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看完心里难受到无法呼吸的虐文？

时间：2023-08-16

　　我看到那种特别虐的情节真的会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

　　已完结

　　（整篇致敬大明宫词）

　　长安城年纪最大的姑娘出嫁了，十里红妆艳羡众人。

　　我已经二十四岁了，为了嫁给他，我准备了九年，谋划了九年，这个年纪嫁人难免有些令人笑话，但是我就是要大张旗鼓，让整个长安城知道，我嫁给了孟瑾，这个风流长安城的人物，年轻女子追逐的对象，连当今圣上都曾心动过的人，最后娶了貌若无盐的我。

　　九年来，我机关算计，蠢蠢欲动，终于在长安的淫雨结束之际，嫁入孟瑾的家里，成为他唯一的妻子。

　　红妆铺满，连当今圣上都赐予贺礼，我坐在八抬大轿上，摇摇晃晃，绣金攒珠的红盖头下，是怎么也掩不去的笑意。孟府门口，孟瑾身着正红的新郎礼服，笔直地站在中央等着我，隔着轻纱盖头花纹的留白处，我老远就看见了他，我不晓得他的表情，但猜到应是强颜欢笑，不过对于我来说，这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要成为他的结发妻子，名正言顺的正室娘子，一生一世在一起，我只要能嫁给他陪在他身边都是好的。

　　十五岁那年，我第一次看见他，是在朱雀门通往承德门的大街上，他跨着棕色的马匹，配着一把紫铜雕花的短剑，波光潋潋的双眼，整张脸含着年轻人的活泼笑意，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心跳的急促，他一笑，似全长安的牡丹都开了，不，我记错了，长安城没有牡丹，只有蔷薇。

　　从那时候起，我就每天想着他，可是我只老远地看过他一眼，不知道他的名字，也寻不到他人，我的心情总是带着些有担忧，不知道会不会再见到他，在哪儿能见到他。

　　另一方面，每每回想起他的少年意气，我就会自卑无比，我长得并不好看。我身上唯一值得欣喜的便是随着姑母而来的地位以及无尚的荣耀，而他，在没有这些附加条件之下，已然是那么耀眼。

　　我本以为他只是我人生中如浮萍一般的惊鸿一瞥，可后来在宫中春日宴里又见到了他，我走在甬道上，便一眼就认出来他。群贤聚集之中，少年得志，新起之秀，诗词歌赋一气呵成，手中拿着一壶酒，月色之下，与大明宫相映风流。

　　那一场春日宴，我所有的目光都停留在他的身上。

　　我出身农家，没有什么气韵，不过是跟着姑母鸡犬升天，来到这繁华的长安城，一跃成为官家女子。我偷偷地打探着着他，知道了他的名字，他的脾性爱好，收集他的诗集。

　　惶惶终日，我沉浸于单独的相思，并在这种相思里依靠自己的想象在我的脑海里将他无限美化。我的心中升起一种想法，他应当是上天对我十数年表面光鲜内地孤苦的宫墙生活的补偿，是我身不由己混沌于权谋沉浮的一缕光。

　　我想借着姑母的权利，嫁给他。

　　这个心思在我了解他的途中不断地加深，到今日嫁给他，整整花了九年。

　　高堂红烛喧闹，我们拜完天地便是夫妻。

　　月色升起，我在洞房之内坐得有些僵，吉时早已过了，外面的喧闹之声也散去，深夜的温度开始降低，我盖着盖头，隐约看着烛光晃晃，孟瑾没有来。

　　我早已想到这个场景，只是如今这么面对起来心中很不是滋味，在长安，我向来是被服侍与尊敬的，我不喜欢这么被对待。

　　身旁的丫鬟劝我早些休息，我也知今晚是等不来他了，休息吧，免得更深露珠累坏了自己。

　　第二日，我一打开房门，孟瑾直直地站在门口，鬓角的发丝带着清晨的湿气，眼神乏力。

　　“随我去给父母亲敬茶吧。”

　　“好。”

　　这是成为他的妻子之后，他与我说的第一句话，没有丝毫的关心，更像是一种为完成任务的命令。我没有说多的话，只是随着他走着，我好奇他昨天去了哪里，怎么今天这么憔悴狼狈。

