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一半哭一半的《半个喜剧》,告诉你是谁压垮了当代年轻人

  从一开始的“爆款宝藏”,到后来接连扑街被讨论“为啥不行了”,开心麻花喜剧似乎逐渐成了一种尴尬的存在——不看总还是会报以一点期待,毕竟现在能间歇让人笑出声的喜剧也不多了。但笑过后细想又会对其中的价值观满头问号,总觉得哪里不对。

  上周末最新上映的《半个喜剧》,好像打破了这个魔咒。随便一刷社交网络和打分网站,给这部电影打四星及以上的比比皆是。

  看到海报上的“《驴得水》原班人马”,相信不少人也增加了期待值。《驴得水》是豆瓣8.3的高分片,主演任素汐也因此走红,之后在《无名之辈》《我和我的祖国》等电影里都展现了让人印象深刻的演技。这次继续在《半个喜剧》中担纲主演,放心之余也让人好奇她要怎么演“两男一女”的感情戏?

  除了主创班底,围绕这部电影的讨论也很多。喜欢的观众表示“看到了现实痛点,有许多值得反思的部分,是笑点密集的“富能量”喜剧”....另外也人认为这部电影仍然存在“三观不正”的问题。在两边观点交锋的好奇驱使下,叔也走进影院亲身验片。

  总体来看,《半个喜剧》确实做到了现实。故事从北漂青年的经历发散到当下年轻一代的普遍生存现状,只要是想在大城市扎根的普通年轻人,都多少能从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先来看看故事。这部电影片如其名,就只是“半个喜剧”,前半部分爆笑,后半部分一直在戳现实痛点。推动故事情节的核心模式也和《驴得水》一样:为了圆一个谎,不得不再扯N个谎,最终所有矛盾集中到一起,主角不得不做出选择。

  影片一开始,就用一出错位喜剧桥段迅速抓住了观众注意力。 男主之一,北京人郑多多,算不上大富大贵但衣食无忧。

  郑多多人设是典型的渣男:和马上要办婚礼的未婚妻闹了矛盾,转头就出去约炮,醒来甚至没记住自己床上多了个人。

  看到了高中时暗恋未果的女同学莫默(任素汐饰演),立刻装清纯单身扑了上去,美其名曰想要了却学生时代的遗憾。骗人骗身之后还跟没事一样到路边吃顿早点。套用现在流行的词,就是典型的PUA男。

  郑多多有个室友兼好兄弟孙同,也就是本片的男主,人设是一个北漂:来自东北,复读三年才考到北京,平时到酒吧唱歌赚点外快。

  孙同整个人看起来就是老实巴交内向男,买菜做饭改论文,暗恋的女生也不敢表白,畏畏缩缩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郑多多、孙同,任素汐饰演的莫默,以及郑多多的未婚妻高璐,四个人是一开始这场“错位小品”的看点。

  在郑多多骗莫默上床后,未婚妻高璐正巧撞上门来。为了保全全哥们儿郑多多和自己曾经暗恋过的女神高璐的婚姻,孙同充当了一次“老好人”,以含糊言辞来了一场身份的“移花接木”,后来也不得不多撒几次谎来掩盖。

  虽然这种套路在春晚上比比皆是,但因为节奏爽利足够戏剧性,也产生了不少笑点。

  郑多多未婚妻高璐

  随着故事的发展,主要矛盾就逐渐产生了变化,影片由如何解决渣男的谎言,变成了北漂的两难选择。

  矛盾的主要人物,就是孙同。

  孙同的生活,处在一种事事被他人安排的状态中。工作靠家里有背景的北京土著郑多多帮忙解决,因为能把他弄进有编制的国企,还能解决北京户口。

  他强势的老妈也每天给他灌输“成功学”:在北京落户买房,娶妻生子,稳稳定定才是人生赢家。

  这个妈有多绝呢?跑到儿子单位上上下下打点,生怕孩子太木讷不懂维护人际关系。二话不说就把房屋买卖合同甩到儿子面前:老家房子我卖了给你凑北京买房首付,不管你怎么想的都必须买房。总之任何决定,都是“我为你好”。

  从《乡村爱情》中走出的赵海燕,以最接地气的方式演绎出了一个中国式母亲的形象。她的压抑式关心,随时都能唤醒很多人被家长掌控的心理阴影。一口大茬子东北话又真的是让人爆笑!

  强势压制之下,孙同就更不善于靠自己做决定。只是在他在习惯了顺从、逐步走向稳定生活的时候,偏偏喜欢上了被郑多多欺骗过感情的莫默。

  和莫默在一起,就意味着要得罪自己背靠的大树郑多多。毕竟对郑多多来说,除了莫名其妙的占有欲(自己不要的别人也不许碰),莫默还是一颗定时炸弹,一旦她在未婚妻面前揭穿谎言,自己就什么都完了。

  所以放在孙同面前的难题变成了,要么和“兄弟”维持原状,走上既定的人生捷径。选择了莫默,就要失去兄弟,气死老妈,户口和工作都没了。

  大城市户口、企事业单位的稳定工作、房子,年轻人背上的几座大山。在关乎生存的问题面前,爱情看起来好像确实要靠后排。

  孙同和莫默,一个不愿放弃眼前的既得利益和老母亲的期许,一个不愿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妥协,去配合孙同搞假装分手的戏码。于是矛盾产生,爱情不知要何去何从。

