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女主独自美丽的小说啊?
有没有小说是女主最后一人独闯的,我好讨厌那些套路,女主独自美丽最好了!无爱无求一身轻
我是远古遗落的神女,三界无有法力可堪匹配之人,自持清冷,不近人情。
我唯一的徒儿是个凡间少年,颇有几分我师父的模样。他敬我爱我,恍惚间我也曾把他错认成数万年前便已陨落的师父。
可是有一日,他竟然擅自带来了与我三分相似的凡人少女,并散尽半身修为渡她成为神女。
我心中苦涩。
只因那个少年是我以数万年苦苦寻到的师父的神识碎片养化而成,只要帮他渡化三劫,化身飞境,师父就能回来。
「1」
神界发迹于大荒,距今已数十万年。三界的演化是负向的,如果不是强大到恐怖的力量干涉,三界会向越来越薄弱的方向演化。万事万物只会越来越低能。就如同远古的强大神祇早已尽数陨落,现存的神界不过是些稚童小儿。
而我,成了唯一在世的上古神官。
神界现如今是谁做主,谁主事,我并不知晓,也无谓知晓。我憩于远离神宫的丹穴神境,常闭目打坐,增养神识。再以神识育养神境万物。我有两只凤凰宠儿,也是三界中仅存的两只凤凰。大荒诸神羽化之后,百兽也再难登仙,是以这两只凤凰吃了我数万年神识也难以化形,只偶尔言语两句陪我解闷。
其实神仙是不会无聊的。不过是我存留了师父下凡历劫做人时的人识,封在自己的识海中,这才颇有些凡人的情思。要说为什么不保留师父自己的神识,不过是我修为不够,无能罢了。
要说修为,在远古确实算不上什么,可在如今的三界却是无出其右,甚至凭我之力便可覆灭整个神界。
真想让师父看看啊,从前他总说我懒怠不上进,在一众徒儿中最是无能。现如今,我却拥有了可堪较量天地的地位和实力。
洪荒时代没有繁衍一说,多数生灵是集天地灵气而生。以地界为分,大致分为神魔妖鬼四大种族。种族之间各怀异心,因此混战不断,神魔妖鬼各不平衡,无有好坏之分。我的师父便是神界四大战神之一的珩微神君。我从诞生之日起,便陪在师父身边。我的名字,弥落,也是师父亲自取的。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敢直接喊我的名字的存在了。三界皆尊称我一声“落灵仙”。更无人会知晓,我的名字的含义。
弥,平息;落,停止。停战止战,一直都是师父的梦想。
可是现在三界太平,师父却永远不在了。
我不甘心。
苦寻了七万年,我终于在三界集齐了二十七片师父的神识,并将它们养在了青丘的玉清湖中。又用了三万年的时间,将它们聚合在一起,小心翼翼的送入一个凡人婴儿的体内。我算过他的天命,是个安稳一生的命格。可却不知何故,18岁时他竟意外溺水,险些溺死。一旦培养的肉体死亡,师父的神识也会随之消散。我不敢冒险,不顾天命报应,将他未死的肉体接来神界,赐他仙骨,渡他法力,为他定阶冠品。
我让他弃了之前的名字,为他赐名,初玄。这是师父在凡间历劫时的名字。因为神识的缘故,初玄越长越像我的师父。更因为师父的神识,初玄年纪轻轻便散发着沉淀着几十万年的气势,做起神仙来,得心应手。
「2」
我偶尔靠着初玄带来的快乐怀念师父。
他的眉眼冷峻疏离,只有在看我的时候极具温柔。
“师父,听神宫的仙娥说,你瞧不上神宫,对他们也总是一脸冷漠的样子。”初玄嘴上这样说着,身体却靠得我极近。
他已经比我高一个头了,不得不弯腰看着我。他的眉眼几乎贴上我,像是在一步一步试探我的极限距离。
这也难怪,他第一次去神宫便听见仙娥说我周身三丈之内不得容人。现下他快要贴上我,我却还没有把他拍飞。
我微微抬眸,额面离他稍远些,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今日欲合术修习了没有?”
欲合术是凡人彻底脱去凡胎的必修之术,可以消弭欲望,也是每个神仙必修的法术。凡人欲望太强,只有弥合欲望,才能真正脱胎换骨,抵御第一劫数。
“师父——”他拖长了尾音,“你真好看。”
听见他的夸奖,我却并不开心。他说一些与师父习性背道而驰的言语,总是能让我从他是师父的美梦中清醒过来。
或许是看见我的厌烦,初玄尴尬无措的直起身。
我也明白,无缘无故的对他太好,他喜欢我敬仰我是正常的。不过我并不在乎这份喜欢,也不在乎这份喜欢背后要吃的苦和要经历的无奈。
初玄还是偶尔会试探我对他的态度,我也并没有给予过太多回应。
直到他渡劫那日。
第一劫其实并不难。只需要进入断妄之境,不被其中的虚幻之境困住即可。可我显然还是太高估初玄了。时间一长,我掐指算了算,初玄怕是出不来了。
顾不了那么多,我破开断妄之境的结界,飞身冲入境内。断妄之境有无数个幻境,可这根本难不倒我。数十万年的演化,断妄之境的能量已经远不如从前了,我可以轻而易举破除法术,找到初玄。
果不其然,初玄被困在幻境之中,不得破除之法。
他的幻境是我的丹穴神境,他的欲望是我。
“师父,你可爱我?”他痴迷的看着“我”,而“我”正缓缓靠近他。两个人越来越近,唇间便要贴近。
我一挥手,打散了“我”的幻影。初玄落空,跌了下去,我伸手拉住了他,手指点在他的额上,他瞬间清醒。
“师父……”
美梦落空,又被戳破,初玄尴尬的起身,慌忙避开我的手。
“走吧,我带你出去。”
强行渡劫,会损伤命格。我算得此一劫后,初玄所有增加的意外伤害,避不开,逃不掉,便格外上心,用心救护。
或许是看在我多次救他于危难,他心中感激更甚于尴尬之情,便也多多与我说话。
“师父,你渡劫的时候也被你的师父救过吗?”