　　给二老敬完茶，孟瑾转身又离我而去，我上前拉住了他。

　　“怎么了？”他下意识把手缩了回去，我只拉住了他宽大的衣袖。

　　“昨日姑母恩赐的厚礼，我们应当去谢恩。”

　　孟瑾好似忘了这件事，只点点头。

　　马车中他撑着额头，或是撩撩帘子看窗外，没有不耐烦又全是不耐烦。

　　“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你......昨晚睡得好吗？”

　　“怎么会好呢？”我移了移位置，靠近孟瑾，不过他有些抵触似的，“新婚当夜，哪有将妻子丢在房里的，昨夜有点冷，我在想你在哪儿，被子厚不厚，冷不冷。”

　　孟瑾被我说的有些不自在，我倒是想看看他有没有自责，“我昨天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想的久了，忘记睡了。”

　　我笑了笑，摆出一副得体的模样，“我既然成为了你的妻子，住在府中，有父亲母亲，也有家仆丫鬟，我们所有的事大家都能看见。”

　　“我知道，我必不会轻视了你的。”

　　“谢谢你。”

　　马车遥遥，我坐在孟瑾旁边，看着他，他看着马车外，即使眼里没有我，我还是带着打心眼里的笑意，我相信，日复一日的陪伴一定会感动他，毕竟我是他唯一的妻子。

　　进了宫，向姑母谢了恩。

　　我是姑母最年小的侄女，许是因为我外貌不行，姑母也对我多加偏爱。谢恩的时候，姑母与公主正在太掖池乘舟品酒，我也就跟乘一舟过去了，孟瑾没有去太掖池，那太掖池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悲伤的回忆，他不去，姑母也不会怪他，或许姑母也是看看他太掖池的事情还上不上心。

　　３

　　姑母心情好留着我多说了几句，且用了膳，公主也有许多话说个不停。公主是与我自幼长大的情分，她亲生的哥哥们卷于皇权的斗争或隐或去，那份兄妹情深终究随着越长越大而越来越浅，深爱的夫君也因为权利的争纷而无辜牵连，不过二十多岁，只剩下我这个一同长大的人可供寄真情。

　　出太掖池的时候已是黄昏，孟瑾还一直等在那里。

　　我见着他心中有些不好受，这么一直站在那里也是苦了他了。

　　“这天还凉，你怎么不早回去？”我上前想挽着他的手，但又算了。

　　“我在这儿等你。”

　　“我知道，你还没吃东西吧，你受累了，我说久了。”

　　“这不怪你，圣上是惩罚我，我为人臣，这是该受的。”

　　我低头，叹气，“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或许，有些事情你不必耿耿于怀。”

　　“我不想提这些事情。”

　　“好。”

　　他说什么便是什么，此时的我与其当个善解人意能言巧语的妻子，不如做个沉默的陪伴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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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孟瑾的婚后生活过的很平静，除了新婚当夜没有宿在房里，后来的每天都与我一同入眠，只是，他总是和衣而睡，未曾碰过我分毫，即使我穿着暴露甚至裸露地站在他面前，他也能做到目不斜视，我只能告诉自己一切需要等待，要慢慢地感化我面前的这个人，九年的时光都已经度过，不怕来日方长。

　　可是时间长了我也会焦虑，多次没得到回应我也会羞耻，但对他的爱还是让我的耐心无限地放大。

　　可是一切似乎超出了我的控制，成婚已至半年，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得到改善，还是那样冰冷地相敬如宾，我一度怀疑他因为曾经的爱情而心灰意冷，直到我听到长安城的风言风语，说孟瑾有了一位红颜知己。

　　“孟公子也是个风流人物，怎么娶了个那样难看的女子。”

　　“要说我是孟公子早就纳妾了。”

　　“可不能纳妾，那是圣上的侄女，怎能纳妾。”

　　“也真是苦了孟公子了，我看那牡丹与孟公子挺配的。”

　　“牡丹姑娘仙女容颜玲珑心，孟公子风流人物，多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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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听到的最多的话，那一刻我的气愤嫉妒都出来了，我怒气冲冲地跑去酒楼，本想着大闹一场，可见着孟瑾与人谈笑时轻松愉悦的脸庞我心软了，他以前也这么对我笑过，可后来他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我不知道此时在他身侧被帘子遮挡的牡丹，是怎样一位美丽的女子，我终究是止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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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间，我与孟瑾躺在床上，他依旧穿的严实。在翻来覆去之间，我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

