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怡微:为什么唐僧肚子一饿,就会引来妖精(组图)
《西游伏妖篇》,林允饰白骨精。
电影《西游伏妖篇》中,白骨精小善的着装酥胸半露。张怡微也给出了点自己的看法:“白骨精为什么要露胸?这是唐僧的视角,白骨精穿着衣服又如何能看见她的骨头、胸、血?唐僧一旦起了在家心,眼中的尸魔就"汗流粉面花含露",蜘蛛精"一个个汗流粉腻透罗裳,兴懒情疏方叫海"。从医学的角度来讲,"体液"(Humors)是构成身体基础的血、水、脂等基本元素,其实是具有情色挑逗意味的。”

《西游伏妖篇》,杨一威饰猪八戒。
周星驰推出了一个带着白脸面具的八戒形象,在传统戏剧中红脸为忠白脸为奸,周星驰将八戒定在了一个奸臣的位置上。张怡微笑称,八戒是大忠似奸。“唐僧是十分偏爱八戒的,在原著第五十六回"神狂诛草寇"中,孙悟空下手太重,唐僧替死去的草寇挖坟时祷告道"好汉告状,只告行者,也不干八戒、沙僧之事"。但是不论在电影中还是原著中我们都可以看到,八戒一直在挑拨师徒关系,并且屡次提出大家散伙。这确实是他的内心话,他一直想回家,回那个高老庄的家。”
原著第二十七回白骨精三戏唐僧一节,是八戒挑拨孙悟空与唐僧关系最激烈的一节,后来直接导致唐僧第一次将孙悟空赶回花果山。张怡微说:“唐僧只因"看"到孙悟空机灵八戒愚钝而认为八戒更老实,八戒显然利用了这一点,他打不过孙悟空,就撺掇唐僧念紧箍咒。”

《西游伏妖篇》,吴亦凡饰唐僧(右)。
三打白骨精的章回中,唐僧二次受八戒挑唆而怒责孙悟空,孙悟空斥唐僧“没情义”,实际上是斥他不公,没有理性。“马克斯·舍勒在《资本主义的未来》一书中曾说"人道片面地关注不幸,发呆似的凝视着社会域的不幸,想要消除不幸,却助长了不幸"。唐僧似乎始终没有办法在"杀生"和"除魔"之间找到一个理性的平衡。求善一方面表现为对恶的姑息,另一方面也没有降低残酷。”张怡微在《情关西游》中如此写道。
张怡微认为唐僧和八戒是互为表里的,“大家读读原著可以发现,真正要面对感情问题和世俗化伦理问题的就是八戒。1986年版电视剧《西游记》中唐僧在女儿国的感情戏是额外加出来的,在原著中并没有动情这一段。但是猪八戒有家庭,他承担了世俗的功能,也始终通不过情、色欲的考验。直到取经完成后,八戒才忽然觉得肚子不饿了。”

《西游伏妖篇》,林更新饰孙悟空。
《西游伏妖篇》中引入了一个机械造型的红孩儿,孙悟空与红孩儿三味真火的打斗让不少观众大呼过瘾。不知周星驰在众多妖怪中选中红孩儿有何特别的想法,但在《西游记》中,“火”对于孙悟空来说意义非同寻常。张怡微在《情关西游》中引用了台湾评论家郑明娳的观点:“就全书来看,火焰山是孙悟空转变的一大关键,在此之前,他残性未泯…火焰山的火就代表悟空的心中之火,全书把它安排在"二心"之后,意味深长,故此之后,悟空性行大为改善,不再逞凶使恶,对他心智成长的描绘,在《西游记》中最为成功。”

张怡微认为,火焰山的火要追溯到大闹天宫时期,孙悟空被关入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中,他蹬倒老君炉后落下的余火。也就是说,火焰山一难实际上是悟空早年亲手伏下的祸端,或许正因为这层因果,此役才成为了他性格行事转变的契机。

《西游伏妖篇》,巴特尔饰沙僧。
无论是原著还是现代形形色色的改编电影、电视剧,沙僧与其他三人相比有些不起眼。张怡微说,其实沙僧也是个非常特别、值得琢磨的人物设定。“孙悟空、八戒和沙僧都曾在天庭犯下罪过,但是沙僧的处罚特别重,打碎琉璃盏被贬下凡,且每七天受一次穿胸之痛。在书中,他是一个非常阴沉的形象。但取经路上,他似乎又是稳定的一个人。每当八戒提出要散伙、孙悟空说不去取经了,总是沙僧苦苦相劝要继续走下去。”

86版《西游记》唐僧在女儿国。
《西游记》值得细细品味的情节太多,它的生命力在于历经了时间的检验却始终不退流行。每个时代,各人有各人的读法,各有有个人的偏见。张怡微还提出了许多细节,譬如:为什么孙悟空大闹天空普天神将不能擒拿,取经路上却连小妖都打不过;几次菩萨出手帮忙,却都要求孙悟空"许败不许胜";牛魔王周旋于妻妾,孙悟空与八戒争功……
“这些看似无意的设计,都潜藏着人情世事之理。能从古老小说中看到自己和自己生活的时代,是小说本身的生命力所在。人生在世,各有所之经,各有一条西天之路,”张怡微说。

来源澎湃新闻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