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荡、停滞，与自我禁闭——卡拉到底给星灵带来了什么
失据的权力、别扭的性格、封锢的上限、腐朽的仲裁、迟钝的应变。卡拉所赐，不止“后门”
【星灵】，或者叫【神族】、【P民】，是星际争霸世界观里的一个类人种族，拥有着辉煌灿烂的高等文明。曾处于原始渔猎部落时期的他们，得到了自称“造物主”的智慧生物“萨尔那加”的开导与帮助，发展之路一日千里
然而随着某日这些创世之神的莫名离去，星灵的整个族群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混乱。危难之中，席拉克部落的智者【萨瓦塞恩】，利用同胞们强大的心灵感应潜力，和萨尔那加遗留的技术与设备，创立了名为【卡拉】的全员思想链接和对应的学说【卡拉之道】，暂时终结了星灵的内斗和分裂。他本人也因此被尊称为【卡司】，意为“伟大导师”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在星际2的第三部曲【虚空之遗】里，作为曾经的至高信仰和万能纽带的卡拉，却被他们有史以来最危险的敌人利用了——除了我们英明圣武的达拉姆大主教【阿塔尼斯】和身边几个人及时切断了脑后的神经索，割“辫”弃“道”成功跑路，剩下的作为星灵主体民族的整个艾尔人，都被看准时机侵入卡拉的邪恶萨尔那加个体【艾蒙】所操控，成了堕落邪神手中的玩物
这段情节让很多人觉得，卡拉对星灵最大的害处，就是留了个会被歹人骇入，从而导致所有接入者都被挟制的致命后门。但是作为一个星际1和2都玩了很久，没事喜欢看各种设定的人，我觉得卡拉与星灵的关系可能没有这么简单。正好国服即将停服，是时候画上一个句号了。于是打算用传播学的理论，尤其是媒介决定论，来分析下【卡拉对星灵的真正影响】
要分析的论据主要来自游戏本体和官方小说与漫画中提及的相关内容——这里头有些东西是经得起推敲的，有些则是相对随意的、被官方吃书的，以及暴屑觉得“很cooool”就塞进去的
在本文里，这些事件和线索将统一被视作较为严谨的、有逻辑的、是伏笔且被回收的依据和讨论对象，从而给大家整一个脑补和过度解读不可避的【略带严肃的玩笑】。用不一样的视角，聊聊星灵中的不少人为何如此冥顽不灵食古不化，有个油盐不进堪比“水滴”的脑袋；为何他们强大华丽的科技总给人一种逻辑上的错位感；为何他们的一片繁荣之下却是族人不断的出走和分裂……总之就是【卡拉之下的他们，为何会踏入这样的命运】
当然你把标题换成【人类拥有卡拉会是什么结果】或者【塔达林学者平时在捣鼓什么】也行
（点击查看作者成分）
卡拉对星灵造成的长期负面影响，主要体现在以下五点：
一、卡拉在社会形成中的影响，主要在于它全通全知的媒介属性，会让星灵社会中的权力难以生成和生效。因为权力是一种“拟剧表演”，核心在于控制受众的信息获取，所以它的本质是欺瞒之下必要的信息不对等。对与人类相似的星灵而言，卡拉无疑是个拆台高手。推测他们曾被迫妥协，做了一些“修正”。更深一步看，星灵的权力根源也有问题。因为原始的权力源于“造”神。而萨尔那加的“真实”存在让他们难有操作空间
补充的是，卡拉有利有弊，短期体现的益处多，故应者云集。而长期磨合才使问题显露，令少数有识者自择道路。所以分析中“卡拉使权力失稳”与官方设定并不矛盾，还让“星灵整体强盛，但叛乱和出走不断”这点更合逻辑
二、卡拉对社会运行的影响，体现在它强制全员接入的特性，必然会摧毁星灵的社交体验，并将他们塑造成“个体保守，极少交换意见；群体极端，激进而易煽动”的扭曲模样。因为卡拉的强制互通会产生过量社交，造成巨大负担。其无限的信息流内必然有大量互相冲突的意见（所谓刷微博毁一天好心情），卡拉中人又无法做到“不见为净”。个体疲于应付，于是被迫缄默
同样是因上述特性，艾尔社会中的“沉默螺旋”效应会格外猛烈，能迅速整合大众声音，让提出“极端意见才能引发更多互动”的“回声室”效应大展拳脚，形成恶性循环：一方面观点偏激才能脱颖而出，获取支持。另一方面对个体“失声”的艾尔人而言，用更过激的举动来附和这些“大腿”是少有的“安全”表达机会。所以他们是保守又极端的
三、卡拉对个体潜能的影响，最大的一点就是卡拉的心灵直通带来了无限的沟通便利，也在无意中抹消了抽象思维的出现过程和抽象概念存在的必要性。种族个体智能的上限也随之锁死。相较而言，人类的语言传受效率低下，且无法直观地展现和复现想表达的东西，是一个勉强能用但不好用的工具。逼迫之下，人类在交流中压缩信息，设计表述。进而提炼要点，总结规律。抽象思维与概念由此形成
所以个人认为“可用但受限的传播手段，是促使个体和文明进步的一大诱因”。而在卡拉的便捷之下，艾尔人只需展示具象就可以了。所以有理由怀疑，他们的（原生）科学、哲学和艺术都已被卡停
四、卡拉对统治阶层的影响，会令掌权的仲裁官们对一切变革及引发变革之物心生抗拒。原因在于：卡拉带来的权力不稳和舆论极化，以及占据仲裁阶层的席拉克与亚拉部落间的世仇，决定了卡拉会“迫使”执政者固守权力以保持稳定。而卡拉的思想监控之便和在虔信者中的崇高地位，以及席拉克为卡拉根基，亚拉是获益最大的皈依者的事实，决定了卡拉会“诱使”当权派维持稳定以攥紧权力
由此一些问题可解：艾尔的三阶层固化，是因为这对权力垄断者有利。仲裁官抵制净化者，是为了防止“先辈”分权。而星灵科技的“不真实感”，是因为坐稳了的统治者，害怕发展带来的阶层流通，从而自绝经脉。导致了星灵有强大的科技（萨尔那加给的），但没有“自己的”科技
五、卡拉在思想积淀上的影响，会让星灵陷入“长期发展缓慢，短期难以应变”的境地。除了自带的强烈仪式感会让星灵深陷于既定的理念，导致他们被巨大的思维惯性束缚；和易使师徒传承中出现限制求新的伦理霸权外；卡拉的技术特征，决定了全员都是他人在道德上全天候无死角的监控与被监控者，令其陷入道德决定论。而一个过于强势的道德体系，必然会不断“绑架”其他认知，充作意识形态的注脚，使星灵的认知能力被长期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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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说了这么多，但讨论“卡司”本人是不是黑的，萨尔那加有没有一直在捣鬼，意义不大。媒介决定论告诉我们：谁用媒介，媒介传啥，都不重要。“媒介本身的性质”最重要。这些性质控制着使用者交往与行为的尺度和形式，甚至足以决定社会的形成。卡拉的全通全知和强制接入，决定了它给星灵带来的一切
除了因卡拉陨落，和“飞升为萨尔那加”这一至高目标的消失而留下的思想真空，大战后星灵的最大危机是“巨大伤亡导致艾尔人作为主体民族的地位基本不保”。考虑到全部源出艾尔，是这些文化迥异的各个派系间唯一的纽带，达拉姆可算是一个星际版的超大号南斯拉夫。而大主教的执政及格线是当好“科普卢铁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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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是一个基于星灵个体的心灵感应能力，和其势力范围内的信号增幅装置（如灵能矩阵等）所搭建的，具有即时传输与永久存储功能的通讯网络。在整个种群中占压倒性地位的派系【艾尔星灵】曾是这套系统的忠实信徒。他们让卡拉覆盖每个族人，并强制接入
在卡拉中，神圣的灵能链接（F2）将每个个体的思想和精神直接连通，不留死角。强大的传播技术决定了这里没有谎言和秘密，在这里获取信息和共享情感的每个人都得是至诚君子
这看似很美好，但事实恐怕并非如此。本文将从以下五个方面浅析卡拉对星灵的真正影响