　　“孟瑾，你记不记得，你娶我的时候做过什么承诺？”

　　“你怎么忽然问这些。”孟瑾转过身背对着我。

　　我也翻过身，身子侧过来靠着他的背，“你答应过我以后只会有我一个妻子，就是只有妻子，连妾室通房都不会有。”

　　“我没有忘记过。”

　　“那你与那酒楼里的牡丹姑娘……”

　　“我与她只是朋友，多说了几句话而已。”他似乎很想立刻结束带有质问的话题。

　　“可是你知不知，你们多说的那几句话已经化成了满长安城嘲笑我的风言风语，仔细想想，是否应当给予我尊重，与她避嫌？”

　　我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却被他忽然甩开了，我有些震惊，他忽然的愤怒令我有些手足无措，不过很快他又平复了下去。

　　４

　　“你这是干什么，要向我发难了吗，我只是一个无辜的妻子，我一直在尝试得到你的欢心，你不应该这样对我。”

　　“你既然作为我的妻子，也不应该是个只会听信谣言的无知妇孺，更不应该像你的姑母一样试图去掌控男人的一切。”

　　“你放肆，你这是大不敬的话！”我坐了起来，看着他，“你今天的话不要再说出去，我全当是你的口不择言，还有，你必须与那牡丹划分界限，否则……”

　　“否则你想怎样？”孟瑾也坐了起来，看着我，脸上带着怒气。

　　“我不喜欢你这样怒气冲冲地对着我，我不知道我会因为愤怒羞耻和嫉妒会做出什么，但你应该清楚地明白我有这样的权利，以及这样的魄力。”

　　长在权利中心的我，在面对麻烦与不痛快时，不需要像其他后宅之中长大的女子，如何多方周全，或是委曲求全地处理，我只需要直来直往，然后让犯错的人去承担错误的代价。

　　以往，我都是如此处理的。

　　可是如今面对孟瑾，面对我百般求全的婚姻，我仅仅只是显现了我的愤怒，没有再听孟瑾的话，转身躺下睡了。

　　没多久他也躺下了，我们背对着，这是成婚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对他发脾气，主动不去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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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原以为我那日的一通脾气会有效果，可谁曾想那日的话反倒让孟瑾进出酒楼更加肆无忌惮，风言风语也如刀割刺向我。我本想横下心来，一不做二不休，杀了牡丹堵住世人风凉的嘴，不过我不想在孟瑾眼里变成一个残忍的人，还是心软了。

　　我亲自去找了牡丹，定了酒楼的雅座，等待着长安公子哥们最近的新欢，忽闻乐声起，一位容颜如花般的女子在男人堆里翩翩起舞，她穿着明艳的衣裙，戴着厚重的首饰，却像一只轻盈的蝴蝶，穿梭于花丛之中，她好美，美到我又开始自卑。

　　一曲舞毕之后，她被请到雅间，她原以为是哪位公子哥的邀请，没想到碰上我。

　　在我的几番询问之下，她一直坚称与孟瑾只是君子之交。

　　“孟夫人与其将怒火发在我这个手无寸铁的女子身上，不如多关怀一下自己的丈夫，他心中有多少委屈和痛苦，是权势与富贵所不能抚平的。”

　　我瞧着她说的腔调，她这般傲骨的姿势，按照我对孟瑾的了解，是绝对会沉溺于她这般的女子。

　　“我还轮不到你来说教，你可以勾搭长安城所有的男人，但惟独不能仗着美貌与巧嘴试图打开我夫君的心。”

　　我是天上的云，她是地上的泥，我们一辈子都不应该有相交，但因为一个男人，我们汇集在一个地方争吵，我拉低了自己的身份，她高估着自己清高。

　　我继续说：“今日我本可不来，让人赐你一死，但还是想看看那个令我颜面扫地的女人是什么样子的。”

　　“天子脚下，无故杀人，夫人可别莽撞。”

　　“放心，我不会杀你，并非我惧怕，而是我心软。你叫牡丹，那就不该留在长安，随着牡丹花一起洛阳吧。”

