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哲学的产生
古代的希腊,可谓是影响古代地中海各大文明乃至现代西方世界最大的一个国家。虽然,古希腊文明已经随着亚历山大大帝的病逝而消亡,但是其的哲学、思想、诗歌、建筑、科学、文学、戏剧、神话等方面都留了下来,并被后世所瞻仰。古希腊文明为后人留下了丰富的遗产,而在这些瑰宝之中,最闪耀而为后世影响最大的就是哲学。古希腊哲学形式多样,并且直接或间接分化出数学、自然科学、美学、伦理学、政治学等对现代社会发展乃至存在有着至关重要的学科。
哲学的的词源philosophia,来着philein(爱)与sophia(智慧)的组合。公元前六世纪,毕达哥拉斯首次使用这个词,意指爱智慧。后来才成为一门研究事物最后原因的学科。“哲学”在理论上,就是教人学习“定位宇宙”,并在宇宙中“安排人生”的总体学问;“哲学”在实践上,就是教人学习“做人”、“处事”的学问总纲。
希腊哲学是在古希腊文明中发展起来的,希腊那独有的文明,才造成了独有的希腊哲学和希腊神话。在希腊哲学的发展中,同样受到了当地神话的影响,并且在没有诞生哲学之前,或者说哲学还处于神话的“附属物”时,神话就代替了哲学的位置,发挥哲学的作用。古希腊作为一个地域概念,它的范围比当今位于巴尔干半岛最南端的希腊共和国大得多。虽然本土比现今的希腊还要小,但是其殖民地囊括了小亚细亚沿岸,意大利南部和西西里岛;甚至延伸到了北非和西亚。
神话(系统)之前的文明
一、希腊远古文明
①基克拉泽斯文明(约前3500-前1900)。分布于爱琴海的基克拉泽斯群岛,从新时期开始便与小亚细亚、克里特岛和希腊本土发展海上交通。青铜文化早期,处于领先地位,成为金属原料转运中心。但后来,日趋衰落,处于米诺斯文明影响之下。
②米诺斯文明(约前1900-前1450)。是克里特岛的青铜时代的中、晚期文化,是希腊古典文明的前驱,以王宫、壁画、陶器及工艺品著称。因为前1500年持续的自然灾害和迈锡尼人的入侵,其繁荣宣告结束。
③迈锡尼文明(约前1600-前1100)。分布在希腊南部和爱琴海区域。以城堡、圆顶墓建筑及金银工艺品著称。农业、贸易发达,并且与埃及,叙利亚有文化,商业联系。那时的人们已经信奉宙斯等神。前1200年的特洛伊战争之后,由此衰落,在世纪末被多利斯人所灭。
二、荷马时代
迈锡尼文明被摧毁后,希腊本土在前1200年至前900年末出现了衰退,同时,希腊本土原始氏族解体。它以反映該時期社會状况為主要依據的荷马史诗《伊利亚德》和《奧德賽》而得名為荷马時代。
荷马时代处于迈锡尼文明哀落之后,希腊文明在某些方面出现暂时曲折的时期,所以又有「黑暗时代」、「希腊的中世纪」之称。这-时期处于氏族社会末期,已有阶级的萌芽,虽然存在原始民主,但是军事首长的权力日益增强,所以在社会发展阶段上属于军事民主制时期。各部落或部落联盟中,普遍存在长老议事会、人民大会和军事首长三个机构。到了这个时期的后期,整个希腊社会除个别社区外,都已开始向奴隶社会过渡,希腊人已经站在文明时代的门槛上了 。
随着多立斯人南下,有相当一部分迈锡尼人退至阿卡狄亚、克里特岛和塞浦路斯,在那里继续发展,使这些地方成为日后希腊古典文明的发祥地。从而煊个峙则也可以说是希腊远古文明中心东移的峙期,也是新的古典文明孕育时期。
特别是随着部落大迁徙结束以后,希腊开始由部族向民族过渡,形成了伊奥尼亚族、埃俄利亚族和多立斯族三个希腊民族。稳定的民族居住区逐渐形成,形成稳定的民族共同体。到了公元前九 世纪,希腊本土、爱琴海诸岛和小亚细亚西岸基本上连成一个整体。这样,希腊古典文明这个主体也就形成了。
随着希腊民族的形成,希腊人也创造了自己的文字。希腊语是一种印欧语系语言,其历史开始于公元前十四世纪,一直延续至今,其经历的时则,比任何别的印欧语系语言都长,前后共计二十四个世纪。从迈锡尼时期开始的“线形文字 A”和“线形文字 B”,直到公元前八世纪时,希腊人根据闪语的模式,创制了新的字母,这种字母很快就从东到西,在整个希腊语世界广泛流行开了。
随着希腊人日益广泛掌握冶铁技术,并在农业和手上业中普遍使用铁制工。农业、畜牧业成为主要生产部门,公社土地由每个家庭耕种,贫富分化日趋严重,开始出现私有制和奴隶制,但作为奴隶主的氏族贵族这没有完全脱离生产劳动,然而在战争中氏族贵族日益起到重大作用。随着阶级社会的形成,公元前十至前九世纪第一批希腊城邦产生,荷马时代也就终结。
神话
古希腊有三种神话。影响后世哲学最广的,也在后世最广为流传的——荷马神话。更为抽象化,更具有哲学思维的——赫西奥神话。由东方引进的,不同于“主知”的,主行的——奥菲斯神话
荷马神话《伊利亚特》和《奥德赛》
「荷马」或为一位诗人智者或一群吟游诗人,甚或由一名曰荷马者带领一群诗人所组成编辑群处理原始希腊人伟大先祖神话——前1300 年左右南迁至极点特洛伊文明之事迹。这群曾云游各地而接触东方高度文明的原始希腊知识分子显然认识东方文字系统与农业文明而省思:希腊人不能再靠游猎抢劫维生,因本地已无文化资源可供掳掠,若再往东往南迁徙将碰撞更爲强盛的大河文明帝国,故须定居当地从事具永续经营可能性之经济活动。他们须改变社会文化生活型态以使其种族得继续生存,此需透过神话系统改造及文字化——此使原本适于游牧迁徙的口传文化「定居」于文本中而转化成较稳定而适于农业文化之经典文明。将古代口传神话编辑整理形成——稳定而适合定居及文明性经济活动的世界观,提供族人不再动荡游荡而是稳定生产的文化生活方式之精神建构。