作为一个外观和内在都与人类社会十分甚至九分相似的存在，星灵的文明在形成与发展中会遇到的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就是拜卡拉【全通全知】的属性所赐，社会中的【权力】——无论是狭义上各机关和组织的政治权力，还是广义上无处不在的福柯式隐性权力，都将难以生成和生效
因为人类社会的权力，本质是一种【拟剧表演】。使之生成和生效的，是参与者搭建表演场所的能力。而其核心就在于，能够人为地将表演场所划分为【前台】和【后台】
前台就是尽情展示的地方，是一个希望被所有人看到的地方。在微服私访会遭“白龙鱼服，困于豫且”之厄的古代，统治者往往于仪仗上穷奢极侈，耗费靡钜。一方面他们需要用独有的财力和特权给自己打造一个“防伪商标”，另一方面这是重要的影响力倍增器，关乎权力的存续和繁荣
而星灵恢弘大气，金碧辉煌的建筑风格，恰好对应了那句【建筑首先是权力】——作为第一种可以比肩自然伟力的人造物，建筑的第一作用，就是反映统治者的能力和意愿，从而证明和拱卫其权力
奇观也许误国，但不耽误权力
后台则是加以掩藏的地方，是一个不希望有人来打探的地方。正如传播学的里讲烂的那句：对于需要美伶宗里根这种精于形象管理，靠外表吃饭的电影明星去搞直播演讲和辩论的电视时代而言，一百年前能让三百斤的塔夫脱去竞选总桶，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因为传媒的变化，让很多原本能隐入后台的东西不得不曝光于前台
所以说，你要把星际1里大主教穿棍子机开兜裆布的黑历史靓照传得到处都是的话，他哪来那么多星灵美少女给他当副官
（也有可能他们艾尔的就好这口）
由此可见，划分前后台的表演保护，是极大有利于个体形象管理和整体信息管控的，可谓是权力生成和生效的根基之一。杨修屡次作弄，公开拆曹老板的台，就是在这个根基上蹦迪。何况在传播落后的古代，权力对“造魅”的需求更高，于是他死了
总之，没有表演保护，就没有权力。因为权力的本质就是一种“欺瞒”和造魅，是一种必要的、默契之下能被容忍和接受的信息不对等/信息差。正如戈夫曼所言：对于管理人员来说，看上去像一个管埋人员，要比真的具有管理能力更重要
然而，卡拉据说是能够连接每一个信徒，并共享全部信息的。于是对表演保护而言，卡拉就成了致死量的巨毒。而对与人类相似的，通过【表演】生成权力并使之生效，从而据此组织和发展社会与文明这条发展道路而言，卡拉的存在可谓是一金甲虫轰在了蛋上
但根据现有的信息来看，艾尔星灵的社会，是一个建立在复杂科层等级和严格人际差序之上的，拥有与人类文明相近的组织架构和相通的价值体系的社会。无论是外在的仪表形态，还是内在的教条缛节，在这些写满了表演与权力的地方，艾尔人下的功夫和人类比都只多不少
所以比较符合逻辑的推测是：在卡拉初创并统一艾尔后，星灵社会的权力形成遇到了强大的阻力，而这个障碍就是卡拉本身。维持原始教义就会使文明无法发展，甚至崩溃解体
（尽管设定里艾尔人对卡拉都极其忠诚，但面对这种情况不会一点嘀咕都没有吧，至少一些顶尖的智者应该有反思）
为了使星灵在萨尔那加离去后自我摸索的这条发展之路上走下去，卡拉不得不被打了很多补丁——至少在公权力上做出了巨大让步。信徒们默许了部分信息的不均等，制造了一些信息不透明的区域。比如光影议会（VC）等地方，至少在决策做出前应该是不对卡拉开放的
所以卡拉还是被修正了。毕竟金甲虫的子弹也有打光的时候
但这就给了反对者两个可用的攻击点——要么卡拉本身就是虚伪的；要么就是在位的仲裁官篡改了经典，悖离了先圣的初衷。据现有的史料来看，星灵自统一以来的出走无数，动乱不断，与此推测中卡拉的理论和实践间因与现实妥协而产生的脱节有很大的关系
以上探讨的还是社会形成和运行中的情况。更深一步，把目光投向更早先的阶段，就会发现作为一个从原始渔猎部落发展而来的文明，星灵社会连权力的根源都是有大问题的
如前所述，权力是【搭建场地进行表演】。那么最原始的权力来源，便是“造”神
以东方文化为例，【王】可以是许慎所说的贯捅天地人的猛1，可以是放倒的兵器架子和上头的那把长柄战斧（不是太阳能的）——既是兵器又是刑具，象征着所有者身兼军事首领和刑法执行者的身份
而王更可以是巫祝，是一群跳大神的里头蹦得最欢的那个。王字的上一横是【神】，代指人格化的自然之力，下一横是【圣】，概括能够被掌握，且可以惠及于民的自然规律
前者是嗯造的，可以是各种似人非人奇形怪状，甚至福瑞控狂喜的玩意。后者是抽象的——无数勇士遍尝百草，用生命换取知识，但你没法说神农氏是他们中的哪一个
王，就是沟通二者的【灵媒】，掌握一切解释权的人。你说是，那就是。再怎么胡编，神也不能蹿出来给你俩电炮
这一切都为权力的生成和生效而服务并运作。所以神必然是虚假的。神也必须是虚假的
但要命的地方正在于此——星灵的真神，“造物主”萨尔那加——一群带着姿势来到艾尔的克苏鲁风大章鱼，是有手有手，有血有肉，甚至没事能跟你唠两句B嗑的真家伙。都是实体，如何虚构演义，加以编辑？
有一天他们不在了，权力又该如何信服地传给非神的第一代继任者
所以，由萨尔那加因未知原因（一说是他们对星灵感到失望，一说是其中的堕落者在偷着恰人被抓包）抛弃星灵而导致的【万世浩劫】，应该是一场体制和思想的总崩溃。更可怕的在于，这很可能并不是一场权力之争，而是这个种族在丧失了信仰和意义后的自我屠戮与毁灭
虽然这篇文章全文都在找卡拉的不是，但公正地说，没有卡拉出现并稳住局面，也就没有后面的那么多事了。因为大概率这次星灵就被【大过滤器】筛走了
（我们塔达林应该是在这个时候离开艾尔的。至于是没打过还是没打够，我不好说）
等劫数散尽，卡拉（至少在原始教义上）的思想完全透明，又会导致星灵的掌权者无法“造神”，难以“塑造正确的集体记忆”，用一个官方的解释屏蔽掉一切异端。所以星际的世界观里，有无数个星灵派系都敢声称自己是萨尔那加的真传。这为他们历史上无数分裂和动乱的轮回埋下了伏笔
看到这里一些人可能会有疑问：你说卡拉中破坏表演属性的存在，和萨尔那加在星际争霸世界观中的真实存在，会让艾尔星灵的权力震荡不稳。可设定里星灵挺繁荣挺牛逼的啊。你这不是跟官方矛盾了么
我说这并不矛盾。而且这个分析会使相关的设定更加丰满，遵循逻辑
因为卡拉不仅是有害的，比如常说的限制个体发展自由，还有推论中的威胁权力生成生效等。它也是有利的，例如能够迅速团结一盘散沙的原始星灵（至少是形式上的），能高效传递信息等
因为有利，一些人成了卡拉的支持者。因为有害，一些人成了卡拉的反对者。从短期来看，卡拉有利于星灵的方面多且突出，所以前者的人数多。而最高议会强制所有人接入卡拉的命令，使得这个分化加速——信者愈发虔诚，不信者愈发抗拒
但就如这篇文章所论述的——卡拉有害于星灵的一面，是长期的。具体的影响要随着问题的出现才慢慢暴露
于是在原本虔信卡拉的大集体内，不断有人意识到了背后的种种弊端而采取了相应的行动。历史的循环随之形成
所以分析中的星灵历史，和设定中是一样的：
在万世之战后到虫群入侵前的漫长岁月里，一方面，星灵依仗着卡拉优势的一面，和萨尔那加留下的慷慨赠与盛极一时，达到了他们文明的顶峰
另一方面，继最早的分道扬镳者后，始终有察觉到不对劲的人不时出现，在倾诉与沟通无果后，选择了自己的道路——大到黑暗圣堂武士远遁萨古拉斯，小到无数游戏里提及的骚动、叛乱，和类似的出走。二者共同构成了星灵完整的历史
厌弃卡拉和拥护卡拉的势力一直同时存在，且一方向另一方少量而缓慢地转变从未停止。所以上文关于卡拉的推论，会让前者的屡现不绝更加合理，不再突兀莫名
总结来说，这是一种动态平衡——一个鱼缸，左边一根管负责添水，右边一根管用来排水。一进一出，水位不动。只不过这些管都叫“卡拉”
从表面来看，星灵的沟通交流会因卡拉的存在而十分便捷。但加以分析就会明白，这种强制接入的无限制通讯网络必然会摧毁这个种族的日常社交体验，并在社会运行中将星灵塑造成一种扭曲的存在——个体上而言是保守的，极少互相交换意见的；群体层面上是极端的，激进而易被鼓噪和煽动的——这样一个矛盾的集合体
