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涉及校园暴力的漫画、动画和轻小说?

  很喜欢 @许多的小兵器 的答案,所以也想给出一些自己的看法。

  校园暴力/霸凌,其实是一个讨论空间非常大的话题,因为它不但是一个关于「个体」和「集体」的问题,也是关于「强者」与「弱者」的问题,更是一个关于「我」和「他」的问题,随着视角和立场的变化,问题的复杂性也会逐渐加深,所以更需要严肃对待。

  要讨论这个问题,我们不妨尝试给ACGN作品里常出现的霸凌做个分类,:

  ? 轻度霸凌:主要表现为在不对被霸凌方造成直接冲突和伤害的基础之上,对其进行孤立。这种类型的霸凌主要是因为被霸凌方不主动或不善于融入集体而导致的,但因为其本身并没有特别弱势或值得诟病的地方,所以其他人也没有霸凌的理由或想法。

  代表作品:《汤神君没有朋友》、《堀与宫村》(小兵器老师提到的《金色的卡修》里的高岭清麿也是比较典型的案例)。

  这类霸凌中,遭遇霸凌的主人公本身没有什么严重的缺点,甚至反而还有着可以成为万人迷的潜质。《汤神君》中的男主人公汤神裕二相貌端正,成绩优秀,还是学校棒球队的主力,按理来说应该是标准的Alpha Male才对,却因为其略显强迫症和个人主义的作风而在班级中风评不佳。

  

  不过,汤神自身对社交没有热情,也不希望被别人打扰,不但非常享受单独一人的状态,甚至还显得很不近人情。

  虽然这样的开场看起来很消极,但是随着故事进展,我们可以发现,汤神只是不善于交际,但是人品没有问题,而大部分同学也并不是真心反感他,只是不懂得怎么和他相处。

  不过,这样的故事其实也反映了,霸凌的产生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单单只是个人选择的不同便足以引发矛盾和误解,而这在亚洲人口密集、人际关系紧密的环境中,则越发突出。无法融入环境真的是任何一方的过错吗?融入集体对于个体是必须的吗?类似的问题都很值得深思。

  学会如何处理与集体和社会的关系,对于中日这样非常强调人际关系的社会环境来说,无疑是非常重要,但对于并不依赖人际关系的人而言,如果仅仅是为了融入就要牺牲个人的权益,是否又过于得不偿失呢?对此,在《暗杀教室》倒数第二卷中,杀老师对于学生们的一句嘱托,可能是最好的回答:

  

  相似又相反的是《堀与宫村》的男主宫村伊澄,在校时打扮土气、为人也比较阴沉,所以很容易被同学误认为自我封闭的死宅,但私下里是个打扮很朋克但又颇有暖男风范的帅哥,这和在校内身为时髦辣妹、私下里节俭又勤于家计的女主堀京子形成了有趣的反差。

  宫村在中学时期曾因性格内向而遭遇霸凌事件,因此封闭内心并沉迷于打耳洞和纹身,靠疼痛来麻痹自己;而在结识了京子之后,逐渐获得了勇气的宫村开始主动地去与其他人结缔友谊。

  这个案例和汤神君之间的异同是非常有趣的:与汤神君相同,宫村属于不善交际但自身条件优秀的人(虽然学习不好,但是长得好看,而且有一些很吸引人的才艺);不同的是,汤神因为个人价值观而主动选择脱离集体,而宫村则仅仅只是不善于社交,但在能融入群体的情况下则非常乐在其中,同时集体中的大部分人都不会不接纳宫村(特别是在他改善形象、剪去长发后),因为他各方面本来就很讨人喜欢。

  这样的情况说明了,汤神和宫村虽然因为社交态度和方法的问题而遭遇了孤立,但因为其本身在相貌和其他能力上有着不错的条件,所以在融入集体中并不存在什么特别强大的阻力。

  (或者阴暗地说,汤神这样的条件,很多人是不敢欺负他的,他能不去欺负别人就很难得了,而宫村则是因为各方面本身就很容易讨异性喜欢,而与其交往的京子则又是在年级里也非常有人气的优秀女生,因此一举成为了学校的明星人物... 颇有「丑小鸭变天鹅是因为它本身就是天鹅」的既视感...)

