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鑫
*01_
*致敬负重舞台 不上升
*丁程鑫×宋亚轩
*后续会含十八楼其他成员
=01=
“如果容貌是我自己的错,那我宁愿毁掉它。”
丁程鑫用小刀在墙上刻下这样一句话。
当宋亚轩赶到时,丁程鑫已经浸泡在了鲜血染红的浴缸里。
辨不出原本颜色的衬衣泡浮在流动的水面上,全身可见的皮肤没有一处是完整的,狰狞血腥的伤口曝露在空气中,足以让人感到渗人害怕。
血淋淋的伤口模糊了他原本漂亮苍白的面容,细手腕红绳上的晶石在那一刻与血液交织融合,呈现出了极致的艳美。
他还是没能撑下去。就像是雪山之巅顽强生长的雪莲,在环境的一次次摧毁下成长,终是迎来了枯萎的一天。
血水溢出浴缸,蔓延至宋亚轩的脚底。他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
半晌,他木讷的踏进浴室,一步步走到了丁程鑫身边。
听说人死前最后丧失的是听觉呢,以前他还不相信,现在算是亲身体验到了。
他躺在浴缸里,腥水没过耳垂,他仿佛只身陷入沼泽,慢慢沉沦。
窒息。
在一片耳鸣的刺激中,他好像听到水流在了地板上的声音,听到了渐渐靠近的脚步声,还有安静后,隐忍的哭声。
亚轩,是你吧? 丁程鑫心想。
对不起,亚轩,到最后的最后我还是给你添麻烦了。
丁程鑫疼痛无力的左手搭在浴缸边缘,手腕伤口的血还在不断流失,犹如他的生命,都在一点点的剥离他的身体。
丁程鑫能模糊的感觉到有人握住了他的手,在叫他的名字,他想回答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亚轩,好痛啊。原来这种解脱的方式真的和你说的一样,一点也不好受。但是我累了不想再坚持了。
亚轩...对不起。
还有...谢谢你。
丁程鑫用尽最后的力气,用食指在亚轩的手心画了个圈,极小,极轻。
细微的触感宋亚轩体会到了,阿程最后的无力他也感受到了。他跪在血水中,无声的望着眼前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的少年。
=02=
“丁程鑫是我见过最干净最漂亮的男孩子,我想和他做朋友,但是大家好像都不喜欢他。”
宋亚轩在日记里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你相信童话吗?听说只有童话里才有完美的王子。
丁程鑫背着沉重的书包路过钢琴房时,被里面传来的乐声吸引了,他停下脚步,透过玻璃落地窗看见了大厅中央弹着钢琴闪闪发光的白衣少年。
少年自信优雅,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钢琴键上轻轻划过,留下优美的琴声,一束白光落下,他宛如水晶球里弹琴的王子,高贵纯净,让人不忍心去触碰他,污染他。
真好看。丁程鑫羡慕的看着少年,他抬起手,有模有样的学起了少年弹琴时的模样。
一下...两下......
丁程鑫弯了弯唇角,他的满足从来都只是这些。
—
“TMD,真晦气,你今天身上怎么就这么点钱。”
在去学校的路上,丁程鑫被几人拖进巷子里,他们从丁程鑫的书包里熟练的找到了钱包,打开后拿光了他仅剩的伙食费,数了数发现比昨天的还少了些。
丁程鑫伙食费是按月给的,他每个月省吃俭用加上放学去兼职才勉勉强强能吃饱,昨天的钱是他妈给他的生活费,今天的是他自己存的兼职费。
混混不悦的皱眉,上下打量着想要反抗的丁程鑫,“你小子是不是藏钱了?”
带头的混混拿着空钱包在丁程鑫脸上拍了拍,丁程鑫不语,他被几个人摁在墙上,完全动弹不得。
黑暗里,跋扈少年的笑声和咒骂声混合着耳光的响声传出巷子口,巷子外熙熙攘攘,路过的人群都对这黑暗的境地避而远之,他们仿佛是活在光鲜和阳光下的撒旦,冷漠的引导着世间的邪恶。
丁程鑫被扔在垃圾箱旁,无力的望着巷口少许的阳光。
到了学校,丁程鑫在厕所用水洗了好几次脸,冰冷的清水在他指尖流过,涔涔的水流被他接起泼在了脸上。脸上的淤青和红肿是消不掉了,丁程鑫望着镜中的自己,低下了眸。
他错过了早自习,待下课有人来上厕所时,他正清理着身上的污垢,可是不管他怎么搓洗,都去不掉上面恶心的脏东西。
怎么办。
他犹豫的看向一旁自己放在储物柜同样被弄脏了的备用校服,校服上被洒上的恶臭墨鱼汁让厕所里其他的同学都捂着鼻子犯着恶心冲出了厕所,他知道这是班上那些人的恶作剧,他们只不过是等着看自己出丑的,捉弄自己仿佛成为了他们枯燥繁琐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乐趣。
自己不都习惯了吗?当个小丑,供人取笑。
丁程鑫攥紧校服,转身准备去厕所的隔间。
“同学,需要帮助吗?”