先说第一层，即个体状态的星灵会不积极于表达沟通这一点。原因在于卡拉中近乎无限的信息流会带来两个东西：一是无法承受的社交负担，二是无数反对意见背后的无限制冲突
首当其冲的是强制互通导致的社交过量危机。表演理论认为，每个个体都拥有一种在社交中的【道德权利】——一种可以据此要求他人评价和对待自己的权利。这种权利的存在，是社会得以组织的诸多原则之一
因为任何情境定义，都具有明显的道德特征。而所谓的交流，本质是个体间若干个情境定义的投射与回应。所以所有的表达，都是自带道德要求的，即主动要求你按他的期望“捧场”的交流行为。无论是发起还是应答，都是要消耗精力的
况且这套东西是无处不在的。表演理论的有趣之处就在于，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类理论，但所有人都在无师自通地照做。对于礼仪规范较之人类更为庞杂，道德观念的强制力更为强大的星灵而言，处理这些巨量的、披着社交外衣的【道德要求】，不啻于一天听一亿遍“听我说卸卸你”——这还是在大家都很核善，不怎么起冲突的前提下
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星灵的社恐要比人类更严重
其次是信息洪流中必然大量存在的不同意见，将不可避免地引发过量的冲突
这一点想从主观体验去谈。就个人经验来看，越发觉得，因为个体间存在着种种差异，所以看法不同和意见相左，才是交流中的主流。而且随着谈及的问题越发复杂，涉及的内容逐渐深广，理解和通融就会更加困难。仅仅是心灵相通的坦诚相见，恐怕也很难解释清楚
对人类来说，聊不到一起才是常态。要不也不会强调和而不同，感叹知音难觅。所以，把所有人的想法连在一起，本身就是个灾难
这样的感受对经常刷微博的人来说，应该是已经深有体会的了——点开主页，到处都是因为各种理由（多数都很弱智）而掀起的骂战。不管翻到哪，都有一群一眼望去数不清的，似乎有无限精力和时间的人在吵架
尽管很多人已经不热衷于单独发点什么来直接表达了。然而哪怕你只是在没想那么多的前提下点了个赞，转发了点什么，就总会有不知道从哪蹿出来的疯狗，在你的微博下面“随地大小爹”。试图将你扯入其中，并同化为一样的东西
造成这种局面的一个根本原因，就是传媒技术尤其是传播媒介终端的快速迭代进步，导致市场下沉和使用门槛降低后，大量低传媒素养用户的不断涌入。然而网络社交平台的“意见超市”属性，又决定了它们习惯，甚至喜欢将知识经验结构和社交修养层次等方面完全不同的用户放在一起，不加任何区分和隔离地塞进促狭的网络斗蛐蛐罐中
所以近几年经常看到有人感叹：自己安稳经营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小圈子小天地，突然就被不知道哪来的人浪踏为平地，犹如置身生化末日的尸潮之中。这也难怪当下很多人，会选择营造自己的【信息茧房】以结寨自保了
而卡拉强制连接，无死角互通的特性，决定了这个“星灵特供版微博”的情况只会更加令人绝望。虽然按第一章的推论，卡拉可能在公权力的领域上被打了些补丁。但普通星灵间的日常社交因其基本权利的属性和不可想象的信息量，足以让执政者鞭长莫及而望洋兴叹
（由此也可推想艾尔星灵在卡拉时期的舆论状况：仲裁官阶层将涉及公权力的部分死死攥住。但因为种种原因，对民间交流是相对放任的。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们总是在一派和谐中能生出不和谐的声音，而这些“不和谐”又始终不足以撬动改革）
所以我实在不敢想象，第一代接入卡拉的星灵先民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大概是和各种圈（juàn）与各种“壬”在无数个日夜中的超高强度对线吧。而且没有黑名单
虚空之遗里有提到，在亚顿之矛等大型方舟舰内，有大量自愿休眠的星灵战士，会在种族最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现在看来，这些【艾尔微博】的强制使用受害者唯一的心声应该是：
“休眠吧。赶紧的”
所以卡拉后续的思想统一，应该不只是靠暴力压制完成的。就像让所有人彻底闭嘴的不会是【利维坦】
（不是这个利维坦。虫族的不能，任何人族都不能）
而主导完成这一切的，我认为很有可能是无限制的自由——弄死你的说话自由的，恰恰是别人不受控的自由——虽然你没有不用卡拉的自由，但是你有在卡拉中发言的自由啊
这很像你们地球上最早的几波生物灭绝：厌氧微生物无节制地大量繁殖，产生的巨量氧气不仅对自身有毒，还使得大气中重要的温室气体甲烷被迅速消耗，令覆满菌毯的紫色地球便乘了“雪球地球”。第一代微生物最终因食雪过多，以及其他代谢产物导致的海水PH值巨变而近乎团灭
（突然无法直视【雪 球 地 球】这个词了）
再说第二层。既然卡拉已经把接入的个体都给整无语了，那么为什么又说艾尔星灵在群体层面上是偏激的，容易被煽动的呢
因为在之前所述的两大交流困境【社交压力过大】和【交流冲突过多】，与卡拉全通全知的共同作用下，星灵的群体舆论必然呈现出两个特点：一是【沉默螺旋】的形成会极为猛烈而迅速；二是【回声室效应】的效果会超级加倍
先看提及的第一个理论。大概意思就是人们若发现自己赞同的观点倍受欢迎，就会勇于表达。若此观点少有理会，甚至被群起攻之，就会缄默不语。因此不同观点在舆论场上的优劣势，便会如滚雪球般被不断放大
简单地说就是：你的声音越大，那你的声音就会越大
然而人类的沉默螺旋最早还是研究街头政治的，你不上街还未必看得到。星灵搞的可是“接头”政治——被卡拉连接了每一个头的人在搞的政治
因此我觉得星灵的情况已经不适于用沉默螺旋来形容了，得叫【沉默母舰黑洞】（还是BETA版的）。可以推测，每次星灵的公众意见被一两种声音统一的速度和烈度，都堪比巨型恒星残骸坍缩形成黑洞，再将周围的小型天体吞噬殆尽的过程
所以妈妈船吸妈妈船，应该是星灵舆论场每日提供给吃瓜群众的必备节目
（某名场面）
待星灵的超级沉默螺旋效应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大众的声音整合后，就该第二个理论【回声室效应】来给星灵的“怔能量”狂热火上浇油了
这个理论简单来说，就是把舆论场视作一个“回声室”。也许大多数参与者的意见都是接近中立的，但那些异常活跃的个体，往往会将极端的意见作为首选之策。因为他们清楚，自己的言论会通过与志同道合之人的不断互动而得到极大加强。一句话概括就是，群体观点越极化，那他们的活动就会越频繁
这就导致了一个恶性循环：一方面，想要在如此激烈的沉默螺旋中杀出一条血路，艾尔星灵的意见领袖们就只能靠偏激的观点脱颖而出，并以此获得更多与潜在支持者们互动的机会。另一方面，对于如前论述，看似在卡拉中享有无限自由，实则被他人的自由全面掣肘而寸步难行的艾尔人而言，用更过激的，近乎自我煽蛊的举动，来附和这些“大腿”，是他们几乎唯一的，相对“安全”的自我表达机会
再考虑到传播学中的【逆火效应】，即你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理据俱全完全服帖地说服对方破除某个偏见，那么对方群体的这种偏见反而会因你的劝说而被大幅强化
（再想想泽长者吧。是真的心累）
所以艾尔星灵就是这样即保守又极端的。剧情里的他们一方面暴躁无比，动辄舰队主炮齐射执行“净化”，给尚有大量无辜生命的地表“烧玻璃”。另一方面，面对虫群的致命入侵却始终举棋不定，窒息操作不绝，堪比黄旭东直播的星际战役
真的不是编剧在刻意抹黑。在卡拉造就的传播环境下熏陶数代的艾尔老乡，就该是这个德性
虽然作为个体可能经常会被睿智同胞给干沉默，但对接入其中想要展现自己的星灵来说，卡拉的存在无疑也是有利的。技术的加持让他们可以将自己想传达的内容毫无遗漏地送入他人脑中，也能够将对方的一切所思所想尽收眼底。这看似对个体的发展是十分有利的
