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立叶丨人的欲望与引力
原标题：傅立叶丨人的欲望与引力
节选自
《傅立叶选集·第一卷》
作者：[法]傅立叶
译者：赵俊欣、吴模信、徐知勉、汪文漪
出版社：商务印书馆
出版年：2017-6
内容摘自：
《经济的新世界或符合本性的协作的行为方式》
第一编 情欲引力的分析
第一概述 关于情欲谢利叶的初步概念
第一章 关于引力的三个目的及其十二种动力或根本情欲
第二章 情欲谢利叶的概论
第一章
关于引力的三个目的及其十二种动力或根本情欲
情欲引力是自然界在思考能力产生以前提供的推动力。这种推动力尽管受到理性、义务、偏见等的阻碍，仍然是一种持续而顽强的力量。
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情欲引力都一直追求着三个目的：
一、追求奢侈或五种感觉的满足；
二、追求成为组和组的谢利叶，追求亲密的联系；
三、追求情欲、性格、本能的结构；
以及——作为其结果——追求宇宙的统一。
第一个目的——奢侈。它包括一切感性的愉快。我们希望得到这些愉快，就暗示我们希望得到健康和财富，因为健康和财富是满足我们种种感觉的手段。我们期望内部的奢侈即身体强健，以及感觉精细灵敏。我们也期望外部的奢侈即货币财富。要达到情欲引力的第一个目的，必须拥有这两种手段。这个目的在于满足五种感官力量：味觉、触觉、视觉、听觉和嗅觉。
分析感觉是一个崭新的题目。人们甚至还不知道每种感觉力量的阶梯，以及它按七个等级的应用。
第二个目的——组和谢利叶。引力趋向于形成组。组共有四个：
名称 象征性的标志
高级的
丨友谊组 圆圈
丨雄心组、团体联系 双曲线
低级的
丨爰情组 椭圆形
丨父子关系组或家庭 抛物线
所有按照情欲并且自由形成的小组，都屈于这四类中的一类。
一个小组的人数一旦多起来，就划分为更小的组，形成派系的谢利叶。这种派系按照意见和嗜好的差别依次排列为阶梯的形式。可以看出，甚至在由七人组成的小组里也会形成系列（谢利叶）：一个小组活动几天之后就会表现出五、六、七种意见和嗜好的细微差别。
这样，就很明显，所有的组都倾向于形成系列（谢利叶）、即不同种类的阶梯，而系列（谢利叶）是感觉和心灵在各种活动方面的引力的第二个目的。
例如，听觉要求在音乐的和弦方面有高音、中音和低音三组所形成的系列（谢利叶），然后要求人数不等的各组使用的乐器形成的系列。一切感性的愉快也都是这样。任何一种感性的愉快，如果不根据组的系列来分，便不完满。凡是进行娱乐或工作时没有系列，或者在系列等级的选择方面没有自由，都会令人感到简陋和贫乏。
造物主既然在动、植、矿三界都采用了这种分法，他一定认为组和系列是非常需要的。既然博物学家能够按组和系列来对三界加以分类，那么，为什么人们不能根据这个理由对情欲进行某些试验呢？
第三个目的——情欲力学，或组系列力学，倾向于使五种感觉力（1.味觉、2.触觉、3.视觉、4.听觉、5.嗅觉）同四种依恋的动力(6.友爱、7.雄心、8.爱情、9.父子关系）协调一致。这种协调一致是通过三种人们很少知道的，并且受到诽谤的情欲的中介作用建立起来的。我把这三种情欲称为：l0.计谋情欲、11.轻浮情欲、12.组合情欲。
它们必须在内部作用和外部作用方面建立情欲的和谐。
内部作用：每个人都希望在自己的情欲作用方面保持这种均衡，以便使每种情欲的自由发展有利于所有其他情欲的发展；以便使雄心和爱情只会产生人与人之间的有益的联系，而绝不会使人陷于欺骗；以便使人们即使在盲目地发泄情欲时，永远循着发财和健康的途径前进。自然界把这种建立在毫不犹豫地听任自然安排的基础上的均衡给予动物，而不给予文明制度、野蛮制度和蒙昧制度的人。情欲使动物得到好处，却使人陷于灭亡。
因而，在目前的情况下，人在处于同自身斗争的状态中。人的种种情欲是互相冲突的。雄心与爱情相对立，父子关系与友谊相对立。十二种情欲中的每一种都是这样。