丁程鑫刚转身便差点撞上面前面生的少年,他下意识赶紧退后了几步,自卑的怕让自己身上的污秽沾染到少年白净的衬衫上。
少年眉目星辰,朝他笑了笑。
真干净。这是他对少年的第一印象。
丁程鑫穿着干净的衬衫走进教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尽量无视那些惊讶蔑视的目光,低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课桌上黑色马克笔的字迹清晰,上面写的话是那么肮脏不堪,丁程鑫抿嘴,拿起桌上只剩下半块的橡皮一顿擦,擦到屑沫堆起,课桌泛白,那段黑色的痕迹还是没能消失在他的视线。
他停下动作,听着周围窸窣的笑声,丁程鑫把橡皮捏进了手心,他随手拿了本课本挡住了那些字迹,橡皮被擦的发烫,教室空调温度调高了,他的手心有些发汗。
他垂着眼睑,用指甲一点一点的扣着那半块黄色的橡皮。
上课铃声响起,班主任进教室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乖乖回到座位,同时后座眼尖的男生也发现了站在门口高高帅帅的新面孔,他站起来身子往后门探出半截,有些兴奋的喊了句来了个乖美人。
来了个乖美人?班上的男生女生都起了哄,拍桌子、吹口哨,似乎都在欢迎他加入这个“大家庭”,可只有角落的丁程鑫清楚,美人并不是什么好词。
“美人”是他们喜欢用来形容好看的人的,算是夸人的一种吧,但是褒义的表面下还有更深的一层贬义。丁程鑫手里的橡皮已经被扣的不成样子,他不喜欢这种黏黏的感觉,干脆都扔在了地上用脚滑了几下。
新生背着黑色单肩包,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蓬松零碎的头发有些遮住了双眼,却不难看清少年眼底的清澈。
他在一片起哄声中走上讲台,伸手拿了一支白色的粉笔,袖口的纽扣没有系上露出了一段白细的手腕,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黑板上飞舞了会儿,最终在黑板上留下来三个清秀的字体——宋亚轩。
“大家好,我叫宋亚轩,大家可以叫我小宋。”
宋亚轩的自我介绍好像很长,长到丁程鑫抬眸便撞进了他温柔的目光,有些沉陷。又好像很短,短到他回过神便听到了宋亚轩对他的单独自我介绍。
“你好同桌,以后多多关照。”
宋亚轩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丁程鑫身旁长久空置的座位上,他有些慌乱,但是看班上人的表情,估计新同学是和自己坐同桌了。
丁程鑫腼腆的点点头,算是给了他回应。
“那个...今天的衬衫谢谢你。”过了良久,丁程鑫小心翼翼的开口,“明天我洗干净还给你。”
“没事呀,就当初次见面礼吧。”宋亚轩笑起来眼睛弯弯,好像一个漂亮的月牙,“哦对了,可以借你的笔记用用嘛?我补一下前面落下的课。”
“哦...好。”丁程鑫从桌里找出笔记本,下意识想要递给他,却在想起上面被写满肮脏不堪的词汇后,立马缩回了手,他把笔记本扔进了桌子里。
宋亚轩不解的望着同桌一系列的动作,随后丁程鑫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胡编了一个理由:“我的字有点丑怕你看不清,要不你向其他同学借吧。”
见他好像有难处宋亚轩也不再强求,他点点头向前桌的男生借了笔记。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是一个有些秃顶的老教师,不喜言笑,大家在他的课上倒也不是太放肆。不过丁程鑫向来是不太爱听的,他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身上被踹的伤口隐隐作痛,他忍不住捂了捂肚子。
“同桌,一起去食堂吗?”第四节课下课的铃声响起,宋亚轩合上笔帽,真诚的向同桌发出了邀请,丁程鑫有些愣神,左右看看后不敢确定的指了指自己,“我?”
“不然我还有其他同桌嘛。”亚轩被慢半拍的同桌逗笑了,他看着傻乎乎的丁程鑫,打趣儿道:“我今天第一天来,对学校不熟,你带我逛逛吧,作为报答,我请你吃午饭。”
“啊....”面对宋亚轩的热情邀请,丁程鑫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他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被其他人围上来打断了。
“哎呀,新同学你是不知道,他都不爱和我们相处的,性格奇怪的很,他就是个怪胎。”
“对呀对呀,少和他接触的好,要不你和我坐同桌吧,我去和老师说。”
“和这种人一起你也会被带坏的...我带你去参观学校吧。”
坏话连篇。丁程鑫听着这些平时听习惯了的话,心里竟有些难受,他抬头看了一眼周围厌恶他的面孔,没有反驳没有出声,大拇指也不自觉的开始扣食指的指甲盖,越扣越重,越扣越用力。
“不用啦,学校以后我多走动走动就熟悉了嘛,谢谢你们。话说现在是午饭时间,你们不去吃饭嘛?去晚了说不定就没有好吃的咯。”
宋亚轩打断了周围嘲杂的附和声,他微笑礼貌的望着同学们,也巧妙的应付了他们刻意的发言。
同学们自然也是听得懂亚轩的话中话,他们瞪着丁程鑫,一起吐糟着出了教室。
丁程鑫没理会其他人,目光一直落在宋亚轩身上,他柔和的眼眸笑吟吟的,像是窗外含苞开放的玉兰花。这个新生很招人喜欢,至少上午的每节课下课,他都被一群女生包围着叽叽喳喳的扯各种没有意义的话题。
干净温柔的男生,大家都会喜欢吧。他想。
“丁程鑫,校门口有人找你。”刚从外面回来的小个子女生在门口喊道,她戴着厚厚的眼镜,头发有些蓬松发乱,整个人都被套在宽松的黑色棉服里见不着全貌,她也是一个大家不愿接触的同学。
丁程鑫被叫的从发愣中回过神,他点点头,自觉的准备起身出去,走到门口,听到了宋亚轩明朗的声音:“同桌,我等你回来一起去吃饭!”
