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主义观照下的“杨门女将”原来是这样!

  前言

  民间说唱文学《杨家将》主要流传在山西广灵与河北蔚县交界地区。广灵、蔚县历史悠久远在石器时代就有人类生存。广灵春秋时为代国地战国时属赵国西汉始置平舒县至北齐县废“辽统和十三年公元年正月甲寅日复置为县名广灵。”虽历代各有所属但在唐亡后余年的岁月里历属辽、金、元这三个中国北方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以汉民族广聚而受少数民族统治虽知有宋却只能面南而望慨叹归汉无期。

  

  一、杨门女将”的草根形象

  自秦汉以来北方少数民族与中原汉民族时有争战在此地域留下了许多战争遗迹。现南部群山中尚残留筑于战国时期的古长城数十公里。

  广灵地貌西高东低三面环山中部大小盆地相间而东部低洼处与河北省蔚县接壤形成了较大的“广蔚湖盆”因而历史上建置沿革时有并合并由此形成了一个独特的方言区和相对稳定的姻亲社会是正史记载的宋辽之际杨家将活动的主要区域之一。民间英雄史诗《杨家将》故事本事源于北宋与辽并存时期杨家将世代抗辽抗西夏的历史真实其产生、流传的核心区域就在宋辽之际辽国的辖地。

  整个史诗的故事框架及主要内容是历代居住在辽、金、元属地的汉族百姓口耳相传、或搀杂戏曲故事、文人一记述、笔一记演义、民间传说的民间集体创作的结晶并于清代中后期借鼓书这一曲艺形式而逐渐形成的鸿篇巨制。史诗主要内容可分为三部分。上篇主要讲述杨继业、佘赛花二人的故事至金沙滩血战穆桂英现身战场。中篇以杨六郎、杨宗保父子与穆桂英故事为主体。

  

  下篇以杨文广与呼家将联合征西、征南的故事为主体牵起杨家将六、七、八、九代人的内容以佘老太君遵旨率全族西迁至西宁结束。独特的地理环境与建置沿革长期的边塞争端相对落后的文化氛围以及少数民族风俗文化的不断渗透、影响使得久居于此的汉民族产生了较为独特的妇女观念这也为史诗《杨家将》中塑造的一系列具有女性主义色彩的民间草根形象提供了地域文化准备民间说唱文学《杨家将》既是传统杨家将题材的延续更是一种新的发展。尤其对女性的观照角度与传统题材大为不同。整个史诗结构宏伟。

  

  其结构的主线便是佘太君的人物活动。这种“老祖母”的结构方式是世界许多种民族史诗所通用的。这位女性人物既讲述自己上一辈杨衰的活动又参与自己与丈夫杨业等人的活动还见证、参与了后辈的所有活动直到最后佘太君带领杨家西迁。

  在史诗中太君本人已经没有了生理年龄上的“寿命”概念她成为了一个文化符号一个英雄家族精忠报国的亲历者和见证者更是一个家族文化的播种者和传播者。从她身上可以看到女性代表的杨家的英雄主义从她身上后辈可以聆听先辈们的英雄事迹并在成长中将这种英雄事迹不断复制从她身上观众既可以看到抗争又可以看到苟全既可以体会到女性的细腻又可以体会到英雄的粗豪。因此可以说佘太君在史诗之中属于一个文化符号这个文化符号具有结构和内容的双重意义而且结构意义为其主要价值所在。

  是民间说唱中最常见的人物形象和叙述方法。民间文学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人物形象的类型化。无论是佘太君还是众儿媳其形象是始终不变的。从出场到剧终长达数十年的时间跨度佘太君始终是一位既慈祥又刚烈即年老又常青的女性。如果说佘太君还具有个性的丰富性则众儿媳中除少数如柴郡主、王怀女之外都缺乏特色。所以她们其实更多地是一种叙述符号佘太君是主线众儿媳是串联几代人的不可缺少的链条。

  

  二、英雄母亲—穆桂英

  杨家媳妇中穆桂英是一个特别的形象。史诗中的穆桂英不但有传统小说、戏曲中穆桂英的英武多智而且有作为母亲温柔的一面同时她也是结构史诗的另一条重要的线索。穆杜英身上承载的文化符号为“英雄母亲”。这位英雄母亲在结构上同样是家族历史的见证者。不同于佘太君的是穆桂英几乎是杨家所有胜利的参与者同时是其后所有事件发生的亲历者她从来不以讲述的形式介入到故事当中她进入故事的方式是“参与”。从文化符号上来讲穆桂英是佘太君的“隔辈遗传”。

  她所具有的很多品质来源于佘太君。在民间说唱文学的叙述中穆杜英除了具有小说、戏曲中的英勇多智之外还是一个典型的妇女形象。在早期她大胆地表达对杨宗保的“爱”在中期她立马横刀表达对国家的

  “忠”在晚期她超越了自己家庭中婆婆辈的众多人成为天波杨府的“实际管家”而且事业上成为摧城拔寨的“穆氏元戎”。尤其到了后来杨家男子越来越少的情况下穆桂英更成为杨家的主心骨。

  