“并没有。”
我那时虽然懒怠,却是真的无欲无求。而众神只要过了此一劫,便能彻底放下欲望。
我不在乎初玄放没放下,只要他平安渡劫便好。
「3」
我和初玄平和相处数百年,他的第二劫数却迟迟未来。
无论我如何卜算,始终参不透天命。
我生怕出现任何意外,只好日日夜夜守在初玄身边。初玄已不再试探我的心意,也早早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愈发像我的师父。
本就这样安静等着劫数降临,不曾想,意外还是出现了。
原本神界天帝继位万年贺庆,邀我前去,我拒绝了。不曾想魔族趁机偷袭神界,两族大战爆发。天帝派人三番五次向我求援,我不予,后来烦了,直接设了结界。也是图个清净。
“师父,你为何不帮同族?”初玄不解的问我。
“我虽为神族,但我只有一个使命,便是护卫三界。两族小打小闹而已,只要不伤及整个三界安危,我懒得管。”
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打架,更不是神族第一次求助,我作壁上观即可。
上古混战频繁,但几乎每个生灵都有一个意识,便是不得触碰危及三界之根本。直到最后一次大战,包括四大种族在内的几乎所有种族全部加入了进来,伤及了支撑三界的菩娑罗山。眼看三界危在旦夕,师父同几个首脑站了出来,呼吁停止战争,开启南华妙皈法阵,以自身为饵料架构法阵,修补菩娑罗山。就这样,所有种族的强者全部献祭。
诸神殒落,三界修养十几万年,得以开启新纪元。
而我作为师父最小的徒儿,法力最低的弟子,没能献祭,却获得了师父羽化前渡给我的一些灵力。师父是强者中的强者,即便这点灵力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却也支撑着我熬过了三界最难的战后修复时期,成为最后一个上古神官。
我时刻谨记师父羽化前的教诲。
“好好生活,别多管闲事,除了扰及三界之事,其他一概不管。”
虽然直白,但很有道理。
可我还是小瞧这两族了。正当我闭目养神时,突然察觉到一股彻骨的凉意。掐指一算,竟然是菩娑罗山有所触动。
我暗道不好,叮嘱初玄一定要待在结界里后,便紧急赶去菩娑罗山查看情况。
原来是神魔两族在这里混战,把法阵铺在了山根处。
我径直从天而降,捏碎了法阵,甩退了两族。我先将他们按在地上,便自顾查看菩娑罗山的情况。好在并无大碍,只是山根震荡,有些不稳。我消耗了三成灵力,费了四天时间,加固了山根。期间两族的神官和士兵一直被我扣着,动弹不得。待到我准备离开,这才放过他们。
“神官大人虽说不问世事,也不必如此苛待我们。”一个神族的神官冲我发泄牢骚。
我的阶品还是上古时期的阶品,我不受制于新任天帝,自然也没有接受他的封赏。因此我的阶品在神界其实并不高,可是地位摆在那里,谁也不得不尊称我一声“神官大人”。
“扣了四天就受不了了?”
即便是当初懒怠如我,也总能挨过个把月的闭目定神。我的师兄师姐们都是按年起步。神仙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也不光如此。我们好歹与神官大人同族同根,为何对我们的求救避而不见?”另一个神官说道。
“我是没有想到你们会蠢到在菩娑罗山布设法阵。”
魔族将军忽的大笑起来:“还以为你们神族有个落灵仙有多了不起呢,原来也是面和心不和啊!”
我挥了挥手,把他的嘴巴封了起来。
“嘘——”我笑了笑,离开了这群乌合之众。
待到我回归丹穴,没想到结界还在,我的凤凰却死了,初玄也不见了。
「4」
结界完好无损,说明初玄是自己出走的。
可是外人进不来,只能是里面的人杀死了凤凰。
是初玄吗?
我摸着凤凰冰冷僵直的身体,查看了他们的伤势。是一剑封喉,是初玄的剑法。
我的心如坠冰窟。
我去了坐落于紫玉妙方瀑布的盘光镜,查看了当日发生的事。但我惚然失去三成法力已然算是伤身,再完全开启盘光镜是不可能了。只能勉强看见,当日一个青绿衣服的姑娘站在结界之外同初玄说着什么,初玄仿佛心动想要走出结界,两只凤凰前去阻拦,初玄像是被姑娘说动心,竟狠下心剑斩凤凰,而后走出结界,随姑娘远去。
我又费了两成法力查看了盘光镜内数亿光年,终不得初玄踪迹。我心慌然。
师父……我又一次失去你了吗……
不。
我弥落干什么都废,就是有一颗持之以恒的心。
我想起从前总在大荒迷路,又不得习练追踪之术,师父怕我丢了被捡去吃掉,于是在我的神识上挂了通灵结。我与师父神识相通,我在哪里他一探便知。
现如今初玄身上养着师父的神识,神识上的通灵结虽然早已淡泊,但仍有术法,还能勉强关联。
我将丹穴神境封存起来,在内开启牵机法阵,将肉身置于法阵之上,剥出神魂,然后以神魂为料,将神识投入法阵,法阵会指引着我寻找到师父的神识。
开启法阵之后,我渐渐意识到,自己正在入睡。
朦胧间,我看到了师父。他是那样的伟岸,剑眉星目,丰神俊朗,他身上总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冷峻之感,但他却很爱笑。
他总是冲我笑。
师父……我好想你……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还是牵机法阵和我的丹穴神境。我的神识和神魂已经回到了肉身。我起身,法阵自动关闭。
“师父。”我听见了初玄的声音。
我循着声音看向他的方向,努力恢复清醒,看清他的样子。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比师父年轻一些,瘦弱一些。但,他的身边,还带着一个怯生生的女子。
一个和我有三分相似的凡人女子。
牵机法阵的奥妙我并不太懂,只是略懂如何开启。因而我完全丧失了神识寻找初玄的记忆,也并不知其中缘由。
我有心想问初玄我是如何找到他的,可是看见他身旁的女子,我一时不得反应。
“师父,我回来了。”初玄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是怎么进来的?”我的结界只有初玄可以随意进出,一个凡人女子别说强行进入我的结界,就算是进入神界,也会被神界的压力碾压致死。
“她叫眠璎,她是……我将我的一半神识和法力渡给她了。”
初玄说的有些为难,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我,仿佛怕我生气。可是我丝毫生不起气来,只觉眼前一黑,就要跌倒下去。初玄跑来扶我,我紧紧握住他的手,借着他的力量,勉强撑住自己的身子。
我的法力短时间内消耗掉了大半,已是难捱。虽可以支撑,但这个噩耗,却让我登时绝望。
大半神识分了旁人,师父怕是……
想到此处,我几乎晕厥。
「5」
初玄说我昏迷了一天一夜,他从未见我从此失态,更从未见我如此伤心。
我醒来,却见初玄眼中隐隐流露出窃喜。
顾不得那么多,一心念着师傅,我紧紧抓着初玄,问道:“你给她祛识了吗?”
祛识,就是将凡人身上的浊气尘识全部祛除,这样才能更好适应神仙骨骼,才能渡她仙骨。一旦祛识,神识待在那凡人女子体内便不可能剔除。
“还没有……”
我松了一口气。
初玄有些开心,但旋即他又有些为难的开口:“此事也正是我想求师父的事,眠璎她只拿了我的神识和法力,虽然融合的很好,但是并不算真正的神仙,仍是凡人的肉身。可是我耗费了半身法力,已无力渡她成仙……”
他想让我帮她成仙。
初玄观察着我的神色,我也颇为疑惑看着他,我不知他是在试探我什么。
能如此完美融合神力的凡人确实少见,就连养着师父神识的初玄当初被我渡化时都颇受了一番折磨。这样罕见的景象,怕是天意想让她成仙。
但我不许。
为了寻回师父,我已经逆了多次天意,也不差这一次。
我必须杀了她,把师父的神识从她的体内剥离出来。不然师父的神识便会消弭于世间。
“你是从哪寻得她的?”
