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情人生小孩恋上小39岁同性恋,一生放荡风流:她到底有多悲凉?

  1980年,扬遇见了一个女人。

  那年,他27岁。

  她66岁。

  她叫杜拉斯。

  他先爱上她的文字,然后爱上她。他们相爱16年,直到死亡将带走。

  1992年,杜拉斯为扬写了一本书——《杜拉斯的情人》。

  在书里,她说,扬是天使。

  但扬自称,自己是她的、秘书、奴隶。

  最早的时候,他先读到《塔吉尼亚的小马》,惊为天人。

  此后,他不再读康德。不再读斯宾诺莎。

  只读杜拉斯。

  他对这个名字心醉神迷。

  杜拉斯,

  Duras,

  五个字母,像宿命一样落在他头上。

  他模仿她的签名。

  将她的书揣进胸口。

  像珍惜秘密一样,珍惜她的每个字。

  1975年,他第一次见到杜拉斯。

  当时她是去参加《印度之歌》的讨论会,扬也在。他坐在台下,像看着一团苍老但迷人的光。

  散会以后,一帮读者和她一起去酒吧。他也在。

  上车后,他终于发问。

  “你有情人吗?”

  “一个也没有。”

  他请她签名。之后给她写信。

  一封接一封。

  “信很短。

  类似于短笺。

  也类似于从一个无法生存的、致命的、荒漠似的地方发出的呐喊。

  信纸上方,有写信的地点、时间或天气:

  晴或者雨。

  或者天冷。

  或者:孤单。”

  他写风,写时间中的碎语,写自己,写她。

  持续7年后,有一天,他不再写了。

  这一招非常好使。

  杜拉斯的信追来了。

  她说:“我病了,现在好多了......我刚刚写完了一个电影剧本,其中有一段是为您而写的。”

  他成为杜拉斯“一个绝望中的同伴……他在,在等她。”

  1980年3月,杜拉斯对他说:“我期待在您身边。”

  扬打来电话,要求见她。

  杜拉斯拒绝。

  “为什么?”

  他说,“为了相识。”

  她叹息着投降,“好吧。”

  1980年夏,27岁的扬?安德烈亚带着一瓶酒,敲开了杜拉斯的房门。

  他放下简单的行李,说:“现在,我来了,我就留在这儿。我别无所求,要么认识你,要么死去。”

  那天晚上,杜拉斯拥抱了她。

  他留了下来。

  此后一直没离开过。

  他成了她的助手。也有人说,她的奴隶、她的暴君。他用打字机,帮她记录文章。

  他们做饭,也做爱。

  扬记录过他们的“初夜”:

  那个夏夜,在黑岩公寓,杜拉斯默许一切发生。

  或者说,她在引领。

  “来,别害羞,到我这儿来,我将向您展示我的躯体。来,抚摸我的身体。”

  她那时快70岁。

  皮肤松弛。

  身体全是衰老之相。

  但她要。

  “对,再来,爱我吧,爱得更热烈一些。”

  他照办。

  她几乎在恳求:“吻我吧!”

  同时给予他疯狂的自由。“我在这儿,你想怎么对待我就怎么对待。”

  他占有了她。

  那种感觉,他们二人的朋友芒梭写道,“真是妙不可言。他问自己,以前是否曾做过爱,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是一个男人。”

  他们的激情是破坏了等级的。

  疯狂的。

  摧毁性的。

  他们活在时间之外。

  秩序之外。

  很久以后,杜拉斯说,“……我和他之间的激情是悲剧性的,诚如所有激情。我们不合适,我们的欲望不切实际,激情却寄生其中……”

  他们相识的第二天,杜拉斯给朋友布尔·奥吉尔电话,“我才碰到一个天使。”

  他们去散步,形影不离。

  像一对怪异的恋人。与世隔绝。如同共生。

  但扬在回忆录中说了另一种真相。

  她喜怒无常。

  在极端的情绪之间来回。

  喜欢时——

  她给他穿衣,给他食物,给他羊毛套衫、衬衣,让他换香水。

  她在家里赤身裸体。

  她说我完全献出自己,你要么接受一切,要么一钱不值。而扬接受这一切。

  她甚至写了一本书,《80年夏》,来纪念那个开始。

  “我把您叫做大西洋人,以后,您就是大西洋人了。”

