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比谁更情色

　　小疼

　　读书的时候，认识一个西班牙朋友叫Antonio，是个电影狂热分子，因为在西班牙报纸上看到“巩俐将来北大读研究生”的新闻就不远万里从安达卢西亚来到北大。巩俐没见到，却义务给我们西语系上西语电影课。他的课令人印象深刻，不是他的讲解，而是那些电影，情色，太情色。其中最难忘的是《火腿！火腿！》。Antonio回国了，我又结识了新的语伴Alicia。有一次，系里来了两个西班牙女人跟大家座谈，Alicia对其中一个纳头便拜，当时也不知道那就是Almudena Grandes，只记得Alicia请她签名的书叫《露露情史》。五六年之后，我才在香港买到这本书的中译本，才知道它是西班牙女性情色文学里程碑式的作品。差不多读完小说，就看了同名电影。影片开头对一个初生女婴的阴部长达60秒的定格特写，立刻被震撼得三观尽毁。于是才注意到导演比格斯·鲁纳（Juan José Bigas Luna），西班牙情色电影大师，原来《火腿！火腿！》也是他的代表作。

　　西班牙艺术，无论是诗歌、绘画还是电影，对于性的关注与展现在欧洲都是独一无二、首屈一指的，可谓“无性不欢”。自布努埃尔开始，性不仅仅是男欢女爱，不仅仅是人性伦理更成为再现历史与书写现实的载体。上世纪70年代末，随着佛朗哥驾崩，西班牙电影终于恢复生气，30年代的艺术创新与50年代的社会批判传统再度复活，一批才华横溢、想象力非凡的年轻电影人集体亮相。其中最闪亮的无疑是阿尔莫多瓦与紧随其后的比格斯·鲁纳。二人早期作品承继布努埃尔的“情色现实主义”，以极端风格化的镜头语言，大胆展现各种身体，各种情爱关系，各种情感性格。相比阿尔莫多瓦，鲁纳的作品更直白更“变态”更“粗鲁”，故意挑战与冒犯观众视觉与心理的种种极限。《露露情史》以及随后的所谓“伊比利亚激情三部曲”——《火腿！火腿！》（1992）《金蛋》（1993）《乳房和月亮》（1994）使鲁纳力压群雄，当之无愧的成为西班牙情色电影的头号导演。

　　不过，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从以“写性言志”到“为性而性”，鲁纳的作品发展到后期，除了身体和体位，越来越乏善可陈。他越拍越粗鄙低俗，阿尔莫多瓦倒是越拍越曲高和寡，但都已失落挑衅主流价值与大众趣味的勇气与信念——当他们自身成为经典与主流的时候，他们唯一做的就是不断复制自己。

　　4月5日，比格斯·鲁纳因病在西班牙逝世。一周前，他还在为新片《第二起源》的筹备而忙碌，这本来将是他的第一部3D电影。在他去世的消息公布之后，西班牙最重要的制片人、曾与费尔南多·特鲁埃瓦、卡洛斯·绍拉、文森特·阿兰达等多位西班牙名导合作过的文森特·戈麦斯（Andrés Vicente Gómez），他也是鲁纳最信赖的电影伙伴，以及包括哈维尔·巴尔登、佩内洛普·克鲁兹在内的众多西班牙一线演员纷纷发表悼文。没有当年鲁纳独具慧眼，选中年轻的巴尔登和克鲁兹主演《火腿！火腿！》，就没有他们今天的事业，还有婚姻。

　　不过，现在上帝开心了，想必鲁纳已经在天堂重掌摄影机，也许第一部作品也叫“天使的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