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电影《推拿》?
今天恰好看了电影《推拿》的点映,不知道大家对这部娄烨导演的电影有何评价。如何解读“散客也要做”?为何获得台湾电影金马奖众多青睐?这部电影有些暴力的镜头,中国的电影分级有可能推进吗?
当一个人产生了情感上的煎熬和寂寞时,他会迷恋王家卫;但是当一个人接纳了自己的煎熬与寂寞,并淡忘这种存在而去审视他人的煎熬与寂寞时,他开始懂娄烨。
《推拿》的剧情并不复杂,它讲的是一个五脏俱全的小麻雀——沙宗琪推拿馆里盲人门的生活。一个喜欢女推拿师的负责人沙复明,一个急躁焦灼的年轻人小马,一个为人灵活但是决不放弃尊严的王大夫,以及他们的女人,以及他们周围的人。故事就是这样从圆心发散开来。
影像表达
这是一个关于盲人的故事,盲人的世界是黑暗的。但是电影必须呈现给观众,所以摄影师必须想办法去调和这个矛盾,转化这种黑暗。
片中有一句台词高度概括了摄影师曾剑做出的呈现:“眼睛是有分工的,一部分看得见光,一部分看得见黑”。
《推拿》中一共有三种影调:明亮的推拿室,昏暗的宿舍,红色的发廊。它蕴含着的是人心的三个层次:生活、私欲和“我”的释放与复活。盲人与健全人的精神按理说并没有多大区别,但是由于盲人看不见,他们在暗处,所以健全人之于盲人,就好像鬼神之于健全人。而盲人群体自身数量又小,相互的关系由于交流障碍也更难亲密,所以事实上,盲人较之健全人是会更加压抑和痛苦的。
因此,导演在处理影片的时候,花了非常大的篇幅来展现弱光环境下的“昏暗”。这既是一种盲人主观视角上的观看,也是人物在生长过程中的摸索。因此最终所有“盲视”的戏采用了一种特殊拍摄方法,即每场戏拍摄三次,第一遍在白天用正常的镜头拍摄,到晚上再用 Lensbaby和移轴拍两遍,同时调整灯光,用 ND色纸将现场灯光调的更暗一些,仅保留原来空间的光线结构,接着辅助一个正面强烈补光,来表达主观化世界。
这么处理最终的画面效果无疑是令人感动的——因为它摒弃了用后期制作的方法来呈现盲人视力上的模糊,而是非常朴素地模拟出了主人公们眼里粗砺的、暗淡的世界。
娄烨偏爱的手持摄影在《推拿》中依然得到了很好的发挥。我在看《苏州河》的时候就非常迷恋前面那三分半钟,一种深深地磁力吸引着我,多次观看心里仍生出莫名的感动。我有时候想,为什么娄烨这么喜欢手持摄影、虚焦以及中近景这些比较叛逆的表达方式呢?
气质。最终我只能这样解释给自己。他冷眼、随性,尊重生活本身,让事情自然而然地发生,从不伸手拯救或者帮扶。所以王大夫拿菜刀砍自己的胸膛,所以小马用碎玻璃渣滓割自己的喉咙,所以都红的拇指生生地被门夹断。我常不能自控地为他这种残忍和裸露后背发凉,心生恐惧,每当这时,安慰我的永远是秦昊的爆发。
秦昊在《推拿》中饰演沙复明,在《春风沉醉的晚上》中饰演江城,在《浮城谜事》中饰演乔永照,他的情绪收放非常到位,以至于观众有时候会认为这个人是没有多少情绪的。然而我以及摸着了套路,默默期待着秦昊的释放。他一哭,我就知道,娄烨最终还是一个小男孩,而不是鬼神。
欲望
我本不大喜欢别人单纯地用“情欲”去讲娄烨。因为这样讲,实在有些狭窄。欲望应是广阔的而渗透着性格和情感的一种正常的需求,它可以展示,却并不是挑逗。情欲虽有情字,反倒不见得有多少深。情欲好多时候求的,是刺激,是痛感,是非麻木的回馈。
然而没辙,小马追求的偏就是情欲。对小孔他把这种躁动投注于市井间常打趣的“嫂子”二字。听过这样的流氓话没有: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小孔无意中成为了小马的红苹果、小马的性幻想。小马为了自己的情欲几欲癫狂,他身上散发出原始的动物性。然而极端的性格让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大脑,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手。
你看他的手,可以用来持刀自戕,却也一样可以用来抚摸乳房——毁坏身体,却又依恋身体。
