身一人前来议和?骑着士兵的马也就算了,还特地挑破晓时分?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明白此时若再撒谎,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砍下我的头颅。无奈之下,我只好把昨天夜里的事如实告知。
听完解释后,他的态度似乎缓和了一些,只是仍用剑抵着我:「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陛下向来一诺千金,更不会欺骗我。」
「我不关心你的陛下对你如何,我只想知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是后蜀公主,我们有着——」
「我知道你本是后蜀公主,但你已经出嫁了,你现在是楚国的皇后!你现在正帮着来仪那混账来劝我投降!」程将军粗暴地将我打断,「回答我,我怎么判断这一切不是你和来仪的阴谋,不是他派你来骗取我的信任?」
程将军忽然发力,我能感觉到剑身已割开了我颈间皮肤。
「我……」
出发前我曾想过许多借口,但在眼前说错一个字就会死的情况下,我实在没把握能骗过他。
「我不是来帮他劝降的,我来这里是因为我不想看到后蜀的惨剧再次发生。」
「我是来救人的。」
眼见程将军仍不肯相信,我心一横,道:「程将军,能让你的人都退下吗?」
似乎是觉得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程将军答应得很干脆,仅一个眼神便屏退了所有护卫。
而我也开始宽衣解带。
程将军被吓了一跳,忙后退一步:「你这是干什么?」
「我嫁给来仪,是因为我想保护自己的妹妹。」
「我从没有助纣为虐,和你们一样,我想杀他。」
我将衣服一件件脱掉,直到赤裸半身站在程将军面前。
「我不是什么楚国皇后,我是后蜀的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程将军看向我的眼神由阴冷变为了震惊:
「你……你是男人!」
8
程将军整个人明显凌乱了。
不过好在他也算见多识广,很快便恢复了镇静。
「唯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程将军问道,「你嫁过去半年有余,无数个夜晚,他为何毫无察觉?」
「来仪不似韩王,从不贪图女色,而且他尊重女子,绝不强人所难,」我如实答道,「其实若不是敌人,他……算是个不错的明君。」
「岂止是不错,大齐小皇帝还有你那后蜀的老不死,两人加一起能有他一半的谋略和胸襟,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意外的是,程将军对来仪竟有如此高的评价,「不过作为武将,我明白他的雄心壮志,但也明白为了达成这一切,会有多少无辜的人因此牺牲。」
「所以你……」
「我答应投降,」程将军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和几万人的性命相比,我的颜面确实算不了什么。」
我松了口气,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下。
也就在这时,城外传来了号角声。
我连忙将衣服穿好,不一会儿便有人来报,来仪已率楚军围城,逼迫放人。
「看来你的来仪,比你想象中更在乎你。」
我窘迫地低下头,好在他没有继续打趣我,而是在报信人离开后,悄悄交给了我一样东西。
「我素闻后蜀棋艺冠绝天下,那你应该明白,与人博弈,重要的不是你拥有什么,而是别人不知道你拥有什么。就像下棋,永远不要让敌人知晓你的下一步。」
「我虽不知来仪的后手是什么,竟能一夜间斩断齐军后路,使我受困,但至少,我能让你多一个杀招。」
我看了眼程将军交给我的秘籍,上面写着「黄泉舞」三个字。
「一个女刺客留给我的,算不上上乘的武功秘籍,但是用来杀人,尤其是杀男人,很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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