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鹏：明代女真者皮船考

　　来源说明

　　本文原载于《辽金历史与考古》第九辑，为方便阅读，注释参考兹从略。

　　内容提要

　　者皮船是朝鲜史料中记载的明代女真人用以渡水劫掠朝鲜边境的一种交通工具，者皮船应当是桦皮船，其名应当是朝鲜史官根据女真语音译得导来的。者皮船具备轻便易携，易于隐藏和收储，水中划行时迅捷且声音较小，便于隐蔽渡水、进行偷袭，易于破坏和翻船等诸多特点。者皮船可就地取材制作，形制渐大，用途多元。者皮船使得女真对朝鲜的侵扰不再受时令限制，体现出女真手工业及社会经济的发展，同时也反映出明代朝鲜国力、军力的逐渐衰弱。

　　关键词：者皮船；明代女真；朝鲜；侵扰

　　者皮船，又作皮船、车皮船、者皮舶，多见于《李朝实录》《建州纪程图记》《建州闻见录》《硏经斋全集》等明清时期的朝鲜史料中，是明代女真人和清代东北地区满族等民族的水上交通工具，在明代多被女真人用于渡水劫掠朝鲜边境。本文对者皮船的特点进行了考证，认为者皮船就是桦皮船，并对明代者皮船反映出来的历史进行了初步的论述。

　　史料中，“皮船”名称出现较早，但使用频率非常低，如宣德元年（1426）七月，女真人张三甫对朝鲜边将说：“吾以皮船五六只，乘隙渡江。”“者皮船”名称最为常见，如朝鲜成宗谕平安道：“（女真）请兵几名，乘者皮船，江边某处杀掳农民与体探之人果非虚语也。”“车皮船”出现较少，或因“车”“者”音近，史官记录时采用“车”字使然。例如，弘治十年（1497），童清礼询问建州卫：“高沙里相望处，埋车皮船，是谁所为也？”清代鲜史料《建州纪程图记》载：“者皮洞造者皮舶于此洞，故因名云。”“舶”即“船”又：“也老江上，天作郁灵山城……城中有水，可泛者皮船。”郁灵山城即今五女山城，也老江即今大雅河，均在今辽宁桓仁县境内。《建州闻见录》载：“过婆猪江，目睹贼船可容七八人，极轻捷。”婆猪江即今浑江，源出吉林白山，流经桓仁县，由下露河浑江口处注入鸭绿江。故而虽此处未明言是“者皮船”，但是结合上文所引《建州纪程图记》分析，这“极轻捷”的船，应是者皮船。又如《硏经斋全集》：清军“帅曰：‘吾军跨者皮船、削木小船，载米前进。’”又：“自后春至红岛。陆行十余日。以者皮船徐从水路行。可二十余日。”由上亦可知，者皮船在清代时仍在使用，也被朝鲜人所注意，并记录在史料之中。

　　者皮船这一名称，目前不见于中国史料，只在朝鲜史料中可寻得。者皮船的发明者和使用者是女真人，记载者却是朝鲜人，满族先世为女真，满语称小船为“扎哈”，

　　“扎”读上声，与“者”音近，而朝鲜语的“小船”汉字注音近于“扎文裴”，读来与“者皮”音近，不排除朝鲜方面在称呼此类船只的语音上受到女真人的影响。因此，我们推断，“者皮船”是当时的朝鲜人根据女真人对于此类船只的称呼加以音译即用汉字记录语音而成。

　　一、者皮船是桦皮船

　　考察者皮船的特点，并与桦皮船进行比较分析，发现二者特点多有契合之处，所以我们认为，者皮船就是桦皮船。根据史料记载，者皮船具有以下特点。

　　1. 窄、轻、划行迅速

　　从史料上分析，者皮船形制一般不大，初时仅能容一人乘渡，后稍变大，能乘数人，如朝鲜军队描述者皮船：女真“乘者皮船潜涉……非如前时仅容一人之船，虽当水涨，不难渡矣”。“贼船窄狭，仅容二三人。”“窄狭”，意指船体不宽，其形更小。者皮船是很轻的，可以使携带人行走较远的陆路甚至是山道。例如，弘治四年（1491）八月，朝鲜昌州，有女真八人“曳者皮船四只而来”。弘治九年（1496）八月，建州卫兀剌山城居住的女真人，“或欲擒虏秋收农民，或欲劫掠孤单人家，将聚兵犯边”。其后，“聚军百余名，持者皮船六只向水下”。可见，女真人携带者皮船，从今桓仁五女山一带，由陆路行至鸭绿江边，准备渡江劫掠朝鲜边境。如果是正常的木质船只或者兽皮船，在重量上就会给女真的陆路运输和行军带来很大困难，不能满足携船迅速行军进行偷袭的需要。者皮船在水上划行时十分迅捷，根据《建州纪程图记》《建州闻见录》《硏经斋全集》的记载，我们知道，者皮船在清代仍在使用，当时朝鲜人见到的情景是：“过婆猪江，目睹贼船可容七八人，极轻捷。”