然而，基于星灵是个内外都与人类高度相似的种族这点，更深入一些就该想到：自从卡拉使其信徒的表达变得极为直观和高效的那一刻起，在艾尔星灵中，【抽象思维】便不再是一件必要的东西。自此，这个种族个体智能的发展上限便在无意中被锁死了
卡拉对星灵个体最大的戕害，就是卡拉在赐予这个群体近乎无限的沟通便利的同时，也在无意中抹消了抽象思维的出现过程，擦除了抽象概念在整个社会中的必要性
先把视角移到原始的泰伦人身上。约20万年前，一个关键的突变发生在一段名为“FOXP2”的基因上，让人类控制喉咙和嘴部肌肉的能力大幅提升，从而能灵活地发出更加丰富多变的声音。从这一刻起，这个种族渐渐拥有了【语言】
（最高保护者洛哈娜：“看看这些原始生物，还在用嘴巴”）
然而作为文字出现前最重要的交流倚仗，人类的语言却并不好用，而且不好“听”。首先是语言的传输速率太低，通常情况下只有10B/s的辣鸡速度实在是不够看。其次对语言的接收也是个问题。面对人类捉急的听力和短期记忆力，以及极易涣散的耐心和注意力，你说【关云长温酒斩华雄】，他传【关云长温水煮华佗】，实在是一件太过平常的事
因为交流双方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而受限于各种条件，接收信息方的接受和理解能力更是有限。所以这就逼迫交流的发起者不得不下很大的功夫，去设计和雕饰自己的发言，力求做到条理清晰，抓住重点。和脑内直达心灵直通的星灵比，语言给人类带来的一个副产品，就是这种蹩脚而低效的交流方式极大地锻炼使用者的个体智力
比起这样对个体智能的锻炼，语言给人类更大的“馈赠”是【抽象概念】的诞生
因为每个个体的所见所想，是没法靠一张嘴的叽里咕噜来直观地展现，去客观地复现的。所以人类只能互相约定出一套【密码】，以便讲述者描述一切，解读者理解一切。然而要描述的东西是无限的，密码却是有限的且以简便为宜。于是在明晰所涉事物特性的同时，寻找它们的共性，算出它们的“公约数”，就成了使用者们必做的任务。整个语言交流，就是一个【设码→编码→解码】的流程
所以，是语言因其局限性，逼出了人类的抽象思维。凑合能用但并不好用的它逼迫着人们提炼要点，总结规律，抽象概念便在这不知不觉中生成了。此后，但凡有需要动脑子的地方，就离不了抽象思维这个工具。面对日益复杂的思考和决策，所有参与者都要走一个【具象→抽象→具象】的过程。而后来承载了更大信息量的文字，则更加凝练并具有概括性。它和语言一起，不断强化着这个过程本身和它带来的收益
而抽象概念的贡献有这三点：一是可压缩性，让重要的信息易被压缩，从而便于传递和保存。这在类似结绳记事那种很难大量储存信息的原始年代里弥足珍贵
二是可拓展性，将知识的应用不断拓宽，成为“得一通万”的泛用工具。从此文明的发展不再是生物演化中遇到一种刺激只产生对应的一种变化，“吃一种堑长一种智”的穷举式“第一类学习”，而是进化成了能举一反三的“第二类学习”
三是可积累性，让智力产物里的关键性内容，和智力活动中的每个重要链节都拥有了相通的基础，方便后来者学习和继承并发展，让聪明个体的贡献不会再一世而亡。至此，一代又一代人才能薪火相传，思考和研究更复杂的东西
所以个人的观点是：可用但受限的传播手段，是促使个体和文明进步的一大诱因。就像“冬天是文明的第一个必要因素”一样，一根凑合能用的烂拐杖，一个能活但不怎么顺心的破环境，有时能带来意外之喜
如果某种智慧生命的交流方式无法作为承载抽象概念的宿体，那又会是一番怎样的光景呢？陈梓钧的短篇科幻小说《咒语》给了个答案
故事开篇从人类与褐星人的战争讲起，战局对他们的战士太不利了（划掉）。主角被俘后为了活命，向褐星人的君王进献了一件厚礼——改进后的褐星语
褐星人是一种表皮有着丰富的感光和发光细胞的，酷似大号台球的生物。他们原本的语言是一种靠表面的光暗交替来表示的，像摩尔斯码一样的闪烁组合，通讯效率很低。而主角的方案，就是“将一维的表音语言，变成二维的表意语言”，让褐星人直接用身体显示相关图像，这样天赋秉异的他们就可以在千分之一秒内直观地传受所需信息
在随后到来的决战中，褐星人借此高效地传递了开火命令，全歼了人类舰队
主角趁机进言，以新语言是彻底的形象化语言，无法准确表达抽象名词，从而使忤逆思想无所遁形为由，提议全面推广此语言，以便巩固统治。褐星大帝欣然允诺
八十年后卑鄙的地球人再临，将没有任何进步，只能以老旧舰船迎敌的褐星人轻松击败
最后的战俘审讯解释了一切：正是因为新语言太过直观和便捷，导致抽象概念无法在其中被表示和指代。而褐星人也因此慢慢失去了抽象思考的能力，所以这个文明就此停滞
新语言是一种“咒语”，锁死了褐星的科学
而星灵的情况则更为严重。卡拉在沟通上的直观和便捷，直接杀死了供抽象思维产生的土壤。无须编码再解码，具象到抽象，艾尔的老乡们只需要展示具象就可以了，毕竟他们有好多巨像（划掉）
因抽象思维的难以出现而变成无米之炊的不止是科学，我们有理由怀疑他们没有哲学和艺术——毕竟脑子里想啥直接就共享了，不求概括提炼，也不用挖空心思去研究表达方式
（合作模式里俩集结部队兄弟站一起聊天，雷弱说她妈说古人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大主教表示贼贼挖坷垃naive）
不过在官方小说里这些艾尔佬还是有些艺术情趣的。所以个人倾向于他们在村通“网”之前，处于原始渔猎部落时期自创的一些文化内容，还是被保留了很多的
尽管我们不清楚具有灵能潜质的星灵先民们的交流是仅靠心灵互通达成的，还是要辅之以其他符号的。但设定称，即便是之后的卡拉，也是在卡司获得凯达琳水晶后，又经过了继任者们的不懈努力，才成为跨越地域的心灵与情感网络的。所以星灵先民间的交流，必然是存在限制的，无论是范围还是人数
种种限制之下，一些便利于传播的决策就会应运而生，比如压缩与精拣备选信息，设计和调整自己的表述等。这就与人类产生抽象思维的过程有了相通之处
那到这里就有一个疑问：既然卡拉中的星灵缺乏产生抽象思维的机会，那他们又是怎么拥有羡煞人类的超高科技水平的
对此我只能说萨尔那加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具体的分析我想放到下一章细讲
最后说点别的，星灵之后会不会像褐星人一样被UED再临骑脸先另说，现实中的短视频对抽象思维培养的毁灭性破坏，是不输于虚构中的卡拉的
我一直认为，快、抖上内容的粗制滥造只是个小小癣疥。更大的问题在于，从表现方式上讲，它们强调的是声音和图像完全直白的灌输式展现；从剧情编排上讲，它们推崇的是直接把笑点和爽点丢给你的极致快餐。二者都是无需联想和引伸，不烦劳你动一点点脑子的
所以长时间刷这些弱智东西的小小孩，大概已经被这个智力杀手摸过了罢（悲）
因为自身的一些属性，以及在这些属性的干涉下，星灵社会于长期运行中可能产生的一些问题，卡拉给艾尔星灵的统治阶层带来的影响是深刻而深远的。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在卡拉的【迫使】和【诱使】下，他们必然会逐渐执着于巩固自己的权力，从而对一切变革和引发变革之物心生抗拒
（虽然按理说权力因卡拉可能难以形成，但设定里说有，那就有吧）
从卡拉肇立到艾尔陷落的这一段漫长岁月里，掌控星灵最高权力的【最高议会】一直被【仲裁官】阶层把持着。该阶层的成员世代由【亚拉】（星际1标识色为红色）部落和【席拉克】（白色）部落之人充任——他们的先祖作为万世之战后卡拉的第一批信徒，历经卡司的选拔走上前台，占据了各处要职，开始操控整个星灵社会。身为统治阶级，仲裁官们的地位高于其他所有星灵
随着故乡被主宰驱使的虫群颠覆，最高议会随之陨落，而有识者们普遍将此归咎于【仲裁官们的一系列智熄操作】。相关的对话在星际1中多次出现，并在之后的星际2和同世界观的其他作品中被拎出来，作反复鞭尸之用
之后该阶层虽不再拥有统治其他部族的力量，但影响力依旧巨大。其幸存者充任学者，并在战后新立的，只有寥寥数人的最高权力机关【主教团】中占了两个席位
（右二那个痞老板成年体就是亚拉部落的现任代表纳罕，右一那个将头发梳成满大人模样的则是屑拉克部落的泽克拉斯。前者迂腐依旧，后者目前酱油）