由此便产生出妄想压制情欲的被称为道德的科学。但是，压制并不能使事物畅通，使事物和谐。我们的目的在于使情欲按力学原理自发地运转，而不是压制任何一种情欲。上帝如果赋予我们的灵魂以无用的或有害的动力，那他就未免太荒谬了。
外部作用：为了调整外部作用，必须使每个人在追求个人利益时，都总是在为大众的利益服务。实际上发生的情况正好相反。文明制度的机构就是每个个人反对大众的斗争，是一种每个个人都用欺骗公众的方法来寻求自己的利益的制度，是情欲外在的不和。问题在于要达到情欲的内部和谐和外部和谐，亦即引力的第三个目的。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每个人都采取强制手段，迫使自己的从属者接受合乎他的心意的、被他称为合理学说的法规。家长使自己的妻子儿女服从据他说是端正行为的生活规矩；大地主在他统治的县城中强迫人们接受他自己的合理主张；身居高位的官吏和部长对于他们所治理的国家也采取同样的做法；妖艳的女子希望用关于漂亮的时装的合理主张来革新一切服装式样；哲学家希望革新一切宪法；小学生则想在儿童游戏中用拳头强迫别人遵从他的合理主张。
因此，每个人都希望群众的情欲同自己的情欲协调起来。每个人都这样倾向于建立情欲的外部结构，并且还使自己相信自己是在为屈从于他的任性的人创造幸福。同样，每个人也希望有一种内部结构来使他的情欲达到本身的和谐。由此可见，引力的第三个目的是情欲的内部结构和外部结构。
这种结构应该受前面所指出的第10、11、12三种情欲的支配。这三种情欲的每一种我都给它起了一些特殊的名称，好让那些爱为小事争吵的读者自行选择：
第十种，计谋情欲——爱用计谋的，喜欢分裂的情欲；
第十一种，轻浮情欲——变化无常的、对比的情欲；
第十二种，组合情欲——起鼓舞作用的，使人们结合的情欲。
下面我要说明一下这三种人们完全不知道的情欲，正是它们在支配着情欲谢利叶的作用。任何一个谢利叶要是不让三种起杠杆作用的情欲自由发展，便不是真正的谢利叶。
这三种情欲在文明制度下被称为恶弊。哲学家们断言第十种情欲，即派系精神是恶行。他们说应该使大家意见一致，使大家成为弟兄。他们同样谴责称为轻浮情欲的第十一种情欲，也就是谴责那种使自己的享受多样化的需要，即从快乐跃向快乐的需要。他们并且谴责称为组合情欲的第十二种情欲，即想同时感到两种快乐的需要，而这两种快乐的结合能使沉迷提高到陶醉的程度。
这三种被称为恶弊的情欲，尽管人人都把它们当成偶像来崇拜，而在文明制度下，却确实是恶弊的根源。因为在这种制度下，它们只能在家庭和行会中发生作用，而上帝创造它们则是为了在对比小组的谢利叶中发生作用。它们只适合于形成这种制度，如果把它们应用于和谢利叶不同的制度，便只能产生恶行。
这三种情欲是十二种根本情欲中的主要情欲。它们领导其余九种情欲，真正的明智，或者说情欲的平衡，正是通过各种快乐的平衡，从这三种主要情欲的共同干预中产生出来的。
十二种情欲都以行动一致为目的。
对于统一的需要，即我称之为统一情欲的这种需要，在征服者和哲学家们那里表现得十分突出。
征服者们幻想用恐怖和普遍奴役来强迫建立统一。他们建立的这种统一是局部的，是用暴力建成的，是颠倒的统一。
哲学家们幻想有直接的和自发的统一，有博爱或各族人民的友爱，有想象的联邦。
每个人无论对整体或局部，都是这样按照自己的口味来幻想统一的。每个民族都希望全世界使用它的语言。文明制度的人比野蛮人对统一的兴趣更大，因为他们希望全世界普遍实行卫生检疫制。因此，他们特别渴望有中枢情欲，即联合情欲。这种中枢情欲和其他十二种情欲之间的关系正如白色和棱镜的多种颜色之间的关系一样。
协作制度一下子就实现了人们所能想象得出的各种统一——在有益的事情方面，如检疫、语言、子午线的统一。在愉快的事情方面，如音叉及其他细小的事情的统一。由此产生了许多优越性。其中一种就可以根除暴病、鼠疫、瘟疫、天花媒介、疥疮、梅毒及其他非地方病病源产生的各种疾病。