“她是……”初玄明显的思考了一下,“她只是一个凡人女子,是我下凡历劫的时候碰到她的。”
撒谎。
我冷眼看着初玄,他的眼神还是温柔的,不过略显慌乱,不错眼的盯着我,像是生怕我拆穿他。
师父便不会有这样窘迫的时刻。
师父永远是清冷自持的,稳重的,偶尔会和我玩笑几句,却也笑得让人如沐春风。
“师父……”
“为什么杀凤凰?”我有些生气。
我吸收了师父在人间的人识,自然也会有些人的情感,更何况,神仙并非真的没有欲求。彻底没有欲求也就不会有七情六欲,也便不会喜怒哀乐爱恨嗔痴。不过是经历了断妄之境的劫数,削弱了欲求之念而已。现如今断妄之境的法力愈来愈低,历劫的神仙也不便费多少劲,除非是欲念太重。
“是……”初玄原本惊讶我已经知道真相,随即眼神飘忽,仿佛在想另一套说辞。
“我劝你最好说实话,我的实力你是知道的。那个青衣女子是谁?”我打断了初玄的支支吾吾,看他想要继续撒谎的样子,竟半点没有师父的神态了。
初玄一怔,似乎是在思索青衣女子,猛然间他想到了什么,可却又是一番沉默。
我不欲与他浪费时间,手指一勾,便将偷听的眠璎抓了过来。她摔在地上,“哎呦”了一声。
“初玄既然肯把神识分一半给你,那么你也是有些手段的。”
“师父,她……”
我一掌将初玄轰出门外,并关上了门。旋即起身,勾起眠璎的下巴,强迫她直视我。我是最强大的神,即便神界的压力不能损她分毫,但我周身的气场足以让她这个凡人震颤五脏六腑。
果不其然,她冷汗直流,浑身颤抖,瞳孔震动,连呼吸都乱了,话也说不出来。这种强大到窒息压迫感带来的恐惧是任何事物都无法匹及的,严重甚至可以致命,令人忧惧而死。
“初玄……”她咬紧牙关,在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喊出了这两个字。
门被轰的一声破开。
初玄走了进来,抱起已经昏死过去的眠璎,脸上满是愧疚和担忧。他看了我一眼,神情复杂,我并不能读懂。
他本就是凡人,又没能彻底弥合欲望,自然有着极为复杂的感情。
初玄没有说什么,抱着眠璎转身离开。
这是他第一次忤逆我。
「6」
初玄和眠璎相爱了。
我若杀了眠璎,初玄必不会善罢甘休。万一到时候伤及师父神识,追悔莫及。索性眠璎还没有祛识,我便暂时闭关,调养恢复法力。任由他们二人在我丹穴内住着。
丹穴一事一物都被我的神识喂养,因为只要在丹穴境内,我几乎可以探到任何事情。但这也造就了一项困扰。那就是初玄和眠璎的相处会无时无刻闯入我的脑海中,干扰我的闭关。
好在我多年的闭目养神修炼也不是白练的。慢慢的,我便可以很好的维持闭关和查探的平衡。而这也让我逐渐看清了眠璎的为人。
她和初玄相处,更多是以初玄为主导。她一开始是有些活泼的,闯天闯地的性子倒是与从前的我有些相似。可是渐渐的,她的目光被初玄占据全部,她的笑容慢慢消失,她也变得沉默寡言。
如同我和我的师父。
师父从前疼我护我,我也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后来,失去了师父又经历三界毁灭,我也逐渐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本以为事情暂时平息,不曾想天雷滚滚,惊扰了我的闭关。
是初玄的第二劫数。
初玄要承受八十一道天雷,方可渡劫。
丹穴虽有我的结界护着,但并不能阻止天劫降临。天劫是超脱三界之外的存在,不受任何束缚。我急急赶来,却见初玄将眠璎推开一旁,正自己扛着天雷劈打。
一道道万丈天雷划破天空,直直劈在初玄身上。他浑身浴血,我甚至都分不清他的额头上是汗珠还是血渍。
他已经快受不住了。我算了算自己的法力恢复二成,应该可以抗住剩下的六十道天雷。
我飞身而起,来到初玄身边。将手掌按在他的肩上,捏了个诀,这样他便和我神识相通。天雷会尽数落在我的身上。
我也曾经历过八十一道天雷劫数。那时我独自承受了六十四道,剩下的都是师兄师姐们替我受的。那时即便三界混战,我也远比现在幸福。
师父希望我好好活下去,可是孤独的长生,何尝不是另一种劫数?
我生生受了五十天雷,却因法力不济,有些支撑不住。我摔倒在初玄身上,他将我抱在怀里。我看到了师父的脸。
一道又一道雷光闪烁中,我回到了数十万年前。
我生在丹穴,被师父捡到。远古时期各个种族都是会互相啃食的,甚至也有同族而食的传统。我被师父细心呵护,没有被吃掉。
师父是个极看重伦理纲常的守旧君子,而我却是作天作地的魔王性格。师父疼我爱我,却也总是拿我给师兄师姐们树立坏榜样。我小时候时常趴在师父怀里,他闭目打坐,我就坐在他怀里有样学样。他半躺着看书,我就趴在他身上晒太阳。他于河边垂钓,我就抱着他睡觉。
后来我渐渐长大了,神族不少神仙来提亲,就连十三师兄也喜欢我。师父气坏了,臭骂了十三师兄一顿。其实师兄师妹通婚并不算很大的风俗问题,所以师父犹豫了很久很久,也点了头。
师父还特地跑来问我,愿不愿意嫁给十三师兄。我一向是个无欲无求的性子,不过是对十三师兄的喜欢比其他师兄师姐多些,但比不过师父。我对嫁人没有什么概念,不过能让十三师兄开心,还不用离开师门,我觉得也可以。
师父看着我沉默了很久,似乎不是很满意我的回答。但最后他也没有说什么。
就在十三师兄满心欢喜的筹备我们的婚礼时,最后一场大战爆发了。魔族找到了修罗剑,与妖族联合,攻破了不少种族。鬼族被迫和神族合作,其他种族也加入了混战。最终大战触碰了菩娑罗山,三界危在旦夕。
师父同神族鬼族几个首脑站了出来,为保三界,弥补他们生灵涂炭的过错,必须开启南华妙皈法阵,修复菩娑罗山。可是这个法阵的力量强大到可较天地,需要无数强者献祭方可开启。开启之后,三界几乎会被夷为平地,只待数万年后三界自行休养生息。
开启法阵的前夜,师父和师兄师姐们都很沉默。我知道,他们几乎全部都要献祭的。我哭的撕心裂肺,求他们不要离开我。师兄师姐们即便是在赴死前夕,也强忍着悲痛赶来安慰我。十三师兄抱了抱我,叮嘱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师父也来了。我扑到了他的身上,我请求他让他带我一同献祭。师父遣散了师兄师姐们,独自守着我。他将他的部分灵力渡给了我,我一直在拒绝接受,师父却告诉我,只有我活下来,才能在三界恢复之后稳住各族,不至于再次发生毁灭三界的危险。
师父热爱和平,热爱三界。我不愿违拗师父心愿,只好接受。
“落落,好好生活,别多管闲事,除了扰及三界之事,其他一概不管。”师父切切嘱托。