纵观星灵历史，卡拉与仲裁官阶层的关系是十分紧密的。而在卡拉的笼罩之下，星灵执政者的某些统治风格和方针的形成与巩固是显而易见的：
一方面，因为自身（可能）对星灵造成的一些影响，卡拉迫使着仲裁官阶层不得不着重于固守权力以保持稳定。另一方面，因为自身的一些属性，卡拉也在诱使着仲裁官阶层主动地维持稳定以攥紧权力
先说“迫使”的部分
首先如第一章所述，卡拉的全通全知会导致权力极难在星灵社会中生成与生效。如果维持原始教义，就会对文明发展产生巨大阻碍。若对现实妥协做出修改，则会给卡拉和执政者分别留下“虚伪”和“篡改经典”这两个死穴。不管星灵选择如何，借助卡拉建立的统治是天然不稳固的
其次如第二章所述，对于被强制接入卡拉后，因所有人“无限制”自由发言而导致最终所有人事实上失去发言自由的星灵舆论场而言，极化舆论的出现，和舆论的极化都是极为迅速和剧烈的。这对统治的稳定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抛开卡拉不谈，占据仲裁官阶层的俩部落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尤其是亚拉部落——就你玩星际1的神族时处处跟你作对刷存在感，最后被凯姐地刺骑脸戳死的那个最高仲裁官阿尔达瑞斯的族人。他们的先祖由【曾经】反对萨尔那加的派系组成，因为厌恶同胞对创世者的盲目信赖，而在艾尔各处的遗迹与最亲近萨尔那加的席拉克部落展开血腥厮杀。双方由此结下世仇
所以两派不论是图谋自保，还是为了稳定大局，都必须死守手中的权力
再说“诱使”的部分
第一，尽管藉此建立的权力可能是不稳固的。但有趣的是，按设定来说，卡拉是天生就极其便于思想监控的，是“老大哥”想都不敢想的神器。对维持稳定的意义无须赘述
第二，对于因历史原因本就对卡拉十分忠诚的两个仲裁官部落而言，维护由卡拉及卡拉之道所创生并发展而来的星灵社会与文化的稳定，是一个无比符合自身利益的选择
作为诞生了“大成至圣先师”卡司和“亚圣”泰姆拉的族群，席拉克部落与卡拉的紧密自不必多言。这个部落不仅为卡拉提供了最早的一批忠实信徒，还垄断了对卡拉至关重要的，关于萨尔那加遗物的解读和研究——仲裁官们曾经下令，禁止该部落以外的任何星灵接触这些资料。至此甚至可以说，席拉克部落就是卡拉的根基，卡拉就是席拉克存在的意义
而曾激烈反对卡拉的亚拉部落，不久也被卡司亲自传授的奥义折服，表现出教科书般的皈依者狂热。随后卡司又把精英部队【卡拉锐】的指挥权交给了他们。藉此该部落通过在仲裁官集会中的不断运作，将行政、立法、司法和宗教大权收入囊中，最终成为了最高议会的主导力量
所以席拉克和亚拉，一个掌握了“经”的本体和“释经权”，操控着意识形态解释权；一个掌握了精锐部队和要害位置，从而将政权直接捏在手中。在如此完美的互补中，双方放下过去蛮荒时代的世仇，一起稳定卡拉，共享至高大权，实在是正常不过
第三，虽然分析认为卡拉会使权力难以生成和生效，但考虑到设定中占据数量优势的虔信者，和最高议会迫使全体星灵加入其中的强权做派，卡拉作为政权基础，在接受了卡拉之道的艾尔主流思想中地位异常强大这点，是没什么问题的。而弘扬卡拉以强化权柄，对统治者如顺水行舟
小时候玩星际1，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经历无数苦战，打开了变革与拯救希望的塔萨达要执意回去，接受最高议会的审判。现在觉得这不会是愚忠，塔爹是个有大智大勇的人
他并不畏惧最高议会那群迂拙朽腐的仲裁官们，但他对自己的人民是心存顾虑的——在很多他所立志拯救的星灵子民的脑内，历经无数代人，卡拉和卡拉之道早已渗入灵魂，根深蒂固。传统的影响力超乎寻常
所以对塔爹而言，离经叛道可以，但若毁经灭道，不仅会在短时间内对星灵社会造成过于巨大的动荡，还有可能失去民众的理解和支持
（所以真正的变革得等到星际2，艾尔人因为剧情杀不得不切辫子脱离卡拉）
卡拉与卡拉之道的稳定，仲裁官阶层权力的稳定，二者互相促进，直到星灵迎来新的浩劫
（菲尼克斯说仲裁官不可被质疑）
认清了这个情况，就可以对以下三个问题作答了：
第一，为什么艾尔星灵如此执着于【三阶层】的社会结构
第二，为什么星灵的科技会给人一种逻辑上的不真实感
第三，为什么星灵过去的统治者对【净化者】感到恐惧并排斥
1.
先看第一个。按设定，卡拉为星灵构建了一个森严的权力体系，促使他们由部族转型为阶层制，并分为三层：仲裁官、圣堂武士和卡莱。阶层内的星灵一生只履行自己对应的职责，这样的固定结构让艾尔人十分认同并引以为傲。比如星际1和2里，高阶圣堂武士的出场台词都是【Khassar de templari】，意为“正义源于秩序”
虽说这样划分只是便于各司其职，所有成员是人格平等的，但政治权力全捏在仲裁官手里。而且从游戏来看，充任“工匠”的卡莱似乎处于鄙视链的底层
（凯胖被三连凶。菲尼克斯还接了个顺滑的川剧变脸，真是亲不亲阶级分~）
总之“三阶层”的特点就是：看似平等实则不平等，且处于绝对的阶级固化中，阶层间几乎完全不流通
那这样的制度对谁最有利？毫无疑问，是世代垄断仲裁官阶层的亚拉和席拉克部落
2.
如果说阶层固化的结果是仲裁官一手炮制的，那么第二个问题也有了答案——玩游戏时总有个疑惑：一方面星灵的科学很强，各种黑科技点满。另一方面结合剧情看，感觉他们的东西千万年都没啥进步。卡莱虽说在词条里顶着“发明家”的头衔，但感觉他们的日常工作就是解包过去的好东西。想解锁新玩具只能靠考古（海底捞加偷坟掘墓），就是不让自己整一个
原因是【星灵有强大的科技，但星灵没有自己的科技】
说他们有强大的科技，是因为萨尔那加的慷慨馈赠。设定里说，这群造物主曾给星灵以巨大的帮助。虽然现在看来，他们的举动是授人以鱼，而非授人以渔，但星灵每次掏出来的大宝贝还是能让人类的带工程师思旺“惊掉下巴”
说他们没有自己的科技，一方面是如第三章所述，卡拉让星灵的交流不存在出现抽象思维的可能和必要
（以及下一章要讲的，卡拉之下庞杂硕大的道德体系可能对星灵认知造成了压制）
另一方面，推测正是仲裁官阶层，关停了这条自主发展之路
（游戏里玩到解锁净化者的部分，沃拉尊会问为什么他们的旗舰塞伯罗斯号会停留在艾迪昂星上。大主教解释说这是星灵学者们的避世之所，这里能让他们免受政治纷扰。可见在艾尔本土搞研究，会被政治干扰甚至左右）
补充一个星灵自己的科技树可能被人为阻断的论据：星灵科研人员的分工似乎异常笼统。但分工精细化和科学进步是互相促进的。对人类而言，像卡莱这样兼具科学家和工程师身份的弔人，只在现代科学爆发式发展的早期短暂存在过
仲裁官们之所以这样做，依人类的经验来看：科学进步必然带来生产力进步，促生新的生产关系，使各阶层力量对比发生变化，从而引发社会变革。而其中一个必然的结果，就是【阶层开始流动】
在这样的大潮中，统治阶层无法保证自己及继任者绝对不被流动下去。对他们来说，最好的结果不过是维持相对地位不变——还是在承担极大风险，付出巨大代价的前提下
于是统治越是牢固，地位越是崇高的掌权者，越希望阶级固化，越不希望发生变革——不折腾，就不会被迫加入新的洗牌
他们不会在乎负重前行，驮着自己岁月静好的打工牛马在发展进步后能从苦弱血肉变成赛博机械——这不是问题，问题在于骑在头上的人，还是不是自己
所以卡拉之下的嗜权仲裁们，应该对发展才是硬道理这点十分清楚。但他们更明白，科学发展引发的社会变革，必然会打破星灵阶层的固化，从而“带来动乱”。故此他们会阻断一切导致阶层流动的萌芽
守旧者从来不蠢，他们只是坏。爱新撅骡的子孙诸公，才是“我大清的第一个蟊贼”（雍正脸）
更可怕的在于，就人类来看，虽然没有背叛阶层的阶级，但有出走食利阶级成为革命家的个体。而全通全知毫无秘密的卡拉，却极大增加了星灵中看透这些的智者采取行动的难度
现在看看，大主教让凯拉克斯加入圣堂武士，并宣称“我们都是圣堂武士”的举动，绝对不是兴之所至的无厘头整活
（也就你带主教那会敢讲这个。换别人怕不是要成星际版的“诸将皆劲卒”冥场面）
3.
