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出鞘》中的三个谎言与一个真理
高票房与高口碑,《利刃出鞘》很可能成为今年最后一部双收的电影。这部以暴风雪山庄模式(也称孤岛模式)为卖点的电影将讽刺、推理、幽默揉在了一起,从而亮出一幕因遗产而诱发的杀人案件。
不过,尽管打着致敬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名号,且场景布置以及围绕遗产争夺上都有阿婆之风。但《利刃出鞘》还是走出了自己的风格,比如影片中加入了对阶级的探讨,对移民的辩论,甚至还讽刺了那些自命不凡的上层人物一把(如特朗普)。
同时,《利刃出鞘》有别于其他的推理悬疑剧,电影并没有太多紧张甚至是恐怖的氛围,反而充斥着幽默感。比如女主说谎话就会呕吐的设定就数次带来笑点,而在片头自杀的哈兰也以老顽童的一面化解了死亡之前数分钟的紧张感。
近些年来,将喜剧与悬疑结合在一起的电影并不少见,在中国就有《唐人街探案》系列成为一时的现象之作。不过,《利刃出鞘》的幽默是克制的,它并不是套上推理外衣的喜剧,更像是是有着推理剧为内核的社会剧。电影告诉我们,阶级观念是有形的存在,一旦你的存在威胁到平日里那些吃的饱饱的虎狼时,他们就会亮起利刃。
《利刃出鞘》的三个谎言
第一个谎言:“我们将你当家人看待”
死者哈兰·斯伦比的后代不止一次对女主玛尔塔这么说过。玛尔塔是一直照顾哈兰的护工,在哈兰死后,她自然失去了作用。而哈兰的后代在此时短暂的将玛尔塔当成“家人”,虽然他们没人记得清玛尔塔究竟是哪个国家的移民,但不妨碍能当家做主的他们开始亮出自己慈爱的微笑。
然而当得知哈兰在遗嘱中将所有财产都留给玛尔塔这个一直照顾他的护工之后,这些所谓的家人瞬间回归了原本高高在上的样子。他们当然无法接受这样的遗嘱,可怜者玛尔塔变成了掠夺者玛尔塔。这些“家人”先是动之以情,继而转为威胁,最后亮出利刃。
“家人”是一个谎言,在地位悬殊时,养的狗也会被认为是家庭中的一份子。在影片中,还有一段围绕着非法移民的辩论,这些上层人士有的是特朗普的支持者,希望将非法移民抓进监狱或者赶出去,也有的认为非法移民都是可怜人,需要给与他们帮助。
编剧与导演似乎是在讽刺当下欧美对外难民的态度,筑起的高墙与平等博爱在美国形成鲜明的对比。而正如剧中所呈现的争吵一样,现实中那些光鲜伟岸的人们实际并不太关心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他们只会从意识形态上去突出自我的政治正确,从而在获得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比如,著名影星安吉丽娜·朱莉就曾看着现实中废墟一般的伊拉克说出了那句举世震惊的话:“他们虽然一无所有,但获得了自由。”
第二个谎言:“我和哈兰是同一类型的人”
当兰斯对着他的家人不断的说出“去吃屎”时,想必有许多观众已忍不住的笑出声来。这个家族中的不安定分子一向与其他人格格不入,兰斯瞧不起那些虚伪又无能的家人,他自认为自己与外祖父哈兰有是同一类型的人。兰斯也是家族里唯一一个能与哈兰对弈的人,这也让他将自己的位置摆在了所有人之上。
他命令仆人以“休”来称呼他,而不能直呼其名。他在第一个知道哈兰要将所有遗产留给玛尔塔时当即表达出强烈的种族主义以及美国优先论调。而为了争夺遗产,他又毫不犹豫的加入到他不屑的那群家人的阵营中,用换药的手法试图致自己的外祖父于死地。
兰斯跟哈兰像吗?或许有像的地方,他是家族中唯一在智慧上能及得上哈兰的人,也深谙犯罪手法,做事几乎滴水不漏。但他们的差别在于,一个将自己天才般的犯罪手法写进小说里,一个用来对付自己的亲人。
在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中,有许多都围绕着遗产争夺而展开。这对推理悬疑故事而言是剧有加成作用,因为推理小说家总是希望营造出更加深刻的故事,凶手来自亲人或者爱人也自然会让人更加的唏嘘。
不过,兰斯却没有悟透哈兰真正的用意,他与那些他看不起的亲戚一样,以一种吸血虫的姿态存在着。他既缺乏贵族的教养,又有着新生代贵族的傲慢自大,他骨子里看不起玛尔塔这样的落后国家的移民,因为他深信,智慧是不会出现在这些外来者脑子里的,他们就是让人可憎的寄生虫。
