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废物”所定义,做真实的自己

  

  90、00一代是被描绘得很多的一代,可却也是发声很少、受困于主流价值评判的一代。稳定收入、体面工作、固定存款......“主流价值文化”构成一种前所未有的挑战和颠覆,使得社会“废物”横生。

  大多数“废物”受困于单一价值评判带来的枷锁,但这个枷锁却是无形的,能否锁得住,是在于对自我、他人和社会的认知。

  “自我”虽然是比较抽象的哲学概念,而将其外化或许可以说是“独特的生活方式”,“废物”也许就是在践行着不被主流文化所认同的生活方式。

  3月18日—19日,寻麓书馆联合凹凸镜DOC、大江大海少年影像学院以“野草蛮生:从”废物“窥见社会另一面”为主题进行纪录片放映以及主题论坛活动,见证了野生个体、见证了“废物”真实的力量。以下是本次纪录片主题周末的活动回顾~

  

  

  纪录片放映现场

  四场纪录片放映+映后交流

  

  

  

  

  两天时间,我们共放映了四部纪录片,并开展了两场映后交流。18日《自行车与旧电钢》《义乌闯客》两部纪录片放映。从过去的音乐人,到今天火爆的电商直播,关于梦想和现实交织的故事,在此上演。观众们同《自行车与旧电钢》进行了一场跨越时空的无声对话,也与《义乌闯客》的导演杨皓在线上进行了深入地交流。

  《义乌闯客》映后交流 | 对话导演杨皓

  观众1

  “您同意手机直播、短视频可能是普通人的上升通道这种说法吗?”

  “我很认同这个点。因为首先我觉得他们身上拼搏的劲儿其实应用到每一个领域都是能有一定收获的。这些平台看似给这些小人物打开了一个通道,但是到后来就会发现,这个通道很闭塞,或者说它规则很多,好像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容易。我们总在抖音直播间听到很多敏感数字,9块、9.9块、19.9、29.9,这些数字给人带来很强烈的欲望感。当很多人走进来之后就会发现这一切并不是像新闻中所渲染的那么容易,是一路艰险。”

  杨皓

  观众2

  “您会有意地给源头哥刻画更加正面的形象吗?”

  ”我觉得他本人会有很多行为,会让大多数人感受到不适。所以人物塑造有一些我的调整。我从一个朋友的角度,在看与他的关系,我觉得有些东西是要回忆的。我想呈现在创业过程中,他的性格、他的个性。同时我也觉得需要对拍摄对象有一些保护,并不是说所有能引发强烈关注的素材就一定要去用。”

  杨皓

  观众3

  “您拍这部片子的初衷和您拍摄后的一个总体想法是什么?”

  “我在看到这个题材的时候,我其实抱有疑问的,牛仔裤按斤卖、圆珠笔按桶卖,这些东西,真的能用?其次是到底能不能赚钱,能不能成功。我是带着这些疑问去拍的,在拍的过程中不厌地去反思。后来再去深入去思考会发现很有意思。觉得做短视频的人,特别是在义乌做短视频,我认识的这些人,他们那种砥砺前行或者说逆流而上的状态,是比较猛的。”

  杨皓

  

  纪录片映后交流现场

  3月19日,《废物故事》《说废话的人》两部纪录片放映。大海绵和文艺青年们同样游离于主流社会的边缘,他们一边不弃梦想与追求,一边与现实暗暗较劲。无论是生活还是作品都在被他们不断打破、再重构。《废物故事》放映结束后,我们也去导演郑仪飞展开了线上交流,主角海绵更是来到现场与观众一起互动交流。

  《废物故事》映后交流 | 对话导演郑仪飞

  观众1

  ”是什么因素让您去拍这部影片的?“

  ”我大学的时候,中国的独立影片和精神还有很强的余温。有一大批非常优秀的前辈,他们做了非常多好的作品,有独立的纪录片,也有独立的电影。我看到在那些非常粗糙的那些影像里面,他述的故事是我们身边人的故事,是我们自己的故事,是农村、是县城的故事。我自己觉得说这不就是我身边人的事情吗?这不就是我自己经历的生活嘛?所以我就想着说如果有一天我有机就把我自己看到的,经历过的生活拍下来,也许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郑仪飞