  简而言之,霸凌一定程度上和个人能力存在关系,没有人敢随便欺负拥有出色才能或品质的人,因为能力较强的人很容易便能做到反击或被他人庇护,所以能力较弱或出于特殊原因而无法自我防卫或向他人求助的人则更容易遭到严重的校园暴力。

  所以说,虽然很残酷,但是在校园暴力中,也是存在食物链的。像汤神和宫村这样容易被他人所关照的人,其实在摆脱校园暴力上也不会很困难,这就好比现实生活中,受老师喜爱或人缘好的学生更不容易被欺负,甚至更容易去欺负别人一样。

  ? 中度霸凌:在轻度霸凌(即「不含恶意的孤立」)的基础之上,霸凌者对被霸凌者抱有恶意并主动施以精神和肉体上的伤害,对霸凌者的身心都造成了伤害,都并没有达到(明显的)犯罪的程度,包括不限于冷暴力、语言侮辱、肢体冲突、数额较低的勒索,以及财物破坏。

  这个「中度」就好比社会阶级中的「中产阶级」一样,是一个非常模糊的概念,难以给出明显的界定标准,但凡是包含明显恶意、都又不足构成刑事事件的欺凌行为都在此列。也因此,这种程度的霸凌可能在动漫和现实中都是最常见。

  代表作品:《声之形》、《炼狱之业》、《辉夜大小姐想让我告白》(虽然会引起争议,但小兵器老师答案中的《我的英雄学院》中的爆豪也属于这种类型)。

  《声之形》作为近年的比较热门的校园霸凌主题作品,在关于霸凌现象的反应上确实做的不错,可惜其对于自己所抛出的问题却无法给出一个符合期望的解答。

  在这部作品中,男女主角都遭到了比较严重的霸凌:男主石田将也,在小学时期出于好奇和取乐,带头欺负了聋哑人转学生西宫硝子,导致硝子受伤和连续丢失数副昂贵的助听器,引起了家长和学校的关注,最终被班主任和其他参与霸凌的学生当作替罪羊,成为了新的霸凌对象。这种霸凌则一直持续到了高三,石田在将近六七年的时间内都无法拥有正常的社会生活,甚至在故事初期曾计划自杀。

  

  这样旷日持久的歧视让石田几乎丧失了与他人交往的信心与动力,而霸凌硝子的过往也成为了他无法否认的黑历史,一旦被提及,必然会颠覆其所在环境中建立起来的社交关系,从而成为了石田无法摆脱的阴影。

  这样的境遇虽然说是自作自受,但未免太过残忍,毕竟石田本身还算是个善良而有责任心的人,多年来一直对硝子抱有歉意,在下决心自杀后还坚持打工赚够了补偿给母亲的赡养费,怎么说也是个知错就改的人,不至于没有改正的机会。然而,一方面,由于石田在常年的压抑中形成了阴沉内向的性格,班上的同学对他的印象本身就算不上好,另一方面,当年曾经参与霸凌的同学(以川井为代表)为了撇清责任,在必要的时候会不遗余力地刷锅和抹黑石田,导致石田几乎无力回天,就连作者都不知道怎么合情合理地让石田走出窘境。

  像石田这种「因为曾经参与霸凌」而「被霸凌」的「原霸凌者」,其实也是校园暴力问题中容易被忽视又相当普遍的难点之一。石田这样的人在舆论上是绝对的弱者,很容易被其他人歧视和排挤,而很多人又将这种遭遇视为「以暴制暴」,并不认为是坏事,甚至还会主动去参与,使得欺凌不但更严重,而且还会在施暴者与被施暴者之间传播—— 谁能知道,如果石田将也得不到救赎,是否会试图将责任转移给另一个人来摆脱被霸凌的境遇。

  实际上,这种提倡用霸凌去惩治霸凌的做法,其实就和用私刑(Lynching)来惩罚罪犯一样,是一种带有「有罪推定」和「恐怖主义」色彩的行为,不但容易演变成性质更加恶劣的歧视和暴力事件,也会变成一种缺乏公正性的惩罚机制,从而导致更多无辜之人受害。

  在这一点上,《炼狱之业》对于这种「霸凌关系的扭转与扩散」,则论述得比《声之形》更合理。

  《炼狱之业》(第一章)主要讲述了在长期遭受来自「表面上是优等生、实为不良少年」的不和圣也的霸凌的懦弱高中生「七濑诚」在绝望之时听到了「一个人自杀会给他周围的六个人带来不幸」的都市传说,便决定以自杀来报复欺负他的人,却没想到他所波及的六个人反而是素日最为关照他的朋友和亲人。为了拯救亲友,七濑在神秘少女的力量下,利用死后的一个小时改写了这六个人的命运,并成功揭发了不和的罪行,最终因完成了救赎而得以复活。

