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观察】能搞怪就搞怪——观察犬儒意识的普遍性

　　犬儒主义文化无疑是当下简体中文互联网的主要特征之一，它的典型特征是搞怪、叛逆，其中形成了一种系统的“梗文化”。梗文化在意识形态上是无可厚非，因为它是实实在在地为人们（个体）的精神服务的真理。就各种各样的评论的分类，我在之前的文章中已经讨论过几种舆论典型了。树穹：睡前消息——舆论观察

　　先描述下这些东西是怎么产生的。

　　首先，一个原始快感作为载体是必须的，无论人们被什么所吸引，一部电影、动画（甚至一个场景、一个镜头）、漫画、文章、事件、搞怪的搞笑的说法或者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动物、物体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人们首先高兴了，愉悦了，攫取了原始的 Libido 能量了。在这里本我（超我）被激活，但并不满足于此，这些东西要进入话语，在语言、语境中以实现这种快乐和愉悦的再生产，这是人类大脑纯粹得不能再纯粹的精神需求，或者再简单点，人们需要这种东西作为精神食粮（由于它的内容和形式比较简单，比喻上更像口粮或者零食什么的东西 ）。这样问题就来到了如何构建这一话语空间，这是纯粹技术性的，包括各种各样的修辞，包括之前所有的人们已经用过的诸多技巧和格式。所以有可能编纂出一部关于这种修辞文化的技术史，它关乎语言学，特别是语义学、方言文化等等。在精神分析等学说下可以编为实践案例等。

　　所谓 "技术性的话语空间" 到底指什么？

　　就我个人的观察经历上看的一些有意思的话语空间，规模比较大的，像诸如游戏和鬼畜，各种体育类等等，其中直播和影视虽然是很大一快，但是其中的话语空间却是比较分散（像姜文 的《让子弹飞》这种量产型的比较少见）。有些其中主题虽然不多的小圈子，那里的话语体系看起来非常坚实，其再生产的活力非常强劲，适合做案例。

　　哲♂ 学 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圈子，一个是它的话语体系非常容易识别（主要是符号 ”♂“），另外在这里还有一种奇怪的伦理审查。这种文化缘起于一些同性主题素材（摔♂ 跤 ），常见的话语形式是这样的泽野螳螂《反恐♂精英》《阳光♂彩虹♂小白马》是由打桩♂萎作词、作曲并演唱的歌曲，收录于个人fa行专辑《人间♂精品》。歌曲MV讲述了主角VAN因为长期处于地牢而压抑、悲伤，孰知有一天，天上降下了一位白马♂王子，王子通过美妙了舞姿让VAN重新戴上了黑色面罩，变成了开心的暗黑佟dark为，并回到过去打败了大魔王刘dark华的故事。这首歌，向大家传递的是快乐和正能量，正是这样走心的创作，让所有的哲学家从俏皮的歌曲中，能感受到裤裆散发出湿润且实实在在的温暖 。——泽野螳螂《阳光♂彩虹♂小白马》

　　可以看到这种修辞手段是将一般描述中的语句、词、段使用哲学♂ 用语进行替换，所依照的仍然是谐音。这是最寻常的技巧。可能与这个题材在B站上的审查封禁的理由相反，且从之后观众们的严肃讨论可以看到，这种话语空间并没有延伸入或者传播了很多同性伦理观念，没有诱引男孩们成为同性恋（反过来甚至还鼓励孩子们去健身锻炼好身材），况且真正的男同性恋圈子和这种鬼畜文化根本没有多少交集，这是很有意思的。把这个题材放在这里还是想谈一谈它的伦理审查，这里的伦理审查是，一切要在直接的性行为之前停止，只允许前（游）戏且止于前（游）戏，之后的一切性的叙事性是被禁止的。甚至有人还在其中尝试建立一套独立的伦理观，诸位看官如果有兴趣可以自行搜索，这里就不赘述。另外一个可以说是相对的，东方（车万）也是一个不小的圈子，它缘起于一系列的音乐、游戏、同人作品，这个话语空间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和哲♂ 学 相反，它的角色几乎没有男性，纯粹生理性别的男性话语在这里几乎是被禁止的，但正像在一些女校中出现的异化现象一样，其中一部分的女性角色也承担了一般意义的男性角色作用（伦理上的）。