  但生气的时候——

  “一个祸患。”她说,“假如你留下来是为了钱,我先告诉你,扬,你将一无所获。”

  这成了一个罗生门。

  每个信息渠道,都呈现了一种因果。一种解读。

  多年以后,有人说,这是旷世奇恋。

  有人说,只是互相利用。

  杜拉斯过于孤独。

  扬过于空虚。

  她像蜘蛛一样,捕获了这个年轻的崇拜者,再分泌汁液,缠住他。使他变成奴隶,成为囚徒。

  流传最广的一种说法是,“她迷上了激情,他迷上了她的书。”

  但扬一直说,是爱。

  他在自己的书中,绝望地写着:

  “我爱你,胜过爱世上的任何人。”

  “爱得比爱还更深。”

  他反复引用一句话:我早就爱上你了,永远,永远,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

  而杜拉斯,也回应这种炽热。

  1982年7月,她在给扬写信:

  “我们彼此等待,没有孩子,没有未来。你是个同性恋,而我们相爱。”

  扬是。

  有时,他去码头的酒吧,调戏英俊的服务员。酒醉之后,回到家。一身陌生的体味。

  杜拉斯痛恨这一点。

  虽然扬说:“我是同性恋。但这与爱你,并不冲突。”

  在他们激情的第一晚,他说,以前,他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享受,不知道随心所欲地拥有一个女人是什么滋味。但现在他明白了,他享受这种享受。

  或许,在他们的关系里,有独属于他们的规则、密码。

  但在外人看来,不合常理,意味着诡异、荒诞、心思叵测。

  扬的性取向,令这对老少恋更加非议重重。

  人们议论他们相差39岁。

  也猜测他们各自暗揣什么意图。

  杜拉斯无法向世人告解。

  她沮丧、愤怒,因而专横十足——当然,她一直如此。她在男人群中,是蜂后。

  她不准扬多看一眼男人,也不准他交往女人。

  有时,她去巴黎,把扬留在黑岩公寓。他不能出门。一直等着。

  她说:“你就在这里,什么都不用做。”

  她还不能忍受别人看到他。

  在他们的交往之初,扬的母亲来探望。杜拉斯十分不悦。因为她比扬的母亲年纪更老,更矮小。

  此后,扬与家人的往来,也被禁止。

  1980年以后,扬只有一项工作:爱她。

  爱那个永远的小女孩。

  那个暴君。

  那个叫杜拉斯的女人。

  有一次,他和友人谈起这段不伦之恋。

  他说,他恐惧背叛。

  有时候他与别人说话,都像犯了罪。而当时钟敲响,他马上站起身,回到有杜拉斯的家中。

  她取消了他的姓。

  赐给他新的姓:安德烈亚。

  新的名字,新的身份,新的关系,新的世界,新的秩序,一切都是杜拉斯赐予的。

  他将自己清零,给了她一个空白的生命。就像一张可以写字的白纸。

  她成了他的造物主。

  女王。

  苍老的女儿。

  激烈的情人,和专横的主人。

  对于这种霸占,扬一开始并不接受。

  “不,不要这肉片。”

  “不,不要这件衬衣。”

  他们也曾争吵。

  扬甚至对她家暴。

  有一回,杜拉斯将他的东西,都塞进一个行李箱,从窗口扔出去。

  “我受不了你了,滚回你的康城去!”

  扬挥拳揍她。

  杜拉斯哭喊着:“扬,求求你,别把我杀死。我身上到处都青一块紫一块的。我要报警了。我不想死......”

