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昌河:《聊斋》就是中国的魔幻现实主义
安昌河
电影《刀见笑》据此改编
安昌河作品《我将不朽》
曾经,他是整天守着鸡窝等着拿蛋换钱的穷苦少年
从拾荒的邻居那里淘书寻宝 在瞎眼祖父的故事里储备素材
如今,他被誉为是“将魔幻现实主义本土化的最具影响力的作家”
2006年春的一天,作家安昌河在菜市场看到一位农妇提着一把菜刀,那是很普通的一把刀,但那刀晃来晃去很扎眼。很多案例写真都提到“菜刀”,而居家过日子,谁没两把菜刀呢?它的寒光背后既可能是一顿美味,也可能是血肉横飞。“所以当时我想,把菜刀作为主角写一个故事,一定很有趣。为了增强故事的文学性,我用小说的笔法写故事。为了不至于让故事落俗,我会把大量的精力花在怎么讲述上,竭力摧毁读者的阅读预期……”作品《菜刀传奇》随即面世,安昌河也被称为是“将魔幻现实主义本土化的最具影响力的作家”。
前不久,根据安昌河的《菜刀传奇》改编的电影《刀见笑》上映,这是一部在影像和叙事上都极具风格的影片,引起诸多争议。安昌河日前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谈及这种争议,“《刀见笑》出现之于影视界,就像当年《菜刀传奇》出现之于故事界,都有其划时代的意义。”
沙汀对自己创作影响最大
安昌河的创作生涯加起来也就十年。“应该说,在这十年中,我的创作无时无刻不受着他人的影响,具体说谁的影响最大,应该是沙汀先生。”
沙汀是安昌河的老乡,因为在电视台工作,安昌河曾经做过几回关于沙汀的节目,逐渐对其有所了解。
1941年,沙汀从抗日根据地回到安县,躲在一个叫雎水关的偏僻乡镇,因为风声紧,后又藏身山沟。那时候他的身体毛病多极了,便血、咳嗽、眼疾,而且吃不饱。即使这样的情形下,他还在写小说,《淘金记》、《困兽记》和《还乡记》,就是雎水十年写出来的。
安昌河从沙汀的一个亲戚那里了解到,沙汀当时的状况远比后来媒体披露的严重得多,联系不上组织,周边县市不断传出共产党员被处死的消息,“沙汀告诉他的那个亲戚,他唯独在写作中才能找到希望,也唯独在写作中才能排解恐惧和伤痛。我问他的那个亲戚,如果没有写作,沙汀是不是很快就会死去。他的那个亲戚说,他当时就跟快要死了差不多,如果搁下笔,他的那口气就断了。”
“我很感谢沙汀的这些故事,他让我懂得了小说的魅力,也明白了创作究竟是怎么回事,应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
会讲“魔幻”故事的老祖母
安昌河的父母都是农民,父亲还读过几天夜校,母亲却是连自己名字都不认得。“家人中给我影响最大的还是祖母祖父。”“祖父年纪轻轻就被打瞎了双眼。我的童年就是跟着我的瞎眼爷爷一起过的。”祖父记性非常好,口才也很不错,喜欢讲故事,而且都是家族故事,这些成为安昌河日后的创作素材。
除了祖父肚子里那让人记忆犹新的故事,少年安昌河还从祖母那里继承了一堆充满“魔幻色彩”的故事。“我几乎天天和祖母在一起扯猪草,祖母给我讲她的故事。她的故事充满了魔幻色彩。”有一个故事发生在祖母还是姑娘的时候,有一年大旱,死了无数人,野狗吃尸体吃红了眼,落下了瘾,好多年以后只要见了老人和孩子在外孤独行走,都还会尾随在身后。“我就听见她骂过那些尾随在我们身后的野狗,‘死狗瘟,还想吃人啊?’我也看见她抓起土坷垃投掷那些野狗,当她显示出了力量,那些野狗识趣地离开了。”安昌河说,祖母就是一个既“魔幻”又“现实”的人物,自己在《我将不朽》中写的“饕餮者”就有她的影子。“每当看见什么东西,她老是在思考怎么把它吃下去,甚至包括已经发臭的鱼,开始生蛆的肉,沤烂的米面,这些在我们现在看来严重变质的东西,结果都被她想办法做来吃了。这样的‘魔幻’行为,究竟是为什么呢?因为饥饿。饥饿是个很现实的问题。要解决饥饿,唯一的办法就是采取魔幻手段。”安昌河说,祖母祖父留给自己的巨大财富就是直面苦难,不避痛苦。