  观众2

  ”您如何解读后半段内容有一大部分是在处理海绵和鼓楼的关系?“

  ”大海绵他很多时候特别像我们这个城市的守夜人。我经常想这县城它到底是属于谁的,是属于一个群体,还是属于一个人,我们很难去说清楚。在夜里面游荡的时候,我会强烈的意识到他就像个夜游神一样,他占领了县城的街道,空无一人的,他彻底把自己的灵魂和生活摊开在那个地方。那个鼓楼就特别像他的大脑,就是他的心脏地带,所以他经常去那个地方,晚上躺在那儿,坐在那,他就会觉得特别舒服,周围也没有别人干扰。这也是为什么在后面海绵的生活经历到一些变化,同时正好碰到鼓楼经历大修,他看到那些砖墙被剥掉要换新的时候,其实他的身体是有相同的痛感的,他能感受到那种被强行改变的痛苦。“

  郑仪飞

  观众3

  《废物故事》这部影片出来过后对你有什么样的影响?

  那段时间心态很浮躁,大概浮躁了一个多月,因为那段时间基本我也没怎么写东西,浮躁过后才开始写东西。现在其实在当地是能看到说有些热度了,也有些异常。但我不会stop,或者有些状态不是那种最好的,可能我做出来音乐也可能是好的,但我会一直做下去。

  海绵

  

  纪录片映后交流现场

  一场主题论坛

  3月19日下午,与《废物故事》主角海绵、“毕业五年存款5000”当事人弯弯、专栏作家张丰、好奇学习社区创始人池晓在交流讨论中激发出更多关于“废物”、关于社会、关于真实、关于个体与自我的理解与反思。

  

  

  

  

  主题论坛交流现场

  弯弯:“毕业五年存款5000”视频当事人

  Q1

  主持人:你当时是什么契机在成都郊区一边烤火一边拍了这个视频?

  A1

  弯弯:

  因为我跟我的朋友在前几年都经历了非常多,我们也是一路从好学生成长起来后进了一个好像还不错的公司,在毕业之后站在很多选择的路口但好像做了一些违背主流价值的选择,或者由于命运的突然打击,前几年都过得起起伏伏。

  在去年年底的时候,我很少给自己做一个年终总结,因为我注意到很多人都会在朋友圈晒自己今年多了多少存款,今年的销售额多了多少等等,我跟超超可能就想把我们现在的状态分享出来,我们真的从心底接纳自己和诚实地面对自己,告诉我自己以后这样继续做“废物”也没有关系,所以就拍了这个视频。

  Q2

  主持人:你从那个因为视频走红了以后,上新闻这个事儿对你来说压力会更大吗?

  A2

  弯弯:

  以前成为废物也没关系,现在,其实怎么说心情也挺矛盾的,这个视频发出来之后,我也没有想过靠它来变现,或者走红。所以那个时候我们拒绝掉了很多的媒体采访,我们常常都想的是不要再有热度了,真的够了。

  在那段时间压力真的很大,当所有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把截图发到你微信里说我又看到你了的时候,真的很崩溃。就一下被人戳破的感觉还是挺难受的,但是过了这段时间之后,就像潮水一样很快也就退去了。你的生活其实没有那么多人关注,你不太去在意,他其实不太能烦到你。

  张丰:专栏作家,公众“城市的地得”主理人,为新周刊、财新杂志、澎湃新闻、新京报等撰写城市观察专栏,著有《城市的细节》等。

  Q1

  主持人:张丰老师其实针对弯弯她们的视频写了一篇评论,叫“成为废物就是一种抗议”。前两天包括针对孔乙己文学也写了一篇,从躺平、内卷到废物,到最近的孔乙己文学,你觉得年轻人是在玩还是说是他们真的是焦虑,真的是累了?