不要多管闲事,是保护自己。保护三界,则是我的使命。
我含着泪应下了师父的要求。
师父也躺出一滴泪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师父落泪。师父还跟我说了许多荒原求生之法。
最后师父吻了我的额头,我看见他的眼神中似乎有深海。
就是在那一刻,我的识海仿佛觉醒了什么。也是在亲眼目睹师父祭阵之后,师父成了我的执念。
后来我躲在师父留下的结界中,逃过了南华妙皈法阵的强大破坏,又独自面对三界被夷为平地后的创伤恢复期,最终成为三界最后的远古神女。
“轰——”最后一道天雷降下,劈在了我和初玄的身上。
我从回忆中苏醒,麻木的神经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唯有一颗心,千疮百孔都在滴血,痛的我难以呼吸。我紧紧的抱着初玄,嚎啕大哭。
法力惚然失去泰半,也抽走了我的全部精力。无法稳定住情绪,我的心绪直接崩塌。
“落落……”我听见师父在叫我。
“不要离开我……”我泪眼婆娑的抱着眼前之人,神思已然恍惚到分不清他究竟是初玄,还是师父。
「7」
我叫眠璎,是个孤女。
大概是上山途中跌落山崖,不慎失去了记忆。我醒来后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姓名。
我碰到了芊月。这大概是我这辈子除了遇见初玄之外,最幸运的事了。
芊月上山礼佛,下山途中偶遇迷茫的我。芊月见我可怜,又以是缘分,将我带回了家,并为我取名眠璎。芊月端庄淑雅,落落大方,温柔善良,眼中总是流露出悲悯世间的情思。我是个活泼性子,一动一静,又冥冥之中格外默契,芊月身上总有一种吸引我的力量。我们很快成了最好的朋友。
芊月比我大几岁的样子,可是她都等成了老姑娘,也坚决违拗父母心意,不愿嫁人。
我曾问过她缘由,她只说:“我梦里曾有一人,我记得生生世世都与他厮守。”
我不懂其中含义,也没有多问。
住在芊月家里的日子格外快乐。虽说芊月年纪愈大,父母却爱之如命,不忍苛责,并将她保护的很好。芊月是千金贵胄,却一点也没有千金架子。我有事爬树翻墙弄污了额面,她总是会像姐姐一样一边嗔怪,一边替我细心擦掉污秽,丝毫不介意弄脏了自己的衣袖。
其实记不起从前种种也无所谓,只要能和芊月一辈子如此开心也是好的。
可是上天作怪,芊月死了。
我亲眼所见,浓浓黑夜中一个全身泛着白光的身影从芊月的脑袋上抽取了什么。然后芊月便癫狂的叫了起来,她发疯般的喊着:“初玄!初玄!”
待到那个身影将一团白雾似的的东西从芊月脑中彻底抽取出来,芊月便倒地不起,死不瞑目。
我瘫倒在地,眼睁睁看见白光般的身影消散在我的眼前。
原来这个世界,是有鬼神的。
我抱着芊月的尸体,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神志不清。脑海中反复想着,芊月临死前看我的最后一眼。不是怨恨我的无能和懦弱,而是对我平安的渴望,还有看到我无事的欣慰。
我痛心至极。我自私懦弱,芊月却并不怪我,一心渴求我平安。
芊月的尸体被埋入地下。她一生行善,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她的灵堂设了七日,我日日都守在灵堂,守住她最后一点存留。
芊月的头七,一个身着青衫的姑娘现行在我眼前。她的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白光,大概是个神仙。
我以为是我神志不清多日,眼花看错了。直到青衫姑娘告诉了我复活芊月的办法。
复活芊月……
她说很难,但我一定要做到。
我眠璎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擅长坚持和耐心。
于是我遇到了崇明。
芊月身亡,芊月父母伤心欲绝,无暇理事,家业被黑心亲戚篡夺。我为他们据理力争,明争暗斗,只为护住芊月在这世上最后的念想。可我还是无能。
在最无助的时候,崇明出现了。芊月的黑心舅舅想要霸占我时,他一掌拍开门,将坏人打飞出去,并将我稳稳抱在怀中。我永远也无法忘记他的神兵天降。他凌厉的眼神仿佛要将坏人千刀万剐,却在看向我时,像是冰川融化,如沐春风。
不到半月,他轻松的将坏人赶尽杀绝,并将家业重新交还给芊月父母。
他看我的眼神总是充满柔情,像保护小兔子的大将军。
崇明的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总能让我想起芊月,让我莫名的对他产生强烈的依赖。我无法不对这样的人动心。
崇明在郊外置了一套院子,给我住着。还总是带我出去游山玩水。将我濒死的心,拉了回来。
我爱上了崇明。
可是那一夜,青衫女子再次出现。她告诉我,崇明就是复活芊月的唯一办法。我陷入痛苦纠结之中,我无法对崇明下手。可是青衫女子却告诉我,如果不能复活芊月,芊月这辈子都不会踏入轮回。
我追问她芊月是怎么死的,她却让我去找一个叫初玄的人,那里自有答案。
我整日郁郁寡欢,崇明只以为我是思念芊月。于是带我出去散心。花朝节之夜,芊月舅舅蓄意报复,将匕首捅向了崇明。
崇明没有躲开。可我却是想也没想,便迎了上去,护住了崇明。刀刃直捅心脏,我大概是要死了。
崇明发疯般的拍碎了芊月舅舅的脑袋,抱着我化作一缕青烟离开了闹市。
我才知,崇明也是神仙。
我在朦胧间恍惚看到芊月在向我招手,可是当我要走向她的时候,崇明却突然出现,拉住了我。
他说:“我带你回家。”
然后我便醒了。
看见身边熟睡的崇明,我惊奇的发现身上的伤口竟然完好无损的愈合了。
崇明醒来,我劫后余生的抱住他喜极而泣。
他告诉了我他的真实身份,是神界的丹穴神官。我的伤势在凡人身上已属致命,他只能将自身的修为和神识渡给我,使我成仙,才能保住我的性命。可是我还要祛识,才能彻底成仙。而他已经耗费了半身修为,已无法助我祛识,只能寻求他的师父的帮助。
我本愧疚害他如此,他却直言自己心甘情愿。
看着他充满温柔的眼睛,我觉得自己像是跌入蜜罐,是最幸福的人。崇明还告诉了我他的真正的名字,初玄。
我怔在他的怀里。
不过俯仰之间,我便从天上摔进地狱。
我清楚的记得,芊月死的那晚,喊的就是初玄的名字。
「8」
如果说初玄是杀害芊月的凶手,也就能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的那么及时。
可是初玄为什么要杀害芊月?