丁程鑫这一去去了很久,久到所有人几乎都来教室午休了,久到他又被一群热情的女生包围了,丁程鑫都还没有回来,宋亚轩觉得奇怪,时不时地往门的方向看去。
教室里的空调吹着热风,大家也都陆陆续续趴在桌上睡了,偶尔能听见翻书的脆响声和写字的沙沙声,但更多的是大家不一致的呼吸声。
同桌怎么还没回来。
宋亚轩撑着脑袋朝窗外看去,上课时,他见同桌是这样的。他们的教室在二楼,能清楚的看到盛开的玉兰花,窗户没关,阵阵花香夹着清冷的风飘进了教室。
他在广东长大,没有体会过这种特殊的清香。
他眯着眼,从窗口钻过的风拂过他眉梢,这种感觉和海风不一样,树影婆娑中他能看到高高挂着的大太阳。
这就是传说中的山城吗?那充满青春和美好向往的城市。
风吹过书页,有些乱了,亚轩帮同桌收拾了一下。
在收拾好后他将书放进了同桌的课桌里,在那同时,丁程鑫桌上有些淡了的马克笔笔迹也清晰的映入了宋亚轩的眼帘。
他看着那些肮脏不堪的话,静默了半晌,伸手在丁程鑫的课桌里拿出了那本今天被丁程鑫扔进去笔记本。
丁程鑫的字体锋利有劲,和他自己说的丑完全相反,同样的和他自己的性格好像也是相差极致,但是看到笔记本上的划痕和其他格格不入的字体,他或许明白了丁程鑫的意思。
他将笔记本放回了丁程鑫的课桌里。
丁程鑫回来时已经是午休过后上第一节课了,他迟到了,被暴躁的化学老师罚在走廊上站了一节课,宋亚轩望着他,他衣服上脏脏的一块特别突出,脸上又添了新伤,应该是去打架了,又或者说是被打了一顿,但是大家好像都习以为常了一般,没有好奇没有关心,更没有询问。
过了四十五分钟,下课铃声终于响起,丁程鑫回座位时沉默不言,宋亚轩想要询问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他们也算不上熟,贸然开口万一触碰到雷区,只会让情况雪上加霜。
没等亚轩细想,就被班长通知去了办公室,估计是刚转来老师对他上心吧。
亚轩起身,丁程鑫趴在桌上,把脸埋进了臂弯里。
“ 宋同学,你刚转来可能对学校还不太熟悉,课余时间可以让班长带你去转转。”班主任姓张,叫张琪,是个年轻的女人,但是脸上总是挂着严肃的神情,上课骂起人来也是一绝,大家背地里都偷偷叫他灭绝师太,但是宋亚轩好像并不觉得班主任严肃,至少对他没有。
“你是省重点中学转来的,可能对我们学校的教学方式和环境会很不适应,有什么问题和困难都可以来找我,同时我也希望你的成绩也能保持在你原来的水平上。”
老师办公室里其他的老师都忍不住将目光停留在宋亚轩身上,这个转学生德智体美劳都是A+的水平,而且模样也生的俊俏,在教师会议上大家都争着抢着想要他去自己的班级,这下没得到自然是有些羡慕张老师的。
听班主任说了很多,无非是一些讲班级校规之类的,亚轩乖巧的点头,算是回应。
“对了,你现在的同桌...要不要我给你换个位置?”
“ 不用啊,坐那挺好的。”
“丁程鑫这个学生很不合群,人很孤僻学习成绩也不好,还经常旷课打架,我怕他会影响你。”张老师说出自己的担忧。
“咚咚。”
没等宋亚轩回答,教师办公室门口便传来了两声敲门声,亚轩回头,是丁程鑫。
丁程鑫是化学老师叫来的,好像是训他旷课迟到还打架的事,亚轩没听多少班主任便让他回教室了,他对班主任礼貌颔首后离开了办公室。
不知道张老师的话他听到了多少。亚轩转身时,往丁程鑫的方向望了一眼,他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看不清神情。
宋亚轩回到教室时,刚好打起了上课铃,他看见丁程鑫依旧趴在桌上,可能是在睡觉。
他从兜里拿出了一瓶碘伏,一包棉签,还有一些创可贴轻轻的放在了同桌的桌子上。他左转右转才找到医务室,可差点让他自己走丢了。
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丁程鑫抬起了头,静静的和亚轩对视。
“emm,我去医务室拿了些创可贴啥的,想着给你处理一下伤口。你们学校还是蛮大的,我差点找不着教室了。”亚轩耸耸肩解释,还不忘调皮的吐舌头。丁程鑫看着他不说话,似乎在判断着什么。亚轩的眼底清澈,是和自己以往见过的所有人里没有的独特和干净。
这节课是班主任的物理课,班长喊了起立,丁程鑫收回目光,规矩的起身。这节课他倒没有开小差,但是据亚轩观察,估计他也没听进去多少,毕竟物理书上的小人画的还不错。
“是Zack吗?”亚轩小声的问,他看出了人物手里拿的镰刀和缠在脸上的纱布。
“嗯。”丁程鑫点头。
“我很喜欢救赎的故事......”亚轩有些兴奋的和同桌谈论着,却忘记了这节课是灭绝师太的。
“丁程鑫!上课时间别拉着同桌聊天,你不想学习人家还想学习呢!”宋亚轩正说着话,一个粉笔头朝丁程鑫飞来,不偏不倚的砸在了他的头上,粉笔头掉在了地上,丁程鑫额前的头发上留下了一记白色的痕迹。全班都安静了下来,齐刷刷望后座看去,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回回年级垫底,你就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吗?啊?”灭绝师太生气了,她把手上的物理书重重的拍在了讲桌上。
丁程鑫抬眸看了一眼她,看不出情绪的低下了头。
旁边的宋亚轩倒是被吓了一跳,自己的错却让丁程鑫背了锅,他见张老师还要开口骂,便想站起来替同桌解释,却在下一秒被人拉住了衣角。
是丁程鑫,他拽住亚轩的衣角,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起身。
这节课中有半节课是在灭绝师太的口水谩骂中渡过的,没人敢出声。丁程鑫被赶出了教室,在起身离开时亚轩往他手里塞了个纸团。
站在门外,丁程鑫靠着墙,他打开了那个纸团。
对不起。
是在向自己道歉吗?丁程鑫愣了愣,他替别人背锅是家常便饭,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的,他都不会出声解释,更不会得到那些人的致谢或者道歉。出事了老师也默认是他的错,他都习惯了。宋亚轩的这声对不起,让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从小到大,他都是在排挤和被人嫌弃中长大的,他有一个被人嫌弃的妈妈,也有一个被世人唾骂的爸爸,他听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所有的不公平好像都降临在了他身上。
逆来顺受,他习惯了。
他把纸团塞进口袋,转身透过后窗正好可以看见在做笔记的宋亚轩。
他好像和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但是又是哪不一样呢?自己又好像答不上来了。
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亚轩转头看向了窗外,撞上了他的眼眸。
眉黛似月柔,眼眸似深海,或许就是用来形容宋亚轩的吧。
初春的山城还沾染着些凉意,欲要落山的夕阳反出温柔的橘光,丁程鑫穿着单薄的衬衣在自己座位上收拾着课本,快放学了,他赶着去兼职。
亚轩在一旁跟着收拾,余光时不时的打量着自己的同桌,他看起来没什么事?但是他替自己背锅挨骂,亚轩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要不请同桌吃冰吧?不行,现在天气凉,吃冰大概率会感冒,亚轩自己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那吃火锅?他来重庆没多久,重庆火锅都没正经吃过一次,刚好同桌是重庆本地人,应该知道哪里的会比较好吃,而且火锅是热的,肯定暖和,嗯...就这么定了。
在心里衡权了大半天,终于确定了自己的邀请计划。
“同...”