这是希腊神话文学性系统编辑的人文或文化因素,为希腊人穏定于巴尔干半岛而安居乐业的一种精神性条件或结构的世界观,引导其进入此世界观所适合型构的社会型态。若无荷马神话史诗系统整理,天神、海神与城邦之神地位渐升高,希腊人不易转型成海洋文化。文学性神话系统之出现代表第二波野蛮人南移遭遇高度文化之长期冲突使居于其中智者进行文化反思创新之结果。因在神话结构中不但可见原始亚利安文化背景,亦可察觉此低度文化与后者冲突发展之过程与结果。由此神话系统建立言始能有效解析从原始、北方南迁的亚利安人支系形成古希腊文化之起源。
荷马神话的体系固然讨论神明的来源,讨论宇宙的起源,但是最后还是归结到人类生存的问题。
人类生存的问题,主要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荷马的诗篇中,人性固然遭遇到许多不幸的事情,但是他总能够行使自己的自由意志,去行善避恶。当很多神明由天上刚刚降凡之时,由于他们把在天庭上作恶的习惯带到尘世中,人类的社会就开始不安宁,起了混乱。这种混乱的情形, 荷马以诗篇用希腊文字描述了这些混乱的情形。
他描述的目的,是希望人类靠着意志能力,理知的引导,能够使自己过一个真善美的生活。所以,荷马诗篇中的神话,最主要的目的,乃是为了寻找人类更完美的生活,而其中所描述的背景也不过是给人类一种机会,使得人类能够为自己的前程开拓出一条康庄大道。在以人为中心的前提之下,荷马诗篇所涉及的问题很广,比方说生命的短暂,罪恶的源流以及作恶以后的责任,偶然和必然,死后的生命延续等等问题都在讨论之列。造些问题在荷马诗篇之下,都是以神话方式表出,而有的时候要写出人的命定和自由之争,要说明人的里面有善、恶二元在那里竞争。有的时候要写明神明和人类在这个世界上争风吃醋、争权夺利的情况。这么一来,荷马所写的内容虽然属于神话,但是在神话的后面却隐咸了哲学的思想,这种思想是说明人具有自由,能够谌识善恶,也能够选择善与恶做自己生命的伦理规范。所以荷马著作的内容虽然是神话、幻想,但是系统却是属于哲学,尤其所提出的问题是哲学性的,他解答的方式也是哲学解答的方式。
赫西奥(《神谱》和《工作与时日》)
这赫西奥 (Hesiodos) 在希腊的神话系统中,我们并非十分熟悉,可是因为它所遗留下的问题比荷马诗篇中更积极,更属于哲学的根本问题,那就是宇宙的起源以及神明起源的问题。荷马可以说解决人生罪恶问题的根本,认为所有的罪恶是神明从天上带下来的;赫西奥则要把神的起源问题,人类的起源问题以及宇宙的起源问题合并讨论。他觉得如果我们能够找出神的起源,人类的起源以及宇宙的诅源的话,我们就更能够了解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上,在人生过程中有善与恶的问题。
赫西奥总以为神和人的来源都是一样,他们都起于海洋。以为「水」才是诸神的发祥地;以为在这个地球上,除了「水」之外,整个的宇宙是混沌的。这混沌的宇宙,由于自身爱与恨的力量才形成了如今具有秩序的天地万物;就在这天地当中,所有万物都是有秩序的,它们都是善良的, 然后由于坏的神明的降凡,使得这有秩序的宇宙起了变化,在宇宙间没有秩序,就是所调的天灾,在人性中不好的,就是人祸、罪恶。
这么一来,赫西奥和荷马的系统就有所联系了。它不但解决了宇宙和 人生起源的问题,同时也解决了人生内在的罪恶的问题。
奥菲斯(秘教)
上面所提到的二种神话,即荷马与赫西奥的神话,都是西方原有的神话系统,在公元前6世纪的时候,由东方输进了一派神话体系,称为奥菲斯?(Orpheus) 。奥菲斯的神话具有东方的色彩,所以他们「主行」,跟荷马「主知」的神话本来是对立的;可是这个「主行」的学说,是要说明人生的过程中遭遇了许多择善避恶的难题,那么人类面临这些难题应该如何去解决呢?奥菲斯神话的目的是要指示大众,依恃一种很有规律的生活,如何节制自己的欲望,然后才能够解除外在世界对内心的束缚和引诱。因为这一派的思想主张实行,所以很显然地会逃避现世的功名利禄,寄望于来世的生命。
奥菲斯神话不只是主张在这个世界上有善恶二元的对立,永恒地争斗不止;而且主张在我们一身之内亦有灵肉二元,这个二元因为灵魂受了罪恶的惩罚,受困于肉体之内受苦受难,人的灵瑰就好像坐监的人,禁锢于牢狱中,失去了自由一般。人的灵魂结合肉体,就成了无法逃避生、老、 病、死的人;人生的使命就是要使灵魂解脱肉体的束缚,解脱之道就是修道,有时甚至要出家修道。
奥菲斯神话这种解答问题的方法,很显然的是属于东方式的智慧,是主张每一个人在实行上,在节制自己的欲望之上,如果能够达到自己想达到的地步之时,人性就往上面提高了一层。这种实行的方式,尤其是实行以后的结果,是用神话的系统表出,可是它所隐含的思想却是哲学性的, 它所提出的方法或化解之道却是哲学的。如此,在西方最早的时期已习惯于接受外来的文化系统;「主知」的系统加上「主行」的学说,使得人性在「知」和「行」的事工上,都得到和谐。
希腊神话世界观的特征
第一, 自然力和社会活动的人格化。希腊神话表达的是自然神的多神崇拜观念: 居住在奥林匹斯山的众神以宙斯为主神,每一位神专司一种自然现象, 比如,日、月、星、雷、河、海都有专司之神。后来又出现了执掌人类活动 (如战争、畜牧、农业)和代表人类特征 (如命运、正义、善、恶 )的神( 或由原有的自然神兼任)。这样, 自然的运行和人的命运全部归之于神的主宰。
