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我是太子妃,太子爱江山社稷,爱黎民百姓,却唯独不爱我

  

  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皇宫中哪个人不是满心满眼的无奈,每一个人都是被情势裹挟的尘埃,这是一粒尘埃的故事。

  1

  明帝十七年,圣上亲旨昭告天下,将镇国大将军嫡女林盼安赐婚于当朝太子杨虞。

  人人都知道,镇国大将军林甫驻守北境骁勇善战,于战场上立下奇功无数,当今圣上的半壁江山都是林大将军一手打下的,可大将军的嫡女林盼安自出生以来便身体孱弱,是个捧着药碗长大的姑娘。

  那年我方才及笈,与我那未来的夫君统共不过见过两次,第一次是中秋阖宫夜宴,圣上感念我父亲在外征战辛苦,特许母亲带着我进宫团圆以解思亲之苦。我从小身子不好,连带着性子也养得十分清冷,最是不喜欢这种场合,自然是找了个理由出去透气了。

  因着是中秋,那晚的月光十分皎洁明亮,我倚在钟翠阁的露台上发着呆,杨虞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今夜的月光快要把林小姐的魂勾走了。”

  身后的少年郎双眼含笑,许是因为喝了酒,面色带着一丝酡红。我福身向他行了一礼,想着娘亲教导的规矩,便准备告退回宫宴了。

  “我同父皇和林夫人说来寻你,林小姐再陪我待一会再一同回去吧。”

  我就这样陪着他站了许久,直到回去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可我却觉得很舒适,风很舒适,月色也很舒适,隐隐还能听见远处宫宴上的丝竹声声,时隔多年我也常常想起那个夜晚的月色,彼时我身边的那个少年郎在想什么呢?我没有问,也始终不知道答案。

  后来再见他是在将军府,父亲击退蒙族叛军立下大功,龙颜大悦,为表重视,令太子亲自带人将赏赐送往将军府。娘亲说,父亲越是战功赫赫,我们越是要谦逊低调,在太子面前必须谨守本分,不可行差踏错一步。于是那日即便我能一次次感觉到他望着我的目光,我却没有回望过一次,只是等他离开的时候远远地望了一眼,好像比上次见清瘦了些,却没想到再见他却是要在我们的婚礼上了。

  出嫁那天娘亲亲自给我梳头,边梳边念着: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念着念着,娘亲的声音就哽咽了起来。

  “娘亲提心吊胆谨小慎微地过了一辈子,给你取名盼安,原是盼着将你嫁给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生平安顺遂过完就好了,可……”

  我知道娘亲想说什么,镇国大将军嫡女,父亲手握兵权,母亲的母家是两朝重臣,这样的身份,我如何能够嫁给一个普通人?父亲兵权在握,从小我便亲眼瞧着娘亲如何谨小慎微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一步被人拿住错处便是害了全家乃至全族人。我也知道,我这一嫁,日后面对的必定是比娘亲更难上百倍的处境。

  我回身拉着娘亲的手,“娘亲莫要难过,盼安是愿意的,娘亲也知道,盼安虽然身体孱弱,却最是个要强的,若是不愿我便不嫁了,盼安自小得娘亲教导,定能平安无虞,娘亲莫要担心。”

  虽是安慰娘亲,可我心里大抵也确实是愿意的。我挂念着那个清瘦了的背影,也日日在想他那日看着我到底是想说什么呢。

  直到礼成进了洞房我还是在想着这些,以至于他掀下我的盖头含笑看着我的时候,我说:“你瘦了许多。”他听完眼里的笑意更浓了,“盼安上次见我还是那年中秋宫宴吧,许久不见你倒还能记得我的身量?”

  “将军府那次,也是见过的。”

  “可我怎么记得你连头都不曾抬一下,如何算见过。”他越说眼里的笑意越深了,烛火将他眼里的光映得越发亮,一边说笑着,手里轻轻地帮我摘掉了满头繁重的珠钗首饰。

  “见过的,我也一直记得的。”许是烛火燃得太旺了,我的脸颊微微地烫了起来。

  “我也一直记得你,盼安,你的名字很好,将军和夫人一定很疼爱你,盼安盼安。”

  他在我耳边一声声低低唤着我的名字,似在向我倾诉他绵长的情谊,于是那个夜晚,我溃不成军。

  2

  婚后第三天,穆小将军从南境归来,穆小将军穆经纶是穆王爷的小儿子,自小与杨虞一同长大,此次回来是特意来贺我们的婚礼。

  “盼安,一起去见经纶吧。”杨虞一边为我绾发一边说,“你们二人许久不见,我去了不是反而打扰你们?”

  “他专程回来喝我们的喜酒,哪有我一人去见他的道理,况且我很想让他见见你。”

  见面的地方约在醉仙居,我们去的早些,闲聊了起来。

  “盼安从前可见过经纶?”