青衫女子告诉我,要想复活芊月,我必须得到初玄的全部神识。
初玄即刻带我去见了他的师父。
直到见到她的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为何初玄从一开始便对我那么好。不过是源于他对师父的爱。
那个名叫弥落的最强大的神,即便和我有着三分相似的容貌,周身的气场却不是我可以比得上的。我原以为初玄的气场已足够强大,没想到他的师父即便刚从阵法中苏醒,即便是支撑不住需要搀扶的时候,依然可以感受到她周身散发着岁月沉淀的力量。
我死死的盯着初玄。看着他搀扶她,心疼她,还有她嫉问我之事时他竟流露出丝丝窃喜。他满眼都是他的师父。
我不知道自己是该嫉妒他的师父,还是该悲戚自己的遭遇。不容我多想,弥落已经把我拽到眼前。她赶走了初玄,我本以为她是吃醋我抢走了初玄。可是她的眼神,更多的是愤怒和怨恨,丝毫没有嫉妒和醋意。她强大到甚至不用动手,自己的气场便能压死我。
我不知如何得罪了这位神,可是此刻我连要不要坦然赴死的选择都做不出来,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被无限放大的恐惧侵占。恐惧感布满全身,我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了。唯一剩下的半点意识带着我喊出了“初玄”的名字。
彻底昏过去前,我知道,初玄来了。他再一次拯救了我。
在初玄的调养下,我恢复的很快,连初玄都说,没有任何人比我将神识和修为融合的更好。
自从那天之后,弥落就闭关了。初玄时常陪我待在一起,我应该是开心的。可是渐渐的,我越来越能感觉得到,他的心总是待在那处紧闭的房门旁边。
初玄说我越来越不爱说话了。
我恍然惊觉自己已经与从前大不相同了。从前我是那样热烈活泼,现如今却只陷在恩怨纠葛里无法自拔。我欠芊月的,我一定要还,我不能让她不入轮回。可是我欠初玄的,同样也还不清了。
我爱初玄,可是他只拿我当个替身。我又恨他不爱我,恨他与芊月的死有关。于是整日沉默寡言,日渐消沉。
“眠璎?”
初玄叫了叫我,正准备回应,突然天色大变,雷霆骤起,天降巨雷于一瞬狂劈而下,正中初玄。
初玄拼死相护,将我推开数丈之远。如同芊月之死,我只能无力的看着。恐惧和愧疚包围了我的周身,芊月死前欣慰的双眼不断浮现,折磨着我的良心。
不,我不要再懦弱了。
我起身冲向初玄,哪怕死,也比追悔莫及强。
可是当我快要靠近初玄时,一道强光挥退了我。我平安落地于原地,猛然看见弥落已落地初玄身后,施法将雷霆转移于己身。
我看着她的镇静自若,看着她的强大,陡然生出很多羡慕。
弥落再恨我,也想着救我一命。而她保护初玄,却丝毫不见眼中的爱意,只有坚韧的决绝。这个世间,原来也有不为恩与爱而付出的东西。我不清楚这是什么,但是只有自己强大到无可企及的地步,才可以为之勇敢付出。而不是无能的躲藏,或者毫无作用的拼命。
这才是真正的强者。
我的心恍惚被打开了一扇门,通透起来。
八十一道天雷尽数降下,弥落瘫倒在初玄怀中。初玄虽然伤痕累累,却在听见弥落神志不清时的一句“不要离开我”的哭诉时欣喜若狂。
我看着他们相拥,看着初玄自以为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却丝毫不再有任何爱意。
初玄不爱我,我便坦然接受,好过固执守在陷足的泥潭中。
「9」
“落落,醒醒。”
我听见师父的呼唤,从梦中惊醒。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才惊觉自己把这么多年来憋在内心的爱恨一口气全吐了出来。我看见初玄,惊喜的守在我的身边。
“师父,你醒了!”初玄拉着我的手。
我瞥见玉立在身旁略有担忧的眠璎,讶异她竟也会担心我。不过更让我惊奇的是,她不再像之前一样满眼都是初玄,反正颇多了几分遗世独立的感觉。
我抽出手,算了算自己的法力,还剩不到一成。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发泄了是数万年的内心积聚,周身灵力都变得轻盈了起来,用起法力来也更加得心应手。
其实我的第三劫数一直没来。
神仙都要经历三次天劫。一是弥合欲望,二是磨炼毅力,三是突破情结。师父说,这三次天劫有的可以算到,有的却永远也算不出。而且,第三劫的形式和时间均不固定。我的第三劫就连师父也没算出。
现下我发泄了内心积聚,灵力更上一层楼,说不定帮助初玄度过天雷就是我的第三劫。
“轰——”
是结界震动。
当下我法力最弱,结界也会跟随我的力量而变弱。此时外界闯入,是最佳时机。
果然,我赶出门外,瞧见漫天兵将如黑云压城般包围了丹穴。结界被破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神界的顷华神君挺身站在那里,睥睨于我。
而他的身后,是数十万的神兵和魔将。
“弥落何德何能,居然劳烦神族与魔族出动全部兵将?”我笑他们这群懦夫。
“神官不必轻笑我们势众,即便修复菩娑罗山、开启盘光镜、受下八十一道天雷,只剩下不到一成法力,神官的强大也需我们如此慎重对待。”顷华风雅谈笑间,结界已彻底消散。
顷华是神界唯一战神,我偶尔入神宫时听过他的名字。如今他可号令魔族,想必是两族已经达成了交易。
既然他全盘知晓我的行踪,说明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计划。魔族偷袭神族,两族发动战争,破坏菩娑罗山,都是他们的计划。
“哼。那么说,那个引诱初玄的青衫女子,也是你安排的?”
初玄震惊的看着我,有些心虚。
而我却看到,那个青衫女子现行于顷华身旁,朝他毕恭毕敬的行了礼。
果然。所以初玄下凡,也是他们的计划。
“是你……”眠璎也震惊的看着青衫女子。
“啊——”眠璎惊叫一声,蓦地腾空而起,朝着顷华飞去。
看来他们早就给眠璎下了追踪令。
初玄飞身去追,青衫女子却瞬移到初玄身边,与他拼了一掌。初玄刚撑过天雷,自然不敌,被打飞下去。我用灵力轻轻接住初玄,嘲笑的看了顷华一眼。
顷华顿时警铃大作。我便立刻跪地念咒,双掌拍地,发动了整个丹穴。丹穴到处充斥着我的神识,数万年的浸养,力量强大无比。神识化作无形的灵力,缠绕住了空中的眠璎。顷华不顾其他,飞身而来,抽出剑砍断了灵力的束缚,抓住了眠璎。
我眉眼一笑,递给他一个上当了的眼神。
霎时狂风大作,神识化成的灵力重新结成了结界,坚固无比,将顷华和青衫女子包围在内。结界内重新归于平和,而外面的数十万兵将却不知作何。
“你有本事,尽可让他们强冲。”
顷华恼怒,下令数十万兵将共同发动法力,却真的不见结界有丝毫松动。
不过旋即,顷华便恢复了冷静。
不过是故作姿态而已。真当我没打过仗吗?
「10」
顷华挟持了眠璎。
唯一有利于我的条件,不过是结界不可破罢了。
“初玄,交出你的神识,我便可放了她。”顷华游刃有余。
初玄看了我一眼,又为难的看着眠璎。
顷华看出了他的心思,冲我笑道:“你大概不知道,你这个宝贝徒弟在凡间,与这位同你三分相似的凡人女子,可是恩爱得很呐。”
我没心思管那些,一心只想知道顷华的目的。
“初玄一介凡人,你要他的神识做什么?”
“别装了,落灵仙。你当我真不知道初玄的神识究竟是谁的吗?”
我心中震惊。他是怎么知道的?