“啧,哪来的一股子臭味呀,闻了一天了。”
同桌两个字还没喊出口,前桌的一个男生就嫌弃的起了身,他捏着鼻子问道。
快要放学了,老师也离开了教室,大家都收拾书包准备踏着铃声出教室,被男生这么一问,也都好奇的仔细闻了闻周围。
“对,我也闻到了,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有臭味了。”
“对对对,我也闻到了。”
“是呀,这是死了一个月的耗子味吧。”一个男生打趣儿道。
“咦,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
瞬间,教室里成为了吵闹的“菜市场”,大家有的开玩笑,有的嘴里骂着山城的方言脏话,亚轩听的不是很懂,但是估计也是嫌弃这股恶臭的味道吧。
不过这么一说,他的确也闻到了。
一旁的丁程鑫好似没听见教室的吵闹,自顾自的整理桌子,他没有打开书包,而是叠了些书,看起来应该是把作业都叠了出来。
“丁程鑫,是不是你的味道呀,真臭。”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句,声音响亮,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一秒...两秒...一阵爆笑在教室传开。
丁程鑫收书的手狠狠一愣。
“丁程鑫,你脏不脏,几天没洗澡?是刚从垃圾堆爬出来的嘛?”一个女生嗤笑着。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们的丁美人洗过澡了?”一个男生阴阳怪气的瞥了一眼丁程鑫,见他没反应继续讽刺道:“人家一般都是在宾馆的床上享受呢,哪有时间洗澡呢。”
“哈哈哈。”
无知肆虐的嘲笑和低俗恶心的讽刺瞬间包裹住了教室角落里的少年,他的身体有些颤抖,左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角,指甲都快陷进手心,眼底是无尽的阴影。
宋亚轩震惊的看着眼前和自己同龄的少年们,一时竟说不出话,这些低俗的玩笑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是他们这个年纪的人能够这么轻而易举的说出来的,而且还是人身攻击自己同窗的同学。
冷漠,耻笑是这些人的态度。
他担心的看向丁程鑫。
“丁美人,你抓着书包干嘛呢?里面是今天工作要用的工具吗?”男生笑道,绕过宋亚轩,他一把抢过了丁程鑫怀里的书包,“兄弟们没见过世面,打开给我们开开眼呗。”
“还给我。”丁程鑫扯着书包带子不松手,他的声音很小,却隐隐带着颤抖,他们没听到,但宋亚轩却听的清清楚楚。
“不要小气嘛。”男生皮笑肉不笑,手劲暗暗加大。
“松开。”宋亚轩面色有些难看,他帮丁程鑫抓紧书包背带。
在大家的起哄声中,黑色的书包带子被扯断了,书包拉链蹦开,一股浓重墨鱼汁的臭味如定时炸弹般瞬间在教室里炸开,里面被墨鱼汁浸染过的校服被男生故意倒了出来:“呕,这是什么恶心的味道,丁程鑫你的品味太重了吧。”
所有人都嫌弃的作呕,宋亚轩和丁程鑫手里拿着同一根断带,他能感受到,拿着断带另一端的手在颤抖。
“丁美人,你说你这样能有生意吗?”男生问。
丁程鑫不语,慢慢的走到男生身边,和他对视。
寂静,他的眼里没有了任何波澜。
班上吵闹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目光纷纷落在了教室后面对视的主角身上。男生被盯的心里有些发毛,他不爽的瞪了一眼丁程鑫。
那一刻仿佛持续了很久。宋亚轩坐在车上,手里是那根黑色的断带。
车窗是半开的,凉风灌进车内,亚轩的头发被吹的有些乱了。
“小轩,天气凉,你穿的少会感冒。”开车的管家透过后视镜察觉到了小少爷的不对劲,他柔声提醒了声,将亚轩的思绪拉了回来。
宋亚轩抬眸望向车窗外倒退的路灯,天色暗了,重庆的夜晚被霓虹点亮。
亚轩用拇指摩沙着断带上的花纹,脑海里全是今天经历的种种,“真源哥哥,我今天遇见了一个男生,我见他的第一眼就很喜欢。他的眼睛好像是黑水晶,明亮却让我捉摸不透,其他人好像都很讨厌他。”
“是在学校的新朋友吗?”张管家柔声问道,亚轩点头。
今天针对丁程鑫的那个男生叫秦浩,还是最后老师来教室阻止他们时,亚轩听到的。
当时气氛凝重,在所有人都屏息等待,以为丁程鑫爆发时,他却慢慢蹲下了身,在大家惊讶和嗤笑的注视下,平静的伸手去拾被扔在地上的衣服,所有受到的耻辱和委屈仿佛都被他嚼碎了般,默默咽下肚。他一言不发,像个默剧的艺术家。
“呵,我以为我们的丁美人能耐了呢。”秦浩不屑的笑了声,为了掩饰自己原先被丁程鑫唬到的尴尬,他在丁程鑫蹲下捡衣服时,一脚把脚边的衣服踢到了别处,就像是接受到一个炸弹,所有人都惊恐的互踢传送着衣服,周围的嘲笑声如梦魇,紧紧包裹着丁程鑫。
他会生气吗?
不知道,至少他没有表现出来。
“脚让一让。”丁程鑫的声音有些哑,他没有抬头,只是看着秦浩踩着他书包的脚。
“你跪下来求我,我就给你。”秦浩得寸进尺的蹲下身,捏起丁程鑫的下巴,强迫着与他对视,咧嘴笑了笑,目光里却满是威胁。
橘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了丁程鑫肩头,阴影与光明分割着他和秦浩的微小距离。
不可否认,丁程鑫很美,是柔和至极的美,不带任何攻击性。或许也正因为这样,所有人都觉得他好欺负,就像一朵白净的小花被踩进了泥潭,掉进深渊,万劫不复。
如果...如果没有暴力的开始,或许他会得到许多人的喜爱吧。
他的眸子幽暗,让秦浩有些失神。
“你们够了。”亚轩出声阻止,他想去扶丁程鑫,却被旁边的女生侧身挡住了去路。
“哟,刚转来不到一天就被丁美人灌了汤了?看不出来长的白白净净的,原来和丁美人是一起的,今天西丘果然没叫错,我们的新同学也是个乖美人呢。”女生笑盈盈的捂嘴,但语气可没半点善意。
“就是,宋亚轩,我劝你离美人远点,免得你的名声跟着一起臭了。”
“站边了就想好后果呗。”
恶言相向。
宋亚轩目光落在女生身上,女生睨眼望着他,娇滴滴的笑了笑,这让亚轩很是反感的蹙眉。
丁程鑫的姿势在亚轩的角度看来像是跪下的。他沉默的甩开秦浩的手,再次伸手去扯书包。
“如果自己觉得他好,那他便是好的,小轩可以遵循自己内心去认识和判断新朋友的好坏,别人的话是参考,如果不喜欢,就不用去管那些不和谐的声音。”张真源望着后视镜中有些神游的亚轩笑了笑,今天的亚轩总是心不在焉的。
亚轩回过神,冲张真源笑了笑,“真源哥哥说的对,只要我喜欢就好了。”
“今天来接小轩放学之前夫人还担心小轩在新学校会不会不习惯,没想到竟交到一个喜欢的新朋友,若是夫人知道了会很开心的。”
“那是当然啦,我可是小太阳。”亚轩一扫之前的阴霾,露出了纯真的笑容。每每不开心或遇到疑惑的问题时他总会去找张管家,而张真源也会耐心的开导和陪伴年幼的小少爷,于亚轩而言,真源不仅仅是宋家的大管家,更是他能倾诉心事的大哥哥。
亚轩将断带收进书包里,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拍了拍微微鼓起的书包。
“今天夫人亲自下厨给小轩准备了一桌子菜,猜猜有什么?”