总之，引力在追求三个目的或三个中心。
它用十二种刺激，或者称为十二种根本情欲，来推动我们达到三个目的。这十二种根本情欲是：五种感觉的情欲，四种依恋的情欲，三种起杠杆作用的情欲。
让我们从本章起就要学会把引力与义务区别开来。例如：任何一个立法者都从来没有把吃饭提高为义务，因为吃饭是一种天性的需要或者引力的需要，人们任何时候都不会忽视的。
我们只是把这些永久是自然的东西，例如不顾禁止吃饭的各种教条和变相义务而总要吃饭的嗜好这一类的东西，看作是引力。义务、道德和知识锁链方面的任何理论，只会使人弄错引力的动力和它的目的。
《经济的和协作的新世界》中的版画：
“法伦斯泰尔，或法郎吉合作社所处的建筑图示”
第二章
情欲谢利叶的概论
协作的艺术只在于善于组织群众性的团体即由情欲谢利叶所组成的法郎吉，并且使它完全和谐地发展。这些情欲谢利叶是完全自由的，只受一种引力推动，并且适合七种劳动活动和各种娱乐。
因此，在这里，我们的研究只限于两个问题：
谢利叶及其小组和分组的内部安排；
其外部安排，即同协作法郎吉和邻近法郎吉的其他谢利叶互相联系和自发协作。
自然界把组系列（谢利叶）应用于整个宇宙的布局安排：动物界、植物界和矿物界。在我们看来，这三界只不过是一些组、系列（谢利叶）而已。所有的行星本身是一个系列（谢利叶）。这个系列（谢利叶）的秩序比自然界的秩序更加完善。各界都是按照简单而自由的组系列来安排的（自由的这个词表示它的小组的数目是无限的）。行星是以复杂的或有节制的组系列的形式来排列的。这样的秩序比简单的秩序更完善。但是天文学家和数学家却并不知道这一点。因此，他们无法说明天体分配的原因，无法说出为什么把光圈给予某一颗行星而不给予别的行星，等等。
情欲谢利叶是各个不同小组的联合。这些小组是按上升序列和下降序列的阶梯排列的，是依照情欲和对某种活动（例如对种植某种果木）的相同嗜好而结合起来的。这些小组还把一个特定的小组用来进行谢利叶所从事的对象中所包含的每种工作。如果某一个谢利叶是种植风信子或土豆的，那么在它的土地上种植多少品种的风信子，它就要组织多少个小组。种植土豆各个品种的情况也是这样。
这种安排必须以引力为指针。任何小组只应该由根据情欲参加的谢利叶成员组成，而不凭借必要性、道德、理智、义务和强制等来作为动力。
如果谢利叶不是依照情欲组成，不是安排得井井有条，那么，它便不会获得几何学在分配上的属性。它就会缺乏首要的属性——两极小组的作用等于中间小组的双倍作用，它就不能参加协作法郎吉。
情欲谢利叶在单干时，不管它组织得怎样正规，都不会具有这种属性。在任何城市，人们都可以尝试组织从事某种愉快劳动（如培植花木，饲养美丽家禽）的谢利叶，——不过，这毫无用处。必须有相互联系的符合力学的谢利叶。谢利叶的数目至少是四十五个到五十个。这是试图进行试验的最少数目，是同协作联系和劳动引力相接近的数字。
我曾经说过对情欲谢利叶的机构来说，需要意见分歧，正如需要意见一致一样。谢利叶要利用性格、嗜好、本能、财产、野心、教育等方面的差异。谢利叶只是靠对比的和有等级的不平等来维持自身的。它需要一致或同情也同祥需要对立或反感。正如在音乐中，只有通过排除与要采用的音调的数量相等的音调，才能形成和弦。
意见分歧在情欲谢利叶内需要达到这样的程度：每个小组都应该与同它前后相衔接的两个小组处于完全对立状态，而与其他衔接程度不太紧密的各个小组则处于不同程度的对立状态。这正如音乐中一个调与同它上下连接的两个音调本质上是不和谐的一样；2与高半音的1和低半音的3是不和谐的。
情欲谢利叶的组合，除了在收入的分配上有几何学的属性外，还具有社会和谐方面的美好属性，如竞赛、公正、诚实、正一致、反一致、统一等等。
竞赛能使各种产品在质量和数量两方面达到最高水平。
公正是满足每个人得到提升、赞美、支持的愿望的手段。
诚实，出于情欲而被运用，同时由于欺骗已经无法得逞因而变得必不可少。
正一致，由于同一和对立的联系而达到的。
反一致，即个人相互间的反感被集体的亲密关系所吸收。