  A1

  张丰:

  “废物”这个词和人联系起来,是一种集体行为。“废物”一开始是描述日本全球一代的年轻人的状态,你说一代年轻人是有问题的,那肯定是时代有问题了。所以我看到弯弯这个视频的时候,我说这么好的年轻人,这么好的视频。我必须说点什么,这样的人在占据着我们媒体的话语权。

  从去年开始,年轻人有很多行动、很多的作为,我觉得都是在代表发出自己的声音。关键是像我们这种老年人你是怎么来去看待这个。所以我从去年底有一个想法,我要写一系列的如何去理解年轻人的,去尝试着去理解年轻人到底在想什么。

  我的态度就是“废物”也没有关系,我觉得它是一种自我接纳。

  Q2

  主持人:因为我知道张丰老师是蛮深入在关注社会学的内容,我们现在讲成绩好其实也是一个评价体系,导向了某种成功的定义。这样一种自我评价观,我感觉可能是跟我们社会发展有一定的关系。基于社会学的一种观察,就比如说人为什么会形成这样一种评价体系来定义自己,张老师怎么看?

  A2

  张丰:

  在新媒体这样的移动互联网时代、手机时代对人内心的影响会给我们自己生造出来一些考核自己的kpi,不管是什么。因为有一个说法叫自恋时代。人会把自己作为一个课题,我觉得这个是一个普遍的心理分裂的情况。现在大家比较喜欢战胜别人这个其实很可怕,赢不了自己这个怎么办?跟别人比也很可怕。如果陷入这种自我较量,从心理上来说是一种更让人担忧的情况。因为人精神最终的崩溃是一种断裂,反复地自我攻击,自我怀疑。

  海绵:说唱歌手、《废物故事》主角

  Q1

  主持人: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和自己和解的,不被各位的观点、看法所左右,不在乎他们这些东西?

  A1

  海绵:

  其实也很矛盾,我好像随时随刻都不在乎,但是随时随刻又很在乎。我觉得我跟原来一样,只不过就可能做的事情让别人看到是一种不一样的状态。大家就觉得我所谓的这种懂事了长大了,但是我觉得我跟原来还是一样的,但是也是真的很奇怪。

  Q2

  主持人:你现在喜欢做嘻哈,这是怎么转变的,因为你刚才也说了之前是喜欢做摇滚的。包括你对嘻哈音乐,对朋克这些的见解。

  A2

  海绵:

  我不喜欢朋克。虽然我有时候生活方式挺朋克的。像嘻哈音乐目前对我来说是本质,因为我开始就做这个。接触摇滚,是因为我之前看到北京的一个说唱组合,里面有一个人叫王波,我特别喜欢他。因为他说过一句话,“有的人用几百万的设备,但是做出来一堆屎,我们用几块钱的麦克风做的音乐可以改变人”,我就挺相信这种话的。

  池晓:钥匙玩校创始人、好奇学习社区创始人

  Q1

  主持人:池晓老师的学校被称为“野孩子俱乐部“,对这些特立独行,脱离主流价值观孩子感受肯定比我们深,你是怎么看待”成为废物“这种现象的?

  A1

  池晓:

  我其实参加这个活动之前,我就有一个担心,我怕我到这儿成了不正确的,因为我们其实是不主张做“废物”。但是其实对于很多孩子来说,他们选择是非常有限的,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我其实是特别同意海绵、弯弯他们的看法。

  为什么我们又不主张做“废物”?因为我们在主张孩子尤其在青春期,积极地寻找自己的爱好,去发展自己的兴趣,在你感兴趣的领域里,其实是你不能去做这个废物。

  所以这个本质上我们又是共通的,因为我们并不是让这些孩子都去按照传统认为的成功的标准去努力,而是我们鼓励他们在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去付出时间、付出精力去思考。

  Q2

  主持人: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需要就业、需要赚钱、需要上升通道,我们选择成为废物,真的会真的可以抵抗这种现实社会的这种荒诞的这些东西吗?