第二, 神人同形同性。奥林匹斯诸神与凡人有着相同的体态相貌、七情六欲; 神以及神与人共同生下的英雄具有人的一切恶行:欺骗、虚荣、贪色、嫉妒、复仇、争斗。他们的个性十分强烈,行为受灼热而不可遏制的感情与意志支配。神随心所欲地支配着自然,诸神争斗的结局决定了社会进程和人的命运; 无论是自然界还是社会, 都没有自身的秩序和规则, 在世界中起决定作用的只是神的情欲和意志。
第三, 迷狂的宗教精神。希腊神话对神和英雄的激情和意志的无度的推崇, 激发出迷狂亢进的宗教追求。崇拜酒神的奥尔弗(Orphous)教派突出地体现了希腊神话的黑暗面。 按该教派教义,万物起源于黑夜女神, 黑暗的混沌产生出代表爱欲神的生殖力的蛋, 从中产生出万物。为了归复万物的亲缘力, 奥尔弗斯教派通过黑夜中酗酒、癫狂的活动, 追求脱离肉身、欲死欲仙的神秘体验。虽然奥尔弗斯教义只是希腊神话世界观的一部分,但据今人研究, 它到公元前 4 世纪时已被运用于所有宗教仪式,奥尔弗斯教如此广泛的影响力, 主要来自于它鲜明地反映了神话世界观原始特征和非理性的迷狂精神。
第四,?生成演化的世界图式。希腊人从来没有“从无到有”的创世观念, 神的意欲行为和自然的生成变化被不加区分地交织成一幅世界图式。早期的荷马神话用“命运”来概括神也不能逃脱的决定性。后期出现的赫西奥的《神谱》以谱系形式,描述出世界生成的过程: 首先生成的是卡俄斯 ( 混沌 ) ,然后是地神该亚、冥神塔耳塔罗斯和爱神厄罗斯。接着, 从卡俄斯中产生出明亮的厄瑞玻斯和夜神倪克斯, 两者结合生出太空神埃忒耳(以太) 和白昼神赫墨拉。该亚则生出覆盖她的星空神、山神和海神等。希腊神话的世界生成图式对后来的希腊哲学的宇宙生成论发生直接的影响;但是, 这种图式以神人同形同性观念为基础,用人类的生殖力比拟自然的生成,它只是安排了自然物的时间次序, 并没有表达自然界的内在联系、活动秩序和变化原因。
希腊神话自公元前 9 世纪始已成体系, 希腊人用它解释自然界和社会发生的一切现象, 指导宗教和道德活动。这个自满自足的世界观长期统治着人们的思想, 直到公元前 6 世纪左右,第一批哲学家才开始寻找比神话世界观更为合理的自然观和道德原则。
神话与哲学的契合
希腊的哲学能出现井喷式的发展,这说明其的哲学不是一朝一日出现的。希腊神话之所以能在社会发展中代替哲学作出贡献,也能说明希腊神话本身就有古希腊人的哲学思想,这些思想催生了第一代哲学家,也影响了几乎所有的古希腊哲学家。
(一)从创世神话到万物本原
原始人类为获得生活资料而在从事生产活动的过程中,面对大千世界形形色色的事物,已开始自发地探求万物的根源,将其中有些自然物(日、月、水等)加以拟人化成为多样的神;接着从多神中选出一个神,认为他先于其他神并且派生出其他一切神,这就成了后来哲学家们探求万物本原的思想先驱。大体有以下几种创世神
话。
1.?海洋之神和水之神。赫西奥在《神谱》中讲到,海洋之神俄刻阿诺 (Oceanus)是天神乌拉诺昕 (Uranus) 和地母盖雅 (Gaea)儿子,大海女神忒提斯 (Tethys)的丈夫,又是三千海洋女神俄刻尼德 (Ocean ids)和一切江河之神的父亲。荷马史诗《伊里亚特》中,也有相类似的记载:俄刻阿诺是围绕大地的江河之神、万水之源; 并还把俄刻阿诺看成是巨大的秩序井然的宇宙的力量,是-切生命所赖以生长的神。柏拉图将这种神话,同赫拉克里特斯的一切皆流的思想联系起来。亚里士多德则将这种神话,同泰利斯的水是万物本原的思想联系在一起。
2.黑夜或混沌。希腊神话中,还有将黑夜 (Nyx, 尼克斯)看作是原初的力量、万物的本原。神话中所说的黑夜,也就是后来哲学家所说的混沌状态。他们认为宇宙原初是混沌一片,是什么都分辨不出来的状态。用神话语言来说,这就是黑夜。亚里士多德在谈到事物的动因时,将神话中的「黒夜」和哲学中的「混沌」的关系揭示出来了。
3.时间。古希腊神话有把时间之神克罗诺斯 (Chronus)看作万物的本原。奥菲斯教认为时间是产生万物的第一因素。因为,有了时间就是有了运动;有了运动就将原来混沌一片的东西区别开来了。因此,在 奥菲斯教中,时间之神是万物之源。原来混沌一片的黑夜,没有运动,也就没有前后。一旦有了时间,万物就被区别开来了,并成为可以认知的东西。古代的时间本来是与农牧业的生产季节结合在-起,所以时间之神也就是收获之神。早期的希腊人还以神话的方式, 将「时间」看作是原始混沌的东西在运动中分化为一切事物的根本要素。虽然时闲是以拟神化的神「克罗诺斯」出现的,但是克罗诺斯的功能,恰恰表现了早期希腊人对于在本质化为万物的过程中「时间」的重要作用的朴素认识。这对后来希腊哲学家对于时间的看法,是很有影响的。
(二)宇宙的演化
同整个人类的实践活动和认识的发展有关,与本原问题紧密相 墻系,古人对宇宙的演化早就深为关注。
在希腊神话中,自然界的种种现象如日、月、江、海、雷、电 等是作为拟人化的神出现的。神话中将这些自然现象的产生,归于诸神间父子、夫妇、兄弟关系。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前面已提到过的赫西奥的《神谱》。它将古代流传下来有关诸神的庞杂传说,整理出一个-脉相承的谱系。煊部长诗主要分三个部分:(1)宇宙谱, 叙述宇宙的演化过程;(2)神谱,叙述以宙斯和克罗诺斯为代表的诸神谱系;(3)英雄谱,叙述半神平人的英雄们的谱系。
在宇宙演化方面,它湍世界的起源和诸神的降生结合在一起阐 述,实际上已经以幻想的神话形式,对宇宙的生成和演化作了素朴的猜测,甚至有了对自然现象总体作某些理性解释的萌芽:
在希腊悲剧诗人(如欧里庇得斯已佚失的悲剧《美拉尼珀》)和喜剧诗人的剧本中,记录下许多有关宇宙演化的古老神话。喜剧诗人阿里斯托芬 (Aristophancs,约公元前 446—前 385) 在喜剧《鸟》中, 保存下了很可能是代表奥菲斯教的关于宇宙演化的神话传说:
将这段记载,同古希腊第一个哲学学派米利都学派的阿纳克西曼德的有关宇宙演化的学说相比较,表明两者是非常相似的:
奥菲斯教神话强调爱神 (Eros,厄罗斯)作为一种结合的自然力量,在衍生天神种族,实即生成天地间万物的过程中,起着重要的作用。这明显地直接影响后来颇受奥菲斯教影响的恩培多克利斯的自然哲学,他将「爱」作为万物生成的主要动因。这也同样说明了神话和哲学之间的紧密联系。
(三)灵魂
古人对认识问题的探讨,往往是同灵魂问题密切相联系的。从有关的希腊神话中,可以看出人们是如何从前哲学思维向哲学思维过渡。就古希腊人来讲,灵魂不死并不是-种安慰,而是-种不幸。荷马的《奥德赛》中,叙述特洛伊战争中的奥德修斯在返回故乡的途中,在地府遇到已经死去的阿该亚人中最勇猛的首领附奇里訢(Achilleus) 的亡魂。他们之间,进行了一场如下的对话:
但是,阿奇里斯依然悲叹不已:
也就是说,阿奇里斯宁愿活在世间做奴隶,不愿现在死去去统治所有的亡灵(灵魂)。煊代表着当时希腊人的观点:活着的人不管怎样,总比死后的亡灵要好得多。
以后,随着公元前六世纪,奥菲斯教在整个希腊世界的传播,该教关于灵魂的看法,和希腊人原来的看法冇所区别。该教的一系列信仰,主要建立在「出神」(希 ekstasis)的基础上,认为灵魂只有离开肉体,才能呈现其真正的本性。灵魂并不像荷马所记载的那样,仅仅是人自身苍白的双重化,而是-个堕落了的神或精灵 (daemon)?它寄寓在凡世事物中轮回转世。而寄寓在人的肉体中的灵魂,可以通过「净化」(希 katharsis)和秘密崇拜(希 argia) 重新恢复原来的高层地位,回到原来所属的神的队伍中去。这种新的教义很快为希腊人接受,因为他们对原来诗人们所描述的城邦传统宗教那种仙凡异途的神感到不满,需要强调人人都可以通过「净化」的赎罪等手段而成为神,能享受永恒的福祉。
这正像英国著名希腊哲学史家J.伯奈特(J.Burnet) 所说的那样:「在任何情况卜,奥菲斯教的仪式和典礼的主要目的,是使灵瑰摆脱「生的轮迥, 即摆脱投身到动物和植物体中。这次摆脱后的灵魂,就再次成为神,而且享受永恒的福祉。由此可见,奥菲斯教的「圣徒」的灵魂是经过「净化」, 因而是不朽的。人们所谓的肉体的生,贾际上是灵魂的死,因此,肉体是灵魂的坟墓。灵魂相继被囚禁在植物或动物体内,直到最后 由于人的灵魂净化而摆脱生的轮回;至于那些不可救药的灵魂,只能被罚永远堕在凡间事物的泥潭中。奥并斯教的这种永生的、不朽的、高踞于肉体之上并且可以与肉体分离存在的灵魂的思想,以及轮回转世的思想,对往后西方的宗教和哲学都有深远的影响
灵魂(希 psyche), 古代希腊使用这个词有双重的含义。?-是从以上所说的希腊宗教神话流传下来的,和肉体相对立的东西,英国古典学者 G. S.基尔克 (G. S. Kirk) 等说它是:「肉体的一种非实体性的影像,它给肉体以生命,当离开肉体以后,它苍白无力地存在于冥府之中」 这种灵魂可以轮回转世,在以后的唯心主义哲学中就被发展成为不朽的精神题的本体。另一种意义是指呼吸,是生命的起源,是指人的感觉、情感、理智等意识活动的主体或活动本质。 后来的许多西方哲学家专门硏究这种意义上的灵魂,从而发展了有关认识论的学说。灵魂的两种两重意义在各个哲学家使用时是不同的,有许多变化和发展。
(四)社会历史
当氏族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时,人类就开始探索本氏族的起源等,这是原始人第一次把目光由自然转向人类社会自身发展的历 史。可是,由于传统文化的影响,人类当时仍这习惯于用自然崇拜的观念来解释社会历史问题,分不清自然和社会的界限。它具体反映在全人类在古代都曾以图腾来解释人类社会的起源和发展。以后,就进展到以神话来解释了。
古希腊诗人赫西奥,除了在《神谱》中提出宇宙演化的神话,还在《工作与时日》中,另行以神话的形式提出人类社会的发展观。他认为,当诸神和人类诞生时,诸神按时间递代退化顺序,把世间各族人类塑造成五个时代,以及相应的五个种族:(1)黄金时代-黄金种族。其时,人类和诸神一样安宁康泰延年益寿,丰衣足食和平相处,后来由于退化,失去了黄金种族的躯干和心灵。从而进入(2)白银时代--第二种族。其时,人类不愿侍奉神灵并相且残杀,但仍享有世间的第二等幸福,以第二等名誉留名后世。接着继续退化进入黄铜时代---第三种族。其时,人类凶猛彪悍,手持矛叉崇尚暴力,以致堕入凝固黑暗的地狱,结果难见天日湮没无闻。接着天神宙斯塑造一个更优秀更正直的种族,从而进入(4)英雄时代。这时,人类又生活在福地乐土,无忧无虑地享受着宁静的闲逸,享受着繁盛甜美的物产。接着,进入赫西奥当时生活于其中的(5)黑铁时代——第五种族。这是受苦受难备受压迫的悲伤的种族,其时人类日夜辛劳从无间歇,备尝忧患的重负。父子不和,夫妇不亲,乡里不睦,友朋不欢,正义和善良的人士却得不到善报,而奸佞之徒傲慢残暴之辈反而身居高位。最后,人类社会生活和秩序达到极端混乱。结果,天神宙斯使这个傲慢的种族迅速地走向毁灭,把城邦夷为废墟,「让可怕的悲哀留给受遗弃的人,不可医治的疾病,不可缓解的痛苦」 接着天神宙斯再次着手改造,使之恢复到原初完善状态。这样,人类社会的历程,不是越来越走向完善,而是处在混乱交替的周期循环之中。这种神话式的社会历史观在西方有深远的影响,直到近现代的O.史宾格勒 (O.?Spengler. 1880-1936) 和A.J.汤恩比 (A.J.?Toynbee. 1889-1975)等,继续致力于制定一种以分析各种文明的循环发展和衰落为基础的历史哲学。