　　我留下几句轻飘飘的话，离开了酒楼，而这位牡丹也再也没有出现在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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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后，找不到牡丹的孟瑾，怒气冲冲来找了我，此时正在庭院修剪蔷薇的我，被一把夺取了手中的剪刀。

　　“牡丹呢？”没有拐弯抹角，问的干脆无情。

　　“这长安城可没有牡丹，姑母早就下令把牡丹贬去了洛阳，你忘了吗？”我夺回他手里的剪刀，向他说着当年姑母下令将全长安城的牡丹花连根拔除，贬至洛阳的事情，一方面也应了那牡丹的宿命，另一方面我也要时刻提醒他我手中的权力和背靠的大山，“寒冬季节，姑母向天下旨，令百花齐放，唯独牡丹自持清高不听指令，所以长安城的牡丹都拔了。”

　　“我说的是牡丹，不是牡丹花。”

　　“都一样，姑母贬了牡丹，她既然叫牡丹那也不应该在长安城，你不知道长安城里不能有牡丹吗？”我继续转过身，修剪蔷薇花，“听说长安城被拔掉烧毁的牡丹，到了洛阳也生根开的美极了，有了‘焦骨牡丹’一说，不知那位牡丹姑娘能否成为一株‘焦骨’呢？”

　　“你真是无理取闹。”

　　“我已经很仁慈了，”我把手中的剪刀随手丢进了花圃中，剪刀尖恰好插中了一株蔷薇的根，去了牡丹，却伤了蔷薇，我不想再克制这份嫉妒委屈，“你有没有把我当作妻子，她在这儿所有人都看我的笑话，你既然娶了我就应当遵守诺言，我是有杀了她的能力的，可我顾及你。”

　　“好一句顾及我，顾及我就是将我的身体与精神全部禁锢在你的掌控范围内，不合你意者皆可杀之驱之。”

　　他说的话好伤人。

　　“我对你的企求仅仅是回应我付出的爱，可在你嘴里就变成了如此妒忌狠毒之人。”

　　“你看看你如今的样子，还有往日半点的仪态吗？”

　　“孟公子，你已经拥有了天下学子都向往的前程，你且知足些吧，如果你再控制不住自己纷乱的感情，就请想想太掖池的事情吧？”

　　听到太掖池，孟瑾陡然失了气势，我看着他眉头一下紧了，又怅然若失地垂了下去。

　　太掖池，那是伴着他一生的痛。

　　５

　　“你还得记着我，若不是我，你现在怕是在控鹤监呢，哪还有这么多风流名，那些个官员又怎么会看得起你？”我的语气有些讽刺，他，可把我的好忘的真快。

　　“罢了罢了。”孟瑾挥挥衣袖，失落而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又想起当年的事情。

　　那时候，孟瑾爱上了一位商贾女儿，但是门第之别如同攀越千堑，他的家人为了他锦绣前程一直没有同意这门亲事，那时候我与孟瑾已是相识了，他总是因为这事而难受，喝的酩酊大醉，我就让下人跟着他，免得出什么事情。

　　长安多少夜间的星月，都是我和下人跟在他的身后欣赏的。

　　他费尽心思想娶她，家里人却顶多只能让她做个妾，可那女子性情却是不愿做妾的，就这么一直拖了好几年。那时候孟瑾在朝中表现的很是有声名了，也引起了姑母的注意，他一表人才，能言风趣，我看得出姑母心中有意想让他进控鹤监，做自己的男宠。

　　孟瑾自以为得到了姑母的赏识，想让姑母给他赐婚，以君威冲破父母亲的阻隔，姑母表面说看看那女子，其实心底打下了其他的算盘，只说让那女子进宫，看看是何许人也，竟让他如此留恋之久。

　　孟瑾很开心地答应了，因为与我有些交情还来问我，最后拜求我领着那女子进宫，说说好话。

　　其实我一早就知道她一进宫必然没有好下场，但是我不能将姑母的事说出来，另一方面，我自己也有私心。

　　我带着那女子进了大明宫，去了太掖池赴会，孟瑾就在宫外等着，等着传召，等着好消息。

　　我们乘着船在太掖池正中心喝着琼浆美酒，赏着丝竹之声，女子面带绯红，十分开心，我看她，犹如看着即将走向死亡的人，但我没有伸出救她的手。

　　席间女子忽感身体不适，姑母特恩赐她先行离席，并许诺了她与孟瑾的婚约，她高兴跪拜退去，一个人乘着小舟回去，舟行一半，忽然翻船，我看着她慢慢淹没在太掖池，她鲜活的生命和爱情的正果一同沉沦，在场的每个人脸上都没有表情，直到她不再扑腾，沉了下去，才有宫人来救她。