最后看第三个问题。为什么虚空之遗里说过去的当权者对【净化者】——以机械身躯承载了历史上英雄人物的记忆与人格的人造星灵们，会倍感恐惧并极力排斥了。原因仅仅是最高议会认为战力太强的他们会失控暴走乱杀人么
（到也确实算个原因。洛哈娜在游戏对话里提过某次净化者发起的叛乱，他们杀死了拉提姆基地所有的圣堂武士）
从以上对卡拉和仲裁官的分析来看，我们有理由怀疑这是改革派的放手一搏——大概率是底层的卡莱给上头整的狠活
这样做的目的，第一是为了制衡两个仲裁官部落。对这俩世代有仇，但当下能完美分享权力的巨头来说，引入一个强大的第三方势力，未尝不是一种破局的尝试。第二是这样做不会颠覆卡拉。毕竟净化者生前都是忠实信徒，装进铁皮壳后也有模拟卡拉（剧情里提过），避免太大的动荡
而净化者中既有历代战斗英雄，又有先代最高仲裁——甚至连净化者的派系符号都源自仲裁官图腾
并且他们不用担心换个身子不被承认，因为星灵貌似是依据某种交流中的特征来确认身份的。要不然打完格拉修斯那关，大主教也不会对着一个去了壳的豆浆机内胆大呼“菲尼克斯，我最重要的朋友！”
所以不管星灵的律法如何规定现任者的至高无上，这些“复活”了的先圣们的巨大影响力也足以直接动摇他们的权力。对于权力传承本身可能有大问题，且寿命贼长的他们来说，好不容易熬走了前面的老不死们，你搞了净化者，几个BG拍下去，历代大爹全部复生，会是什么结果
（对人类来说，刚新鲜去世没多久的老帮主/先帝复生可能对继任者很有威胁，再往前的大家都不认识了，所以影响有限。但星灵有保存一切的卡拉……）
想起那个笑话：赫鲁晓夫问，怎么让苏联飞机一小时就能炸到美国
旁边人说：让斯大林同志复活，您一小时就能从莫斯科跑到花生屯
作为一个连通思绪共享思维的工具，卡拉对星灵思想积淀的影响是极大的：
第一，卡拉的强烈仪式感会让星灵过分执着于既定的思想理念，由此产生的巨大思维惯性让他们难以应变
第二，卡拉的存在易使师徒传承中生出伦理霸权，从而限制他们发起新的探索
第三，卡拉使道德体系过于强势，会不断“绑架”认知，导致星灵的认知能力被长期压制
先看第一个。卡拉连接全部共享一切的性质，会让所有与之相关的事务的参与度和共时性都高得超出人类想象，导致接入卡拉者最不缺的就是【仪式感】。而强大的仪式感会把皈依者们的浸入感、认同感和归属感等统统拉满，从而在群体中产生巨大的影响力
传播学中有些人认为：产生影响，迫使对方做出符合你意志的行为，就是【控制】
可见仪式感就是个巨大的控制力来源。卡拉的超级仪式感，可以让艾尔星灵在思想领域内的共识为人人所谨守笃行，从而所向无阻
（比如叫去引导太阳轰炸的都去了）
坏处在于，这些内容不管是对是错，是否依旧适合新的时代，都是一副船大难掉头之相
“太多人的鲜血流在了这里，而这次只会有更多。只因我们还坚持着，可能已经过时的理念！”官方动态漫画里，大主教在反攻艾尔前对最勇开矿者这样说
然后他们反思完还是跳下去送了，泽长者劝也没用
——这事赖不到以迂腐著称的仲裁官们，这会他们早被撸下去了
（顺带的，现在常说的伴侣之间对仪式感的提倡，本质是对权利的声索和主导地位的建立。憋天天秋天第一杯奶茶冬天第一碗地瓜烧了，坂田联队的指挥所你够着了么）
回想下游戏里的对话，星灵的主要人物大都会提及自己的师承关系。导师是谁，似乎是部族出身之外，决定艾尔人职务、地位和未来发展的最重要因素。所以尊师重道并将之传承，是他们的必然选择
然而卡拉在技术上的过于先进，和星灵社会的种种性质，决定了他们的知识传授者身上的权威性和神圣性会被无止境地层层叠加。这些先哲先师们在道德教条中的尊崇和不可置疑，也会因其形象与人格尊严同知识体系的绑定而被不断强化
加之星灵那极为漫长的历史——让文化积累无比厚重，也无比沉重。所以“吾爱真理，吾更爱吾师”才是这的规矩。于是但凡有后进的智者搞出点什么新东西，就得直面【反对了七十二届先师三十六代哲王】的道德包袱
写到这里，感觉卡拉催生的学说跟儒教很像——都能孕育，或者说，本质都是一种伦理霸权
而儒学兜售的东西，第一服务于一群彻底坐稳了的统治者，第二服务于一个不再增长的存量社会
结合第四章的分析想想，过去坐稳了的又是谁？星灵的不增长又是谁导致的
可能卡拉确实是巨变之前最适合他们的
留意下游戏里的星灵单位，就会发现他们的台词大多是在表达自己对卡拉及其道德信条的虔诚与狂热。设定里，他们对自己在卡拉中的荣誉——尤其是对这些繁缛教条的严守恭行无比重视，胜过生命
这看起来很美好。但是对道德的过度推崇和提倡，会让社会陷入道德决定/万能论的桎梏中。不幸的是，如第二章所述，卡拉之下的舆论是容易极端化的。而卡拉本身，又多少是为了建立和维护道德而生的。更要命的在于，卡拉的技术特征，决定了接入其中的每个星灵都是他人的道德监控者与被监控者——这种监控还是无时无刻，无所不包的
所以艾尔人在这个思想陷阱里折腾的烈度会超乎想象
将道德决定论化，看似富于理想而十分高尚，实则不然
因为这类理论，一方面将道德的标准拔得太高——对高尚者来说，这意味着过于沉重的道德枷锁。真正的高尚者是宝贵的，所以要“省着用”，而决定论是在把他们往死里用，以至世界上最后只剩下卑劣者及其包皮垢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太高的行善成本最终会迫使他们投向虚伪，令实际的道德水平暴跌。子路受牛子贡赎人的典故就不用再讲了
另一方面，类似卡拉的儒学，其本质就是一种道德决定论（刚说反对过度拔高呢，孔子气到旋转一分钟）。因为它们始终以道德为“第一义”，从而使“认知精神始终被压抑得不能自由畅发”。前人珠玉甚多，不再赘述
还是重点讲下自己的看法：一个太过庞杂与壮大的道德体系不仅会压抑认知精神，甚至能直接压垮认识发展本身
马列主义史观告诉我们，道德是一个被撅腚的东西，而非具有原动力的，能决定什么的神器（虽然也很重要）。它是一个历史的产物，而非绝对的、终极性的真理——恩格斯评拉法格，列宁批米海洛夫斯基时都讲过
正因如此，意图凭借道德统驭一切的卫道士们想把这套东西立住，就必须竭力附会其他领域的各种思考和认识——尤其是那些朴素的、原始的、感性的、发育中的思想认知。将之绑架网罗，再窃取夺舍，作为自己合理的依据和解释的注脚。像异虫同化其他生物一样，吸收并异变为自己的爪牙甲壳
作为一个被设计出来的类人种族，在一套掺杂了古希腊、罗马和印度风的外表之下，星灵的精神内核却有着浓厚东方气息。而东方儒家的作为是有实据可查的。一方面他们一直试图以道德为核心来混一万物，整一个万能理论去解释一切（这与现代科学的精细分工相悖）
另一方面，儒家主导下的传统文化似乎很喜欢拿自然现象给自己做喻体，然后用传统文化给自然现象作解释。通过这样的比喻论证，解释和强化自己的论点。在二者不断地相互绑定下，对自然现象的认知，日益沦为越发庞杂的道德体系的注脚，从而化为风俗形成和利益分配的依据，甚至最终被铸成思想和政权的基石之一
写到这里，似乎可以给【为什么古代中国科技曾经辉煌一时，却又逐渐归于停滞】一种解释：