　　游戏圈是一个大圈子，不光囊括游戏本身及其讨论，同样要囊括游戏玩家、玩家的周边、直播主播及其周边等。这里的话语空间是围绕个体性展开的，类似的在体育类的项目中一样，不过体育类的涉及到的专业性多，所以严肃性很多时候阻隔了犬儒主义话语空间的延伸甚至产生（特别是在内容涉及国家、种族题材的时候）。就以主播、游戏为对象构建话语空间（造梗 ）的行动，其中起主导作用的是个体性，个体性常常体现在它的排斥，两个个体的话语空间，即使在内容上有相似的地方，也往往是排斥性的，这就导致了在这个大圈子内部分裂为大大小小的诸多小圈子，他们的话语空间本质上并不通约（大家随便逛几个直播间就可以看到这一点），这里发生着话语的不断碰撞、交流。我曾长时间持续观察过一个主播和其粉丝围绕其建立话语空间的几乎全过程，从口头语、到游戏操作开始，这里的要点是抓住重复性质的东西，找到合适的对象后，运用一些修辞手段特别是之前的梗文化中沿用的一些技巧，在每次同样的口头语、游戏操作出现后，发布这个话语，使之与其绑定。再强调，核心是重复性，没有重复性的东西很难造梗，在这个过程之后，注意力转移到话语本身，话语空间开始进行意识形态化（令人惊奇的是，这个过程近乎完全是自发的 ），这种意识形态化的标志就是符号化，纯粹的符号是乏解释的，于是粉丝群体开始用这个符号的可解释性辨别观众，看谁是粉丝，谁不是，所谓的圈子文化就在这里形成了。这里虽不少鱼目混珠，但也常常屡试不爽。

　　犬儒意识常常被诟病的一个问题就是它排斥严肃性，非常非常典型的一个案例Super也好君《弹珠大赛解说》

　　这个弹珠大赛解说视频的话语结构是，只允许将这些玻璃球人格化然后替换入娱乐圈、体育圈、饭圈、电竞圈常见叙事中的个体。如真的看哭了，我关注暴风雪也有好几年了，从开始的默默无闻一路看着他成长到现在，能和彗星共场，最终在这个属于他的舞台拿到了属于他的冠军。这一路上的风风雨雨，我都是默默地看着他走过，不是老粉，你们真不知道他有多努力。私下里每天十小时的训练持续五年，从不间断。哪怕拜年祭那天，暴风雪也没有回家，监控录像出来的时候我都替他心疼。暴风雪不像小疯一样是天赋型的选手，当年小疯一出道就几乎是巅峰，但暴风雪呢?大家都对他家的家庭情况很了解，三代人，全靠他一个人撑着，他不是不想回去，而是不能回呀，他得闯出点儿名气才能挣得堂堂正正的生活。我看底下的评论有人说暴风雪私生活混乱，呵呵，现在的评论都那么恶臭了吗？没有根据的话张口就来，知不知道造谣是可以拘留的。就说去年的最强球星秀吧，那个粉丝扑上去的瞬间，暴风雪可是下意识的把她给推开了，就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与众不同。他辩解了吗？没有吧，他只是默默的用实力来打你们的脸。两年前，《滚动的世界》出事故，有几个敢在雨夜中跑完全程的，当时那个泥石流大家都看见了吧，你们总以为别人的好是作秀，但那次是作秀吗？这是被官媒转发过的吧？我想说暴风雪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某些人的粉丝总盯着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真是可笑。这解说就硬舔彗星，我都听不下去了，真就欺负其他粉丝少的呗，第一次想静音看比赛这个不说，我说下科考船吧，他真的惨啊，俱乐部没钱，什么都没有，自己的组装都是乱弄的，我作为他的经纪人，对他这次的表现真的理解，我们真的很对不起诸位粉丝，我们知道第九次沙地我们也冲出去了，但下一次我们一定能拿到一个好名次的！请原谅我们吧！对不起！