　　她死了。

　　死于阴谋与冷漠，在孟瑾万分悲伤之际我陪在了他身边，并且偷偷地告诉他是姑母杀死的那个女子，我在旁劝不住，也无能为力，他很快就要进控鹤监了。

　　男宠是他最瞧不起的人，在他慌乱无助之际，我引导他，告诉他，娶我，就可以不进控鹤监，姑母也拿他没办法，果然他这么做了，我也就这样成为了他的妻子。

　　可是我却一直没有感动他。

　　６

　　婚后的生活我尽力去掩盖自己的脾性，可他的无动于衷真是令人心寒。

　　我与孟瑾的关系还是那样，没有任何进展。他有时会寻花问柳，或是有几个丫鬟，捧着酒，继续做着风流才子。而我，因为长久的冷漠对他心深怨恨，开始招揽门客，寄情于权利获得快乐。那段时间我府中的门客可与公主府中的门客做比较。我听着他们高谈阔论，为他们引荐，看着他们仿佛看到了当年春日宴里意气风发的孟瑾，那样地对生命与未来充满热情。

　　我们在政治上的位置截然不同，他恨姑母，我则仰仗着姑母。另一方面，我在爱情方面的失意，使我将希望转移到权力，我不甘心做一个后院的女人，我的权力是唾手可得的，也因此，我们在家里更像是政治冲突的敌人，经常几句话就变成了争吵，有时候我真的是想不通，是哪一步走错了，我不再隐忍当个贤淑的妇人，不再讨他的欢心，可是我是爱他的呀，为什么他总是要与我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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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年后，姑母薨逝。

　　我失去了多年来的庇护，但也如破土而出的春笋，我终于可以明目张胆地参与到利益的划分。

　　我与镇国公主站在了一队，而孟瑾则站在了皇帝那边。当他再一次志气蓬发想一展抱负时，却发现皇帝因为多年流放房州早已没了锐气，也没有统治的心思，只想过着好日子，而皇后野心勃勃，想做第二个姑母。他不想帮皇后，他厌恶热爱权力的女人，情愿跟着毫无志气的皇帝。

　　结果皇帝没几年就死了，皇后一党暂居高位，也因此孟瑾入狱。

　　我听着他入狱的消息心疼至极，但那时正值皇后与公主两党的胶着期，为大局着想我甚至不能去看他，哪怕是送他一碗好饭菜。

　　好在，皇后一党在长安的根不深，最终被公主党尽数歼灭。

　　胜利的那天，我亲自去大牢接了孟瑾出来，他发髻脏乱，双眼凹陷，四肢手臂残留着手铐留下的青紫，我好想挽着他的手，告诉他，就这样算了吧，你说一句爱我，我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好不好，但从牢房走到门口马车的数百米，他的目光未在我停留一秒，我的话也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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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个皇帝即位，权力巅峰的代表变更，而公主还是那个位高权重的公主，我，也是那个手握权力的同党，有了权力，即使我样貌不堪，依旧有前仆后继的跟随者，他们带着各自的心思或是报复，努力地想成为我的门客。

　　孟瑾又将希望寄托在这一位新皇帝身上，可惜皇帝懦弱一切都听从公主的安排。

　　“你又何必执着地与我为敌，你真是步步都选错了。”

　　“人各有志，不是为敌，是与你这般的人为敌。”

　　这大概是我和孟瑾婚姻后期最多的对话了，我们都不会说软话，我永远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嘲讽他，引诱他，他永远是一种鄙晲和淡泊来回击我。我们虽然还是夫妻，却早已不住在同一屋檐下，只会在各种宫廷宴以夫妇的身份共同出席，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所有人心照不宣。