这就是娄烨的悖论。这种悖论本身是挣扎着的,是左右互搏。
不成想,小马任性,受难的却是都红。她是懂爱情的。她说:
对面走过来一个人,你撞上去了,那是爱情
对面走过来一辆车,你撞上去了,那是车祸。
但是呢,车和车总是撞,人和人总是让。
寥寥数语,万般无奈。命运捉弄了她一番,夺走她珍贵的——象征着爱情的小马和象征着完整的身体(手指)。所以她选择了离开。
都红的离开意味着沙复明的希望破碎。沙复明一口鲜血吐在洗手间。但是他哪看得见——他哪看得见自己的“红”就这样从自己的体内一去不返呢。他是瞎的,看不见红,红的血。
《推拿》里关于欲望的描绘还体现在两个女人身上。小孔和小蛮。小孔爱老王,她极度渴望他的爱与理解,她背井离乡跟老王私奔,跟老王在简陋的宿舍里缠绵,她尽管那么渴望爱,却还是拒绝小马。因为——盲人也有尊严。不同于娄烨国王的电影里那些混乱的身体关系,《推拿》里的身体关系简明得多。也许是因为盲人因为“盲”已经被世俗绑架得够多了,他也不忍再添加什么。就让小孔们一生都拥抱着一个老王吧,即使是被世俗道德观念所绑架又何妨,只要她能稍微得到满足。
至于妓女小蛮。她不是盲人,却由于职业和小马们一样不得不潜藏在黑暗里,见不得光。但她作为一个健全人,最后成功地把爱人小马带入了光明。她的职业是发廊女,但使命是光明与爱。所以在影片最后,导演除去一如既往地诗化主题,还把片子的基调上升至一种在宽恕和赦免中衍生的感化人心的宗教情怀,也因此使影片中令人窒息的压抑得到了与以往不同的舒缓和净化。这不同于娄烨以往的关灯式处理,也许人到中年多了豁达,也许残体人给了他新天地。
但你看,欲望有那么多种,娄烨始终是偏爱性欲。因为性欲即使有着广泛的含义,但归根结底它是人们追求的彻底的快乐和自由的欲望。
盲目
一般来说,我们习惯性的把“看不见”称之为“盲”。
那么如何来定义“看见”呢。同样一个圆形,有人看到的是窟窿,有人看到的是馅饼,有人看到的是太阳。其他的人,大多视而不见。
因为太熟悉了。生活里随处有圆形。何况生活的脚步这么匆忙,没有时间,也没有必要刻意去看这些破玩意儿不是吗。
这其实也是“盲”。是自己主动戳瞎了自己。除了去习惯这样的放弃,娄烨除了注视,几乎什么也做不了多的了。他的悲伤被稀释了,稀释成呕吐出来的苦水。
庆幸的是摄影师曾剑的镜头里,我们既看到悲情,依然还看得到浪漫。他绝不放弃自己。
“小马推拿,前进五十米。”“小马推拿,里面请。”残败的木板在风中摇摆,当关注审视这几个飘摇的汉字时,我似乎闻到了一阵幽香,里头透着被注视的感激劲儿。但随后观众的眼光随摄影机离开,包围着这小木板的依然只剩凌冽的寒气。再没什么人去看过这些静物了。没人看,慢慢也就枯萎了。
啰嗦
有时候我躺在床上睡不着会想一想,娄烨他拍这些不赚钱的电影究竟在为了什么呢?难道是为了特么的艺术??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第二天妈妈叫醒我,给我准备好早点,我几乎忘掉了昨日睡前的思索。我咕噜咕噜把温牛奶灌进肠胃里,牛奶滋溜滋溜就进到了我的胃里。就在那几十秒里,我感到自己可能懂了。
我的胃传递着妈妈对我的爱。电影,则传递着娄烨对这个世界的爱。
他是在努力活着,清醒着,他关心着人类,拒绝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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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里拍摄的都是盲人,传说中心灵之窗在他们那里都关闭了起来。然而在观影过程中,我想起自己也拍过的一组照片,贴到后面与大家分享。
这组照片的名字叫:给世界使眼色。
不知道你读没读过话似乎阿斯的《玛格丽特的悲苦》。
最后两句讲:
“if any chance to heave a sigh,they pity me,and not my grief.”
