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的故事|昭君出塞

  

  郑慕康《昭君出塞图》

  《后汉书》记载:王昭君“入宫数岁,不得见御,积悲愤”,适逢呼韩邪入汉朝见,自言“愿婿汉氏以自亲”,元帝便答应将五名宫女赐予她。昭君因为积怨在胸,于是主动请行。在临行前的欢送仪式上,王昭君精心打扮,“丰容靓饰,光明汉宫,顾景徘徊,竦动左右”,元帝见状,大为悔恨,很想把她留下,但又不便失信匈奴,只得让她跟随呼韩邪单于出关去了。看来,“昭君出塞”的动机,确实有点“宫斗”的因素,否则不可能有“入宫数岁,不得见御”和“积悲愤”的记载了。

  后世出现了一本反映西汉一代帝王后妃、公侯将相、方士文人等的志人小说《西京杂记》,其中记载了“画工弃市”故事:

  “元帝后宫既多,不得常见,乃使画工图形,按图招幸之。诸宫人皆赂画工,多者十万,少者亦不减五万,独王嫱不肯,遂不得见。匈奴入朝求美人为阏氏,于是上案图以昭君行。及去,召见,貌为后宫第一,善应对,举止闲雅,帝悔之,而名籍已定,帝重信于外国,故不复更人。乃穷案其事,画工皆弃市。籍其家,资皆巨万。画工有杜陵毛延寿,为人形,丑好老少,必得其真。安陵陈敞,新丰刘白、龚宽,并工为牛马飞鸟,亦肖人形,好丑不逮延寿。下杜阳望亦善画,尤善布色。樊育亦善布色。同日弃市。京师画工,于是差稀。”

  按照“画工弃市”的描写,昭君出塞完全是因为“宫斗”剧烈、各位“美人”为了接近天子,施展浑身解数,“斗法”登峰造极,争相贿赂画师,王昭君“貌为后宫第一”,但因不肯贿赂,被画工毛延寿、陈敞、刘白、龚宽等人丑化,汉元帝按照画工进献的画像,才将王昭君等人赐予匈奴,误了昭君的青春,害得她背井离乡,远嫁异域。将罪魁祸首归结为“画工”的错,这完全是转嫁矛盾,为“圣上”和“诸宫人”讳而已。当然,通常学者认为,《西京杂记》这一记载出于附会,与真实的历史面貌不符。

  

  1980年代陈林斋据宋人笔意临摹“昭君出塞图”(手绘本)

  真实的情景是:汉元帝竟宁元年(公元前33年)春正月,匈奴呼韩邪单于第三次入汉,请求和亲,在这种历史背景下,“昭君出塞”的便应运而生。呼韩邪单于得到王昭君后,大为欢喜,封她为“宁胡阏氏”。所谓“宁胡”,顾名思义,就是说“胡”地从此永享安定之意。

  就在“昭王出塞”的当年的五月,享国十六载、终年四十六的汉元帝崩逝,太子刘骜即位,是为汉成帝。两年之后,汉成帝建始二年(公元前31年),呼韩邪单于病世,呼韩邪单于与大阏氏的儿子继承单于之位,是为复株累若鞮单于,简称复株累单于,汉朝和匈奴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匈奴语“若鞮”是“孝”的意思,汉朝以“孝”治天下,由于受汉朝的影响,自复株累单于开始,每个“单于”均会加上“若鞮”二字,正如汉朝每个皇帝谥号前均加“孝”字一样。

  史书没有记载,王昭君对汉朝天子的亡故表现出了怎样的感情,但是呼韩邪单于的去世,却给她带来莫大的打击和伤痛。王昭君与呼韩邪单于共同生活仅有两年时光,二人生下了一个儿子。按照匈奴“父死妻其后母”的风俗,复株累若鞮单于准备娶王昭君为妻,此时王昭君内心十分痛苦,夫亡子弱,孤儿寡母,她还没有从丧夫的巨大悲痛中摆脱出来,又要面对一次内心的巨大煎熬。王昭君从小接受的汉文化伦理教育,很难接受夫亡而再婚后子的习俗。怎么办?惟有上书朝廷,请求允准归汉。但是汉成帝敕令传来,要王昭君“从胡俗”,也就是按照匈奴人的风俗,再嫁给继任单于。

  谁也不知道王昭君承受了多大的痛苦煎熬,她最终还是嫁给了复株累单于。王昭君与呼韩邪单于所生的儿子名叫伊屠知牙师,后为匈奴右日逐王;与复株累单于生了两个女儿,长女名叫云,后嫁给右骨都侯须卜当,故称须卜居次;小女嫁给当于氏,故称当于居次;“居次”是匈奴语,意为“公主”。人生多舛,世事难料,复株累单于仅仅立国十年,于鸿嘉元年(公元前20年)死去,王昭君再次丧丈寡居。

  王昭君卒年不详,她死后,她的女儿须卜居次和女婿须卜当继承了王昭君的遗志,继续为汉匈两族的和睦而努力奔走,扮演着丝绸之路上“和平使者”的角色。

  王昭君是一个平民出身的宫女,为了汉匈两族的团结友好,自愿应召,作为“和亲使者”远嫁匈奴,胆识过人,贡献巨大,形象光辉。昭君出塞的故事,广泛而强烈地吸引着历代的文人墨客,如南朝刘宋的鲍照,唐代的李白、杜甫、白居易,宋代的苏轼、陆游,明代的陈子龙,清代的袁枚等著名诗人,都留下了咏唱昭君的诗词佳作。唐代诗人张中素有《王昭君》诗曰:“仙娥今下嫁,骄子自同和。剑戟归田尽,牛羊绕塞多。”宋代王安石有“汉恩自浅胡自深,人生贵在相知心”的诗句,这些诗句比较正确地反映了对昭君和亲的历史作用的认识,特别是1963年董必武作了一首吟昭君诗,镌刻在昭君墓前的石碑上,诗曰:“昭君自有千秋在,胡汉和亲识见高。词客各抒胸臆懑,舞文弄墨总徒劳。”一扫千百年来词客骚人抒发个人胸臆的老调,开创了一代歌颂昭君的新声,真正在艺术形象上还了昭君的本来面目。

  “万种丹青画昭君。”历代描绘昭君出塞的图画,几乎万变不离其宗,大都把昭君画成这样的形象:头戴红暖兜(后人称为“昭君套”),身穿红斗篷,骑着白马,怀抱琵琶。昭君出塞时是不是骑马前行,史未明载。但历来许多诗人都推测昭君是骑马出塞的,也有作骑骆驼或坐车的。反正各有各的道理,都不是没有道理的。至于怀抱琵琶,马上弹奏,以诉哀情,这种悲剧性的典型形象,却是子虚乌有的臆想,于事实毫无根据。琵琶之事,始见于晋。石崇《王明君辞》序中说:“昔公主嫁乌孙,令琵琶马上作乐,以慰其道路之思。其送明君,亦必尔也。”从前公主刘细君远嫁乌孙时有“琵琶马上”的传说,昭君手抱琵琶之事则无,石崇推测昭君出塞“亦必尔也”,只是出于“想当然”罢了。后人文人便引此为据,以致出现大量的昭君出塞怀抱琵琶的诗词、戏曲和绘画。

  

  昭君墓(青冢)

  有古籍称昭君墓为“青冢”,据说墓上草色常青,故以为名。今天内蒙古乃至全国各地,留下了多处昭君墓以及无数后人追慕和纪念昭君的遗迹,所有这一切,无不凝结着人们对王昭君的敬仰和怀念之情。

  THE END

  作者:张小锋,系对外经济贸易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