勤劳智慧的劳动人民，曾在生产生活中建立了无数认知。虽然朴素且偏感性，但勃勃生机潜力可观。然而在儒学操纵的德治之下，这些认知被迫背上了现实的利益纠葛和无尽的伦理包袱，从而失去了发展的动力和必要。更有甚者则直接被绑架去给至高权力的合法性背书，从而被明令禁止再生变化，失去了再发展的可能
比如搁以前，你敢因为自己喜欢，就私下搞搞天文学么？是嫌你九族200人口太多了罢（孙一峰：人口满了怎么弄~）
所以最后聪明人都做道德文章去了。而这些如同科学萌芽的智慧最终被吸干了精气神，发育程度永久停留在了某个水平，变成干瘪的标签与标本
“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但之后大家都成了垫桌脚的王八
举个自己做传媒史时翻出的例子：清末有个老酸秀才，某日写了篇长文，痛斥一家自己常看的报纸竟敢公开宣传西学天文
这老东西说：天在上，就是君，是父。地在下，就是臣，是子。天上地下，就是父子君臣之道。天动，就是♂动，是施。地静，就是阴静，是受。天动地静，就是男女夫妇之道
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啊！你们竟然学洋鬼子，说什么，地是个球，太阳也是个球，地球绕着太阳转？搞“天静地动”这种“自诬父母”的“牛鬼蛇神之谈”？这是要争胜于盘古伏羲神禹文王，践踏君父男女之道，祸害中国人呐
都宣统年了。算是个缩影吧。当时很多人早就知道西方坚船利炮好，但对西方科学十分抗拒。因为拿这些东西来更新民众认知，就等于把旧传统里，为过去那套道德与权力的合法性和神圣性作注释、顶大梁的旧认识，全给格式化/覆盖掉了。那可真是文化上的地动山摇
总结就是：为什么世界一定得是“天圆而动地方而静”的？因为【暗牧拆腻子】
然而，跟星灵比道德体系的硕大与庞杂，人类就是弟中之弟。想想卡拉之下，挥舞道德大棒的星灵老不死们，尤其仲裁官们，得有多逆天。把上面那个老酸秀才跟他们放一起，直如萤烛之比类星体
想完这些，再把星灵自身层层受限的认知水平，和手中近乎无限的萨尔那加黑科技放在一起，就会觉得更加错位而荒谬了
“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把艾尔输给虫子的？”
塔达林的高阶领主阿拉纳克踏进了安提奥克的执行官堡垒，看着残垣断壁和一地先进军备的残骸如是说
可以推想下虫群入侵早期星灵的众生相：
大多数普通人因为长久的压制，认知能力停滞不前，对此突发状况一时无从措手
一小部分突出的智者察觉到了异样，但碍于自己顶头师长们的伦理威权，导致重要情报难以及时上报（星灵虽然思想相通，但按设定，艾尔人的社会还是极其严格和复杂的层级社会）
极少数的精英比如塔爹，拼了老命，将真实情况和正确对策上达了最高议会的天听，并尽可能告知了所有同胞。然后发现从上到下，所有人都被巨大的思想惯性裹挟着，自己无从入手
而此刻艾尔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也值得玩味：
也许在担心自己汇报伤亡会被耻笑为懦夫，会因打破了星灵帝国宇宙无敌金瓯不破的舆论神话而被追责
也许在回想当年两个巨像扫灭一个人类中世纪水平文明的【卡拉什调解】，念叨着严禁星灵干涉其他生命的神圣律法【达乌】（除非他们直接威胁到了星灵。那什么程度才算威胁？谁说了算）
也许在盘点萨尔那加留下的好东西，接着吃老本——就像我大哥孙一峰，虽然是个懒B，多少年不练的。但是作为曾经的中国星际虫族第一人，打个业余玩家，打个14岁的小朋友，应该还是能赢……
的吧……的吧
所以上头的最高议会昏招迭出是肯定的，下头的叉子龙骑找不着北也是肯定的。在卡拉的持续影响下，星灵的思想必然陷入【长期而言发展极其缓慢，短期来说难以灵活应变】的泥淖之中。顶着这些桎梏和累赘，想让艾尔人快速破局，难度略低于叫龙骑一边上下坡一边打提速狗
“母舰的设计者，伟大的卡莱工匠朱拉斯决定休眠。在此之前他设定了程序：遇到新的生物和文明后，便将他唤醒”
于是他看到了褐色的虫群和紫色的菌毯席卷并吞没了整个艾尔，看到了高贵的族人们沦为难民
浩劫之中，大部分罹难者死得不明不白，小部分星灵的智者死得明明白白，且无能为力
现在再想想塔萨达和泽拉图为拯救族人所做的那些努力吧。他们不仅是在跟虫群和主宰战斗，跟堕落萨尔那加艾蒙及其爪牙奴仆战斗
他们是在跟整个星灵的历史与传统战斗。厚重且沉重
他们是伟大的，也是绝望的
长久来看，卡拉对艾尔星灵的长期负面影响主要有以下五点：
第一，本身的基础性质，直接决定了权力在他们的社会内部难以生成和生效
第二，全员的强制链入，导致他们事实上失去了发言自由，且舆论极化严重
第三，技术的过于便利，让抽象思维失去产生的可能与必要，锁死个体上限
第四，对仲裁官执着于巩固自身权力的迫使和诱使。令阶层固化，发展阻滞
第五，催生的伦理霸权和思想惯性，以及对认识的直接压制。使之难以应变
剧情里，从卡拉解脱出来的星灵们，称堕落萨尔那加艾蒙直接脑控所有人作为自己奴仆的结局为“扭曲而腐坏的循环”。这样一比，卡拉带来的结果，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失去了卡拉，我们还有什么！？”在艾尔的最后一战中，执行官赛兰蒂斯问
“自由。”大主教答
看到这里，相信你对这个名场面会有新的理解
在【钥石】发动，短暂压制艾蒙的时刻，大主教劝大家割了“辫子”，从而让所有艾尔人脱离了早已完成自己历史使命的卡拉。一箭双雕，消灭了两个会毁灭星灵未来的梦魇。之后他们“终于可以自由地成就全新的自我”，“在星际间开创属于我们自己的命运”了
尽管前途光明，但是回味下正篇第三关打完，大主教如丧家之犬般驾着亚顿之矛跑路时，念叨奈拉齐姆是“仅存的自由星灵”这一幕，觉得还是挺黑色幽默的
这个被大主教说成救命稻草的奈拉齐姆部族，恰恰是因反抗卡拉而生的
卡拉建立后，艾尔星灵中萨加斯部落（星际1标识色为深蓝色）和凡纳提尔部落（褐色）的大部以及一些零碎的组织，坚持对真理的不懈探求，认为最高议会强求所有人加入卡拉是一种强权政治，会阻碍星灵对真理的追求。他们坚信这样的统治，会让种族走向末日
于是他们不惜自残躯体，切断脑后的神经索以脱离卡拉，组建了奈拉齐姆。这个部族名【Nerazim】是句星灵语，意为“寻求真理者”。而其中最有特色的兵种“隐刀”——黑暗圣堂武士常说的一句台词【Neraz gulio】，意为“不畏强权，真理至上”
星灵历史上最伟大的圣堂武士，末日方舟舰的命名者【亚顿】，为拯救奈拉齐姆而牺牲，被仲裁官们认为是“自绝于人民”
然而此后，几乎所有星灵人在社交中都会说一句【Adun toridas】，意为“愿亚顿庇佑着你”
这样一看，亚顿庇佑了所有星灵何止千年万年
——————
不过先别急着感动。游戏里这派的女族长沃拉尊也说过“理性不能左右情感”，他们黑暗圣堂武士极为看重情感。她对泽拉图“永远怀恨在心，永远鄙夷”，全然不顾具体大局
所以奈拉齐姆能在星际1里成为艾尔主力的反攻后盾，在星际2里成为存亡继绝的最后火种，也许确实是因为先代智者和亚顿的高瞻远瞩
也许只是因为他们这群人……高情商讲叫“坚持了自己心中的正确”，低情商讲叫“过于任性和能闹”。结果误打误撞，给星灵留了条活路