　　在权利巅峰春风得意的那几年，每至夜深人静宾客散尽之际，我总是感到孤独与寒冷。春夏之交，秋冬之苦，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只有冷。一个人住着偌大的宅院，只有门客饮酒之时才会有短暂的欢愉，而更多的时候，是无尽的孤苦。

　　庭院的蔷薇开的真美丽，只要牡丹一日不在长安盛放，权利便能稍微缓解我的一个人的生活。

　　可是骄奢淫逸的生活啊，真的很孤独。

　　那日，我醉了酒，误入了孟府，正见到孟瑾在月色下作画，身旁陪着一个娇俏的丫鬟，见我来，那丫鬟连忙退下了。

　　“让我看看画的是什么？”我带着酒意走上去，一把夺了他的画，那画中是几朵绽放的牡丹，我细细看着花，又看了看身旁的庭院，竟开了牡丹，姑母去世很久了，禁令也解了多年，这长安城虽不是牡丹齐放，但也开始种了牡丹，重回长安的牡丹更加美丽，蔷薇在它的雍容之下失去了颜色。

　　看完，我将他的画丢在了一旁，心中莫名来了怒气，当今朝堂，懦弱的帝王，大权在握的镇国公主，逐渐崛起的皇子，很快这大明宫又会迎来另一场腥风血雨。而这再次盛放的牡丹是否预示着蔷薇的衰败？我安逸于权利的这些年，似乎忘了居安思危。

　　“你醉了，入错了家门。”我看着孟瑾将画拾起，轻轻拂着。他对这死物画纸都比对我温柔。

　　我舒了一口气，找个地方坐下，说：“我还是你的妻子，来这里哪里错了？”

　　“你我早已形同陌路，不必再自欺欺人。”

　　“我一直在想我是哪里做错了，你我这样疏离，一开始百般讨好你，可是你就是不领情，你知道你多令我失望吗？”

　　“我说过无数次，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你的道是什么。”

　　“如今说来有何意义？”

　　“我陪伴你九年，安分守己做你的妻子，可你心里丝毫没有我，是不是因为我长相丑陋，配不上你这风流的才子？”

　　我好想要哭出来了，但是我的语气还是很强硬着的。

　　“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是一个善良质朴的人，甚至有点胆小，但大事上很识大体，我从不是只看人外貌的女子，当年娶你是为了避祸，我心里对你有愧疚，”孟瑾叹了一口气，或许是在叹我们这段荒唐的婚姻，“可是我不喜欢野心勃勃的女子，你克制的再好，你与公主的合谋，你对你姑母的攀附也未曾少过。”

　　她似乎很痛恨姑母，痛恨公主，痛恨我，痛恨贪恋权利的女人，可是她忘了，他起先就是靠着我的攀附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哈哈哈哈哈，他如今的一腔正义装的是给谁看的啊，“别把自己说的那么伟大，大家都是权利的附庸而已，我选的是公主，你攀上的是临淄王。”

　　“我站的是体统。”

　　“好好好，你站的是体统，我是谋权夺利的小人，不过，你错看我了，我从来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你心爱的女子也是我看着沉入太掖池的，我跟所有人一样，对她的呼声两耳不闻。”

　　“你！”孟瑾忽然提高了声量，指着我，额头的青筋纹路明显，他肯定是恨毒了我。

　　“你能怎么办？你如今位高权重，能让她死而复生？不过就是立一块木头牌位，还是你怀念旧情，将那牡丹从洛阳接回，你也不过是薄情寡义！”

　　我心里舒畅了，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对着心爱的人说恶毒的话，看着他愤怒，哑口，而后我得到了欢心。

　　“我奉劝你一句，看清实事，别再站错队了，三番几次救你真的很累，”我站起身，垂着眼，没有看他，“一个人才能是次要，最重要的是要站对位置，不过，你是我的丈夫，你就算站错了，我也会救你，像前几次那样。”

　　我凑过去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不是安慰，像是挑衅。

　　这几年，公主越来越想像姑母那样，成为登顶高峰的女皇，可事实，却是长大的皇子开始挑衅她的威严，原先姑母手下位高的臣子也逐渐老去，大明宫至高的天平开始倾斜。

　　一场血亲之间的战争在暗地骚动几年之后，终于又要开始了。

　　那日傍晚，我在公主府中议事，在朝堂几次与临淄王对抗中败下阵来的公主终于失去了耐心，她要杀了这位曾疼惜怀抱着长大的侄子。

　　我曾想，是这王朝一开始带坏了头，一位伟大的君王杀了自己的哥哥们拥有了政权，儿孙收尽眼中，纷纷效仿。他们不会有罪恶感，因为罪恶的尺度本就由他们丈量，他们是猎食者，猎食的范围包括除己之外的所有人。

