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们是七十万颗星辰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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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我们是七十万颗星辰的主人

  从前的从前,昨天的昨天,天和地、铜和铁发生了战争。电光火石间,太古从混沌中诞生。松石成为了幸存者,他们又与初民之人发生了战争,之后人类必须效忠于松石,但同时又是“七十万颗星辰的主人”。

  人类还效忠于青稞,青稞的父祖是雄鹰吧,尚不知青稞母亲的模样。妖魔也是有的,他们的世界是人世的反面:火没有温度,水不是湿的……1

  这段神话出自敦煌千佛洞的藏文古卷,从残篇的只言片语中,迸发出藏族先民关于世界最早的思维闪光;当我们探寻这片神秘的土地时,答案,或许早已写在神话之中。

  那也是一个充满浪漫与奇幻色彩的世界——人类在天空放牧,牧群是七十万颗星辰;青稞的先辈在草原上高高飞翔……

  我们的思绪也将随之高飞。

  世界如何诞生?

  关于雪域世界的起源,众说纷纭。

  民间长诗《创世歌》吟唱了一个“卵生宇宙”:

  最初世界一片空,后生白霜和清风;

  霜风神变成五蛋,紫色玛瑙第一蛋;

  红色铜蛋这是二,青色铁蛋这是三;

  黄色金蛋这是四,白色海螺第五蛋。

  “卵生说”在东西方神话体系中均有描绘,或与远古先民对于卵生生物繁衍习惯的观察,密切联系。

  《斯巴宰牛歌》则唱到:

  斯巴(世界)宰杀小牛时,砍下牛头放高处,所以山峰高耸耸;

  斯巴宰杀小牛时,割下牛尾栽山阴,所以森林绿郁郁;

  斯巴宰杀小牛时,剥下牛皮铺平处,所以大地平坦坦……

  

  高原之上,藏族人与牦牛相伴相依

  张静 摄

  在寒冷缺氧的高原之上,人类踽踽独行之时,幸有牦牛相伴,这份情感化作对造物主的崇拜,如今,西藏一些本土神灵如雅拉香波山神、岗底斯山神,皆被认为化身成为了白牦牛。

  本教经典《十万龙经》认为世界起源于龙母——

  龙母的头变成天空,右眼变成月亮,左眼变成太阳,四个上门牙变成四颗行星。睁眼便是白天,闭眼黑夜降临。

  它的声音形成雪,舌头形成闪电,呼吸形成云,眼泪形成雨,鼻孔产生风;血变成本教宇宙志中的五大洋,血管变成河流,内体变成土地,骨骼变成山脉。

  

  

  托林寺壁画中的龙母形象

  在汉地、印度也能找到相似的文化印迹,因此龙化生神话实际上包含着多个国家的共同信仰因子。不同之处在于,藏族的龙分为两种:“祝”与“鲁”。

  “祝”指动物龙,不以人和神的面目出现,外形与汉地信仰的龙相似;“鲁”即人们一般所说的龙神,是对居住在大海、湖泊、山岩、土地、树林等多地的一个种族的统称;“祝”是“鲁”的一种。

  随着社会发展,“鲁”的形象不断被社会化和人格化,并赋予善恶观念,社会职责愈加明晰,家族愈加庞大,种类愈加复杂。

  比如洽布龙神掌管雨水;僧波龙神主管各种龙病,据《十万龙经》记载,人间424种病根源于龙;却热龙神主管人间的饥饿和战争;噶波龙神主管人类的精神世界……

  因龙与雨水、疫病、财富等紧密关联,一系列民间习俗也就此形成:青海藏族每年都会举行祭海仪式,祈求福降众生,风调雨顺;民间禁止向水域倾倒污秽物,禁止捕食鱼、虾、蟹、蛙等作为龙化身或眷属的水生动物;

  在藏区常能看到的经幡,也称风马旗,其中也包含了龙神信仰:旗正中为吉祥宝马,上方为大鹏与龙,下方为虎与狮,风马飘扬,承载美好愿望。

  

  

  上图:青海祭海仪式,图源:海北藏族自治州文化馆

  下图:藏地随处可见的经幡

  神话作为特有的文化基因,可以让我们反思性地去看待习以为常的日常生活;对于雪域世界起源的了解,让种种行为密码与文化奇观,似乎都有了解答。2

  众神如何降临?

  世界从混沌中诞生了。

  处于童年时代的人类,开始认识世界,首先看到自然生长:日月星辰交替、沧海桑田变换;但他们也发现,最初的自己面对自然,毫无抵抗能力。

  唯一的出路,是回归自然:光明与温暖,被视作神灵的恩赐;黑暗与灾难,则是鬼怪作祟。如尼采所说:“人们宁愿把虚无缥缈当作目的,而不愿毫无目的。”

  自然被一刀划分,神鬼两立;这是人们为了与变换莫测的自然沟通而做出的尝试,企图以神力克服恐惧,压制鬼祟。

  