如果有人为我叹息,他是悲悯我,而不是我的悲苦。
送给你们。
:)
情欲男女——《推拿》
如果说把《推拿》这部作品比作是一个人的话,那他就是一个正值壮年、充满荷尔蒙的青年男女,无处安身,在混沌中寻找如何安放自己情欲的角落,《推拿》真的在以一组群像的形式在诉说盲人在主流生活的处境嘛?我个人反倒是认为,推拿真正所表达的是在人类整体的概念中,情欲是如何滋长的,如何释放的,以及我们作为人,如何去面对自己的欲望。盲人这一被健全人构成的主流社会所边缘化的群体仅仅是一个载体,从人类学的角度讲,同样是面对自己内心的欲望,作为特殊案例的盲人在生活中的行为其实更具说明性、典型性,也许可窥探到健全人群中所无法察觉的领域。初看《推拿》的感觉是一场平铺直叙的悲剧,再看《推拿》的感受是一场带有惊悚味道的现实写照,倘若反复的观看,其实《推拿》是娄烨亲自为观众配置的浓烈春药,可以勾起你内心直面欲望时的所做与所想,这里所指的欲望更多的不是物欲而是情欲,其实情欲是物欲的导火线,影片老王因黑社会要债而选择自残时所说的话从侧面也证明了这一点,“你知道嘛,瞎子最喜欢什么嘛?就是钱!这钱我不还了,我只有血,这血给你们!”老王并非爱财,而是想用些物质上的钱财换回一个他深爱的女人,他想要一个黑咕隆咚的本分日子。人是有物质上的贪欲的,为了所求更好的生活,追求物质上的享乐,这个世上到处游走着无数物欲横流的人群,但是往往我们忽略了物欲因何而起的源头,物欲的产生源于内心情感的悸动,在情欲面前物欲是卑微的,是衍生的。所有永无止境的追求与不满都源于人内在的情欲,他想要占有,想要美,想要得到的其实是人与人之间所联动产生的“情与爱”。而推拿则是以盲人的视角,去描绘了一组在情欲下不断寻找、挣扎的群像写照。
1. 理性《推拿》
娄烨之所以选择的是一组群像的描绘,而不是单人的特写,目的在于用更广泛的视角探索更具普遍价值的内容,从而避免单独特例情况下所阐述内容的特殊性和片面性,以群像为起点就意味这整部作品的复杂性,所以我将片中所出现的群体进行分类,以成组的形式分别诉说他们行为背后那个巨大的黑洞。
群像一:小马和小蛮。小马,一个后天失盲的青年,幼时因一场车祸失去了视力和母亲,命运对他是不公的,从此产生了无法抹灭的伤痛,从影片中演员情感表达的极端和表情传达的木讷可以推测出小马的内心是有怨恨和对恐惧的难以逾越的障碍,这一点从影片大篇幅中很少见到小马的微笑和他自始至终都随身携带的那个已经坏掉的玩具可以窥见,父亲从小带着小马治病终而无效,因小马父亲对残障人士认知的偏见和肤浅使小马在怨恨中产生了巨大的自卑、甚至发展到自残倾向的行为,这种自卑在最后治疗无功后父亲粗糙的语言刺激下突然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一内容被娄烨刻意的放置在影片开场,在稍缓的叙事中第一处非常浓烈的笔触,刺眼的血色夹杂这带有惊悚味道的配乐,残忍的画面一下把受众从平缓拽入急促的节奏中,用这瞬间的聚变勾画了整部作品的基调——灰色的、模糊不定的画面感。
从小马父亲与大夫的对话中可以察觉到导演想表达的细节,那就是健全人是如何看待残疾人的?小马父亲道出了主流社会对残疾人的偏见性看法——“他这一生就完了”。全篇有六处健全人看待盲人视角的描绘,第一处就是小马父亲对儿子的绝望,第二处是沙复明相亲时女方家长对残疾人的歧视,第三处是在沙宗琪推拿中心中,客人对盲人都红残疾的惋惜,第四处是妓女小蛮对小马的爱护,第五处是黑社会打手对盲人老王的畏惧,第六处是推拿中心食堂大妈对某个盲人员工的怜悯。