“馒头!”
“我就知道小轩会答馒头,你从小就爱吃馒头,如今我们的小馒头也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
张真源眉眼带笑,忽而有些时光荏苒的感慨,小时候追着他要听故事的小少爷转眼间就是一个身着白衣的翩翩少年了。
丁程鑫回到家时,已经是半夜十点半了,他提着脏兮兮的烂书包走进那栋仿佛立马能倒塌的破楼里。
楼梯间弥漫着潮湿的霉味,照明灯也忽明忽暗,风声呜咽吹过空楼,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家在七楼,这旧楼没有电梯,也没有邻居,只有他们一家居住。这里以前发生过好几起凶杀案,闹得人心惶惶,大家自然都陆陆续续搬出了这被诅咒的“鬼楼”,而如今,真的就只剩下一家了——被称为“怪物”的一家。
轻微的脚步声也能在楼道里回荡,丁程鑫拖着沉重的身体,挨着贴满小广告的脏墙一步步走着。
他摸出口袋里的钥匙,开了家门。
踏进门的第一步,他便听到了左边主卧传来的喘息声。散落了一地的衣物,大件小件,内搭外搭。
关上门,他把书包扔在地上,同时也把男人碍眼的裤子踢到了一边,直径走到了和他一样高的冰箱前,翻起了冰箱。刚打开冰箱一股馊味扑面而来,丁程鑫有些犯恶心的皱了皱眉。
冰箱里只有一些不知道剩了多久的菜,还有硬到捏不动且长了一些小霉点的馒头。
他端起一碗酱白菜,拿了硬馒头就转身坐在了沙发上,他把霉点的地方抠掉,馒头沾汤,他干巴巴的咬着。
家里房间的隔音并不好,主卧里的翻天覆地丁程鑫听的一清二楚,包括男人不堪入耳的骂声和女人迎合的喘息声。
恶心。
他大口大口的吃着馒头,胃里翻腾的绞痛让他顾及不了手上大片的磨伤,就像一个饥荒的落难者,眼里只有食物,是什么不重要,只要能抚慰一阵抽疼的胃。
暂且填了填肚子后,他起身把书包里散发着恶臭的校服拿起走进了厕所,洗衣机“咔咔”的响声特别大,转的不到两分钟就没反应了。丁程鑫用力拍了拍机身,这洗衣机已经不知道买了多少年了,时好时坏也有好一阵子了,他左看右看看不出问题,只好拿盆接水手洗校服。
“嘶~”刺骨的凉水侵染了他手上的伤口,他疼的缩回手,手心和手背的磨伤是今天下午秦浩踩的,他半跪在地上捡衣服和书包,手却被秦浩死死的踩在脚底,用力辗转。
水泥地板和手心摩擦的疼痛,到现在还在丁程鑫心里火辣辣的上演,指甲紧抠地板的痛,他也不想再回忆。
丁程鑫深呼吸,忍着痛将手伸进了染了皂液的水盆里。
“程程,你...”
晒完衣服,丁程鑫正巧碰见刚从主卧边穿衣服边搂搂抱抱出来的一对男女,李鸢穿的暴露,红色的蕾丝内衣藏在薄衬衫下丁程鑫看的一清二楚,他冷淡的撇开了脸,拿着盆想要越过两人离开。
李鸢见儿子这般表情,有些尴尬的遮了遮自己的隐私部位,旁边抽着烟的男人见丁程鑫要走,便一把将李鸢搂进怀里,挑衅的笑了笑,“你就是李鸢的儿子是吧,见到叔叔怎么不打招呼呢?”
丁程鑫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满脸油腻的大叔,假意的弯了弯唇角:“叔叔,别在这抽烟。”
说罢,还瞥了一眼自己的母亲,李鸢尴尬的笑了笑。
丁程鑫也没有多说什么,拿着盆进了厕所。
“我都说了不要在我家,程程回来了看见不好,你......”客厅里,李鸢有些娇嗔的瞪了男人一眼,男人却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反正我们结婚证都领了,那小兔崽子还能翻天不成?按规矩来说我现在还是他老子呢!”
靠在厕所门上发呆的丁程鑫听了这些话,嘲讽的勾了勾唇角。
李鸢,他的母亲,同时也是这一片有名的“妓”,生的貌美,身材也好,可惜成了朱唇万人尝的低贱货色。
小时候听邻居打趣,说李鸢那会儿还是学校有名的校花,成绩也是数一数二的好,追她的人可以说是从城东排到城西还绰绰有余,可惜跟了个没出息的丁茂,和家里闹翻辍学跟着丁茂流浪,这不,现在成了真正的“笑话”。
至于丁茂....记不清了,只记得是个爱喝酒,喝了酒就爱打人和发酒疯的杀人犯。是的,是杀人犯。
丁程鑫的手红的有些吓人,把盆放下后站在镜子前对望着另一个自己,大家都说他长的像妈妈,继承了李鸢样貌的各种优点,可是他自己却从未觉得像。
像吗?哪像了?
他盯着自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的怪物。
“程程,你饿嘛?要不要吃些......”