与之相对立,以埃斯库罗斯?(Aechylus,约西元前 525- -456)为代表的古希腊悲剧诗人,借助于普罗米修斯这种神话形象,却歌颂了同天神宙斯相抗衡以创造自己的历史。歌颂人类由于掌握了数学;这门「最高的科学」,掌握字母的组合以记载事物,驾驭野兽为自己服务以减轻沉重的劳动,掌握了种种技术和医术等。借喻人类「摆脱了镣铐之后会和宙斯一样强大」 这里,以苗芽形态蕴含着人类通过劳动创造自己的历史的伟大思想。
综上所述表明,古希腊人有他们开始对其所面对的世界及其现象进行抽象的哲学思考以前,就早已凭借神话思维的形式,对诸如世界的本原 (Arche) 、宇宙的演化?、灵魂和肉体的关系,以及人类社会自身的由来及其发展等试图加以解释。尽管这种解释是相当幼稚的,带有浓厚的拟人、神化乃至迷信的色彩。这是同当时人类还未能将自身同所面对的自然界,相对地分离间来,人类自身还被束缚在血缘氏族的纽带之中,尤其是同人类的改造客观世界的活动,无论就其深度和广度而言都有极大的局限性分不开的。以后,随着人类改造客观世界的活动的发展,随着氏族社会的解体及其进入阶级社会,人类的认识能力也就起了质的飞跃,从神话思维模式转向哲学思维,开始以概念、范畴等形式来解释自然界、人类社会以及认识自身。从而开始形成作为整体世界观的哲学,以后随着认识的发展,又逐步从作为整体不分的哲学中分化出其各个组成部门:宇宙演化论、本体论、认识论、逻辑学、辩证法、历史哲学、政治哲学、伦理学和美学等。但是,神话思维模式确是人类进入哲学思维模式的一个必经的阶段,它们之间存在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神话和文化及社会的联系(游猎→农业)
公元前 800-600 年间古希腊开啓城邦与殖民地文化,在神话演变中可见其源由线索。神话结构从荷马转至赫氏者:原本荷马神话最基本结构元命运与时间等同。时候到即命运。这种时间与命运之等同使时间隐含一以战斗爲过程之生死循环结构。但赫氏神话中命运与时间等同性开始质与量之改变,时间有次序、阶段与发展而不仅两极性无限循环。神明有生成时代,即旧神与新神朝代演进。朝代阶段化呈现发展而从道德言则由坏变好。人类有五至六代却由好变坏。人类从黄金时代至石代者堕落过程中因宙斯不容黑铁人无耻而以洪水灭之,显示其具正义感,神产生道德观。故时间之爲先后次序底意义始爲被人意识的观念而引起发展义与价值观。从单纯斗争生死循环经验至先后次序观念乃重大转变。荷马无农业文明之善恶价值可言亦无其道德问题。赫氏则始有时间观念,因原始希腊人战斗团体式社会需转型为农业社会,时间对此极其重要。农业时间观乃规则性而具规范意义。春耕夏种秋收冬藏,农事若错过时序或于不对时节进行便枉费苦工。故时间会引发对错观念。农业文化中时间观念遂联系道德观念。从游战民族至农业社会转变,可于希腊神话转变中察觉端倪。神话转化甚至是使希腊人成功由游猎社团转型爲农业社群之关键:神话在世界观上关于农业之宇宙秩序、时间观念与道德价值等精神建构乃原始希腊人转型爲农业式生活方式与社会型态之文化脉络乃至条件。从赫氏神话可见农神与酒神兴起与壮大而爲农业神话,其中有-兄弟互勉故事,即学农习商,勤俭安分,而不再限于勇敢、义气等战斗社团价值观。
故于文学性神话系统本身发展中可见具智慧诗人如何经神话之历史性系统化爲古希腊文化演化进行世界观性精神建构本身之发展。(一)由荷马浑然一体的命运世界观开始分化出宇宙生成观,描述世界如何产生。(二)希腊人习以爲常的社会结构一一由奥林匹克诸神及其与人类间关系所表逹者,在神话系统之发展中亦有所变,旧神被新神取代等,表现社会结构演变。此转变显由强盗集团变成农商业社会,乃至神话愈益强调农商业之神。(三)道德规范转变:由早期勇敢、忠诚、忍耐、坚忍、自制等武德转化成农商业社会文化道德如勤劳、节俭、公平等。
由游猎民族转型成农业文化亦使社会产生结构性变化。头目因本身较尊贵权威的身分地位、拥有较佳资源而转型爲古代农业文化典型上层阶级——贵族,战士则转型爲劳动技术阶级——农夫与工(艺)匠。道德观转变却呈现古希腊社会转型不同于东方文化之特征:农业与商业社会并进。此主因其社会经济条件因素特殊性。一则贵族因其英雄血统渊源与权贵身分地位而成社会权威所在,爲保持其权位遂提倡神话宗教与族法制度,因神话保证其英雄祖先系谱,而源自神话权威之族法保障其从先祖继承的身分资源,包括既有资源分配与持有方式,原始部族流传的族法遂须加上农业社会之权利基础一一财产私有制。原始战士并未成奴隶阶级,因其与头目本同质同源,其关系非经济式主奴关系而是军事式官兵者,只因命运不佳无法成头目,但仍有其社会自主地位与资源。