  “不曾见过,倒是听父亲提起过,说年轻一辈里,穆小将军是最有大将之才的人。”

  “穆王爷若是听了这话,定要气得说不出话来。”

  “经纶经纶,满腹经纶,穆王爷应该也没想到小将军会有如此将领之才吧。”

  正聊着,却听见门外少年爽朗的声音,“紧赶慢赶却还是晚了两天,今日可得将这份喜酒给我补上。”

  与杨虞的翩翩公子气不同,穆经纶身上是只属于军营的英气,少年将军的骄傲肆意恍如大漠耀眼的阳光,炽热夺目。

  “这便是太子妃嫂嫂吧,果然是个温婉清冷的美人,太子殿下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我还以为林大将军的女儿会是将门巾帼英气逼人的呢。”

  “盼安自幼身体便不好,比不得你从小皮糙肉厚,你少打趣她。”杨虞起身去迎他,他顺势递给了杨虞一把银月弯刀,“我想着你成婚我总得送些贺礼,这把刀是我在南境偶然寻到的,你留着把玩把玩吧。”

  “你此次回京待多久?”杨虞把玩着手中的弯刀问他。

  “南境战事虽不吃紧,却也不能掉以轻心,此次回京,一来是为了喝你的喜酒,二来也是的确有事要找太子妃嫂嫂帮忙。”

  “我吗?可是与北境有关?”

  “嫂嫂聪慧,军中安插在南境侗族的眼线日前发现侗族人与蒙族人似有暗中往来,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一来尚不清楚他们来往到了何种程度,二来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不可打草惊蛇,以免给他们留下话柄大肆进犯,但此事不得不防,望嫂嫂能借家书之名将此事告知林大将军,提醒将军多加提防。”

  “此事事关重大,穆小将军不必担忧,今日回去我便修书一封将此事告知父亲。”

  “边境战事竟棘手到这种程度了吗?”杨虞的眉头紧紧锁着,握着我的手紧了许多,我轻轻回握了他一下,示意他放松一些。

  “倒也不算棘手,只是侗族的野心日益膨胀,这样下去必有一场大战,到时候受苦的依旧是百姓,我虽得圣上赏识,可常常会想我做的一切到底是在造福百姓还是在让百姓受苦。”穆经纶说完一口饮尽了手中的酒,长长叹了口气。

  “我记得父亲说过,战事不是目的,是手段。如果能用一场战事换来边境数十年的太平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嫂嫂比我通透,为这一席话,我敬你一杯。”穆经纶仰头又饮完一杯酒,我因为身体不好,从来是个不沾酒的,只能求助地望着杨虞。杨虞偏着头笑着看着我,我一直觉得他的眼睛很好看,像一泓湖水,温柔,平静,偶尔泛起的光像映在湖面的星光。

  “你还说怕会打扰我们,现在看来却是我打扰你们了。”

  “我与嫂嫂一见如故,你莫不是吃醋了吧?”穆经纶打趣似的调笑着他。

  杨虞捏了捏我的手,笑着说:“是有些吃醋,得找个由头让你早日回南境去。”我虽知道他们不过是在玩笑,却还是不可抑制的脸颊微红了起来。

  “果然是个见色忘义重色轻友的!”

  一个月后,南境安插在侗族中的奸细露出马脚,侗族借机起兵,南境战事吃紧,幸而北境因父亲有所提防未有异动,穆经纶快马加鞭赶回南境。我问杨虞为何不去送他,他停下手中批改奏折的朱笔,微微地叹了口气,“从他初上战场那年开始,我们便约好了,我不送他上战场,但他凯旋而归时,我须得备上一壶好酒迎他。”我心中想,他在战场上念着有人备着酒等他,也会更有信心吧。

  只是我没想到,我们备酒等来的却是他埋骨沙场的噩耗。

  秋日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杨虞沉默地站在城墙上,凌厉的秋风在他身后猎猎作响,但他始终只是沉默地望着南方,手里握着那把银月弯刀。

  “自我四岁开始,他便一直在我身旁。父皇从小将我当做储君培养,我便苦习治国之策,可始终不及他。后来,他便不学了,他说将来要为我开疆拓土保家卫国,我做君临天下的王,他便做金戈铁马的将。为了这个,他挨了穆王爷不少的打,我知道他都是为了我,他本可以真真正正地满腹经纶,他本可以平平安安过完一生的,都是因为我啊盼安,都是因为我……”我知他心中难过,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轻拥着他一遍遍在他耳边说,“你还有我。”

  他十五岁监国,人人都说太子殿下处事冷静果断,却没有帝王的决绝。

  但从那以后,我能感觉到杨虞渐渐变了,他愈发沉默了,整日埋头于政事,眼里的光也渐渐从温和变得凌厉决绝。

  他最好的朋友死了,他怨自己,也怨这个战火连天的乱世,所以他要亲手改变,是发泄苦痛,也是救赎自己。

  “盼安,总有一天我会让这乱世也有和平安乐国泰民安的一天的。”他这样和我说。我不忍心看他满是疲惫的眼睛,伸手轻轻蒙住他的双眼,“阿虞,你太累了,歇歇吧。”我的夫君,他满怀壮志,我知道他会成为很好的皇帝,可我私心里却希望他永远是初见时那个霁月清风温润如玉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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