李鸢在门口轻轻的敲门,在准备敲第三下时,丁程鑫开了门。
李鸢收回了半空中的手,讪讪的笑了笑,想说什么却又被丁程鑫脸上和手上的伤吸引了注意力,她牵起儿子的手,似乎有些心疼:“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样?是不是又打架了?”
“摔的。”丁程鑫抽回手,抬头望客厅里扫了两眼,“那人走了?”
“嗯。”李鸢像是一个心虚的小孩,想开口却又不敢开口的模样被丁程鑫看在眼里,他走到客厅把自己之前吃的酱白菜收回冰箱里,顺便把馊掉的饭菜都倒进了垃圾桶。
“以后这些菜坏了就扔了吧,别不舍的。”丁程鑫把垃圾袋扎好,放在了门外的楼梯口,“洗衣机也坏了,找人来修吧,实在不行就换一个,桌上信封里有点钱,明天你找人来搞洗衣机。”
“知道了,不过...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李鸢靠着门,看着自己忙里忙外打扫卫生的儿子,但又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立刻又换了说法:“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要兼职吗?”
“辞了。”
“辞了?!怎么回事?”
“被辞退了。”丁程鑫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
“不是,好端端的怎么就...”李鸢撩了撩头发想继续追问,但看儿子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表情,她也识相的闭了嘴,他的儿子不需要她怎么操心,甚至有时候还得他来照顾自己。
想到这,她走到茶几前拿起了那盒没抽完的烟,一切动作都很老练,在点火的那一刻却停了动作,她抬眸和丁程鑫对视,大概过了半分钟,李鸢收起了嘴上叼着的烟,“我今天买了些泡面,在我房间的桌子上,你饿了就去拿吧,我出去抽根烟。”
“不是说要戒吗?”
“就抽半根。”李鸢语气中有些撒娇的成分,她趁儿子没回答,赶紧开门溜了出去。
出了门,一阵凉风裹住了衣着单薄的李鸢,她搓了搓手臂,下了一层楼,在楼梯间的阶层处停了下来,她靠着窗,将烟重新点燃深吸了一口,浓浓的雾慢慢溢出,月光洒在她的身上,有些朦胧,李鸢望着自家门口的方向,心里莫名堵的慌。
程程是个懂事的孩子,自从丁茂那个畜生进去了以后,就是自己一个人抚养儿子,她没什么能力,只能从事老本行来养孩子,可笑的是这个老本行还是自己老公逼自己做的,那个畜生甚至可以做到帮忙拉客。
那个时候程程的精神还不稳定,晚上经常大喊大叫,像是中了邪一样,好多次都有客人不耐烦,把他拖出房间就拳打脚踢,自己又拦不住,只能把儿子拉起来关进房间,这也算是让那些人停下来打他。
后来慢慢的丁程鑫就变的沉默了,不哭不闹,甚至连一句话都不会说。李鸢知道自己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也知道或许自己就不配当一个母亲,可是没办法,她们已经深处黑暗,就别妄想寻找光明了。
如果时光能倒回,她可能会选择不让程程出生,他只是一张白纸,却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健康快乐的长大,他没有错,错的是自己......
“外面冷,进来吧。”丁程鑫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楼梯间里,李鸢抬头看着他,眼睛忽而有些酸涩,之前还没发现,现在这么一看,程程都长这么高了。
“再发呆面要凉了。”说完,丁程鑫转身进了门,李鸢闻言掐灭了烟头,赶紧小跑着上了楼梯,“来了。”
“我明天再去找一份工。”丁程鑫煮了两碗方便面,他端了一碗给李鸢。
“这些事情你总有自己的主见。”李鸢笑了笑,端起热腾腾的泡面满足的闻了闻,“嗯~我的程程的厨艺就是好,不知道以后是哪个小姑娘能享福咯。”
丁程鑫吃着面没回话,吃了几口他想起了今天那个男人说的话,犹豫了会儿,看着李鸢问:“今天那个人......”
“我的新男朋友。”李鸢爽快的回答。
“领证了?”
“嗯。”
“你能不能做事情前考虑一下后果。”丁程鑫莫名有些来气,虽然她的事轮不到自己管,但是看那男人的德行,就知道不是什么靠谱的东西,他不想让自己的母亲再次嫁给“另一个丁茂”。
“我觉得他人不错啊,还有个稳定的工作。”李鸢笑起来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也该考虑一下以后了,毕竟我的工作见不得世面,收入也就那么点,你还得自己去找兼职赚生活费。这次辞了也好,以后你可以多些时间用在学习上了,高中课业紧......”
聊着聊着,李鸢开始了催学业模式,丁程鑫听的头大,三两口吃完泡面,就起身想走。
“诶,程程。”李鸢叫住他。
“嗯?”