　　其他评论在这个话语空间中是不允许的，这里禁止来污染大家肆意发挥想象的空间，如这条评论下连回复没有

　　话语空间的排斥性在这里已经体现得淋漓了，这种排斥性之后就是紧接着就是封闭性，话语空间通过不断生产同质性的内容从而封闭起来，直到它将自身攫取的全部Libido能量 消耗殆尽，话语空间死亡。可以预见这个系列的播放量和评论量一定会持续走低，直到作者不再创作该系列内容为止。

　　在影视剧中常用的话语空间形式是语词、台词段落的引用、修改、填充、修饰，这里主要利用的是伦理学的内容，包含有诸多意识形态批判的细节，人们常常从中拿一些经典语录作为自己的价值观，如果让每个人在纸上写下他们所信仰的人生格言，其中一定会出现很多影视剧中的台词。这些东西本来是服务于影视内容叙事性本身的，但从荧幕中拿出来之后就立刻犬儒化了，常常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为他们的主要特征。

　　这里需要提醒的是有些Libido能量 不易形成犬儒主义话语空间，但却有这种趋向，这里的冲突是相当暴力的，比方说如果在一些真正严肃的话语空间（如古典音乐）发表一些犬儒的无聊的东西，真的会被当成弱智进行猛烈抨击。但在这个空间的边缘处却出现了软化的现象，比如可以看Twosetviolin 评论区的”Ling学“，这种犬儒主义和其严肃内容之间保持一定距离，负责维持这个空间的仍然是伦理审查，这是一种奇妙的生态，它的进一步发展仍需观察研究。

　　就纯粹的Libido 本身来说，严肃性和犬儒主义是没有区别的，但是由于每个犬儒主义话语空间所提供的快感有限，所以相信大家自打记事儿以来，看到所谓的流行语换了一批又一批。它们再生产的活力近乎是无限的，因为人精神上对于Libido 的需求。研究精神现象的人大可傲慢地将这种东西称作”低级趣味“，但这不能决定，因为这会直接回到这段非第一句”就纯粹的Libido本身来说，是没有区别的“作为反驳。对于这种文化真正应该批判的是它的保守性，特别是在伦理学上的保守性，他们很大程度上遏止了伦理学的发展和创新，因为这些文化现象的运行过程是纯粹靠旧伦理的审查来维持的。伦理审查当然不是审查新的东西，它只审查它自己的规范。因为人们不太可能看得到那道伦理审查之墙，这里就需要意识形态批判等学说将它揭示出来，但是这没有用，只要犬儒意识还在源源不断地提供Libido， 就会有人沉迷于它的话语空间中。所以如果与之对抗，那么着眼点应该不在反对Libido，而是反对犬儒，如果与之相反的严肃娱乐能够提供同样的愉悦，人们为什么还要追随这些反正都要死的无聊东西呢？

　　所谓的严肃性体现在什么地方？

　　当然与犬儒意识相反，严肃性体现在它的话语空间的无限性，体现在它的开放的伦理学，这种伦理学为创新留足了位置，基于严肃伦理的艺术美学以真正的普遍性为根基，而不是犬儒所关注的某一件搞笑的事、某一个讨喜的东西和仅仅围绕这些孤立的东西建立话语空间。严肃性，是严肃性的包容，它使得因技术而划分开了的话语空间重新建立了通约性（Kuhn 语）。而相对的犬儒意识形态的普遍性仅仅是犬儒主义本身，它将周遭的一切带入到由它描绘的快乐的幻象空间中，在这里，人们沉醉于口舌之快，看不见眼前的东西，而在说腻了之后又像个瘾君子一样地去寻找下一个可构建犬儒主义话语空间对象，美其名曰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