行动的统一，一切谢利叶协同合作，导致统一的措施。
文明制度具有一切相反的属性：软弱无力、不公正、欺诈、纠纷和两面性。
情欲谢利叶的机构任何时候都不会建立在幻想上。它只是运用十分诱人的原动力。这种原动力通常包含四种魅力：两种对感觉的魅力，两种对心灵的魅力。它最低限度包含一种感觉的愉快和一种心灵的陶醉，或者两种在功能上与感性愉快不相容的心灵陶醉。
情欲谢利叶只有在完成三个条件时才是有正常规律的，才具有上面所举的属性。这三个条件是：
第一，紧密性：即邻近的各小组所种植的各种作物是互相接近的。如果种植七种迥然不同的梨：白水蜜梨、墨西尔让梨、露斯勒梨、白西梨、无汁的马尔州梨、珍珠梨、蓬克莱因梨，那么七个小组就不能构成情欲谢利叶。这些小组由于缺乏像白水蜜梨、粗水蜜梨和青水蜜梨三种品种之间的接近或紧密性，所以彼此之间没有同情，没有反感，没有竞争，也没有竞赛。被称为计谋情欲的那种情欲，不会得到发扬，而这种情欲却是应该支配任何情欲谢利叶的三种情欲之一。
第二，工作时间短：每次最长的工作时间限于两小时。没有这种措施，一个人就无法参加三十种谢利叶。那时，分配上的协调和劳动引力机构便会遭到破坏。每次工作时间太长会妨碍称为轻浮情欲的情欲，妨碍想从一种快乐跃向另一种快乐的情欲——它是这样的三种情欲之一。这了种情欲应该支配任何情欲谢利叶，并且准备抵制无节制的现象。其办法是使人有可能在一天的任何时间内选择双重的快乐。
第三，工作分段进行：每个人的工作都应该限于作业的某一小部分。如种植青苔蔷薇需要五六种不同作业，那么，主管小组便要指定五六个分组来做这些事。分组则按照每个人的嗜好来分配作业。文明制度的行为方式迫使一个人把作业的全部工作一包到底。这种方式因此会妨碍发挥称为组合情欲或鼓舞人的情欲的作用，而这种情欲是应该支配任何情欲谢利叶的三种情欲之一。
总之，谢利叶机构可以归结为是一种十分准确的、十分固定的规则。这种规则在于运用三种方法发挥第十、第十一、第十二这三种起安排作用的情欲。
这三种方法是：紧密性，每次工作时间短，工作分段进行。这些方法无非是情欲本身，情欲的自然效力而已。
我要专门另写一章来阐明这种规则。一开始就把这种规则提出来，是适当的。这可以使人了解，在劳动引力和情欲和谐的理论中并没有什么模糊不清或任意臆造的东西。实际上：
问题的确在于放纵十二种根本情欲。缺少这个条件，便会产生压制，不和谐。这十二种情欲倾向于形成谢利叶。在谢利叶内，称为感觉和依恋的两类情欲将受起杠杆作用的这类情欲的支配。这样，有待考察是否正确的问题，就是人们是否已经组成小组谢利叶，起杠杆作用的三种情欲有无充分的发展自由，人们是否已经做到使其余几种情欲都同样有发展自由而没有冲突。在这种情况下，由于每个人的十二种情欲都得到发展和满足，每个人便会有使情欲得到充分发展的那种幸福。这个与文明制度一切体系相对立的学说乃是唯一符合本性要求的理论。我再说一遍，上帝创造我们的情欲如果是为了按照文明制度和野蛮制度的行为方式来阻挠弱者的情欲，以便适合强者的利益，那么上帝便是个愚蠢的匠师。
而且，在我现在提出的这个理论中，找不到一种我自已发明的原动力，因为通过最大和最经济的配合一一组、系列（谢利叶）的配合，也就是通过人类心灵的一致要求和已知的自然界整个体系中所遵循的布局，我所做到的只不过是利用十二种情欲中的三种情欲来主宰万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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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践与文本
编辑：王振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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