“如果你不喜欢那个男的,我就和他断了。”
李鸢放下泡面,认真的看着丁程鑫,丁程鑫停下脚步,他低下头,沉默了会儿,“待会儿记得把桌子收拾一下,我困了,先睡了。”
丁程鑫回了房间,他把自己锁在了狭小阴暗的黑盒子里。
=03=
第二天丁程鑫很早就醒了,他手上的伤口疼的厉害,是没处理感染化脓了。他坐起身,看了看墙上的钟,又去阳台取了昨天晒的书包,烂的没法背了,他把书包扔在了沙发上。
校服没干,他只好穿昨天的衬衫再往外加一件外套,顺便还煮了一碗面。
手上的伤口有些惨不忍睹,他在电视柜里翻出了以前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纱布,简单的绕了几圈。
简单吃了几口泡面,他便出了门,楼梯间放着的垃圾他也一起拿了下去。为了躲开那群向他收保护费的混混,他只能早起再绕远路,错过那条他以往必经的小路。
到教室时,没有一个人在,他坐回位置上,却看见了桌上的碘伏棉签和创可贴,这是昨天那个新生给自己的。
他发愣的看向旁边空空的座位,那个桌子不新,上面被以前坐过的人画了些看不懂的画,还有写了一些非主流伤感句,和新生真的格格不入。
“同桌你平时都来这么早的嘛?”宋亚轩的语调微微上扬,他背着书包乖乖的走进教室,坐到了自己身边。丁程鑫回过神,往墙边靠了靠。
“你吃早餐了嘛?”宋亚轩问,见丁程鑫不回答便从书包里拿出了一盒小蛋糕推到了同桌面前,“呐,这个小蛋糕超好吃,你尝尝。”
丁程鑫的手插在衣服口袋里,并没有拿出来。
“对了还有这个。”宋亚轩也不等丁程鑫回答,又从包里拿出了一本笔记本放到了丁程鑫桌上,见丁程鑫神情不太对,自己赶紧摆手解释:“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昨天你因为我挨骂了,被赶出教室落下了那么多知识点,我就想着把知识点都抄下来给你,这样的话就不用怕没听到啦。”
丁程鑫看着面前一本厚厚的白色笔记本,“谢谢。”
他的声音很小,但足够宋亚轩听到,宋亚轩害羞的扣了扣脑袋,“没事啦,昨天的事情我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丁程鑫点点头,想让这件事翻篇。
接下来俩人都没有再说话,宋亚轩也没提昨天下午教室里的争执。丁程鑫望着窗外发呆,而宋亚轩则戴着耳机在听歌,他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好像是有些疲了。
听歌是最能缓解压力方式之一了,至少对宋亚轩来说是这样,他趴在桌上,打了会儿盹儿。
教室陆陆续续的来人,很快上课铃声响了,但是所有人都还在聊天嬉闹吃早餐,仿佛没有听见声音一般。
最后进教室的是秦浩和一个叫礼思的女生,他们是班上的情侣也是豪横挑事儿的混混,在经过宋亚轩的课桌时,故意用力撞了一下,桌面上的书撒在了地上,礼思还特别不好意思的道歉,但语气可没半点歉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看见。”
这一响动引的大家都回过头来看戏,丁程鑫抬眸,转头看了一眼宋亚轩后又事不关己的看向窗外。依照宋亚轩这软脾气,八成是不会生气的,斯斯文文的像一个软柿子。
“没事,下次注意就好了。”宋亚轩摘下耳机,蹲下身去捡书,礼思嗤笑,满意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或许宋亚轩不知道,但是丁程鑫不可能不知道,他们要针对的并不是宋亚轩,而是自己。欺负他身边的人只是给他一个警告。
上课了,任课老师进了教室,丁程鑫看着桌上的蛋糕,伸手把它放进了课桌。
在丁程鑫准备趴着睡觉时,宋亚轩的纸条扔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宋亚轩,打开了纸条。
你的手怎么了?
丁程鑫回了两个字: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都缠纱布了,是不是昨天的伤口你没处理发炎了?
嗯。
下课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吧。
不用。
那下课我帮你擦药。
不用,睡了。
每次都是几个字拒绝,宋亚轩拿着纸条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的丁程鑫,忽然觉得他好像一朵白玫瑰,惹人怜惜却浑身带刺,不想让任何人靠近。
宋亚轩也没有再啰嗦的打扰他,把纸条塞进笔袋,认真的听课做笔记。
十八中虽然没有自己以前读的学校好但也不算差,至少师资和环境都在中等靠上一点。
宋亚轩听着中年老师绘声绘色的在讲解数学公式,注意力却总被他那秃的有些反光的头给吸引,是全国的标配吗?数学老师稀疏的头发往一边倒,似乎想要盖住光秃秃的头顶,偶尔还会因为讲的激动,头发也不听话的翘了起来,惹的大家低声憋笑。
许多老师也喜欢上课时就着方言来讲课,听的亚轩只能意会,想求助同桌老师说的方言是什么意思,却发现丁程鑫的头枕着手臂,面向自己。
窗外的光洒在他的身上,像渡了层光。他真的好白,白的有些发亮,但嘴唇却像染了色,睫毛也柔柔的垂着,像个未出阁的小姑娘。
丁程鑫闭着眼,睫毛时而会微微颤一下,随之眉头也会跟着锁在一起,是做噩梦了吧。亚轩拿了一本书打开立在了窗边,直射着丁程鑫的阳光瞬间减了不少。
上课期间丁程鑫有醒来过,他睡眼惺忪的看了眼宋亚轩,又抬头看了看这节什么课,之后又假装无事的趴倒在了桌上。他后脑勺对着亚轩,心里默念——不要再盯着我看了,再看我得被你瞅秃了。
宋亚轩上课盯着他他是有感觉的,他也讲不清楚,就总觉得不自在。对着窗,丁程鑫看到了立着挡阳光的数学书,他趴在桌上悄悄的把书页翻到第一页,上面写了“宋亚轩”三个字。
宋亚轩。丁程鑫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去医务室看看吧。”午休时间,宋亚轩又开始了唠叨模式,他给丁程鑫讲了各种手发炎还不治的不良后果。
“你知不知道伤口发炎不处理,感染腔会越来越大,导致创面难以控制,就像感染严重时可能还会导致全身症状。”
亚轩说的认真。
丁程鑫撑着头无奈的和他对视。
宋亚轩眨眨眼,有些无害。
“同学,吃饭时间你不饿吗。”虽说是疑问句,但丁程鑫的语气却是一个调调。
“饿呀,但是有点找不到食堂。”亚轩不好意思的挠头。
“……”丁程鑫明白了,他起身走出了教室,宋亚轩小步跟了上去。站在走廊上,丁程鑫给亚轩指路:“下了楼以后往这边走,然后跟着大部队走就能找到食堂了,不过想吃食堂得早点,不然就只剩些残余饭羹了。”
“你不吃嘛?”亚轩知道路线后点点头,见丁程鑫转身折回教室便问了句。
“我不饿。”丁程鑫没回头,回到座位上又靠墙坐了下来,纱布下传来的痛感让他绷紧了手劲。
“那我上课听到的咕咕声是什么。”亚轩跟着坐过去,教室没其他人,后座的俩人,一个在偷笑,一个有些脸红。
调侃了一下丁程鑫他就脸红到了耳根,亚轩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正事儿,他用手指戳了戳丁程鑫手上缠着的纱布,“我帮你涂药吧。”
“不用了。”丁程鑫再一次下意识的拒绝。
“我会轻轻的。”亚轩拿过桌上的棉签和碘伏,“你该不会是怕痛吧,我弟弟都不怕。你是三岁的小孩嘛。”
“谁是三岁小孩了。”丁程鑫低低回了一句。
亚轩帮他拆纱布时他没有反抗,亚轩得意的弯了弯嘴角,激将法果然对任何人都有用。
纱布下的伤口已经化脓了,周围泛红,肿的有些夸张,亚轩皱了皱眉,用棉签沾了些碘伏,“可能会有些疼,疼了和我说,我轻点。”
丁程鑫不语,他把自己的手交给宋亚轩,另一只手却紧张的掰着一支笔。亚轩仔细的清理脓水后,抬头才发现丁程鑫脸色煞白,他牙齿紧咬着下唇,原本殷红的唇色也被咬的泛白。
“疼可以叫出来呀。”亚轩不知是不是自己下手重了,丁程鑫额头渗出的冷汗让他有些心慌。亚轩赶紧拿了张面纸,想替同桌擦汗,却在手指触碰到同桌额头的那一刻被烫的缩了缩手。
“好烫,你发烧了?”