　　在公主说定要杀了侄子的话时，我想这是血脉的延续，她的哥哥们一个个离开了她，她曾恸哭，可如今权利的角逐让她忘了往日的苦痛，甚至欲成为苦痛的缔造者。

　　只是

　　公主杀侄的刀还未举起，侄子的铁蹄与兵刃先至府中。似乎是应了悲凉的气氛，或是树倒猢狲散的萧萧，那日夜里风好大好大，似乎要一夜之间将公主的气数皆吹尽。

　　曾经踏破门槛挤进来的门客，如今尽数散去，爬墙的，钻洞的，丧尽骨气。

　　“如今到了散席的时候。”

　　我与公主站在庭院中，衣裙发丝随着风卷乱聊，两个人的安静与周遭逃生的慌乱形成鲜明的对比，分明我们才是要受死的人。

　　“记得那时候，他小小年纪没了母亲，也不敢哭，他躺在我的怀里，他问我姑姑，我的母亲去哪儿了，他们都说她死了，可是我连她的遗体都未曾见过，她如何死的呢？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我说孩子，你不会没有母亲，以后姑姑当你母亲，他就暗地里叫我娘亲，可是孩子呀，如今要提剑杀了娘亲。”

　　公主说着，眼泪就这么滚下来了，我听着，也流了泪。

　　“皇室的孩子高贵但都鲜少幸福，我年少幸福的时光非常短暂，我最喜欢的哥哥们，都在长大后与我疏离，他们以死亡和离别成全了母亲的报复，只有我因为是公主，所以一直淫浸在哥哥们悲苦命运交织的利益之中，如今连带着你跟着我一起痛苦，一起迎接死亡。”

　　“我心甘情愿，公主你有野心，我与你一同成长，一同接受知识，怎知我没有野心，只是于我的身份说出这些话不免僭越，年来所做的一切我都不后悔，后悔的是曾经有过不该有的心软。”

　　可是这不该有的心软，就算是穷凶极恶的人都会有的。

　　公主牵起我的手，放在掌心里擦磨了一番，说：“我好想父亲母亲哥哥们。”

　　此刻，感知到死亡，公主才开始说起那早已远去的亲情。

　　而之于我，自打我踏入长安，我的童年大多的在恐惧中度过。

　　我自幼在宫中见着姑母与其他女人斗争，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女子，她们死前有多么的狰狞与无助，我又看见那些稚嫩的脸庞献媚于圣心，受到的宠爱在姑母的发觉下烟消云散，哪怕她们与姑母是血亲。

　　后来我再看见一位位意气风发的皇子因为有理念有热情而不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她的儿子，女儿，子孙都没有被放过。我很害怕，如果有一点点不如意就会像临淄王的母亲一样，一去不复返，甚至下葬都只能招魂。

　　直到我长大，我与过多的人，过于复杂的关系在一起都会感到害怕，直到我遇见孟瑾，他打开了我的心，可是这份情爱多番不顺硬摘果，后来又与权利勾连势成水火。

　　大明宫的争斗从未停止，终于在临淄王的剑峰指向公主府的那一刻，有了暂时的定数。

　　诺大的公主府，只剩下我与公主两人，狂风卷动着庭院中的尘埃枯草，也卷动着我们的命运。

　　我本以为会死在这里，可临淄王竟让人将我押回自己府中软禁。

　　我与公主的分离让我们不再镇定，我不愿意离去，公主也想抓着我，我喊着公主的名字，拼命地奔向她。

　　“令月令月，”我呼喊着公主的名字，人却被越带越远，我看着站在风中执剑的临淄王，他的剑上还沾有破门而入时的鲜血，“她是你最亲的姑姑，她和你流着同样的血……”