这六处不同的认知基本上构成了健全人对残疾人的普遍看法,如果不去追究每一种认知形成的原因,而从认知本身出发,健全人的意识中潜移默化的将残疾人与他们划分开了一条界限,反之残疾人在内心深处也亦如此,而且这条界限是一层巨大的隔阂,正像影片画外音所表述的残疾人如何看待健全人那样,“盲人和健全人终究还是隔了一层,道理很简单,盲人在明处,健全人却藏在暗处,这就是为什么盲人一般不和健全人打交道的根本原因,在盲人的心目中,健全人是另外一种动物,是更高一级的动物,是有眼睛的动物,是无所不知的动物,具有神灵的意味,他们对待健全人的态度,完全等同健全人对待鬼神的态度,敬鬼神而远之。”在人所组成的社会里,人与人的接触、交往、相爱依靠的是视觉的观察、嗅觉的猜测、触觉的感知、味觉的想象、听觉的判断,即便所有的五感融为一体去尝试努力了解一个人,我们所认知的对方也仅仅是我们眼中那个人,与真实的他相差甚远,而丧失视觉的盲人去了解一个健全人的条件更为苛刻,这种苛刻使他们无法产生心理上的安全感,会让他们退缩,顺而产生畏惧,对未知的恐慌,因为人的天性就是对未知事物有着好奇感的同时存在着巨大的畏惧。我个人认为,如果说残疾人因为自身的残缺而恐惧无法认知健全人所以才构建自保沟渠,那健全人是因为这样一层沟渠无法对残疾人真正的了解才产生具有偏见的认识,我个人认为这种隔阂是很难打破的壁垒。当然以上的观点毕竟有我作为一个健全人的角度出发的局限性。而健全人与盲人互相之间的隔阂的探讨并非娄烨导演在《推拿》中的重点,仅仅是一个节外生枝的部分。
随着小马学会生存技能推拿进入沙宗琪推拿中心起,情欲的主题开始浮出水面,三个与小马纠缠在一起的女性出现了,小孔,激发小马情欲的有夫之妇;小蛮,解决小马生理需求和给予小马爱欲的妓女;都红,对小马有爱意的盲人推拿师。这三个女性使小马最终走向了一个在盲人群体中的革命者的身份。我为什么称最后的小马是一名革命者呐,原因在于小马是最真诚的面对自己欲望的人,并用行动去寻找爱欲带给他困扰的答案,片中小马明知道小孔是老王的未婚妻但还是穷追不舍,对身为妓女职业的小蛮的执着,即便嫖娼被抓他也依旧去寻找小蛮和对他抱有好感的都红自始至终的冷漠形成强烈的反差,也许他未必比都红明白什么是爱情,但是他知道必须追随自己内心欲望的驱使,他舍弃了伦理道德和社会规则给他的束缚。片中几个细节最值得让人注意,小马第一次产生爱欲是因为感知到小孔的存在,这个突如起来的到来与其说是感知到,不如说是闻到了小孔的味道,人们常说爱情是可以闻到的,可能闻到真的不一定是爱情,但绝对是荷尔蒙的味道,一种吸引小马的女性荷尔蒙的味道,在片中小马都是靠嗅觉在推拿中心寻找小孔,靠嗅觉在深夜依靠小孔留下的毛巾在想象中手淫。从某种角度来说,小孔成为了这个青年男性世界中最初的性启蒙对象,开启小马心中巨大情欲的钥匙,也是全篇巨大转折点的起始。引出了娄烨真正想诉说的主题,在平凡的生活中,人应该如何面对自己内心的情欲?又如何去解决和控制这日益滋长的巨大力量?在没有遭遇小蛮时的小马是被情欲撕碎的怪兽,这个作为盲人的青年无法像正常青年男性依靠视觉上的意淫解决生理需求,他唯一的出路只能寻找小孔身上荷尔蒙的味道,无视老王的存在,纠缠着小孔,然而他不得不面对人心的现实,毕竟小孔的内心是归属老王的,这种求而不得的折磨让小马产生了“爆炸前的味道”。有趣的是,娄烨在表达小马对追求小孔的过程中,始终没有让小马以爱情的名义去寻得异性,但当把同样的情境放置健全人的环境中时,我相信,很多男性会以爱情的表面概念去追求异性,所以,其实在我们健全人的世界中,因为视觉的吸引而包装的性感外形,使得又有多少男女是以爱情的名义去占有对方的身体呐?又有多少健全人混淆性爱与爱情两者之间的界限?貌似娄烨给我们这样一个答案,盲人反而更清晰的明白生理上的性欲需求与精神上的爱情是有明显区分的,就像影片中都红对沙复明所说的“没有哪个女人看不见爱情,盲人更是。”所以,七情六欲所流入的地方是眼睛,对于寻找爱情的健全人来说,视觉反而变化成了干扰性的阻碍。