破烂堆里翻书看
安昌河在文学方面的修养完全来自自学,那时他不过18岁,还生活在乡村,整天守在鸡窝边等鸡下蛋拿去换钱,哪里去找书看?在安昌河家房后住着一位邻居,他姓廖,以收破烂为生,四乡八里到处走,收回来不少书本。“我在他收回来的那些破书里去找可以读的,找到了就用自家的破烂书去换。我从他那里淘到了不少好书:《千重浪》、《红雨》、《三千里江山》、《围城》、《十二把椅子》……还有整套《毛泽东选集》。”
《毛泽东选集》他读的遍数最多。“我喜欢那些语言,直白准确,明白无误。我认为这就是最好的语法和修辞。”
谈及自己的作品,安昌河对记者表示,在他创作的作品中,最满意也最想谈的是《我将不朽》。此部小说创作历时约14个月,篇幅约为七十余万字。他说,这部小说不停地撷取小事、趣事,从历史的琐碎记忆入手,信手拈来,精致有趣,并无伤其“伟岸”,反而更显得诚实可信、耐人寻味。
人物简介:
安昌河,青年小说家,出生于四川安县。已出版长篇小说《鼠人》、《鸟人》、《秦村往事》、《爱城往事》、《X报告》、《我将不朽》等。作品以其肃穆、朴实、诡异的传奇风格,对社会与人性的深切忧虑和悲悯,而深受读者喜爱,被誉为“将魔幻现实主义本土化的最具影响力的作家”。
文/图片整理
本报驻京记者
赵琳琳
《刀见笑》出现的意义超越了电影本身
广州日报:你如何看待目前国内魔幻现实主义创作情况?
安昌河:国内的魔幻现实主义文学创作应该说还是很不错的。以莫言、阎连科、张炜等作家为代表的作品,表现出了稳健的态势。尽管社会对于他们给予了高热度的关注,但是对于他们所坚持的魔幻现实主义文学创作思想以及他们的探索,却并没有表现出足够的认知。
广州日报:你被称为“将魔幻现实主义本土化的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你如何将魔幻现实主义本土化?
安昌河:一直以来好多人都认为魔幻现实主义来自拉美,其实它很本土。请翻开《聊斋志异》,哪一篇不是魔幻现实主义?我觉得现在正是魔幻现实主义文学创作展示它冷峻锋芒的大好时机,不管是当下流行的“底层文学”,还是“非虚构”,现实主义文学所传递出的光亮能够照多远,大家已经都看见了。我们的这个社会,以及我们这个民族的历史和文化底蕴,跟拉丁美洲有着太多的相似。而眼下我们很多作家,已经进入了一种本土魔幻现实主义文学创作的自觉。如果说中国文学要走向世界,我认为扛旗的肯定是具有中国特色的魔幻现实主义作品。
广州日报:根据你的书《菜刀传奇》改编的电影《刀见笑》上映,似乎各种评论都有,你如何对待好评和恶评?
安昌河:有争议就是成功的一种表现。单从电影角度来说,《刀见笑》出现的意义,照影评家的话说,超出了影片本身。它彻底地摆脱了中国电影要命的“说教”的“高尚”的面孔。
广州日报:你认为,一个优秀的作家必须具备哪些素质?
安昌河:一个优秀的作家必须具备受罪受难的精神。我曾参加过一次诗人们的聚会,让我感到大惑不解的是他们居然没有一丝焦虑的表现。现在已经进入了众生娱乐至死的时代,文学已经沦陷,作家开始堕落,就剩下那么几个作家还在拼命挣扎,传递着文学的烛火。
广州日报:你的下一步创作计划是什么?
安昌河:我的创作计划已经排到了2017年。目前,正在创作一部名叫《断裂带》的长篇小说,这部小说以1976年笼罩中国大地的地震阴云和2008年“5.12”大地震为背景,讲述两个家庭30多年来如何在迷茫生活中寻找希望的故事,计划长度约五十万字,已快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