这下好了，更黑色幽默了
一直有人在讨论：将星灵带至如此境地的卡拉，是否被人为地做过手脚。然而媒介决定论告诉我们：在传播中产生影响的，不是使用媒介的人，也不是媒介所传播的内容，而是【媒介本身】。那些被传递的“讯息”是没有价值的，真正有意义的“讯息”是由媒介本身的性质所产生的内容。这些性质控制着使用者交往与行为的尺度和形式，甚至足以决定社会的形成
所以争论“卡司”萨瓦塞恩是不是心怀鬼胎的，（除了那个可以骇入以控制全员的后门外）萨尔那加是否是一直在卡拉中暗地操作的，意义并不大——跟是否被干涉过，被谁干涉过无关。卡拉的传播技术特点，决定了它给星灵带来的一切。不论谁来掌舵，很多事最后的结果都大差不差
初看麦克卢汉的这一套，觉得“媒介是社会发展唯一的基本动力”太过夸张。现在想想，觉得人类不过就是被无数媒介操弄的，等着被无数种“斯金纳箱”戏耍的猴子
尽管数落了这么久，但也必须得承认“卡拉诞生于星灵最黑暗的时代，只有它的光芒让我们联系在一起，能给我们带来统一”。没有卡拉来终结自相毁灭的万世之战，大概星灵也苟不到被批判一番的现在了
卡拉和萨尔那加锁死了星灵的上限，也给了他们有些文明苟到大过滤器也达不到的超高下限。他们保守而又极端，有着强大的科技，却没有“自己的”科技……这些矛盾，以及这些矛盾存在的合理性，都是拜卡拉所赐
最后想说说，为什么在卡拉的末期选择阿塔尼斯充任大主教领导全局，是星灵的一大幸事了
首先，大主教很年轻，相当于人类的二十多岁。一方面个体的良好状态便于他长久稳定地执政，另一方面资历的欠缺决定他和各种旧势力的牵绊要少一些
其次，大主教有足以应对巨变的优秀品质。在游戏的CG里，他曾经跟凯胖指出“我们星灵已经抵达了知识的顶峰”是荒谬的，曾经劝洛哈娜作为知识的最高保护者不要对历史的改变视而不见。面对旧日的星灵英雄，以净化者形态现身的科罗拉里昂的质问，他代表过去的最高议会和当下的负责人，诚恳地承认了一切错误
最令人称赞的，还是他在最后决战前的演说“卡拉，本该是团结我们的纽带，却最终铸成了这场分裂。它的希望只是一个谎言。如今，我们必须抛弃这个谎言，还有我们的偏见和傲慢。让这一切都成为历史”。可见大主教是有足够的勇气与智慧开启变革的
再次，大主教能坚持统一星灵的伟大理想。即使对过去各种心怀芥蒂的奈拉齐姆，也公认他是“少数相信各族能真正团结的人”。从人类的经验看，光明磊落地公开主张，宣扬理想，从而获取最大限度支持的阳谋，永远比自以为阴狠毒辣的阴谋强大。这也是传播的方式和效果决定的
最后，带主教武德充沛，个体战斗力雀食强（尤其是你打合作撞上风暴英雄因子，被艾蒙拿着大主教在地上反复摩擦的时候）。毕竟是来自艾尔人里巴图鲁辈出的阿其那（划掉）阿基拉部落（星际1标识色为淡青色）的第一巴图鲁。你看虚空之遗里代表整个艾尔星灵的那个徽标，就是他们部落图腾的变体
重生之后的星灵看似形势一片大好，但实则危机重重
这些危险并不在外——人类的最大势力泰伦帝国在二蒙子和五星上将法拉第下士（划掉）的领导下，依靠鲜血凝成的友谊和信任，与星灵签订了友好盟约。异虫则基于凯姐关于“远见”的教导，在至高女王四岁萝莉扎加拉的带领下去别的地方发展了。除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不远万里从地球再来的UED，科普卢星区异族间大战重燃的概率并不高
而星灵未来真正的危机在内部。带来冲突甚至引爆内战的矛盾很多
第一是观念纷争。统一后的星灵政权被称为【达拉姆】，【Daelaam】在星灵语中意为“追求统一者”。在这里，有作为旧日正统的古板艾尔人，有向往自由和独立的奈拉齐姆，有不一定搞得清“我是谁”的净化者，有嗜杀成性的归附塔达林……还有人数虽少但掌握更离谱黑科技的伊罕利星灵等各色各样的小部族。思想的丰富，或者说混乱可见一斑。官方小说里有提到，星灵的大佬们有的对不同习俗间的冲突感到忧虑，有的因自己部族的年轻人学习别人的文化而愤怒。总之横竖都是不满
第二是旧日积怨。比如星际1和2里有很多台词都表明，即使已经站到了同一阵线，奈拉齐姆依旧对最高议会的大缺大德念念不忘。再如沃拉尊曾说她担心的并不是刚加入的塔达林会怎么样，而是当埃蒙被击败后，他们会变成什么样“虽然血脉相同，但他们毕竟不是我们，这点永远都不会改变”。可见星灵内部对残暴塔达林旧日作为的高度警惕
第三是思想真空。首先是意识形态领域纲领性内容的缺失，卡拉的消逝与卡拉之道的陨落给了星灵真正的自由，也留下了一个大得骇人的思想空洞——各种意义，各个方面
其次是至高目标的缺位。曾经的星灵各部，大都以追随创世神的脚步，飞升成下一代萨尔那加为自己种族的最高追求。这曾是他们存在和进步的终极意义。当然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既是曾经的不共戴天，又是原始低等的人类加异虫的凯瑞甘，获得了最后的萨尔那加奥鲁斯的青睐，搅黄了星灵万亿年的大梦——在虚空之遗时间线六年后的官方小说《进化》里，大主教一提到这事依旧被气得七窍生地嗪
与这两点相比，完成初步的团结统一在星灵的思想重建与发展中，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不过个人认为，星灵在战后面临的最大危机，是艾尔人基本失去了作为主体民族的地位
曾经有60亿之多的艾尔星灵，在经历了星际1时间线里虫群入侵的惨烈大战后，损失了三分之二的人口。而在星际2中，绝大多数艾尔人落入了艾蒙之手。一部分被控制着，以灭绝整个星区为目的，不计代价地与人类和自由星灵战斗，另一部分则被做成了邪神新的肉身
所以按十不存一的乐观估计，剩下的艾尔人不会超过2亿。相比于奈拉齐姆的1.75亿，造多少有多少的净化者，和塔达林的1200万（虽然没有全部入伙），以及一些小部族，艾尔人作为星灵曾经在人口和文化上的绝对主体，地位已极不稳固
回想游戏里反攻艾尔的时候，阿拉纳克情绪激动地建议大主教消灭掉所有（被控制的）星灵，焚毁这个星球及其表面的一切。这不止是他嗜杀成性的表现，更是他有所谋划的显示——曾经的组织主体被极大削弱，对后来加入的塔达林利益巨大——退则巩固地位，进则觊觎大权
对别人来说，老用阴谋论去分析也许是多余的。但是对高坚果这个B只少不多
然而对未来面临观念纷争、彼此间旧恨难消和思想真空困局的达拉姆而言，组成自身的各个派系千差万别文化迥异，除了各自的祖宗都是从艾尔出来的以外，就很难扯得上别的纽带了
感觉达拉姆星灵就是个星际版的超大号南斯拉夫。而大主教的执政及格线是当好【科普卢铁托】
不过不管如何迷茫与痛苦，星灵到底还是迎来了自己的重生。未来试错的机会很多，可以看看，是艾蒙的双复双出狼牙棒多，还是星灵的万亿压缩系统天灵盖多
当然了，逃不过历史的巨大惯性走向衰亡，也是可能的。或许最终就像泽拉图说的那样“我挑开了未来的面纱，却只看到暴毙·烤迪克”
所以大家还是多去3484找黄哥奶大主教治国有方吧。毕竟两年多前宣布停更的时候，星际教父说过，星际已经是在最低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