小蛮的初次出现是解决了小马身体上的性需求,随后在长久的身体接触后转化成了两者彼此怜惜的爱情。片中这种转变表达的很模糊,只是用一组画面和画外音完成了小蛮与小马关系的转变,小马多次的光顾小蛮、两人高潮过后肉体的相互依偎、雨天驻留洗头房的闲聊以及两人在街头的闲逛,最后用一组画外音完成从性爱到爱情的转变,“小蛮和小马一样都喜欢故事,无论真的还是假的、看得见的还是看不见的,小蛮都喜欢,反正故事都是假的,假的有趣,假的好玩,像过家家一样,无论小蛮是真戏假作、假戏真做、假戏假作,小马也都喜欢,反正小马也看不见。”其实在这段独白中,我们可以清晰明了两人之间感情变化,首先,无论是小马还是小蛮内心深处都有一种强烈的自卑和自怜,对自身在现实生活中的现状都无力挣扎、只能在无奈中安于彼此在社会中的角色,这是一种无奈的心理状态使得两人都喜欢“故事”,为什么独白中反复出现“假”这个字,因为在他们心中假的才是美好的,故事是假的,是虚构的,真的东西才是残忍的,真的故事是小蛮是从事出卖身体的妓女,小马是永远都看不见的盲人,所以彼此同情、彼此可怜对方这是两者情感基础的共通点。两人对彼此之间感情的不同在于,小蛮是不太相信有人会真心爱她的,因为她的职业,但这里其实牵着了另外一个细节,就是从事出卖自己青春肉体的女性是否能得到爱情,可能会,但在以男性为主导的主流社会中所获得的这份爱情须有是有刻薄条件的。小蛮很清楚这样的事实,所以小蛮对小马的感情中更多夹渣着同情、爱怜,但小马后来因老王的事故没来找小蛮时,使小蛮对小马的爱意变得浓烈,实际上,小马其实是小蛮卑微生活中最重要的情感调和剂。而小马对小蛮的感情更多的是他内心强烈自卑的作祟和生理情欲的干扰,独白中小蛮无论真假喜欢小马,小马都喜欢对方,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看不见喜欢这种状态,只能靠身体依偎的触觉和通过彼此聊天的听觉甚至是小蛮身上气味的嗅觉,小蛮的工作性质安抚了小马无处释放、日益失控的情欲,是小马离开性启蒙对象小孔、开始真正了解自己内心情欲需求的转折点,我从个人的角度出发,对于处于青年阶段的男性来说,内心真正需要的其实是爱欲所引发的生理上的需要。我不知道这样的说法是不是证明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但是作为人,我们必须面对荷尔蒙影响下的生理需求这一事实。而较为年轻、没有情感经验的男性往往会因为对方给予生理需求的满足模糊的理解为自己真正爱上了对方,最后发现彼此在精神层面的隔阂造成情感上的伤痛。回到小马本身,在自卑和彼此同情的基础上,生理上的满足和精神上的相同,使得小马产生了对小蛮爱情上的占有欲,所以才出现按摩室打架的场景,随后因祸得福使小马重新看见了这个世界。
都红在小马情感戏中的介入更多的是从理想主义的女性视角审视情欲,我在群像二中再具体诉说,对于小马来说,影片中小马是否感受到都红的爱意是模糊不清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小马的内心世界是没有都红的,都红对小马同于小马对小孔,是一次求而不得的折磨,然而小马作为男性可以通过生理上的释放解决这种折磨带来的负面影响,但是都红的结局是娄烨想表达的另一个主题,在男性操控的主流社会中女人是如何在道德伦理、社会规则的束缚下面对情欲的?这一主题在以都红为载体的群像二中仔细诉说,都红的出现仅仅突出了小马在情欲无处安放下的迷茫与凌乱,倘若小马真的可以像超人哲学里所提及的用绝对理性控制情欲的话,与都红未尝不是一段佳话,但这毕竟是一段有着悲剧色彩浓重的故事。