　　2. 易于隐藏和收储

　　者皮船可以藏匿于林木草丛之间，如弘治七年（1494），建州左卫人等因族亲战死于朝鲜，“谋复其仇，乘者皮船自婆猪江流至鸭绿江。适水涨不得涉，以其船藏于草林间，待水浅欲作贼矣”气不用之时，将船翻覆，船底向上，“覆而埋之”，则能保存较长时间，不易腐朽，重新取用时，成色保持较好，如建州卫女真曰：“凡造船，覆而埋之，及发无腐朽之色，使臣毋恃其如新也。”可见，者皮船的收储是比较方便的。

　　3. 易于破坏和翻船

　　例如，弘治四年六月，女真人掳擒朝鲜边民、牛、马后渡江而回，朝鲜边军乘船追击，而女真人已经上岸，朝鲜军队遂“以石击破其船而归”。朝鲜方面后来的调查表明，者皮船的破坏更有可能是女真人自己所为，意在不让朝鲜边军得船。这种撤退时毁船的行为在史料中能够得到进一步的证实，如随后七月，女真乘者皮船“夜潜入昌城地面……退北……越江，手破其船”。在仓促撤退的时候，还能把船破坏掉，不论是用石头打破的，还是直接用手破坏掉的，都证明者皮船船身并不是十分坚固，且船体甚轻，故船面应当不厚。同时，因为船体轻且“窄狭”，所以者皮船也容易翻船，其驾控应有一定的技术要求。例如，弘治四年八月，女真被朝鲜军队击败，仓皇败逃之中，很多人因翻船溺死。对此，朝鲜军官向国王的报告中有具体描述，如李石仝说：女真败退时，“贼船窄狭，仅容二三人，而贼争涉，四五人同乘一船，或沉或浮，其一人中矢惊动，则舟必倾覆，以此溺死者多”。随后，徐自明汇报战斗经过时云：女真败退时，“或四五人争乘一船，水没船舷，我军百矢俱发，或中船，或中贼，自相摇动，全船覆没，亦不知其数”。

　　将上述者皮船特点与桦皮船进行比较，我们发现，二者十分契合。桦皮船船体轻便，一个人就能扛走，在陆地、山林等处行走时，也可将船装载于马上，携带起来非常方便，遇水便可直接乘渡。，决捷则是桦皮船的另一特征，因桦皮船头尖尾锐，船形狭窄，呈流线型，利于减少水中行进阻力，故在水中可迅速划行。加之桨叶造型及其撑竿的使用都可用来降低与水接触时发出的声响，所以桦皮船在水中划行时声响微小。有学者认为：“桦皮船同其他各种船只相比较而言，其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轻巧无声。桦皮船可以说是人类造船史上最轻的船。”至于藏储，根据对现代鄂伦春人桦皮船的考察，一般的桦皮船可以使用3-5年，精心一些则可用8-10年％

　　者皮船不是独木船。在史料中，二者曾同时出现，如《硏经斋全集》：“帅曰：吾军跨者皮船、别木小船，载米前进。”。凱即从中间破开再挖空，“夸怵小船”，就是独木船，在满语中被称作“威呼”此处二者并用，可知者皮船不是独木船。《满洲源流考》中记载乾隆皇帝诗：“取诸涣卦合羲经，舴艋评量此更轻。到木为舟剑木揖，林中携往水中行。饱帆空待吹风力，柔橹还嫌划水声。泥马余枯尤捷便，恰如骑鲤遇琴生。”其下注曰：“窝集中山溪相间，凡釆参捕貂者，携威呼以往，遇水则乘之。”“窝集”，即山林、森林。又：“泥马余枯者，以桦皮为之。”'“泥马余枯”即桦皮船，也就是者皮船。此诗将“削木为舟”的“威呼”与“桦皮为之”的“泥马余枯”相提并论、相互比较，认为独木舟“威呼”和桦皮船“泥马余枯”有相同之处，皆为东北满族等民族生产生活中使用的轻舟，但论及“捷便”，桦皮船尤胜一筹，在“携而往之”的时候，更为省力。这种横向的比较，更可佐证者皮船不是独木船。者皮船也不是兽皮船。若是兽皮，则比桦树皮沉重，在水中划行时声音也大，且兽皮会被泡软，泡软后浮力会下降，故不能长时间使用。兽皮船因其为皮质，较桦树皮厚而结实，不是可以用手仓促间能破坏掉的。藏储之时，皮质则比桦树皮易腐烂。兽皮船的这些特征与上文所述者皮船诸特点都是不符合的，可知者皮船不是兽皮船。