一旦转型爲劳动技术阶级反不必再依宿命,而靠自己勤劳节俭与聪明,财富可依个人能力努力与智力发挥而累积。此遂使该阶级资本条件不比贵族差,而其阶级地位又不致阻碍其经济活动自主性与私有性。再者希腊地理环境不适种植谷类等民生作物,而较适葡萄与橄榄等经济作物。这些需经技术性加工方提高其附加价值:酿成葡萄酒与榨成橄榄油。但这类成品不能当主食而须以物易物或进而藉商品交易方式与本地外经济圈进行贸易,换取其他生活必需品,故希腊人开始经商于小亚细亚、巴勒斯坦」埃及甚至意大利。其劳动技术阶级须发展精致农产品加工业,有效率的航海运输业及 高利润的贸易业等工商活动。爲提高产品质量,运输效率, 贸易便利,这些不似贵族子弟只在家守城的平民须在其拓展商机地区建立殖民地以加速其农工商业发展, 从起初转运站功能变成直接生产加工销售重地,如小亚西亚西部与意大利南部均成希腊人殖民地,希腊本地遂转型爲金融营运管理中心与高价位产品研发中心。当希腊扩张 殖民地时,其所获利润日增而直接于贸易地进行经济活动形成殖民地文化体。此活动进行所成利润之大,形成原乡与殖民地落差。城邦文明与殖民地文化几乎并进,进步时间差距缩短,使空间优势变得重要,以致后来希腊本土城邦会受殖民地发展之挑战。因地理位置上殖民地反比希腊本地更快遭遇与其进行贸易的东方高度文明之挑战而进步。尤其贸易大国雅典遍布各文明地区边缘的殖民地遇到不同世界观与神观冲击与遭受高度文化挑战却可学习第一流文明。这是哲思从殖民地先始之因。
希腊社会结构剧变,神话已经不能适应社会
公元前 600-400 年是城邦政治与殖民地发展颠峰。希腊面对剧烈社会结构转变:(一)希腊本地新兴阶级如商人船长随城邦社会经济发展兴起,与传统世袭贵族形成阶级冲突压力。(二)希腊本地与殖民地发展落差产生冲突潜在能量。原本远离家乡至殖民地创业的平民阶级变成事业有成新兴阶级 ——包括殖民地主,贸易商人,航运船长——回到母邦面对贵族及其又经两百年而显老旧的族法,遂与本地新兴阶级集结对抗不平,产生新社会文化冲突。以原本贵族方式重新分配源自殖民地的新财富与新资源之不适当,导致城邦内在价值与结构改变问题:经济机制之不公与社会阶级之不平。贵族受挑战,新兴阶级受压抑,普遍心理不平衡而易生暴戾之气。(三)原始希腊人本并不了解文化间文明交流形式如何,殖民化过程中始与其他文化以非武力方式接触,其成功转成农商业文明社会而向外扩张时遇上高度东方文明,产生摩擦乃至冲突。
希腊爲解决社会文化冲突首先发明一种独特文化元素建构,运动竞赛。但若只在身体层面抒解暴戾,社会阶级与利益冲突及心理不平衡不会因此消失。它进而从事伟大冒险的社会文化工程——城邦法律与政治体制之改革与创新及悲剧文学之创作与教化,前者中最有名者雅典梭伦立法(Solon, ca. 630-560 B.C.) 。此代表希腊各城邦进行立法运动或制宪运动,实际是社会改造运动:原本社会体制不适应新社会结构,须将规定人际关系的建制革新,以前神话族法需转爲宪法与法律,即将强盗社会遗留宗法进行改革。城邦法律改造运动须将旧有贵族所恃族法中关于各阶级权利与资源分配依新社会结构与活动改造。这遂涉及城邦政治权力结构之改革,乃宪政思想滥觞。其中最大胆尝试乃梭伦立法所设计的民主体制,使由游猎民族发展成农工商民族中多元发展的社会势力得合适政治权力分配与行使之基制。古希腊宪法体制运动涉及一百多个城邦,故生各种政治思想与体制创发实验、对比竞争之可能。梭伦律法对今日世界影响主要在民主体制滥觞,民主精神则源自公平正义概念。梭伦藉一社会政治机制之建立使公义概念重新定义,从社会政治制度面解决公义问题,而非从文化与精神层面处理之。故问题并未完全获解决,这是《邦国》前半部背景。梭伦律法并未解决公义概念本身意涵问题,柏氏以此为雅典制度本身缺陷,这是他反民主制度主因之一。或以其反民主乃因其贵族背景,实则柏氏洞察雅典民主制度奠基于薄弱不清的公义概念。此乃文化冲突未解决 而造就哲学起源与发展。政治制度变革未解决根本问题,反而揭示其他更大问题。人心中所经历不平并不经参政之实践完全消弭。首先,心理不平衡或伤痕需情绪宣泄与心理治疗。其次,全民参政论政过程中教育爲公民是否成功政治家之关键。这也暴露原本希腊教育资源完全掌控于贵族阶级之不公。
心理问题乃更深层者。原始神话中人对抗神祇与命运最终却不可能成功,这悲剧性格无法解释社会急剧发展所生崭新问题:人自己,人与人及人与制度间冲突者。悲剧不似神话以神人斗争或命运对人摆布为基调,而以人间斗争及人对既有制度挑战爲主题。人之问题更源自人之性格与制度之僵化,这实反映新兴阶级与贵族之为既得利益者 间冲突。希腊悲剧遂具象征意义:古希腊文化开始疏离神话系统解决问题之方式,但戏剧功能抒发宣泄情绪,并不能在实质运作或更理性层次解决问题。故人际冲突之处理或回到社会政治制度改革,或进而于哲思理解人是何物,爲何人间有冲突,此是否能经一崭新语言形式处理。悲剧或喜剧可使体育竞赛之压力得以解消。奥林匹克运动会与 悲剧之发展乃朝向社会整合及城邦间和谐目标。希腊神话面临内忧外患,一则内有社会冲突压迫,要求改变神话既定之社会结构,另则来自完全不同文化世界观挑战,刺激对希腊神话世界观之反思。
社会资源分配不公所造成问题中比政治层次更基层者是教育源不均。这带动全面教育改革诉求。如何?首先从教育资源重新分配始。新兴阶级要求教育普及,因本只有贵族接受教育。贵族教育型态——音乐即文学及体育——乃源自族长阶级特权,唯其拥有吟游诗人与武术教练。贵族不愿将这传统资源分享,因在新兴阶级崛起之际,这几乎是其所剩唯一优势。何况这古董级教育型态与内容符合海外殖民地经济新贵需求?在前线遇见异文化之希腊人发现东方高度发展大河文明素养远优于其文化。这象征文化冲突已达临界点。新兴阶级之文化自卑感转为强大教育改革诉求,此遂形成殖民地文化运动。他们需自行于外地寻找其他或更好的教育资源,即殖民地或此与东方文明 接壤之境如小亚细亚、中东及埃及。这新兴的教育资源或家庭教师是产生第一批哲人之土壤,即自然哲人与辩士或智者。教育本为贵族独占,新兴阶级产生却带来社会问题, 挑战旧有族法制度,与贵族进行讨论,发现自己知识与语言教育不足,遂从外地招买教授知识与语言技术者。这是 后来柏氏批评辩士之背景,指责他们贩卖知识。真知识不能如食品消费,真教育启发对话进行讨论,这是苏氏与柏氏学院之教育语言形式。希腊遂经两次教改,一是新经济阶级挑战贵族神话教育系统,礼聘外邦智者传授知识。二 是苏氏与柏氏对此教改之反省,对贩卖语言知识之批判。 挑战希腊神话世界观权威者是自然哲人,辩士则挑战神话 与宪法之语言权威,认爲人不能认识神,故无法以语言了 解之。神话之解消是自然哲人与语言辩士对其双向解构。 如是便不难了解爲何柏氏《邦国》进行教育批判与构思新教育建制。