群像二:都红与沙复明,首先说为什么将都红与沙复明一起讲,除去在剧情的层面上沙老板与都红互相渗入的影响之多,我个人认为更重要的层面是都红和沙复明都是情欲影响下的殉道者,他们都以理想性的心态去追求自己可能永远都得不到的情感依托,这种渴望使沙复明得到的是毁掉的身体,使都红得到的是打不通的电话和一去不返的离别。所以至此,我们似乎可以明白一个道理,小马与都红、沙复明都是勇敢的追求者,但小马最后拥有了爱情,都红和沙复明却是永远的哀伤,我们可以把这一切称为命运嘛,就像片中话音外提及的,“每一个人或许都信命,但盲人更信,他们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虽然故事是虚构的,但是在现实生活中的你一定会看到身边多少会有经历这样境遇的人,无论是悲剧还是喜剧,命运都是你我所无法撼动的,有人说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倘若意外的事故夺去了你的生命,你还认为命运在你手里嘛?对于这样的话题我是不爱作深的探究的。
说回《推拿》,片中的都红,先天性盲人,刚进入沙宗琪的年轻推拿师,漂亮的外表对她而言是无足轻重的额外属性,但正是她身上的美开启了她命运的戏剧性转变。娄烨描绘都红的笔触并不多,但且精致,都红的语言是群像中最有个性和哲学味道的,虽简短,但都为娄烨所表达的重点,关于美,关于残缺,关于女性的情欲,关于女性理想主义的探讨。影片都红共有三组很有内在含义的话语,第一,推拿客人发现都红张相很美、唯一的遗憾是她是盲人,于是很惋惜的说“怎么会这样?”但是都红回复的是“为什么不能是这样?”第二,沙复明问都红对自己是否有爱意,都红的回答是“美对我来说就是个笑话,你以为你是爱我,其实就是你的虚荣心迷恋上一个概念,那不叫爱情,没有哪个女人是看不到爱情的,眼瞎的女人尤其看的到。”第三,小马在休息室因为压抑和委屈而哭泣,都红说“其实我也想哭,每个人的眼泪里不一样,可是想哭的念头是一样的,所以我不哭,对面走过来一个人你撞上去是爱情,对面一辆车你撞上去那是车祸,可是车和车总是撞,人和人总是让。”三组对话完美的流露出都红的个性,倔强、果断、坚强、勇敢、好奇心重但是细腻,拥有较聪慧的头脑,是一个在日常生活中依靠理性做事的人,可依靠理性将自己的情欲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并敢于追求自己想要的现代女性的代表。她与沙宗琪推拿中心其他男性与女性最大的不同在于她内心的自卑感非常弱,她可以勇敢的接受自己是盲人的事实并且认可这样的事实。都红本身可以非常客观的理解自己外貌的美在男性的意识中是什么,片中所说的迷恋上一个“概念”不如说是迷恋上更为强烈的性吸引,关于美貌这样的标签对于盲人都红来说反而没有像健全女性那样因此让自己迷失或者产生生理上的优越感,都红更明了男性话语里对她外貌的夸赞更多的是处于生理情欲上的冲动,即便是客观事实也是男性用于追求女性的手段,是男性占有美丽女性虚荣心作怪的结果,但是这一点作为男性的沙复明并非真的更了解自己,在这里插一个有趣的观点,自从美容行业存在以来,大部分要求美容或整容的人是女性,整容最多的部位是脸部,而并非胸部或者腿部。这样的事实其实从人类学上讲是非常有趣的,因为最初医学定义中吸引异性双方的大多为性器官,例如男女生殖器、胸部等,在道德约束和文明社会的规则下,我们要遮挡这些器官来避免这样的吸引造成秩序上的混乱。