顷华看出了我的心思,哈哈大笑起来:“看到落灵仙竟然也有比如起伏的表情,本座心情甚好!也罢,本座便赏你,告诉你真相好了。”
顷华的手下青衫女子元零,在一次偶然中发现了凡间有一女子身上,竟然世世轮回都附有珩微战神的神识。这一世,那女子名为芊月。
元零查证,原是珩微在世时,下凡历劫时投身帝王家,并与一女子相爱。后来在江山和美人之间,皇帝选择了黎民百姓,而弃相爱之人于断崖。皇帝驾崩,珩微归位。珩微回忆前世,自觉对不住女子,便将自己的微弱神识赋予其身,保她世世轮回无忧无虑。
而顷华在得知真相之后,亲自夺走了芊月脑海中珩微的神识,也直接导致了芊月的死亡。
“原来是你杀死了芊月!”眠璎大叫道。她被顷华的法力化绳锁了起来,动弹不得,眼中却暴露出浓烈的杀意。
顷华看着眠璎的弱小,笑得更加猖狂。
“我本想拿着珩微的神识,增强一下法力。没想到,刚从那女子的体内剥离出来,神识便自己跑了。你猜,它跑到哪里去了?”顷华冲我妖媚一笑。
自然是回到了初玄体内。
难怪他会发现初玄体内有师父的神识。
“后来我就想出了一个计策——美人计。哎呀呀……”顷华拍手叫道,“要不说天助我也,这女子既是芊月的知己好友,又同你几分相似,自然也是我最好的棋子。要怪也只怪你这徒弟,空有珩微的神识,却经不住元零几句挑拨。”
一旁的元零也跟着主子附和道:“我不过是同他说,你重伤跌落凡间失去记忆,他便急不可耐的跑下去陪你。甚至不惜,杀了阻拦他的凤凰。说来那两只凤凰的确可怜,它们认识我,也看出我的来意,偏偏你这好徒弟……”
初玄知道,神仙历劫有一种很普遍的现象,便是重伤之后跌落凡间,失去记忆成为凡人。这种天劫大都需要神仙以凡人之身看破情欲。而神仙一旦历劫成功,他们会更加爱重凡人之身时的深爱之人。因此,初玄才会急不可耐的下凡,不过是想让我爱他多些。
初玄承受不住顷华和元零嘲讽的目光,可我也禁不住冷眼看他。顶着师父的脸,养着师父的神识,却是如此不堪。
“师父……我是一时鬼迷心窍,可是我后来也发现眠璎不是你,她真的只是个凡人。她为了救我,不惜丧命。我不想让她死,只好助她成仙。师父,你不是叫我不要离开你吗?我明白了师父的心意,我也想告诉师父我的心意。师父,我爱你……”
我看到了眠璎失落的表情。不过那表情倒不像被抛弃的怨恨,更像是爱错人的失望。
顷华和元零也在一旁看笑话。师徒恋乃自古大忌,是突破伦理世俗的爱恋。
我不欲与初玄争辩什么心意,白叫看笑话。现下我已经清楚所有的来龙去脉,也更方便谋划夺回师父的神识。
“小美人,你也别恨我。”顷华看着恨得落泪的眠璎,接着说道,“我虽杀了你的好友,但复活她的方法却是真的。她将珩微的神识养了数万轮回,早已与其同生同灭。如果能得到初玄的全部神识,将其炼化,注入鬼门地狱第十三层的长生河尽头的频南厉树下,数百年后频南厉树结出的第一颗果子,便是她的魂魄。到时候投入凡胎即可。”
我冷笑:“你既然想得到师父的神识,又怎会甘心将它送与他人?”
“自是不甘。珩微战神的神识,那可是上佳的增强法力之物啊。”
元零飞身落地,施法开启苍杀镜。只要穿过苍杀镜,便可剥离神识。
“现如今,你与落灵仙皆受重伤,不是我的对手。你若自己走进去,我尚且可以留这姑娘一条命。”
初玄眼中尽是不甘,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
“倒也不必如此断定自己占尽上风。我若死了,这结界也是不可破的,你若等得起,万年之后我的神识消散,结界自然也会削弱。只是不知,你等得起,外面的刽子手们也等得起你吗?狡兔死,走狗烹,你也不过是棋子而已。”
顷华眼中尽是寒光,他冷冷一笑:“落灵仙,你知道你为何会落到如此地步吗?就是因为你的狂妄。你太强大了,强大到凭一己之力便可颠覆三界。可是你的强大却不能为任何人所用,你只听命于你自己。这样恐怖的力量,只会为三界忌惮。与其日日看你眼色,受你束缚,不若直接杀了你。”
我简直想笑。
师父曾跟我说过,三劫虽然凶险,但却是助神仙看破贪嗔痴、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的。只要顺利渡劫,方可成为真正的神。可现如今三界演化越来越弱,天劫的力量也在不断削弱。所谓神仙,即便渡劫,也难以成为真正的神。
神界神君渡化三劫,却依然自私短视,可知整个神界是何种情况。
「11」
初玄走入了苍杀镜。
他亲手将自己的神识剥离,穿过苍杀镜,他的身形速速倒了下去,像一朵枯败的花。
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自从那个叫顷华的神,祭出了修罗剑,事态便开始不受控制的发展起来。我并不知道修罗剑的来自,但弥落似乎很震惊。从他们的对话中,我大概得知,修罗剑是上古邪剑,是魔族的象征。而一个神,居然可以召唤它。
顷华用修罗剑重伤了弥落。初玄拼尽全力护了弥落,自己也受了重伤。眼下局势对我们非常不利。即便我已经感知到体内的法力和灵力在相互配合,但我仍无法从容的使用。顷华用修罗剑抵住了我的喉咙,我清晰的感知到,修罗剑的魔气灼伤了我的脸。初玄心疼的看着我。
何必呢?
既然爱的是别人,又何必一副心疼我的样子?