宋亚轩的表情丁程鑫没有看清楚,但自己支撑不住,迷迷糊糊睡过去时,听到的是宋亚轩有些心急的声音。
“星星藏进星夜
还有人没睡眠
海洋藏不住我
对你的思念”
丁程鑫醒来时,他的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疲惫的睁开眼,雪白的天花板就着福尔马林的气味让他头晕反胃,迷糊间他听到了有人唱歌,是在梦里听见的那首。
他侧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少年迎着夕阳的侧颜,橘红色的光包裹住少年,歌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
“明天又是一年
一分又是一天
嘴里的碎碎念念
希望变成身边的岁岁年年”
宋亚轩唱的小声,仿佛喃喃,丁程鑫却听得清楚。
也听得出神。
尾音落下,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亚轩转头,正好对上丁程鑫轻柔的眸子。第一次没有疏离和闪躲,丁程鑫躺在床上像一只趴在雪地里温顺的小狐狸,亚轩冲他笑了笑。
丁程鑫回过神,他故作镇定的收回一切情绪,目光躲闪的落在了药水瓶上,手也因为下意识的乱动而扯到了伤口,他疼得蹙眉。
“别乱动,伤口刚上药还没好呢。”亚轩见状赶紧上前。
丁程鑫没回答,侧头打量了会儿周围。
“医生说你现在不能乱动。”虽是这样说,但丁程鑫想撑起身子时,亚轩也稳稳的扶住他,替他把枕头垫好,这样靠起来就会舒服许多。
亚轩顺手把床边的水杯递给了丁程鑫,丁程鑫喉咙干涩,嘴唇上也干的起了皮,他犹豫了会儿,接过水杯。
“谢谢。”
“医生说你伤口感染发高烧,加上贫血和低血糖才会晕倒的。”亚轩从兜里掏出了一块牛奶糖递给同桌,“真源哥哥去买粥了,你先吃这个垫垫。”
丁程鑫喝水的动作顿了顿,他慢半拍的接过糖弯了弯唇角,“谢谢。医药费过段时间我会还你的。”
“没事啦。”亚轩不介意的挥挥手,自己也剥了一块牛奶糖,浓郁的奶香味在唇舌之间化开。
虽然亚轩平时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好像什么事情都不介意,但这个新同桌的情绪一直低落是个人都能察觉出不对,虽然他们才认识两天不到。他不知道丁程鑫为什么会被秦浩针对,也不知道为什么班上的同学都讨厌他,但是至少自己不讨厌他。
“同桌,心情不好的时候,唱歌会好很多哦。”宋亚轩不知怎么开口询问丁程鑫是不是不开心,只好用他自己的聊天方式来展开话题。
丁程鑫含着糖,抬头看了一眼宋亚轩。
“这个方法是真源哥哥教我的,现在我悄悄告诉你啦,希望好运精灵能给小鑫同学带来快乐。”亚轩笑起来眼睛会弯成小月亮,丁程鑫被他的可爱逗笑了,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好运精灵。
看着宋亚轩的模样,丁程鑫仿佛看到了纯真,那是一张没有墨点的白纸,是在白天也能闪闪发光的恒星。
“宋亚轩。”丁程鑫第一次叫出了他的名字。
“嗯?”
“谢谢你。”
丁程鑫露出了在亚轩面前的第一个笑,亚轩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是别离我太近,我不想因为我,让你受到任何你不应该受到的伤害。”
张真源送丁程鑫回小区时也是晚上了,丁程鑫的面色比白天好上许多,他靠坐在后座的背椅上,望着窗外没有出声。
“是往左转还是?”在小区门口时,张管家轻声询问。
“就在这停吧,里面挺破路不好走。”丁程鑫微笑着应了声。
闻言,张真源往小区里看了一眼。小区楼黑灯瞎火没有一户是开了灯的,路两边的灯也是隔一个坏几个,根据导航来时,张真源心里便有了些猜测。这是栋危楼,几年前就被新闻报道过。
“谢谢。”丁程鑫开了车门下了车。
“同桌等等。”亚轩也跟着下了车,他走到丁程鑫身边,手里提着一个布制手提袋:“这些是这周末的作业和药,怕你忘记,我都给你带上啦。”
“......”其实不带也没事,毕竟自己是不会写,也不想写的。愣在原地好一会儿,丁程鑫才机械式的挤出一个笑:“谢谢。”
“不用谢。回去以后要早点睡哦,医生说啦,不能熬夜要休息好,不能饿肚子不然低血糖又会犯了,还有......”亚轩操心的像个小保姆,丁程鑫忍了忍笑意,反问:“你和那个医生认识嘛?”毕竟亚轩今天已经不下十遍的说“医生说”这三个字了。
“认识啊。”亚轩没察觉有什么问题,还一脸灿烂的和同桌解释:“小贺医生是真源哥哥的朋友,小时候我怕打针,总闹,因为我怕针会断,针留在血管里拔不出来,那样的话我不就惨了嘛。”说完他自己和丁程鑫都没忍住笑了起来。
“你还怕这个,三岁小孩嘛?”笑了好一会儿,丁程鑫想起今天宋亚轩说的话便学着重复了一遍。
宋亚轩是个干净简单的人,没那么多顾虑和心思,但他不一样,他习惯了排挤和黑暗,所以宋亚轩靠近他时,他会下意识的蜷缩起来,像一只刺猬,把自己的弱点藏起来,用尖锐的刺面对所有人,至少这样他自己会好受一点。
至于亚轩......
他站在忽闪的路灯下,亚轩开了车窗朝自己挥手:“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