  她为了保存杨家的一点血脉将儿子杨文广藏在地窖之中不让他在社会生活中抛头露面她厌倦了长期的东征西讨的戎马生活严惩打擂夺印的女儿金花。她在后来虽然也带领大兵亲征南唐但她的形象越来越平面化最终由“形象”退化为“符号”。她年轻时英武飒爽的形象和性格都赋予了女儿杨金花杨金花是另一种的文化符号。她是杨家女性当中的新生力量是佘太君、穆桂英年轻时期形象的一种变形。民间文学从本质上来说对上层社会是隔膜的它们理解上层社会的人物性格与行为方式一定是按照“必然率”来进行的。也就是说在民间文学叙述者的视野中每一个人尤其是上层社会的人具有更多的“类属性”而很难具有独特鲜明的“个性”。“杨门”中的“小姐”就应该是如此的美丽、能干而又脾气暴躁即所谓的“小姐脾气”。

  

  三、男权遗影—杨文广众妻妾

  在民间说唱史诗《杨家将》中还有另外一组女性人物形象值得重视。这一组人物形象虽然归属不同的政治军事阵营但史诗给予她们的文化意义却是相同的。这组人物就是杨文广众妻妾及杨文广同辈人妻妾的形象。这一组人物史诗既赋予了她们传神写照的性格特点和超越男性的社会能力又将她们拉回到“众女事一夫”的家庭理想之中显示出了民间文学价值体系的混乱。在史诗中女性成了众多身怀绝技的英雄男性在她们的马前往往走不了几个回合便被生擒活拿显示出了民间对女英雄的崇拜和对男性的鄙弃但当男主人公被捉回之后女性英雄唯一的要求就是嫁给这位手下败将。

  出于这样的目的女英雄可以卖阵、卖城甚至卖国来博取心仪男人的欢心。在史诗的叙事中女性英雄的最高理想便是嫁入豪门而豪「〕中的男性除了拥有豪门的社会地位和美男子的外貌之外凡善可陈。男性往往通过自己的地位、自己的“美貌”不自觉地吸引女性的注意然后通过“被迫结亲”的方式由女英雄攻城略地。当战争难以为继时总有这样的女性出现当有这样女性出现时总有女性背叛自己的阵营。于是随着宋朝疆域的扩大杨门女将的阵容也不断扩大。这种“武艺高”“情商高”“理想低”的“两高一低”的人物成为史诗中最具特色的女性形象。

  

  这种女性形象也是我国众多民间女英雄的普遍特点。“辕门斩子”的故事已经为这样的故事开了一个先例而民间文学是毫不吝惜自己对经典的模仿的。中国民间说唱中的男女关系和西方史诗中的男女关系恰好是相反的。西方往往是男性为争夺女性例如海伦而开战甚至不惜最后以国破家亡的结局收场。从《荷马史诗》到《浮士德》无不如此。而中国民间文学中往往是女性争夺男性为此不惜背叛自己的家庭和国家。西方文学看似男权话语其实暗含着对妇女的尊重。

  中国民间文学看似女性话语其实更多的是男权意识。在一般的文学作品中我们只看到过男性使用暴力“逼亲”的情节很少出现女性“逼娶”的情节。民间说唱中出现这样的情节表面上是对女权的一种高扬其代价是女性自尊的丧失。所以说杨文广众多妻妾身上有很多的男权遗影。不仅如此妻妾之间还在为杨文广争风吃醋甚至投敌卖国这就使得正面的女英雄形象缺乏了最起码的道德色彩成为一群美丽的“情感动物”。从整体上看民间说唱中的女性意识比《杨家府演义》等文人意识较浓的作品更为强烈。但这种女性意识又是非常复杂的。首先它是一种自发的女性意识形态。

  这种意识形态表现为沿着已有的杨家将文化中的女性主题继续着对女英雄的歌颂女英雄成为超越男性人物的更具影响力的形象。在史诗杨家将中女性成为叙述的主线、家族的主人、阵前的主将她们在感情世界中主动、热情敢于表达。这种对女性的关怀是民间长期积累的朴素的男女平等思想的反映。

  

  但是这种男女平等仅仅是在社会性别上在婚姻生活和感情世界中男性仍然是世界的中心女性第二性的角色并没有改变反而充斥了很多封建性的糟粕。民间文学既有它与生俱来的民主性又有它难以割断的落后性。作为“杨门女将”的民间版本间说唱文学《杨家将》具有自发但并不特别进步的女性意识。

  结语

  从上文的分析中我们可以看出无论《杨家府演义》还是《四郎探母》《杨八姐游春》乃至后来的《穆桂英挂帅》、民间说唱史诗《杨家将》都无一例外地是传统的男性话语体系。这种话语体系中表达对女性最多的尊重就是“谁说女子不如男”、“妇女能顶半边天”。这种表达既有主流意识形态的文人表述又有草根文化中的民间视角。

  从杨门男将的凋零到杨门女将的勃兴一方面是女性社会性别角色的凸显另一方面却为了表达更加深层的男权思想在杨氏家族和大宋王朝男性成为稀缺品。妇女的解放只有在妇女可以大量地、社会规模地参加生产而家务劳动只占她们极少的工夫的时候”。从某种程度上说恩格斯的理想在“杨门女将”身上己有实现。这难道不值得我们欣慰?因此本文无论是对历史演义还是对民间说唱史诗中“杨门女将”的“男权遗影”的严肃批评更多的是一种爱之深、恨之切的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