  扬在院子里,捡起行李箱。

  走了。

  杜拉斯又扔了个东西下来,是一张唱片。

  唱片上写着:

  “再见了,扬,永远再见了。”

  但第二天一早,扬又坐出租车回去,敲门,杜拉斯并没有意外。

  “我把你赶了出去,你又回来了,真是不可思议。”

  但神色之中,是有欣喜的。

  他们拥抱。

  喝酒。

  又唱歌。

  他说:“她想成为我最爱的人,唯一的至爱......我们两情相悦。永远两情相悦。”

  这样的激情,只可能发生在杜拉斯身上。

  她是一个逐爱而生的人。

  她曾说:“如果一个女人一辈子只同一个男人做爱,那是因为她不喜欢做爱。但发生一次爱情故事,比上床四五十次更重要、更有意义。”

  在情欲上,她近乎无师自通。

  她要。

  要爱。

  要永不止息的爱。

  幼年时,她与自己的小哥哥,就有超越兄妹的感情。在小说《阿卡塔》里,她将这种隐密的私情写出。

  她曾写道:

  “我们一起去河边的森林中打猎,总是我们两个人。

  后来有一次,事情发生了。他来到我床上。我们兄妹之间彼此是陌生的。我还很小,也许只有七八岁。

  他来了一次,以后每天晚上都来。

  有一次被大哥看见了,揍了他一顿。他怕大哥就是从那个时代开始的。自那以后,母亲便让我睡在她床上,但我们还接着干。”

  15岁时,她遇见中国情人。

  她站在西贡的码头。

  戴着男式帽子。

  150的身高,但脸是好看的。

  “我在十五岁就有了一副耽于逸乐的面目。尽管我还不懂什么叫逸乐。”

  一个中国人走过来,他就是李云泰。富家公子,他用私家车,送她上学。

  此后他们相爱。

  同样发生关系。

  中国情人惊异地问她:“你怎么懂那些事?”

  她回答:“从我小哥哥那儿。”

  1932年,杜拉斯18岁。

  她回到法国。

  小哥哥留在越南。

  1943年,小哥哥死了。杜拉斯悲痛欲绝。

  但悲痛并未持续太久。

  因为那一年,她卷在多角恋中不能自拔。

  她有一个丈夫,叫罗贝尔。1939年结婚。她爱他。罗贝尔被关入集中营时,她不惜色相,去拉拢纳粹。

  但她同时爱着另一个男人,狄奥尼斯。

  她将狄奥尼斯介绍给丈夫。没想到,两个男人一见如故,惺惺相惜。

  从此,他们三人生活在一起。

  在同一个房子里。

  同一张床上。

  阿兰·维康德雷在《真相与传奇》中说:

  “1942 年夏天,她遇到了狄奥尼斯·马斯科罗。

  伽利玛出版社的一个审读员。

  她爱上了他,但并没有因此而不爱罗贝尔。

  她想成功地建立这种乌托邦的三人世界,创作一种新的生活方式……”

  这是一种奇异的组合。

  一女两男,竟像一家人一样,一起生活了好几年。

  杜拉斯说:“如果我不是一个作家,会是个妓女。”

  1946年,杜拉斯怀孕。

  狄奥尼斯的。

  三人行无法继续了。

  罗贝尔知道后,与她和平离婚。

  可这段混乱的关系尚未捋顺,她又爱上了一个花花公子——热拉尔·雅洛。

  他是浪荡子。

  唐璜式的人物。

  处处留情,夜夜贪欢。

  但杜拉斯还是炽烈地爱着他。

  她抛弃了一切,醉生梦死,与雅洛闭门不出,疯狂欢爱。甚至母亲去世,也不能令她警醒。

  在《琴声如诉》里,杜拉斯写过这段关系。

  他们沉溺于欲望。

  在暴力、情欲之中不能自拔。

  他们一起哭泣,一起在夜里奔跑、喝酒。

  在旅馆里互相殴打。

  直到第二天天亮,才一头倒下。

  “有整整六个月,他们就是这么疯狂。”

  1958年,热拉尔·雅洛弃她而去。

  杜拉斯如同死过一回。

  但她的故事从未终止。

  之后,她遇见扬。

  她对忠贞二字不以为然。

  她活在传奇中央,虽然非议重重。虽然垂垂老矣。

  米歇尔·芒梭说:“68岁的时候,她仍相信自己能引起法国最出色男人的欲望,比如萨缪尔·贝克特。”

  她对时间非常敏感。

  又非常钝感。

  她说:“真奇怪,你会对年龄感到恐慌。年龄从不是问题。”

  有一次,杜拉斯和安德烈亚一同外出。

  有人遇见他们。

  问杜拉斯:“这是您最后一次爱情了吧?”