  在七濑复活后,故事并没有随即结束,而是进入到了新的霸凌事件之中,而这次的受害者是不和圣也的女友,雾咲绘理香。雾咲曾是七濑的暗恋对象,被七濑视为人生中唯一的慰藉,而她在得知这份感情后则毫不留情地利用它嘲讽和戏弄和七濑,是货真价实的霸凌者之一,更是致使七濑自杀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在七濑复活后,不和的行为被公之于众,雾咲也(因为不和的不良用心)被卷入,从而被班上的同学霸凌;本来对七濑抱有愧疚之心的雾咲不想把他卷进来,所以下意识地对他恶言相向,把这当作一种惩罚,甚至在被困火场的时候将之视为赎罪而放弃逃生,所幸被男主救下。

  然而,事件并没有因此终止。毕业后,希望成为偶像的雾咲参与了竞选活动,在即将获胜之时,却因为一张揭发她曾经参与霸凌的照片而丧失了资格。注意到这件事的男主一路追查,发现这件事的元凶是曾经的同班同学、毕业后成为了摄影师的日向灯里。

  日向曾是七濑复活过程中为解决霸凌而做出了关键贡献的重要人物。她曾被雾泽的霸凌事件波及,在拍下了雾泽霸凌他人的照片后,出于怨恨而没有将照片交给教师处理,而是利用它策划了一系列针对雾咲的霸凌事件,而讽刺的是,日向的摄影才能因此事得到了极大的发挥,使她从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变成了焦点人物,甚至还借此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从而为由衷地享受和感谢着这种报复。

  日向的一番发言几乎击溃了七濑自复活以来的信念,让以断绝霸凌的连锁为人生目标的他感到了绝望。虽然尔后七濑在第二章女主角的鼓励下恢复了信心,日向所指出的问题却仍旧没有得到解答,只待携手共进的男主女主们能在未来找到解决方法。

  这样的开放式结尾虽然略显敷衍(似乎这部漫画是被腰斩的,所以后续剧情没能展开),但是关于霸凌的连锁性这个问题,却比《声之形》探讨得要像样很多。霸凌的复杂性不但来源于「欺凌者」与「被欺凌者」的身份可以发生转换,更源于,在逆转后的「原欺凌者」和「原被欺凌者」中,元欺凌者可能会将之视为「报应」和「惩罚」而默默承受,原被欺凌者则会因为在报复中享受到了快感和充实反而收获了自信,并将其正当化、合理化,甚至成为其「心灵的养分」,龙骑士07的《彼岸花盛开之夜》中的「乌托邦」和「复仇之蓟」在这方面便有着很深刻的探讨。

  这既是说,霸凌,在不同人眼中,可能并不是霸凌。被正当化、甚至光荣化的霸凌,可能会被一部分人看作积极向上的行为,从而造成更大更持久的负面影响,而当事人甚至还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可见其性质之恶劣。

  不过,对于难以解答的问题,比起一直钻牛角尖,索性置之不理反而是不错的选择。这在《辉夜大小姐想让我告白》中石上优的故事中就有所体现。

  石上初中时期曾对同班的一名女生心存好感,并巧合之下发现她的男朋友将其视为玩物,甚至私下用她的身体和私密照片来和别人做交易。正义感强烈的石上私下对这件事做了调查,并向其男友摊牌,却不想对方提出要将这个女孩「借给他用用」来当封口费。失去理智的石上当众对其进行殴打,并被对方趁机诬陷为「出于嫉妒、想要抢走他的女朋友」,并拿这名女生的名誉威胁石上。石上为女孩考虑放弃了为自己辩护,默默忍受周围人的误解和霸凌直到高中。

  幸运的是,尽管石上被知道这件事的多数人所厌恶,但仍有人愿意相信他的人品。最终在学生会众人的帮助之下,勇敢地向施暴者说出了「闭嘴」,迈向了新的生活和友谊。

  石上的故事多少有点理想化和浪漫化,毕竟这样普罗米修斯式的「霸凌」,以及石上好得离奇的社交运(身边几乎都是愿意且有能力帮他的人),在现实中是不太可能会存在的,但石上直到最后也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豁达地将过去抛之脑后,这样的洒脱可能也是一种可行之方吧,「我是什么样的人,我用行为来证明就是了,其他人的话才无关紧要」,能拥有这样的想法,也是一种乐观和自信的体现。

  此外,大佛小钵对石上的遭遇所作的总结,也是非常洞中肯綮的:「要让人类露出强烈的敌意,是有必要条件的:第一是攻击材料,只要有明确的问题行为,众人就能够对他进行攻击;还有一点就是,被害者的存在」,这样的总结几乎可以套用到任何欺凌行为之中。

  (顺便,石上的情况其实和宫村蛮像的... 区别在于石上是货真价实的御宅族,而且相貌比如宫村端正,异性缘也远远不如宫村...)