希腊教育之目的在从政。希腊人一出生就是社会动物,以整体为生活单位,这本源自原始游猎社群之政治文化特色。经社会发展,政治活动日益重要:从战斗团体至城邦因经济作物生产而向外发展殖民地,最直接有效问题解决方式首是政治方式,对内,对外,对他邦,对殖民地,这是希腊政治文化另一特色:一切「泛政治化」。在冲突中藉政治法律解决问题,在被挑战时建立精神结构。故政治涉及伦理学发展,从族长战士之命运关系,变成贵族平民利益冲突,发展各种政体宪法制度之设计、测试、实行丶竞争,伦理观也改变。原始的听天由命生命观,人应具勇敢、团结、忠诚等袍泽之情,尤其战斗团体之雄性价值观及对命运、苦难与死亡之敬畏。此雄性道德发展至新兴阶级社会人际冲突,遂经权力结构改革寻求权利义务之公平合理分配。人际政治关系是社会群体伦理学,而非个人道德学。当神话命运观渐失而须以新世界观取代,理性与正义出线。公平概念取代命运,但其内涵却又尙未完全为普泛公认。人人要求公平,却不知何爲公平?悲剧乃因模糊的公平概念或其不同者间冲突无法贯彻而形成。农工商社会价值观渐取代游牧战斗民族价值观。前者在希腊独特背景下主要核心概念是公义。在其文化发展脉络中农与商业社会发展平行,以致资源财产与社会地位重新分配问题严重。故公义变成重要课题。希腊哲思所处理伦理学问题遂皆是政治伦理者,故须在此背景下理解柏氏早期与中期着作。
这便产生新的文化冲突问题:何政治、社会与教育制度最好?谁能代表希腊?宪政运动代表希腊政治社会建制全面改造,但宪法与法律之革新、改造、设计与建立涉及世界观之改变与构思。以往依神话决定神人、人际关系,现则依律法。法之权威何来?以前源自神话权威,如今有人不信之,尤其在殖民地接触更多种宗教与神观的情况下。故须以新世界观为宪法权威之基,这是哲思产生之主要社会文化处境。希腊人需重观世界结构,包括神话结构问题,命运—神祇—人类之三角关系是否需重新理解,三结构元是否需重新认识,尤其何为命运所象征宇宙最基源本质,何为神祇所代表自然最基本力量,何为人真正本性与特色及其存在意义与价值等。希腊文化生成过程中主要经历三次文化冲突与社会变迁,从神话世界图像之传承及转化,到悲剧与运动之创作建制乃至宪政体制与教育制度之设计实验,终至哲思之原创,不断企图以崭新文化元素解决冲突,而起初一切源自神话。故希腊文化思想史需从希腊神话探究起。神话世界观中命运—神祇-人类浑然一体的结构又如何被哲思反省?这则有两条进路:-是先处理命运-神祇之结构关系,另则以人本身问题为重心。此即宇宙论哲思与人事论哲思,为后来理论哲学与实践哲学区分之初略。柏氏哲学基本欲解决理论与实践哲学之分裂而发展其理念论。《邦国》关于理念论三譬喻可见端倪。
希腊面临的外部危机及机遇
公元前 600-400 年间乃古典希腊文明黄金时期,发生希腊与东方大河文明冲突之高潮,波希战争是希腊人文化历史意识之兴起所在。神话基本结构元是命运,神人间斗争甚至战争乃与命运或机运及不公平分配紧密相系。人的才干与神的本性并不决定事情发展,而是无理性的分配。此发展至悲剧时命运之主题与结构仍在,但神祇渐成较机制性的角色。神话中神人对抗彰显神人命运之特质,悲剧则较是人际对抗。古希腊文化已从神话信仰式战斗团体转成具社会经济政治分系规模之文明体系。当历史观点进入希腊世界观后遂呈现出其与外在世界之接触已发展至一种冲突无法避免之刻,希腊人产生文化历史意识,不再只以神话世界观理解一切。当殖民地发展造成社会冲突一一新阶级产生与旧社会继续掌握权力间的冲突,希腊人遂以政治、艺术、教育等文化机制形成文明体系来解决。当希腊以崭新文明体之态势向外扩张时,遇更强势文化即东方文明所致挑战,当时代表者爲波斯,本是亚利安人一支系,但其文化社会政治结构已发展成两河流域大河文明式大一统帝国,采全面性同化政策使所有民族间可进行融合,东方文明特色之一正是其同化思想与能力。
波斯文明代表东方文明民族大集结可在其军事文化之建构中窥见:腓尼基海军文化、埃及与两河之战马车文化、小亚细亚与巴勒斯坦之步兵文化及波斯的骑兵文化,本是一种联合大军团。 据史载估计波斯攻打希腊之正规部队便动员两百五十万人,此尙不包括后勤补给;若据战争数学,则至少动员五百万人参战。希腊如此可畏?可能是希腊第一位历史学家希罗多德 (Herodotos, ca. 484-430 B.C.) 夸大其词以表现希腊之英勇一一五千人打败五百万人。但即使保守估计波斯所有军种总和至少一百万人。当希腊殖民地继续扩展时,终于碰撞东方兴起的波斯帝国。其攻打希腊直接原因即在希腊祖国协助小亚细亚之爱奥尼亚殖民地城邦反抗波斯势力,需派兵解决当下问题。这是刚兴起的西方文明与历史悠久的东方文明第一次正式军事冲突(约公元前499-477 年)。
