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一线的声音丨支持残障女性离开暴力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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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年的“16日行动”中，联合国妇女署中国办公室将推出“来自一线的声音”系列故事。你将在此看到国内外反性别暴力社会组织及一线服务提供者讲述其亲身经历和难忘瞬间。
希望这些故事会让更多人了解性别暴力议题和反性别暴力工作，并为行动中的个体及社会组织争取更多支持，鼓励更多人参与到消除针对妇女和女童的暴力行动中来。
今天我们的讲述者是肖佳。
肖佳，江西赣州人，2014年开始北漂，先后从事过速录员、残障女性公益项目负责人、视障美容顾问等工作，现为自由工作者，运营“非视觉美学”公众号，线上开设非视觉瑜伽课、美妆课、视频剪辑课。
无处可逃的性骚扰
来北京之前，我在家乡那边从事盲人按摩行业，这段经历真的让我对按摩行业深恶痛绝。在盲校我们学的是医疗按摩，但是社会上并不承认，因为没有医师资格证，没有视力也没法看片子来进行诊疗，所以大部分盲人其实进不了医院。去不了医院，就到普通的店里做按摩师，很多就跟其他的保健模式是一样的情况，就不是医疗按摩那回事了。
在一个鱼龙混杂的情况下，我看不见其实是很危险的，随时可能受到顾客的性骚扰，我自己也确实经历过。有一次一个前台把我引到了一个套间，还把门关上了，房间的窗户外面是一堵墙，遇到性骚扰，我大叫外面也听不见，最后我的衣服被扯破了，我才找到门跑出来。当时受到的伤害真的很大，甚至想跳楼。很多同事都经历过性骚扰，平时大家也不放在台面上去讨论，你跟她们吐槽也没什么用，最后就归结为除非不干这一行，要不然就得承受。
?联合国妇女署
我干按摩的时候还有件事给我触动很大，就是有女性顾客被男按摩师骚扰，后来她老公来了把那个按摩师打了一顿，我当时突然意识到不是说看不见会遭遇性骚扰，女性的处境本身就很不安全，只是说残障女性面临的一些问题比健全的女性更加严重。我在工作中遭遇了太多那种没有办法反抗的情况，如果我看得到，我还可以及时躲避，记住样子之后报警，但看不到的话他想突然摸你，你没有办法躲避。也有比较好的同事或者顾客，会多敲一下门、提醒按摩时间快到了或者进来倒杯水，就让有性骚扰意图的客人不太好意思，但这种还是算少数。
寻找残障女性的另一种可能
北漂找到我后来工作的那家“1+1公益”社会组织是个巧合，这家公益组织在网上有盲人广播，我上盲校之前就知道这家组织，那时候就想成为其中一员，但因为年龄太小不符合要求，我就一直当他们的听众，后来听到他们招人，我就打算买票来北京，我家人都拼命阻拦，说我看不见在家好好待着就行了，跑那么远干嘛。但我当时实在不想干按摩这个行业了，就想来北京，换个工作环境，最后真的成为了这家公益组织的一员，其实，从当初了解到最后加入的过程很漫长，得有四五年。
肖佳参加第十四届中国企业社会责任国际论坛 ?受访者供图
但环境和角色切换之后我的视野彻底打开了，也找到了自己以前很多困惑的答案。我最开始是在视障速录部门，做视障速录员，因为这份工作我接触了各种各样的会议，我很喜欢去听，还要做会议记录。当时有一场是关于妇女权利发展历史的会议，我就自发地把7个小时的录音稿花了很长时间整理出来。我重复听了好多遍，当时觉得我就想做这件事情。
肖佳组织开展的残障女性活动 ?受访者供图
在这个环境中，我再也不用担心性骚扰，然后自己做的事情也不觉得是一个单纯靠它来挣钱的工作，我好像找到了自己的使命和价值，因为自己是残障女性的一员，工作是为了她们来发声，内心的驱动力很强，我的同事也都是这样，所以当时听说有残障女性项目的时候，我很积极地参与。