　　她败了，她可以死，但不能惨死。

　　最终我在叫喊之中被绑上了马车，送回了自己府中。

　　是日夜里，重兵围在我的府外，看着窗外月色阑珊，长安街头的死寂，明天太阳一升起，东市西市还是一样热闹，长安的人民还是一样有着富强帝国的骄傲，只是权利更替，我不将在。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围在我府外的士兵皆撤散，我急匆匆地召集了所有还被围困在我府中的门客，给了他们我所剩的钱财，让他们连夜逃出了长安。有几位重情重义的劝我一同走，我拒绝了。府外兵撤，临淄王的人也没有来，我大概猜到了原因。

　　遣散门客，我提着一个盒子纵马去了孟府。

　　漏夜而来，孟瑾还没有睡，府中书房的烛光很亮，我径直走了进去。

　　“灯火通明，孟公子好兴趣啊。”我提着东西进去，将食盒打开，拿出里头的饭菜，尽数摆在桌上。

　　“你这是干什么？”

　　“我有点饿，想和你吃顿饭，我们夫妻之间好像很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我自顾自坐下来，摆好他的碗筷。

　　“我不饿。”孟瑾坐在书桌前，没有向我走近的意思。

　　“这或许是我最后一餐了，你就这么绝情？”

　　孟瑾顿了一下，看着我，最终忍不住问我，“你为何还不离开长安？”

　　我继续说道：“你有心了，特地为我求情。”

　　孟瑾起身，走到我身旁，坐了下来，说：“既然知道，为何还不走。”

　　“成王败寇，何必逃走，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是你做的唯一为我做的事情，我感动万分，就想着跟你来吃一顿。”我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把就被递给孟瑾，“怎么，你怕有毒吗，我只是想和我的爱人喝上最后一杯酒，喝不喝随你。”

　　孟瑾再三犹豫之下还是喝了那杯酒。

　　“这么多年，我早已习惯了呼风唤雨的日子，如今让我远遁长安，隐姓埋名，我受不了这样的苦。”

　　“人生起伏，稀疏平常，学会平常心接触。”

　　我不想再听他这些毫无用处的大道理，边自顾自地说起话。

　　“孟公子，我还是觉得叫你孟公子好听，原来叫你公子的时候你总是对我笑，你知道吗，我看你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我慢慢接近你，可是我外貌不佳，总是讨不得你的欢心，你喜欢别人，我就这么看着你，只要能在你身边，没有名分也行。”

　　我又喝了一口酒，孟瑾没有做声，我继续碎碎叨叨，“可是后来嫁了你，我就希望你能爱我，我不怪别人，怪我自己，好好做你的妻子就好了，但是我得不到你的回应，我很害怕，所以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用让你痛苦的方式爱你，为什么贪恋权利。可是你知道吗，我本来只是一个乡野间不得父母爱的女儿，我靠着姑母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没有这份心我早就嫁在乡间生儿育女了，幸好幸好，我遇见了你，可是我情愿没有遇见过你。”

　　“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是我痴心妄想，是我手段狠辣，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善心之人，只是遇见了你让我学会了愧疚，你的爱人，也是我亲手葬送的，我对不起你。”

　　到如今我才敢说实话，姑母并没有看中孟瑾想纳为男宠，是我看中孟瑾，姑母为了成全我担了这份名。

　　“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不必提起了。”

　　孟瑾说话的时候，仿佛在说他放下了，而一直诉说的我，仿佛一直在说我放不下。

　　“不，我是个恶毒的女人，你知不知道，我要是逃出了长安，日后我便成为你头顶悬着的一把剑，随时会让人做文章杀了你，你怎么心生仁慈？你的父母家族都不要了吗？”说着说着，我只觉后来一阵腥甜，吐出了血。

　　孟瑾慌忙地扶着我，然后又看着酒杯，我借势躺在他怀里，真好。

　　“酒里没毒，我只是想和你吃点东西，能躺在你的怀里真好。”我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份从未拥有的柔情。

　　“你怎么了？”

　　“我来之前饮了一杯酒，很慢很慢的毒，大概太阳升起时我才会死去。”

　　“你何必这样折磨自己。”

　　“为了现在能躺在你的怀里，为了能让你活下去，”我从盒子里拿出另一个东西递给孟瑾，“这都是你们要的公主的罪证，有了这个，公主死了临淄王也不会受人指责，只求你们能给公主最后的体面，也希望你能活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