东方在波斯号召下集结对付新兴希腊文明。这激起希腊之文化意识,一新兴民族作爲一新兴文化主体在被异文化挑战时方意识到其自身为-文化生命共同体。此战促使「西方」观念形成,因它使原本各自为政的希腊人意识自己是希腊文明者,觉悟自身生活与文化方式之价值,故须团结包括军事与文化力量对应来自东方帝国之挑战。波希战争之导火线虽是殖民地经济冲突,但真正原因或问题属精神层面即文化冲突。此从公元前 600 年便已开始逐渐萌生,由于制度面改革并未彻底解决希腊本士与殖民地文化冲突,遂导致希腊人拓展殖民地时,问题未解而继续酝酿。当其扩展至亦正扩张的波斯帝国势力范围而发生正面冲突时,此问题便达高峰。希腊除以戏剧文学创作,宪政制度推展,社会教育改革应对文化冲突外,需进而发展文化历史意识与哲思反省批判为解决问题之文化元素建构。希腊文明奠基乃至哲学起源最主因乃面对外来高度文明挑战。但真能面对波斯与东方文明者不是军队而是一崭新世界观与思维方式,如何处理人与世界、人与人、人与神、人作为一集体与另一集体之关系的崭新方式,历史中尙未出现的古典希腊哲思。当冲突不仅是军事集团间对抗而是文化生命体间对决时,命运概念不再强烈,希腊人觉得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历史由自己书写,希腊文化需一崭新世界观来面对命运无法解决的新问题。
哲学产生之内部条件
黑格尔在谈到哲学和哲学史的起始时,强调思想的自由是哲学和哲学史起始的条件,思想必须独立,必须达到自由的存在:
这种所谓的「自由的意识」,是同主体的人意识到自身独立相联系 的。在原始氏族社会里,人们彼此间结成氏族血缘共同体,这种共囘体曾经是人类生存、同自然界作斗争的必要条件,其成员还不可能意识到自身独立的个体的存在,因此也谈不到主体(个人)和客体(个人的认识对象)的分离和对立。随着氏族共同体的最后减亡,特别是随着商品经济和货币的出现和发展,既促进了蜃于工商业奴隶主阶级成员的「个人自由又促使其意识到个人的独立存在,从而促使「自由的意识」的发展。此外,从根本上讲,当时只有奴隶制才使农业和手工业之间的更大规模的分工成为可能,从而为古代文化的繁荣,即为包括哲学在内的希腊文化的发展创造了条件,「没有奴隶制,就没有希腊国家,就没有希腊的艺术和科学。」 因为只有这样,一方面随着社会生产力的长足发展,才有可能提供剩余产品,使社会中的某一阶居可以脱离生产和交扩活动,从事哲学思考等活动。这点,亚里士多德在一定程度上也是认识到的:
正如我们把一个为自己并不为他人而存在的人称为自由人一样,在各种科学中唯有这种科学才是自由的,只有它才仅是为了自身而存在。
最后,值得注意的是,古希腊哲学最先不是在其本土的某个城邦如雅典等产生的,而是于公元前六世纪初产生在其东方小亚细亚地区的殖民城邦:米利都、爱菲斯和萨莫斯岛。这当然并非是偶然的。小亚细亚现属土耳其,古代称作阿那托利亚 (Anatolia), 希腊语意指「太阳升起的地方 。伊奥尼亚地区则是濒临东地中海小亚细亚西岸中段,从南到北的一条狭长地带,加上附近隔岸相望的两个岛屿萨莫斯岛和开俄昕岛。这里气候温和,自古以来就是富饶的地方。希腊人在这里建立了十二个殖民域邦:「现存,这些伊奥尼亚人已在世界上我们所知到的气候和季节最优美的地区,建立了自己的城市。」这些殖民城邦中,以米利都、爱菲斯和萨莫斯岛最为富庶和发达。它们由于较之母邦雅典等更早地割断了同血缘纽带相联系的氏族制度的联系。结果,正像 A.J.?汤恩所指出的那样:
些海外殖民比上,到后来才由希腊的欧洲大陆部分仿效实行。
此外,这些殖民城邦,同东方关家的商品交换和文化交流也更为发达,同西亚(指伊朗高原以西至小亚细亚半岛,包括阿拉伯半岛在内的广大地区)和埃及等文明古国之间商品贸易和文化交治极为频繁。因此,这些殖民城邦可以说是处在东方文化的洪流中。结果,正像 w. 耶格尔所揭示的那样:
……人们可以看到,小亚细亚的希腊人在贸易、艺术和技术方
的确,希腊文化是受惠于东方的,是以东方文化为背景而发生的,而且还正像 E.R 多德斯 (E. R. Dodds) 强调地指出的那样,以后仍继续影响着希腊:「它也从来没有跟东方背景完全隔绝过。」
综上所述表明,希腊哲学是伴随着奴隶制民主政制城邦的确立而产生的,它的产生同私有制、商品贸易、货币经济的发展,以血缘纽带为特征的氏族制的解体,科学技术的兴起等等有着密切的联系。以泰利斯为代表的,标志着希腊哲学产生的第一个哲学学派——米利都学派,几乎是紧接着梭伦的「政治革命」产生的。泰利斯和梭伦是同时代人,而且彼此间建立起友谊和交往过泰利斯本人同时是杰出的天文学家和数学家。创立占希腊哲学最早的具有唯心主义倾向学派的毕逹哥拉斯,与在雅典推行僭主政制的庇西特拉图是同时代人,并目本人也是-个杰出的数学家。爱菲斯学派的创始人,「辩证法奠基人之一的赫拉克里特斯,同最终确立雅典奴隶制民上政制的克利斯提尼是同时代人。由此可见,希腊哲学几乎是伴随着民主政制的确立而产生的,正因为它割断了同氏族社会的联系,并从而同时也摆脱了前哲学思维——宗教神话的羁绊,同数学和自然科学建立起紧密的联系;伴随着整个城邦奴隶制的繁荣,在不长的时期内,就把人类的思维能力推向高峰,从而对今后整个西方哲学的发展起到深远的影响。
本文参考:
邬昆如:《西洋哲学史话》三民书局,2011年9月。
陆敬忠:《西洋哲学导论_哲思核心理念生成发展史》洪叶文化事业有限公司,2007年。
范明生:《苏格拉底及其先期哲学家》东大图书公司,2003年。
赵敦华:《西方哲学简史》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