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之魔童降世》的存在性问题
《哪吒之魔童降世》
在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中,从诞生开始,哪吒便被陈塘关百姓看作是“魔丸”转世,是“恶”的代表,每个人都在躲避着哪吒。哪吒的所有行为都被看作是“为非作歹”,他成了每个人眼中的“妖怪”。敖丙也是如此,从小生活在东海囚牢里面,他的存在本身被定义成为龙族的救世主,而在陆地上哪怕是行善也被看作“作恶”的妖怪。
萨特说:“存在先于本质”即所谓的人先存在、出现登场,然后才能给自己下定义。而昆德拉认为:“只要我们生活在人类当中,我们必须将是人们看待我们的样子。”马克思说:“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这些都说明了人的存在本身是在社会生活中被定义下来的,我们往往活成了别人想要的样子。
自我意识本身逐渐消解在群体定义之中,而导演称之为“每个人固有的偏见”,实则是因为在自我意识当中将“自我”与“他者”对立,自我意志受到了他人意志的干扰,从而陷入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状态,构建出“他人即地狱”的尴尬处境。
李靖对哪吒说:“你是谁只有你自己说了才算”,这是在试图打破他人意志对于本我的干扰,从而能够探寻自我意志的存在。哪吒因此打破了固有的偏见,发出是“是魔还是仙”的质问。
但是如果说哪吒原先在一个他人意志的囚牢之中,此时的他则又踏入了自我的藩篱。昆德拉为获取最真实的自我提出了“加减法”原则,加法指的是个体的人对自我本身不断添加新的属性,并通过不断展示这种新的属性,将之强加于他人以此获得他人的认可。李靖告诉哪吒他是“灵珠”转世之后,哪吒试图“斩妖除魔”以此获得陈塘关百姓的认可,就是这种自我加法原则的体现。
减法则是指去除附着所有表面以及外来对自我的限制,使得最真实的自我不断被突显深化。哪吒在知道自己魔丸真相后,自暴自弃,选择了最极端的魔性释放。而当他开始为自我的本质做减法时(摆脱世人对于他魔丸的认知),但是又不自觉地为自己做了加法,陷入了所谓善恶的囚牢,存在的本质被不断模糊。
拉康指出了在孩童成长过程中存在一个镜像阶段,即指主体无法在自己和他人之间进行区隔,因此会借助他人确认自己的存在,从而在“自我”与“他者”镜像反复交替中,从“支离破碎的身体”转向“它的整体性的矫形术图像”,以此获得自我的整体和整合性图像知觉。在《哪吒之魔童降临》中,这种镜像式的二元对立,有着两对例子。
一对是哪吒与敖丙,在这种对立彼此互相确认自己整体性存在,而非是某种支离破碎的自我概念。哪吒与敖丙作为一对镜像,彼此互相对立。哪吒是人,敖丙是妖,本身就存在着天然的生存矛盾,而申公豹的偷天换日又使得代表“恶”和“妖”的魔丸转生成为哪吒,代表“善”和“人”的灵珠转生成为敖丙使得这种矛盾更加突出。
而在社会定义中,二人的镜像关系变得更加复杂。在电影中最接近存在本质的不是哪吒在选择硬抗天雷劫,死亡的那一刹那,而是他在海滩上与敖丙踢毽子的时候。哪吒始终对踢毽子有着一种难以抑制的追寻,这在某种意义上是对于即将逝去的童年的不断回忆,或者是说他在对于某种即将消失的“自我”的精神追寻。踢毽子是儿童娱乐的方式,在哪吒身上则是他对于得到世人认可的渴望的隐喻。
在敖丙与哪吒相遇之后,他们通过踢毽子,开始从各自身上找到某种关联性,以此确认自我的存在。魔丸与灵珠本质是一对象征,来自不同个体的相互确认,哪吒在通过敖丙这面镜子获得对于自我目的的确认,选择了成为自我意识上的“完美影像”,敖丙也是如此,在通过哪吒这面镜像确认自我存在,从而打破原有的犹豫和碎片化的自我认知,因此他选择了为哪吒挡下天劫。哪吒和敖丙在互相观照之中摆脱了群体的束缚,从而回归孤独的自我。
另一对镜像关系是申公豹与太乙真人,申公豹是豹子精出身,天生为妖,也自带偏见光环,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比得上出身人族的太乙真人。申公豹在一定程度上无意识地将自己看作了太乙真人的影像,他对于自我本体的认知陷入一种“误认”,在既是且非、既非且是的吊诡之间摇摆,导致了主体形成之际的某种永恒分裂。
这也就是为何申公豹为何始终针对太乙的原因,他将自己认知为太乙的二元镜像,而付出更多的自己,却始终无法和镜像一样被同等对待,因此产生对于自我的摇摆和怀疑,他所做的行为不过是为了确认自我存在。如果说哪吒与敖丙是通过自我放弃,主动脱离自己所有的形象来实现存在,那么申公豹就是在通过对自我和得到的极致追求,实现自我镜像的完整。
在《哪吒之魔童降临》中无论是申公豹、敖丙也好,还是哪吒、太乙也罢,甚至是李靖夫妻,他们的自我都藏在自己的形象之中,甚至逐渐消失在自我形象之后。无意义是人的本质,而这种本质只能只能通过隐喻来实现,也只有在对于个体性质的隐喻镜像中才能展现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