  ? 重度霸凌:对被欺凌者造成不可逆转的身心伤害或重大损失,以及涉及刑事案件的欺凌活动。这类的霸凌可能并不是随处可见,但因为其话题性和戏剧性相当高,所以在社会新闻和各种虚构作品中都经常出现。

  代表作品:在青年向和成人向的作品中拥有大量的例子,比如《魔法少女网站》、《复仇教室》、《三角草的春天》、《国八分》、《校舍的后方埋藏着天使》等等,往往会涉及到强奸等性暴力和虐待、囚禁、蓄意谋杀等相当残忍的要素。不过,在此,我想重点提到的,反而是一部以小学生为主角的作品,那就是之前提到的《彼岸花盛开之时》。

  《彼岸花盛开之时》作为一部以校园欺凌为主题的单元短篇视觉小说的合集,虽然故事的核心是小学中流传的校园怪谈,几乎每一篇却都有试图去探讨一个关于欺凌的主题。

  譬如「乌托邦」中探讨了「以牺牲个体来使集体更加团结」的这种「正面性」欺凌的伪装性、传染性和成瘾性,「复仇之蓟」思考了「以暴制暴」这种行为和欺凌的连锁性,「灵异照相机」则揭示了过度的自我防卫也可能会造成欺凌的事实,以及「公主的谎言」中被欺凌者为了麻痹自己而沉迷于自我欺骗的惨状(这一篇个人真的很喜欢,本篇的主人公楠木碧和红茶绅士也是本作人气投票中的冠军组合)...

  在这之中,虽然龙七的个别观点会显得过激,但对于霸凌这种行为的讨论和反思都是非常到位的。更重要的是,为了强调欺凌的严重性,这一部看似洋溢着童真和幻想色彩的作品中,不少章节的主人公都因为霸凌而落得了相对凄惨甚至恐怖的结局,而作为本作开篇的《啜泣先生》则最具代表性。

  《啜泣先生》一个残忍而令人惋惜的悲剧。故事的主人公,森谷毬枝,是某所学校的小学女生,由于性格懦弱,本身在班级里就是经常遭人戏弄的对象,在某日不慎打碎了美术教室的雕像后,因为不知所措而向她所信赖的班主任金森老师求助,却没想到金森是个深藏不露的变态,他以帮助毬枝隐瞒此事为条件,将毬枝带到了旧校舍的厕所中进行虐待和猥亵,并用录像机录下了毬枝的丑态,还要求她每日都要来这里满足他,不然便会将雕塑的事情和这些录像一起泄露出去。

  被金森的凌辱逼到走投无路的毬枝,向着保健室里的古董人偶、据传为学校七大怪谈之一的「跳舞的彼岸花」许愿。希望能够变成妖怪杀死老师。彼岸花回应了她的请求,并告诉她,学校中流传着第八个怪谈「啜泣先生」,而作为其来源的毬枝(毬枝每次被金森猥亵后都会在旧校舍厕所里偷偷哭泣,从而引发了这个谣传)则确实有资格得到怪谈的力量。意识到自己可能很快就不再是人类的毬枝坚定了最后的决心,打算在人生的最后时刻去和金森谈判。

  然而,鼓起勇气的毬枝还是不能战胜毫无人性的金森,反而被金森掐死并藏尸粪坑。金森为自己的完美犯罪颇为得意,甚至还大言不惭地宣称自己才配成为「啜泣先生」。

  由于这一番宣言,「啜泣先生」的候选者变成了两人。中意毬枝的彼岸花向变成鬼魂的毬枝表明会帮她争取复仇的机会,但能否战胜金森先生成为真正的「啜泣先生」,则需要取决于前七大怪谈妖怪们如何评价她在最终对决里的表现。

  于是,在最终对决中,为了彻底打败毬枝,金森不遗余力地对毬枝进行了羞辱,并发表了一番颇为出色的演讲(这一段似乎还是漫画限定的,原作小说里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