  A2

  池晓:

  这取决于你用什么来评判自己的价值?我不否认主流价值,比如赚钱,我觉得挺好,你能赚更多钱的是你有能力、有本事,没问题。有些人要追求稳定的生活,我觉得完全没有问题,成为废物,没有问题,这是你的选择,你为此负责。我觉得这个东西要从另一个维度评估了,这个维度其实就是一个时间,我们每个人非常公平的都拥有一生而已。这一生你到底要做点什么?

  Q3

  主持人:我们在这里探讨“废物”这样一个概念,并不是在追求成为废物这个状态。“废物”这样一个评价其实是存在于一定的评价体系之下。好奇学习社区孩子们某种意义上会被评价为处在某种“废”的状态里面?从“废”再去创造个人价值是很难的,也会担一定的风险,那如何把这些风险更客观的去看待跟有利地规避掉呢?

  A3

  池晓:

  这是很难的,所以我们从来不会去给学生打鸡血、灌鸡汤,说你只要努力,你就一定会成功,不是不努力,而是努力也是有策略的。另外一个,就是那些学生是基于一个怎样的评价体系。

  对于大部分中国家长来说,那就是考上一个好大学。但是考大学是一个大约75%的失败率、废物率的这么一个筛选机制的。这是现在单从教育角度的一个评判标准。我觉得其实现在有一个更重要的评判标准就是心理健康。成绩好的这样一个单一的评价体系极容易让学生被定义在“废”的状态,而客观的现实就是高比例的现在学生出现心理问题。应更多地关注学生的心理健康,而不只是成绩。

  观众提问1:

  成都的很多年轻人每天、每周都有不同的线上的活动,他们不断往外去寻求一个答案,但是很少有往自己内心去追溯的这样一个过程。那么公共说理这一块儿怎么样引导对年轻人能够去进行探索呢?

  张丰:

  一群人狂欢,不管是慢还是自己,实际上大家活动结束了回家晚上都还是回到自己的个人的世界里。没什么问题,不会影响到个人的探索、个人的自我的思考,反而是这样的公共活动,为个人探索更多的可能性。

  实际上是对于城市来说有这样的公共活动它本身是一个交流的机会,能够让我们知道这个社会除了普及价值观要求的那些塑造的面孔以外,实际上还有更多的别的可能性。

  观众提问2:

  我这个问题是想问一下弯弯,你们现在已经走出来了主流价值观的评判,已经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但你现在又要去北京找工作,你是不是又要进入主流价值观里去卷呢?现在是什么样的状态呢?

  弯弯:

  我分层来说,首先第一个视频发出来之后,有很多人跟你有一样的疑惑或者说担忧,我跟超超已经是有一些优势的人,我们的学校不错,我们的学历不错、我们的知识储备也不错,我们甚至以前的一些工作经历也还不错,我们只是暂时处在了这个阶段,我们随时还可以出来,我们发表这样的言论,好像有些不负责任。相比起来我确实有一点优势,但其实这个优势并没有那么大。

  人总要生存,大家不必把这东西想的那么主流价值观或者说把赚钱想的那么卑劣,是很自然的。只要你做起来你能达到你想要的效果,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就算很好了,不用那么纠结。

  (以上对谈文字不是全部内容,内容上有所删减)

  “废物”虽然在大众眼中是失败者,但他们身上的创造力、生命力、能见度,却迸发出极大的能量,映照社会、映照你我。

  整稿| 墨蠡、高立颖

  编辑| 墨蠡

  

  凹凸镜DOC

  ID:pjw-documentary

  微博|豆瓣|知乎:@凹凸镜DOC

  推广|合作|转载 加微信?zhanglaodong

  投稿| aotujingdoc@163.com

  放映|影迷群 加微信?aotujing-doc

  用影像和文字关心普通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