  当时杜拉斯80岁。她笑着回答:“我怎么知道呢?”

  晚年的时候,陪在杜拉斯身边的情人,是扬。

  他陪伴她直到终老。

  10几年里,他照顾她的饮食。

  帮她打字。

  替她开车。

  接纳她的歇斯底里与疯狂。

  有时,她连续10几个小时写作。

  他就等待。

  “我就在客厅里,躺在铺着垫子的沙发上,窗帘被无数个夏天的太阳烤焦了,我什么也不干,就等着......”

  这部现实版的长篇伦理剧中,他和杜拉斯,都在扮演几个角色。

  扬是、照顾者、被改造者。

  杜拉斯是引诱者、破坏者、创造者和施暴者。

  她的假天真和坏脾气,像毒药一样,渗入了他的生命。

  他多次自杀。

  但杜拉斯不以为然。

  有一回,他忍无可忍,出走一周,回来一看,杜拉斯用他的故事,写成了《大西洋人》。

  他问她:“如果我明天死了,你会写一本小书吗?”

  “不,扬,是一本大书。”

  她的情欲,都是她的素材。

  他活在她的里。

  所以与其说,她在爱。不如说,她在用肉身和时间写作。

  只不过,成就这种激情的,是扬也好,不是扬也罢,都无关紧要。

  16年里,她不知道扬喜欢吃什么。

  不知道扬喜欢做什么。

  她也不想知道。

  扬曾经在访谈中,说过一句话:“在这个地狱里,她没有给我钥匙,她常说,‘自己的路自己走’。”

  可他没法走。

  也一直没有走。

  杜拉斯离世以后,扬终生是个病人。

  他与人谈话,总是有意无意说起:

  “杜拉斯曾经说过......”

  “杜拉斯也认为......”

  他呆在家里,闭门不出。

  不见天日。

  房间变成垃圾堆。

  他几个月不洗澡,不起床,不说话。

  他躺在床上抽烟,直到喘不过气来。

  他像一个拾荒者一样,收集往昔,收集杜拉斯的碎语,在生命的冬天里,把它们像柴火一样烧,用以温暖自己。

  时间一如废墟。

  烈焰走过,一无所留。

  1996年以后,他再没有爱过别人。

  1996年,杜拉斯去世。

  在此之前,她是有预感的。

  她反复说:“......杜拉斯,完了......”

  晚上,她点燃所有蜡烛,穿过走廊,来到扬的床边,对他说:“来说会儿话吧。”

  她一连说了几个小时。

  然后与他告别。

  “写作吧,没必要自杀。别做蠢事。”

  但她又怂恿他一起走。

  “......我要死了。跟我来吧!没有我,你怎么办?”

  1996年2月29日,星期四,杜拉斯出现两次浅昏迷。

  医生来了。

  抱歉地说:“我们无能为力了。”

  杜拉斯此时头脑清醒。

  她拥抱了扬,对他说:“我爱你。再见了。”

  3月3日,杜拉斯闭上了眼睛。

  一代文学巨匠与世长辞。

  她死后,扬失踪。

  人们打听他的音讯。一无所获。

  3年以后,扬重新出现。

  他在杜拉斯留给他的一间小公寓里,沉默地活了3年。

  他试图自杀。但没有行动。

  他不与人联络。像一个幽魂。

  她的肉身腐烂了。

  他的心也在腐烂。

  1998年,他终于从僵死状态中醒来,打了一个电话,给自己的母亲。她赶来,将他带走。

  此后,扬用尽余生的力气,写了一本书——《那场爱情》。

  记录他与杜拉斯。

  这是一封绝望的情书。

  他在杜拉斯离开3年后,在书中,写下这样的句子:

  “然后,怎么办?

  咱们去喝一杯,去听《卡布里,完了》,去特鲁维尔看海,看海鸥;去吃褐虾,吃牡蛎。是的,走吧!

  一切都好。

  一切都在,随时听您调遣!”

  可女王已经走了。

  留下的故事里,年轻人的眼泪一碰就会落下来。

  他用16年的日日夜夜,半生的起伏,反复强调一个名字:

  “在荒凉的加尔各答,有她威尼斯的名字。

  而我呢?

  我说:她的名字叫杜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