但我们通过全片看到,真正的寄生虫其实是哈兰的后代。
第三个谎言:“我一分钱也不会留给你们”
在那个生日宴会之前,哈兰对他的家人宣布了许多几乎不近人情的决定。但是,哈兰就真的会完全不管自己的后代吗?我们不妨来看看玛尔塔在结局时问侦探的话,“我应该帮助他们吗?”玛尔塔向侦探寻求着建议,尽管这些哈兰的后代在之前竭力污蔑甚至威胁玛尔塔。
侦探没有给出答案,只让他遵循内心的选择。我们几乎可以肯定,玛尔塔不会就这么不管那些曾经的寄生虫们,而哈兰了解玛尔塔,因为与哈兰最像的不是兰斯,而是玛尔塔。可以肯定的是,哈兰始终不认为将遗产留给家人是在帮助他们,因为他了解自己后代的德性,知道他们除了挥霍之外再无其他才干。他也不止一次说是自己耽误了儿子,让他承接了自己小说的出版。
然而,不将遗产留给后代也不代表着哈兰对亲人冷漠之人,而是哈兰从心中希望他们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就像曾经的他一样。而对玛尔塔,他坚信她有着高尚的品格与操守,所以将自己的遗产留给玛尔塔,这样即便自己的后代未来发生了意外,玛尔塔也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在故事的结尾,玛尔塔一个人站在二楼的阳台上,手里拿着印有“MY HOUSE MY RULES MY COFFEE”的杯子。此时主人与佣人的身份已经颠倒,玛尔塔成为了那个能主宰财富之人。这讽刺的一幕显然是用来嘲讽那些二世贵族,但镜头打在玛尔塔身上时并没有给予他主人般的光辉,她依然像是那个曾经照顾哈兰的护工,他的好友以及最好的对弈者。
而那些曾经拿着红酒杯对非法移民高谈阔论的上层人士第一次发现,仰起头颅并不是一种高等身份的习惯性动作,而是屈服。
一个真理:好人有好报
在剧本创作中,有一种“金羊毛”模式,布莱克·施耐德认为“自我认知”在这类电影中远比“完成任务”更为重要。我们的玛尔塔在经历了哈兰之死于遗产风波后显然得到了足够的内心成长。正如侦探最后认为的那样,“玛尔塔不会放弃遗产的所有权”,好人始终该有好报的,不是吗?
在故事创作中,好人有好报是一个被用的泛滥的主题。当然,这也是人类始终应该提倡的主题,玛尔塔从未想过去谋夺不属于她的遗产。当得知哈兰的遗嘱后,他的那些家人将脏水不断往玛尔塔身上泼时,她也没有得意与兴奋,而是陷入了不安与震惊之中。
在这个过程中,玛尔塔被兰斯利用,还宁愿被发现自己的“杀人罪”也要救助女管家。她的好心肠在最后得到了汇报,不仅使兰斯的险恶用心报销,还得到了哈兰真正的馈赠——当一个好人。
哈兰与玛尔塔在剧中时与其他争遗产人物对立的,前者坚持着自我价值,而后者俨然迷失在财富的旋涡中。哈兰在死之前说他的后代始终看不透真实与虚幻。正如同那个挂满了利刃的座位一样,有的是道具,有的是真家伙,他们可以成为杀人工具,也可以变成让坏人阴谋破裂的道具。
所谓的真实就是简单的遵从本心。在这一点上,哈人的家人(除了他老母亲)无一人能做到,兰斯的险恶自不必提,其余的几个要么是戴着伪善面具的狼,要么是打着友谊旗帜的别有用心者。在遗嘱宣布后,这些人爆发出的丑态让人无比可笑,而哈兰的画像正看着这出闹剧。
哈兰是最好的作家,但应该会遗憾没能成为一个最好的大家长。他的家族处处弥漫着虚伪与功利,直到他此后依然如此,而他也用自己的死为他们上了最后一课。
再说点题外话,从推理性而言,《利刃出鞘》并不算登峰造极,相信有许多观众在看到“美队”出场的时候就将幕后黑手指向了他。但无论是场景设计还是拍摄手法来看,《利刃出鞘》都算一部优秀的商业片。故事本身并不像《无人生还》那样让人到最后都摸不着头脑,也不如《东方快车谋杀案》那般匪夷所思又让人备感唏嘘。但导演却以家庭为单位呈现出了当下社会中的许多丑态。
那些高喊着自由民主的人,那些爱心泛滥却从不付行动的人,那些种族主义者,那些逆全球化的人,无不在这部电影中被呈现了出来。
古老的欧洲贵族精神已愈发消亡殆尽。曾经的《泰坦尼克号》上映后,无数人称赞船上那些礼让妇女与老幼的绅士,然而到了现在呢?《利刃出鞘》里哈兰的后代,有哪一个在玛尔塔无助时向她伸出双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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