“初玄,那日为你挡刀,是我心甘情愿。我也曾在与你的感情中左右为难,可是现在不会了。我不会恨你了,也不会爱你了。”我想到了自戕。即便不能救弥落,也是唯一阻止顷华成功的方法。
没想到先于初玄一步看出我的想法的,竟是弥落。
她的眼神先是审视,再是恍然,最后全部归于震惊。她微微摇头,递给我一个“万万不可”的眼神。
也是在这时,初玄察觉到了,我真的已经放弃他了。很奇怪,弥落不爱他时,他对弥落死心塌地。而我不爱他时,他又舍不得放弃我。
我从前视为英雄的人,居然也是情爱的傀儡。
或许是看出了我的不屑,初玄居然想要用自己来挽留我的爱。他洋洋洒洒了一大堆爱我之言语,最后将自己的神识剥离,送给顷华,只为留我一命。
初玄死前倒地深情的看着我。
懦夫,败笔。
没时间控诉初玄的所谓深情,我拼尽全力破开了顷华的束缚,大概他也没有想到我会法术,于是我轻松的给了他一掌。顷华后退,我趁机拿到了初玄的神识,迅速飞向弥落。元零反应过来,顷刻间挡在了我的眼前。本以为逃跑无望,元零却没有对身后的弥落设防,弥落用捆仙索将她拖进了苍杀镜。元零身死,我奔向弥落。
也不过是俯仰之间,眼见弥落在前,我却径直被修罗剑贯穿了身体。
不行,我眠璎干什么都废,就是不愿服输。
我凭着毅力,穿越了苍杀镜。
刹那间,天旋地转,我看见一道道白光从我身边划过。白光中无数回忆,它们飞逝在我的眼前,我却能清晰的看清每一处回忆。
从芊月死亡,到与芊月相知相伴,再到与芊月相遇的那一天。再到成为眠璎之前……那一束白光里,有一双眼睛。那是一双饱含不舍、纠结与无限眷恋的眼睛,是真正充满深情爱意的眼睛。原来我还有一个名字,那是我真正的名字……
弥落。
「12」
眠璎穿过苍杀镜,她的身体却没有像初玄和元零那样枯败,而是化作一道道白光,眠璎的神识缠绕着初玄的神识,朝我飞奔而来。
我被这些白光包围,身上的伤口逐渐愈合。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盈。朦胧中,我看到了师父祭阵前看我的眼神。
我恍然大悟。不过悟的并不是师父对我的爱,而是这么多年我对师父的爱意的刻意回避。我从师父祭阵时,他那一双饱含深情的眼睛中,便恍然知道了师父对我的感情。可是师父因为红尘俗世,压抑了这份爱。我不愿师父名声受损,更不愿师父九泉得知我早已知道他那份俗世不容的爱让他无地自容。于是这么多年,我一直都不承认,一直都在回避这个问题。
我的第三劫数,从师父的那一眼,便已经开始了。
我不敢正视这份爱,同样也将自己的感情压抑了十数万年。眠璎的出现,带我破除情执,看清内心。
眠璎落幕,弥落新生。
所有失去的记忆重归原位。
原来牵机阵法将我的神识化作眠璎,找到了有着师父神识的芊月。芊月死后,同样有着师父神识的初玄来到了眠璎身边。怪不得,眠璎与芊月和初玄都那样一见如故。不过是时间顺序的问题,于是我从来没有意识到,眠璎居然就是我自己。
渡劫成功,我的伤口不仅恢复大半,灵力和法力也更上一层楼。
师父的神识重新结合在一起,围绕在我的身边。我伸手握住,居然感受到了师父的灵力脉冲。
我激动万分,这说明师父复活还有希望。
尽管初玄没有经历第三劫数,但眠璎可以很好的容纳师父的神识,而我又刚刚完成第三劫。所以,我现在是师父复活最好的容器。
不过,眼下还是要先解决这群蝼蚁。
法力恢复了大概七成,对付他们也够了。
或许是看见我眼中射出冷箭般的寒光,顷华慌了。他抽出地上的修罗剑,直逼我而来。
螳臂当车而已。
修罗剑遇强则强,顷华小小法力,虽能使唤的动,却根本发挥不出修罗剑的上古威力。修罗剑止于眼前三寸之地,便再也动弹不得。我轻蔑的看着顷华,看着他进退不得的囧样。顷华暴怒,捏诀突进,修罗剑也只是松动前进了一寸。
我伸手抓住修罗剑,殷殷魔气缠绕在我的腕上,任凭其灼伤皮肤,我却丝毫不惧。催动法力和灵力,不过片刻,修罗剑断,顷华重伤。
我掐起顷华的脖颈,他虽略比我高些,我却能轻松的将他提起。眠璎的意识在脑海中游荡融合,我想起芊月的惨死。手上的力度便又加重了几分。
顷华痛苦不堪。我看着飞身立于结界之外距我数十丈之远的神君和魔君,他们也正冷眼瞧着我。不过这眼神中多了些恐惧和畏缩。
如今三界不古,重启虽是不能,但可以易君换主。他们既然无法承担起神仙该有的责任,那就只好让他们退位让贤。
我将顷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很快他便一命呜呼。
“想用这种仙魔双修的东西算计我,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我挥散了结界,飞身站在二君面前。不少魔兵神将前来阻我,却还未近我身便被打的灰飞烟灭。
先威吓一下,打乱军心,毕竟真的要杀数十万兵将,费心力不说,于三界又是一场动荡。果不其然,不少兵将甚至是二君,见我实力强大,已然是脸色惨白。
我近身至高之位的二君,随手一挥,其周身近卫便被清了干净。二君惶然,我便为他们的恐惧再加一把火。
“用顷华修魔道,说明他是你们能选中的最强高手了吧。可惜,不过也是羸弱蝼蚁,尺兵寸铁。”
神君脸色难堪,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和我硬扛:“如今数十万军卫,即便你是落灵仙,也难逃一死。”
「13」
神君说的对,即便我是最强大的神,这次也难逃一死。
我大开杀戒,几乎屠灭了神魔两族的话语权掌握者,本欲带给二君无限恐惧才最晚下手,不曾想他们趁我分神之际,居然拿出了寂灵钟,险些将我吸入。
三界大难,我是凭着师父给我的丝丝灵力苦苦撑过冰冷荒芜的修复时期。很多小仙小妖也在三界寂灭时活了下来,却都没有撑过去。更遑论大多上古神器早已被毁。寂灵钟虽不是上古时期最强大的法器,但它却有毁灵碎魂灭识的能力,直至在其内魂飞魄散永世不入轮回。
魔族三十六君,神族七十二神兵,加上二君合力镇压,虽不至于压得住我,却能在寂灵钟发力时推我一把。我被合力一推,撞在了钟上,震碎了魂魄。
霎时间我头痛欲裂,眼前一片模糊白光。
“落落!”
我忽然陷入一片柔软,只觉身姿轻盈,像是被人慢慢哄睡,又缓缓唤醒。
有人弥合了我的魂魄。
朦胧间听得外界传来清脆遥远的声音:“父君,放过落灵仙吧!她是真正的神啊!三界有她才能……”
“闭嘴!扶儿,赶紧捏碎落灵仙的魂魄!”
“父君!”
“快把公主待下去,谁胆敢再将公主放出来,便叫他神魂具散!”
话语结束,只留下越来越远的哭喊声,渐渐消失在风中。
长久寂静之后,闻得一句怒吼:“为什么她的魂魄捏不碎!”
“这是什么?!”
周围尽是惊呼。我才感觉自己飘飘欲升,霎时稳定。好像我的魂魄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识海中,传来一阵清晰的气息,弥漫着巨大的悲伤。
眼前渐渐清晰,那个宽阔壮大的轮廓,夜夜难入我梦的身影,数十万年前深深一眼定情的师父,终于回来了。
我几乎扑到了师父的身上,没有犹豫,因为我知道,这一天一定会来。
我嗅着师父身上熟悉的味道,抱着他熟悉的身体,即便早已预料,还是情难自抑的哭了出来。
“师父,我好想你!”
我感受到了师父的颤抖,他缓缓拥住我,脸颊搭在我的肩窝,像是深呼吸了一口,强迫自己镇静。
“落落……”
还是那个温柔宽厚的声音。
“师父,你怎么这么快就复活了?”我抬头看他,他俊朗的眉眼却带着浓烈的悲色,一如献祭的那一夜。
“落落,我没有复活。我从来都,没有死。”
「14」
原来,师父渡给我的并不是灵力,而是他的元神。
那日献祭的不过是拥有师父全部法力的幻影,而真正的师父剥离了肉身和法力,成了一丝飘渺无依的游魂寄附在我识海中。
他几乎失去了一切,成为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游魂,一旦离开我,就会魂飞魄散。
只有在我最危难的时刻,师父才会在我识海中默默发力,潜移默化的影响我,助我渡过难关。也正是师父的帮助,我才一次又一次的活了下来。
师父在我识海中,数十万年的浸养已然可以化形,同我在识海中见面。可是他,始终不敢见我。
原本应该英雄一般的死去,可是他却苟活了下来。又失去了一切,再不是天地共尊的战神,随便一个蝼蚁都可以捏死他。
这样的羞辱,他实难开口。正如他太过看重传统,深爱我却不想以师徒身份坏了礼节,最终把我推给了师兄。
数十万年的沉默,只因为难以跨过自己的心坎。
我抱着师父,一时无话。
师父仿佛看到我眼中的徘徊,眼神落寞下来。
“落落,你也觉得我很懦弱,是不是?”