　　根据归纳的者皮船的特点及与其他船只的比较，我们可以认定，者皮船就是桦皮船。

　　二、者皮船取材、形制与用途

　　1. 就地取材

　　者皮船即桦皮船，就是用桦树皮为原料制作而成的船只。确切说来，就是用桦树皮包住整个船身，形成船面，但是桦皮船还需要肋骨，用以支撑船体，是为船骨，多用松木、樟木制成。桦树，在辽东甚至东北三省均有广泛分布，《柳边纪略》载：“桦皮，桦木皮也。桦木遍山皆是，状类白羊。”《建州纪程图记》记载：“者皮洞”，是“蔓遮酋胡李阿将哈于口庙辛亥年，入寇高山里时，造者皮舶于此洞，故因名云”蔓遮酋胡，或即蔓遮岭一带女真首领，蔓遮岭即今集安市新开岭。高山里为朝鲜边地。洞，在朝鲜语中意即“峪”，山谷，山口。因为女真人在此山“造者皮舶”，所以此处得名“者皮洞”。可见，明代女真造者皮船时，是在其居处就地就近取材的。

　　桦树皮的使用历史悠久，用途较多。《金史·舆服志》：“金人佩刀皆以酱瓣桦为镖口。”又《北史》：“钵室韦用桦皮盖屋。”眼《满洲源流考》亦载用桦皮来建设房室：“桦皮厚盈寸，取以为室，覆可代瓦，旁作墙壁户牖，即以山中所产之木用之，费不劳而工省，乃我满洲旧风。”桦皮房，满语称为“周斐”，“周斐”与“者皮”音近。而朝鲜人还用桦树皮做弓衣，所谓“弓则须用桦皮著衣，乃可用之于雾雨之日也”七而桦树皮能有如此多的用途，是因其油质丰富，韧性极好，易于塑形，防腐耐潮，经久耐用。

　　2. 形制渐大

　　者皮船开始较小，后渐大，承载量渐增。例如，弘治四年平安道报告：女真“乘者皮船潜涉，掳许麟浦农民男女并两口，牛一头、马一匹而去，其船可乘三四，非如前时仅容一人之船，虽当水涨，不难渡矣”可见，初时女真者皮船只能供一人乘渡，发展到后来，船上可以乘坐更多的人了。承载量的增加，一则显示出女真者皮船制造工艺的提升，二则体现出女真人在渡江劫掠朝鲜边境的过程中，不断完善者皮船的功能。为了适应战斗需要，女真还在船上安装了防护设施——盾。例如，弘治十四年（1501）“六月十七日未明时，野人四百余名，乘者皮船，船舷皆立卤楣，蔽江而下，以袭我国守护二船于安赞洞，虏杀守船甲士三人，虏十三人并器械而去”。卤，通“橹”，大盾。楣，通“盾”，盾牌。卤楣，就是橹盾、大盾、盾牌，“船舷皆立卤楣”，可能是将盾牌安装在船舷之上，当然，也可能是盾牌由人手持，然后将盾牌置于船舷之上，无论怎样，其功用自是挡箭气

　　3. 用途多元

　　者皮船开始时应为女真人生产生活的工具，用来渡河渡江、打鱼运输等，但见于史料中的则多为者皮船用于渡江劫掠朝鲜边境乃至和朝鲜军队对抗的军事行动中。明代朝鲜咸吉道在图们江边，平安道在鸭绿江边，建州三卫居住地与朝鲜“对江”相隔。女真人或因欲掳掠朝鲜边境以解缺粮之困，或欲借掳掠以自肥，或因朝鲜解送逃人而怀愤，或因亲族死于朝鲜而欲报仇，使得他们想方设法渡江，来到朝鲜境内进行掳掠，不可避免地与朝鲜军队发生了多次规模不等的战斗。朝鲜国王就曾谕令平安道主官：女真人因为朝鲜西征，伤亡较大，报复之心由来已久，又有女真申请居住靠近朝鲜边境的地区，也被拒绝，又有边将杀掳女真人，因此女真人说“请兵几名，乘者皮船，江边某处杀掳农民与体探之人，果非虚语也”，因此“水浅江滩，亦可多方提备。”