  藏族人将对神明的信仰竖立天地间

  沈云遥 摄

  在本教经典《什巴卓浦》中,对于世界与神鬼的起源做出了详细阐释——五种本原物质构成了世界,又生出两枚卵,分裂出神鬼两界——

  很久很久以前,雪域高原上有一位国王,手握五种本原物质。赤杰曲巴法师把这五种本原物质收集起来,放入自己的体内,轻轻“哈”地一声,风就开始吹起来了。风急火旺,两者相遇形成了露珠,露珠又生出了微粒,微粒聚集成了山,世界便形成了。

  五种本原物质中,又出现一个发亮的立方体卵和一个黑色的圆锥形卵。发亮的卵中走出一个青色头发的白人,他便是现实世界的国王;黑色的卵在黑暗王国里爆炸,里面跳出一个带有黑光的人,他便是虚幻世界的国王。

  当风拂过海洋,一个青蓝色的女人在破碎的发光卵上现身,并与现实世界国王结合。他们没有点头触鼻,就生下了飞禽走兽;他们低下头,互触鼻子,生下了9男9女,为世界之神。虚幻世界国王则从自己的影子里衍生出黑暗女神,两人结合生下了8男8女,代代繁衍构成了恶魔世界。

  同时这套神话系统,也点出了人与神的关系——共同起源,存在亲缘关系——

  比如现实国王的长子,也生有9男9女,为天界九神,他们被看作是穆部落最早的祖先,本教祖师辛饶·米沃即出身于穆氏。

  现实国王第三子掌管万物生命,他的二儿子被认为是藏王(或是象雄王)的祖先;国王二女儿是本教中密法的卫护者,被认为是格萨尔王的姑母;三女儿同他的丈夫则被认为是人类的始祖。

  

  西藏阿里上的仪式,这里孕育了灿烂的象雄古文明

  沈云遥 摄

  从神到人,是自我意识的提升。在对于世界的不断探索中,“认识你自己”的基因逐渐在血脉中显现。

  由此,关于人类自我意识的神话时代结束,而关于人类自我意识的哲学时代来临了。3

  人类从何而来?

  人类从何而来?

  达尔文以生物进化论做出了解释,告诉我们现代人与现代类人猿拥有共同祖先。而在藏族的族源说中,“进化论”竟早已被写就——

  神猴乃观世音化身,在贡布日山洞修行,岩魔女罗刹前来诱惑并威胁道:如果不能与神猴结为夫妇,就将与恶魔生下魔子魔孙,为害世间生灵。神猴遂与之繁衍后代,繁衍到五百只面临饥荒的时候,再赐五谷种,从此大地有了耕耘,劳动者成为人类。

  

  

  观音菩萨化身猕猴与山岩罗刹繁衍并教化藏族人

  这个故事被载入典籍,用以解说藏族族源而广为人知,但同时也经历了佛教的改造;故事的原始版本是怎样的?作家马丽华在西藏考察时,从当地老人口中了解到了试图还原的版本:

  一切都要从生活在藏东南山林中的两群猴子之间的战争开始。在刚刚经历了寒冬后,从北方来的猴群在山谷里发现了一片果实丰盛的核桃林,正当它们为食物欢呼雀跃时,打南边来的猴群也来到此地,大战一触即发。

  最终北方猴群落败,只剩一只小公猴死里逃生,他躲过了整个雨季和猛兽,来到了某处大山脚下,意外发现山壁上爬满了诱人的葡萄,小公猴心中大喜,大快朵颐起来。

  突然,它发现藤蔓密布的山崖间还有一个山洞,一只成年母猴在里面栖居,由于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双方都没有进一步举动。终有一天,母猴现身,它漂亮极了,瞬间吸引了公猴的目光,于是它鼓足勇气对母猴说:“让我们一起生活吧!”

  母猴满心欢喜地回答:“我已等待许久!”

  故事的后续和广为流传的版本类似,公猴母猴结合生下了许多小猴子,食物快要不够吃的时候,它们开始播种,由于不停地在地面劳动,猴子的尾巴渐渐被磨短,最后变成了人。

  如今,我们仍能看到神猴变人在现实中的印证:那块覆盖着藤蔓的山洞,就是山南泽当镇贡布日神山的猴子洞,而地名“泽当”正是“猴子玩耍的坝子”之意。山洞附近还有一处青稞地,传说中也是猴子开垦出来的,每至播种季节人们都要在此举行祈求丰收的仪式。

  而上世纪90年代在拉萨北郊曲贡遗址出土的猴面陶塑,则将人类与猴子之间的密切关系追溯至4000年前的远古时代。

  

  曲贡猴面陶贴饰

  马丽华 摄

  一个民族关于自身起源的传说,作为该民族的一种共同的集体祖源记忆,常常隐含着有关该民族最早生活状态和其起源的某种密码。4

  当考古学家在大地上探寻远古人类的DNA,当我们好奇起环境恶劣的青藏高原上人类如何生存,或许神话,为我们提出了一种解题思路。

  所以一百年前,有人在拉萨宣讲达尔文进化论时,提到人是由猴子演化而来的,听众表示有何新奇?

  藏族人说:“本来就是这样的呀!”

  参考文献:

  1.风化成典 西藏文史故事十五讲.马丽华

  2.藏族“鲁母化生型”神话的大传统传承.伦珠旺姆

  3.原始神话与人类自我意识的起源.邴正

  4.论藏族关于自身族源的三个传说及其价值.石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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