我摇了摇头。
可他还是失落的红了眼眶。
“我是个懦夫。三界被毁是注定的了,可我不想你去死。我挣扎了很久,才做出这样的选择。这数十万年,我有无数次机会可以现身,可是我迈不过去心坎,更害怕你对我失望。我知道你爱的是顶天立地的师父,而不是逃避死亡的游魂。”
我本该说些什么。可是我却觉得师父说的很对。我之所以复活师父,是因为我爱他,他化成幻影时看我的最后一眼,那种决意赴死却又难以割舍的眼神,我至今记忆犹新。那是英雄惜别爱人的眼神。
我的师父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罢了。”师父摸了摸我的头,“我早该知道,强逆天命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师父……”
“我本该去死的,苟活了这么多年,私心陪了你这么久,也该满足了。你的魂魄被神族的扶聿公主弥合了,但是要回到肉身,还需借助外力。现下我的神识在你的身体里,待到元神归位,我会暂时控制你的身体。届时助你身魂融合。”
“可是若我身魂融合,你又要到哪里去?”
师父的神识可以寄养在我的身体里,就像他寄养在芊月、初玄的身上一样,只要剥离出去,被寄养的肉身都会死去。但,元神不一样。
元神即代表活着。
师父只有元神便是一缕幽魂。可若是元神与神识融合,便是魂魄。一副身躯,是不可能有两个魂魄的。
若我身魂融合,师父必会被排出体外。
看出我的担忧,师父安慰道:“你放心,届时你只要保住我的魂魄,再为我找个合适的肉体即可。”
师父的眼中,充满柔情。
眼前的身影消散,识海渐渐被迷雾包裹,复又恢复朦胧。
虽是迷雾之中,却能清晰听见外界现状。
“尔等蝼蚁,也敢违逆?”
是师父浑厚冷静的声音。
不过片刻,只听哀嚎遍野。
许久之后,传来师父的声音:“吾乃上古战神珩微,若再有不服者众,可与之一较。神魔二君暴殄神明,倒行逆施,及两族参与此事之众,皆已被诛杀。三界不可乱,吾不会赶尽杀绝,尔等皆可散去,归族待吾,详安事宜。”
「15」
我的魂魄一直被师父用法力保护起来,但实在不能长久离开身体,师父花了三四日时间尽快处理完了两族的事宜,安排了新的君主。
“落落,现下我要助你身魂融合了。”
“落落,我知道你存了我下凡历劫时的人识,偶尔会感到无聊,你若觉得神界无趣,也可多游历人间。神魔妖鬼人,其实都是一样的,永远会有无尽的贪欲。你也该去看看世间百态,多对他人存些提防。”
“落落,之前我让你少管闲事,是怕你出事。现下神族是扶聿公主在管,你和她走动些,助她稳住神界,自然不会再有对你不敬之事。”
“落落,现如今你还是三界最强大的神,你不会再有危险了。多放些心思在自己身上,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像以前一样。”
师父说说顿顿,好一会才把话说完,我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可我只是个魂魄,开不了口用不了法力,甚至看不到师父。
师父言尽,沉默了一会。陡然间我感到周身轻盈。我知道师父要把身体还给我了。
飘飘欲升的身体逐渐踏实落地,可却在融合的过程中,感到一阵一阵的碰撞,仿佛我的身体正在不断的撞碎什么。
泠泠如镜碎,嘈嘈珍珠落玉盘。
我恍然大悟。
师父要使用法力助我身魂融合,他的魂魄必然不能离开我的身体。可一副身体怎么能容得下两个魂魄?
我入,他死。
我正在撞碎的,就是师父的魂魄。
“师父!!”
我的半个魂魄已在体内,师父仿佛听到了我的呐喊。他吃力的回应着我:
“落落,我本该死的……我逃不掉的,这就是天意……”
可我才刚刚找到你啊……
“落落……自从我当了逃兵的那一刻,我就不再是你的大英雄了……这数十万年的时光,我不敢见天日,更不敢见你……也是天命报应……我本该死的……没能死在救护三界之时,也必然会死在救你的这一刻……”
“落落……我不配你的执着……”
“师父!!!!”
碎的不只有师父,还有我的心。
我睁眼醒来,看见自己一袭白衣坐在丹穴的草地上。有风吹来,我听见树叶婆娑的声音,天边正泛着金粉柔光,一派宁静祥和模样。
但这里,没有凤凰,没有初玄,没有师父……除了树叶婆娑,万物沉默。
「番外」
人间的戏台子上,戏子正唱着《南柯记》,看台下是不是传来观者的叫好声。
楼上的雅间看台处,正坐着一位白衣少年,翩然品茶。
“就知道你在这里。”黄衣少年过门而入,不请自来。
白衣少年更为稳重些,只淡然一笑,递给黄衣少年一杯早已泡好的茶,似乎早在等他。
“说来人间也真是麻烦,还必须办成男儿模样才可出行方便。”黄衣少年喝了口茶,“茶水都备好了,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黄衣少年撅了噘嘴,继续说道:“既然知道,还要躲着我干甚?”
“不是躲你,是躲着神宫那群老家伙们。”
“益算星君要听见你这么称呼他,可必得伤心了。那时父君他们合谋陷害于你,属益算星君反对最为激烈。”
白衣少年喝了口茶,说道:“现下也是益算星君逼我最甚。”
“他掌管凡人生死与因果,你非要复活一个凡人,他肯定第一个不同意呀。”
“芊月枉死,我好不容易在数亿星河中发现了她残存的一缕人识,自然要将她复活。”
“弥落,”黄衣少年好奇问道:“你究竟是想复活她,还是复活珩微战神呢?”
弥落出神看向正在唱《南柯记》的角,沉默了一会。
“扶聿,你知道吗?从前我那样执着复活师父,到头来却是大梦一场空。既然为他人而死是师父的宿命,我也不再强求。只不过,芊月生生世世为人仁善,我不愿她枉死。”
弥落想起师父。她得知师父做了逃兵时,她心中的确是失望的。可是她都失望,更遑论亲身经历的师父了。
抛弃身份、荣誉,孤独的绝望的存在数十万年,只为陪她岁岁年年。
这份煎熬,她无法体会却深深理解。于是她再也不怪师父了。也明白,为她而死,是师父的解脱。
扶聿点了点头:“这才是我认识的弥落,坚强又执着。也罢,益算星君那老头请我出马说服你,我说服不了你,自然给他一个‘打不过你’的理由,他也就闭嘴了。”
弥落被扶聿逗笑。
二人继续喝茶品戏,万物安宁,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