　　关于乘船渡江掳掠之事，如弘治四年六月，女真三十余人，“乘者皮船渡江，潜入广平地境，掳农人男女七名，马三匹、牛一头”七月，女真“乘者皮船潜涉，掳许麟浦农民男女并两口，牛一头、马一匹而去”又如弘治六年（1493）六月二十五日夜，理山郡守派去“守渔梁”的人，被“野人乘者皮船来掳而去”等。女真渡江之后与朝鲜军队发生战斗之事，亦以弘治四年为例。六月，女真与朝鲜边军冲突，《李朝实录》称之为“碧潼事变”。先是女真“野人乘者皮船七只，又二十二名骑马，布列江边”。朝鲜军队发现后，布阵以待。女真遂乘船沿江而下。朝鲜边军“乘小船渡江，夺彼船七只而还”。七月初三日，女真百余“乘者皮船，夜潜入昌城地面”，与朝鲜军队相战，朝鲜边军力战，女真败退，“中矢者二十余”朝鲜军队后来报告：“适夜深云暗，视之贼可一百八十余人，者皮船六十三只。贼越江，手破其船，即令善射人李三福等七人，乘马向船以射之，七只犹存。”七月二十五日夜，女真“乘者皮船，渡江入高沙里地面”，射伤、射杀、掳俘朝鲜兵士数人。八月初二日夜二更，“碧潼镇馆平地境，贼（女真）乘者皮船十二只渡江，或下陆，或在船。我（朝鲜）伏兵人及烟台人，高声唱呼，贼苍黄弃弓矢杂物遁去”。八月二十一日，女真“二百余围高沙里城。我军追捕，斩获三十九级，其奔还覆舟而死者，又不知几许”。

　　三、者皮船所反映出的历史

　　1. 女真渔业及手工业逐渐发展

　　首先反映出明代女真渔业与水上交通运输技术的发展，女真人多选择江河两岸而居，渔猎仍然是女真获得食物的主要手段，同时，者皮船可就地取材而造，轻便快捷，实为打鱼和水上交通的良好工具，在女真人的日常生活中，者皮船应为生活生产工具之一种。例如，《满洲源流考》中所载乾隆皇帝咏赞独木舟“威呼”和桦皮船“泥马余枯”之诗，可知独木舟“威呼”和桦皮船“泥马余枯”都是在生产生活中使用的轻舟，而桦皮船更为“捷便”，携带更为省力。另外，者皮船越做越大，载重量也不断增加，功能逐渐增多，也证明了明代女真者皮船制造工艺的不断发展、进步与成熟。

　　2. 女真渡江不再受节令限制

　　初时，女真人渡江劫掠需要等到结冰或者冰刚开始化的时候，即合冰、冰解之时越江或于水浅处涉水渡江，如成化元年（1465）七月，有女真逃奴来到朝鲜，向朝鲜报告说：“李古纳哈则谋欲报仇。今当冰合之时，作贼必矣。”弘治元年（1488）正月，鱼有沼奏：“彼三卫野人，徒众甚多，控弦不下数千。若相据而起，其变不小。且其鼠窜，不在合冰之时，则必于解冻之时。正二月之交，恐有边警。”“弘治四年二月，柳子光奏：“兀良哈与兀狄哈相约而为寇。臣又闻豆满江水浅，可涉处多，春夏人寇尤便，不可以冰解而忽之也。”弘治十二年（1499）三月，朝鲜大臣郑文炯说：“大抵平平防御，每年自十一月至翌年二月望前合冰时，别遣京外军士防御，至二月望后冰解则罢，只以道兵分防。”这也是朝鲜防御“合冰之时”来寇女真的方略。

