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虎藏龙》与《英雄》预示着一种跨国高水准的武侠电影的兴起
《卧虎藏龙》跨界成功的重要性与长期影响难以预测,但到目前为止投资最大的中国电影《英雄》表明这并不是昙花一现。《卧虎藏龙》在亚洲部分地区的相对“失败”提出一些复杂的课题,但在很多方面,李安的电影似乎已经实现了张建德构想中的电影模式一个台湾移民导演,一个经过中国与美国编多次互译产生的剧本,两个明星与一个动作指导来自香港,还有两个明星一个来自台湾,一个来自大陆。最重要的是,该片证明,亚洲动作有更为广泛的选择,而不仅仅是简单地被移植到反复无常的好菜坞电影中然后等着下一个“低潮”的到来。
《卧虎藏龙》似乎被想象为一部泛亚洲大片,而其在西方的定位,正如《视与听》杂志的封面所命名的,是一部“武侠文艺片”(12月,2000)。这个称呼似乎给予一个通俗的类型片一些文化含量(至少对于那些对武打片知之甚少的评论者来说)。这部李安作品的成功部分是由于吸引了那些通常不会观看功夫电影的观众,从而简奥斯丁的内在魅力似乎在江湖中绽放出来。从最低限度上来说,电影在西方的成功可以解释为“一个过去的中国被从视觉上与叙述上颇具异国风情地表现出来,非常符合白人和西方关于东方的原型想象”。
然而其中突破性的武打场面证实这部电影不仅仅是体现了一种特别复杂与世故的新东方主义话语。美国亚裔影迷杂志《钢铁巨人》将其称为“有史以来最好的功夫片”(柯[Ko],2001:20-21)。袁和平的动作指导如此巧妙地融合了吊威亚、电脑合成图像与表演技巧,以至于阿巴斯的“他者的空间”开始在竹林、喧嚣的茶楼以及清代的北京屋顶上被具象化:东方与西方、过去与未来、技术与表演性的身体都结合在一起。放在一起看,《卧虎藏龙》与《英雄》预示着一种跨国的(与“亚洲化的”)高水准的武侠电影的兴起。
昂贵的制作成本,艺术化的动作指导超豪华明星阵容,并不经常与功夫片联系在一起的、享有盛誉的作者导演。从某些方面看,《英雄》似乎为复制《卧虎藏龙》的西方成功而包装,同样由谭盾作曲,同样采用通过电脑改良合成的威亚画面,尽管杜可风的摄影(像几则评论注意到的)以及张曼玉与梁朝伟的搭档同时也令人联想起《东邪西毒》。如果说《英雄》的打斗场面超越了前者,部分原因是由于它的演员选择。许多功夫迷热切地想看到李连杰与甄子丹自《黄飞鸿2》之后的第一次银幕对决。
但这两部电影也有一些重要的差异。李安将《卧虎藏龙》描述为“《理智与情感》的武侠版”,强调它的跨文化概念,但《英雄》在其视角上更为中国化。故事发生在春秋战国时期(公元前403—前221),秦始皇(陈道明饰)当时是秦国之王,谋求统一中国。电影被广泛地读解为对中国内地统一香港与台湾的愿望的暗喻。但是,电影的观念“天下”,正如其中的暴君一样非常矛盾。秦始皇是中国化的推行者(他建造了长城与中国的第个朝代),同时也是一个抹杀地方“差异”的独裁者,比如他告诉刺客无名(李连杰饰)他要为中国的书写文字制定统一标准。
无名与残剑(梁朝伟饰)放过秦始皇,为着一个统一的中国的期待而牺牲了自己也为电影招致了诸多批评。有趣的是,《英雄》在东南亚票房已经超过《卧虎藏龙》,而且被提名奥斯卡,但它是否能重复《卧虎藏龙》在西方的成功仍有待观察。当然,全球化大众传媒也威胁着要以最为同质化的方式统一天下。《卧虎藏龙》与《英雄》中的武侠英雄们,不露声色、足智多谋、难以抗拒的无名、残剑与飞雪,仍然攻打着全球化的“宫殿”。这个“宫殿”似乎不太可能因此投降,更不可能倒塌,但有证据表明它已经开始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