  到这里为止,《半个喜剧》的一切都按照非常现实的方向在发展。外地人在大城市落脚要经历的困难,以郑多多为代表的某些大城市土著的天然优越感,家长眼里对世俗成功的渴望,都在压迫着孙同这样的普通“北漂”。

  在这个以小城男生为主角的故事里,导演和编剧还难得地关注了一点女性生存现状。任素汐扮演的莫默年近三十,家里催婚不断。她的观点应该也代表了很多当下同龄女性的心声:有些事情,不是自己着急努力就可以马上解决的。

  但这整个故事“不那么现实”的地方,也出在了莫默身上。电影里,莫默的人设是一个北京姑娘——这就意味着她也有北京户口,而且台词强调父母已经给她买了房。

  所以实质上对孙同来说,选择兄弟郑多多还是深爱的女孩莫默,很难被认定为是一个绝对的两难。兄弟能帮他解决工作和户口,莫默本身条件不错(两个人其中一方是北京户口也能解决部分未来的现实问题)而且还支持他的音乐梦想,怎么选都不至于很差。

  如果把莫默设定为没有户口没有房子的外地女性,其实这个选择才会更加真实和残酷。哪怕孙同最后选了兄弟郑多多,也会让人觉得这就是现实。

  在既定的人设框架下,《半个喜剧》很清晰典型地表现了某种时代症候和当下年轻人的焦虑。

  这其中值得深思的是,为什么中国的年轻人会为因为“活下去”这件事而如此纠结?

  全社会都在洗脑灌输的“成功学”,是最为窒息的原因。车子、房子、到点按时结婚生子,偏离了一点儿好像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年轻人主观上知道人生需要有自己的节奏,但也难免不被影响。再加上与某些“岁月静好”的同龄人一对比,更加剧了紧张。

  片中孙同和莫默曾经爆发过一场争吵。孙同大喊着“你生下来什么都有了”,“你生在天上,我生在水坑里”……从面上来看,这是凤凰男和城里女孩物质条件的差距;其实从更深的心理层面讲,这是一种主观上的自卑。

  这种敏感的自我歧视,不止会出现在北漂身上,很多在大城市中奋斗的年轻人都会有相似的情绪。

  当然这也不完全是年轻人自己的问题。无论是社会风气还是某些政策,都会对“有没有房子和户口”区别对待,年轻人难免不被裹挟。

  到底是要顺从当下,把看得见的“未来”握在手上?还是遵从内心,去尝试更多体验?也只能自己选择。但无论如何,适当减少功利性,学着在对比中豁达一些,的确能自我减负。

  电影的最后,孙同放弃铁饭碗,丢掉了保险的按部就班的生活,用做音乐这项爱好来谋生,也是给了一种希望:冲破绑架自己的牢笼,也能获得另一种人生。

  这部电影值得探讨的议题还不止这一个,女主角莫默的存在同样引人思考:“白鸽警探”是不是一种理想主义?还值得存在吗?

  莫默这个角色把自己比喻为“白鸽警探”,因为她很固执,对任何事情都遵从内心耿直发言,只坚持自己认为对的。她勇于戳破那些虚伪,从来学不会所谓世故圆滑。

  “我都30岁了,我不是不知道这世界什么样,但我就想看看我这样行不行,我就想去撞一撞。”这是莫默的一句经典台词。

  在片中,莫默也随时随地在与世界激烈碰撞。郑多多是典型的心眼多优越感还强的一类,他对孙同甚至带着一些轻视:你什么都不是,没有我你就是不行。

  他对于女性的定位也是工具式的,莫默的存在,对他来说无非是增加谈资。而莫默还抱着对初恋重逢、对真爱的期待,接受了郑多多的热烈追求。

  在和常远客串的角色相亲时,莫默接到领导电话,各种直言不讳直接指出领导的要求不合规定,让常远瞬间把莫默归类为“你们这种人”。在常远看来,这种不懂迂回,只想做自己的人,实在太过自我。这是病,需要改。

  假分手,假结婚……以孙同为代表的一类人,试图尝试用“曲线救国”的办法来利己,这经常被视为会灵活处理问题的表现。反倒是像莫默这样“坚持原则、要求真实”的人,往往会被视为异类。

  哪怕最后是自己受伤,也仍然相信虚幻的浪漫,耿直坚持心中的正义,莫默的选择,似乎是带着那么一点理想主义。

  我们并不能简单认定妥协现实的人,就是这个世界的“反派”。生活中的太多无奈,会推着人去作出另一种选择。孙同们所面临的是怎样的压力,上文已经有过讨论。郑多多的圆滑,也有从小耳濡目染的环境因素。毕竟他所在的单位,是一个基层小主任都懂得见风使舵的地方。

  但现实越是这样“逼死好人”,莫默的理想主义就更加值得珍惜。

  《半个喜剧》的结局是光明的,莫默大骂孙同活得就像郑多多的一条狗,孙同最终决定做个像样的人。他学着莫默遵从内心的决定,哪怕这个选择没有一个确定的未来。

  这对被现实压垮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激励:坚持内心,永远正直,未必不会获得好结果,至少也会让人生活得更轻松洒脱一些。

  放到生活中看,这样的安排可能有些超脱现实。但电影需要有这种“爆发”!让正义和良知永不缺席,让正确的价值观成为精神导向。现实生活中你可能不屑一顾的各种坚持各种“傻”,可能真的就是最终能拯救你的“心灵鸡汤”。

  当更多的人做了“白鸽警探”,这个世界也会少更多的“无可奈何”。我们仍然呼唤必要的“耿直”,因为那里有本不该被忘却的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