在负责这个项目的时候，我听了很多姐妹诉说她们的性别暴力遭遇。当时有个曾患小儿麻痹症的女孩子说话说不清楚，但特别想跟我讲，她拉着我的手说家里人叫她结婚，找一个腿脚健全、可以照顾自己的丈夫，最后找到这样的人结婚了，但生完孩子之后丈夫开始对她拳打脚踢。她当时觉得自己是残障人，能找一个健全人过日子已经很不错了，家里人也都是劝和不劝分，就一直忍耐，最开始这个女孩只是有一只脚麻痹，但丈夫家暴让她眼睛也看不见，嘴巴也说不清，还导致脑损伤。
这种家暴和劝和不劝分的家庭环境在残障女性中非常普遍，我觉得大家能够走出去是第一步，把自己的故事说出来，意识到自己不是孤身一人，而且一味忍耐施暴者和贬低自己是不对的。大家一起讲出来之后就能让更多人知道，从而努力去跟身边人沟通，然后慢慢改变，我觉得这个过程很有价值。
我在公益组织工作接触到的那些悲剧，很多残障女性都是没法或者根本没有意识要走出去、离开暴力环境。一方面是因为她们接受的教育不够，另一方面是家庭和社会给予的资源支持太少，结果导致遭遇的性别暴力升级。还有一个现实原因是，很多残障女性没有独立的经济来源，走出去之后没法生活，所以对残障女性的经济赋权很重要。之前有些向我们求助的姐妹在找到独立生计之后，就能有勇气走出来，状态也会转好。我们在一些线上线下的倡导活动也鼓励残障女性学习一些力所能及的技能，多少能有些收入。
肖佳在母亲节给自闭症儿童的妈妈们上美妆课 ?受访者供图
这段在公益组织工作的经历让我切实体会到教育和资源的重要性，在教育和资源都严重缺失的情况下，很多残障女性都难以自救，更不用说自我发展，改变现状了。
继续消除性别暴力的倡导工作
直到疫情爆发之前，我都在“1+1公益”工作。现在我主要是运营自己的自媒体和线上讲课。因为疫情家人都在家远程上班和上课，我给老公和女儿准备好早饭之后就开始拍视频，教大家怎么化妆。把这些视频录好以后，我中午会在我的姐妹群跟大家聊天，我们有一个专门的残障姐妹群，每天隔一段时间不看就几百条消息，大家会在里面讨论工作、生活、情感各种问题，遇到难处也会在里面求助。
肖佳给学员上美妆课 ?受访者供图
到了下午，我一般就是剪视频、写公号文章，我最近在做视障女性的故事集，会有采访和口述整理这些工作。晚上我会给网课学员进行一些答疑，和他们直播连麦。属于我自己的时间基本上是9点以后，我把手机打开飞行模式，一边听书一边练瑜伽。
肖佳在录音棚录制歌曲 ?受访者供图
就我现在的生活而言，对性别暴力的担忧已经很少了，但我还是觉得性别暴力永远存在，只是我现在避开了以前在家乡做按摩的那个环境，很少被唤醒它的存在，但它没有消失，我来北京之后在公交车上、在家附近的街头店铺也遇到过性骚扰。
所以社会组织和个人的倡导工作依然很重要，我希望社会能给残障人士提供充分的受教育和就业机会，并且对性别议题的避讳和偏见少一些，让残障女性敢于表达自己的故事，然后获得一些能够解决问题的资源支持。残障女性的家庭也要支持受害女性离开暴力环境，给她提供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资源，比如求助热线、庇护所。很多残障女性的亲友自己也不知道有哪些资源，这时候就更加需要社会组织的宣传和倡导工作。
建立无障碍和公平的世界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近日发布的报告，全球带有严重残障的人的数量已升至13亿。而全球每5位女性中就有一位身患残障，她们往往被社会排斥在外，也是当前全球多重危机交织下受影响最大的人。不解决残障人士面临的不平等问题将会阻碍世界实现真正的包容性发展。
联合国妇女署呼吁：
01
关注残障妇女和女童面临的污名和歧视，这些不公平对待阻碍了她们充分和有效参与社会经济、文化、政治生活的各个方面
02
通过支持代表残障妇女和女童的社会组织，积极促进她们在社会发展和创新各方面的领导和参与
让我们一起为一个无障碍和包容公平的世界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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