　　者皮船的出现，无疑使得女真人的渡江劫掠不再受时令限制，女真人随时可以划船渡江，更加机动灵活。例如，弘治四年四月，朝鲜国王谕平安道主官：“（女真）乘者皮船，江边某处杀掳农民与体探之人，果非虚语也。……水浅江滩，亦可多方提备。”朝鲜君臣认为，女真居住之地近邻朝鲜，时时来侵扰边境，水涨的时候都不断地乘船过江掳掠，“若冰合，必将大举入寇矣”。但同时也认识到，女真“今则惯习者皮船，虽未合冰，入寇无时”弘治十二年二月，朝鲜朝廷议女真事，成俊议：“两界每二月望时解冰，想今必已解冰矣。然乘者皮船潜入作贼，亦可畏也。”朝鲜国王遂谕平安道节度使李朝阳：“想今江冰已解，贼势将退，然潜乘小船，投间窃发，甚可虑也。”《建州闻见录》中对此有更为痛切的认识和论述：女真“好以盛夏雨水时，动兵犯抢，盖出人不意也。臣过婆猪江，目睹贼船可容七八人，极轻捷。而健马善浮深水。隔一带鸭江，诚不足恃。边上每以冰合为戒，及其冰解，不复可虞，此不可不虑也”

　　劫掠强度的增强，反映出了明代女真人口繁衍，其居地所产不能满足其日益增长的物质需求，只好抢掠周边国家和地区的历史。

　　3. 反映出朝鲜国力、军力的逐渐衰弱

　　从史料中可见，朝鲜军队对女真的掳掠袭扰，虽然明里看来一直采取强硬对抗和打击的对策，但实际上已经逐渐地由强硬转向软弱，边将、边军对女真的侵扰要么疏于防范，要么畏，怯交战，要么贪功瞒报，种种迹象均显示出朝鲜国力、军力的逐渐衰弱。仍以弘治四年为例，六月十一日，女真乘船“潜入广平地境”进行掳掠，“阿耳万户文自良，初不能自护，使农民被掳，而又匿不驰报”。朝鲜承政院认为这是万户仗恃江水涨溢，所以疏于防备，等到被女真偷袭之后，又不据实上报，“欲掩覆，不自首实，欺罔甚矣”八月初二日夜二更，女真“乘者皮船十二只渡江”，来到碧潼镇馆平地境，朝鲜“伏兵人及烟台人，高声唱呼，贼苍黄弃弓矢杂物遁去”。

　　对此，朝鲜朝廷提出质疑，本月正当涨水的时候，女真本来是不能大举入寇的，只有一些女真“乘者皮船潜涉窃发”，这样的情况，应当“引致之，设伏剿杀”，具体办法是“待贼深入，截其归路，左右挟攻，则可得尽擒也”，但是，女真人刚刚下船登陆，朝鲜边军就“高声唱呼，声动天地，本镇将亦并吹大小角，领军驰到，使贼退遁”，这明显就是不想设伏剿杀，只想把女真人“惊走”罢了，同时对边军设伏之法——“每十里设伏，而只用四人”的做法提出质疑，“但用四人，可以制敌乎”？又，八月初十日，平安道节度使吴纯与昌城府使李英山，率兵至昌州瓦房洞上崛，以备女真来袭，“出牛马小童男女，布野以诱之”至十二日夜四鼓，“月落云雾”，女真乘八只者皮船，“下流泊于木栅下，于丁滩洞见伏兵窜去”。朝鲜朝廷得报，认为：既然是伏兵，女真人就没有发现的道理，且报告中说“月落云雾”，伏兵更不易被发现，现在报告说“见伏兵窜去“，质疑是“伏兵惮于相战，而故使贼见之乎“？随后，定性为边军“必惮于相战，故现其行迹耳”朝鲜与女真在军事上的此消彼长，亦为双方日后的关系发展走向的征兆。

　　四、结语

　　通过上述对者皮船的考证，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者皮船就是桦皮船，是女真人发明和使用的、具有民族特色的水上交通运输工具，其出现使得渡江不再受到时令制约，在女真人对朝鲜边境的渡江偷袭掳掠行动中发挥了较大作用，给朝鲜方面带来了巨大困扰。同时，体现出女真日益繁衍的人口与落后的生产力之间的矛盾，也体现出女真人包括造船在内的手工业的逐步发展，还体现出建州三卫等女真与朝鲜之间的历史关系，以及李氏朝鲜面对女真人袭扰时的策略变更，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李氏朝鲜军力乃至国力的逐渐衰弱。

　　作者简介

　　姜大鹏，毕业于沈阳师范大学，师从著名考古学家梁志龙，本溪市博物馆考古队原副队长，本溪市新型智库优秀专家、本溪市政协文史工作专员、本溪日报社特约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