从没有将脸部列入其内,但整容这样的事实说明,在人的潜意识中脸部也是吸引对方的性器官,其实在我们人类的日常生活中,每一个人都是裸露脸部这样的性器官去吸引对方的,从这样一点来看,我们真的进入文明社会的程度嘛?是不是说,遥远的阿拉伯文化意识下所谓的“封建”社会其实并非保守而是更文明、更开放的呐?回到都红本身,她非常清楚沙复明对她的爱实际上是更多的成分是因她“美”的外貌,这份情感中更多掺杂的是生理情欲下的冲动,而并非精神层面上的爱慕和了解,但是都红却忽略了她本人对小马的爱其实与沙老板对她的爱如出一辙,小马、都红、沙复明这三者形成来了没有答案的无限循环。
首先提一个问题,都红为什么对小马有爱意?影片中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片中小马与都红的对话甚少,肢体之间的接触有过一次身体的相撞、拉着的手,我个人认为可能是片中的一处不足,但通过侧面来理解,根据都红的个性,都红几次主动与小马沟通,对方都没有给予回复,对于一个好奇心重的人反而激起了强烈的情感,同时沙复明对都红的示好反而像催化剂一样,加剧了她本身倔强、果断的个性美化对小马的欲望,甚至到她得知小马因嫖娼被抓后回到休息室发泄时主动给予安慰,安慰的话语中婉转的体会出她本人因爱小马却不可得的委屈和更加明显的暗示她对小马的爱意。似乎她是明白小马内心巨大情欲躁动下的苦衷的,似乎她也明白小马此刻最需要的是生理情欲的释放,但是一个声称自己能看清楚爱情的女人最终还是没能看清楚自己对小马的爱其实也是生理情欲催促下的冲动。她是不了解小马的,这是个不争的事实。直到片中都红对小马暗示爱意后小马仍置身离开时,都红瞬间拉扯了一下小马的手后又瞬间放开,这些细节中可以窥探在都红以理性为主的思考模式下是明白自己所追求的爱是不可得这事实。作为理想主义的女性代表都红选择追求自己内心想得到的“她爱”、放弃了委曲求全的“爱她”,反转了男女对待爱情基本观点——“从男性对异性的占有、女性对异性的保有”这样的固有观点中脱离出来,但是她必须承受理想主义下所必经的伤痛,《推拿》给理想主义下的女性一个灰色的基调,拒绝沙复明的爱意、因意外事故折断了做推拿工作赖以生存的手指、永远无法打通小马的电话、最后在短暂的愉悦后选择一去不回的离开,娄烨给都红的是一个无法释放情欲、无人可以安慰的悲惨结局。片中多次以峻岭的色调、惊悚的配乐渲染都红这一角色的用意也在于娄烨想探讨的是,在当代以男性为主导的主流社会中,即便是宣扬男女平等的意识流下,一个向往自由、存有理想主义的女性是否真的能得到她所想追求的爱情。似乎娄烨没有那么乐观。
群像二中的沙复明,一个在盲人群体中事业有成的人,沙复明代表着一类边缘的人,这类人群虽然因为先天的条件被边缘化,但自身却努力进入主流群体中生存、接触。沙复明与片中其他群像所不同的地方在于,他并不认同盲人与健全人是生活在明处和暗处、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同样也不认可盲人在某种层面上是有局限性这样的事实。在没有都红将“美”这个概念带给他之前,他是一个游刃有余的生活在健全人生活范围下的盲人,这也回答了为什么沙复明的角色定位是一个推拿中心的老板。影片中沙复明的相亲片段更多表达的是在传统家庭观念、社会习俗下人被催生的盲目行为,与自身强烈的情欲并无太多关联。然而随着剧情的推进,正是“美”这一个概念使沙复明痛不欲生。男性客人意外的告诉他都红的美使他从此内心出现了巨大的欲望——“美”是什么?到底什么是“美”?作为一个男性,怎么才能拥有“美”、甚至是占有“美”?影片中沙复明有这样一段独白,当他用双手去触摸都红双颊后很遗憾的说“我还是不晓得什么是美,我一岁的时候就瞎了,算是先天的,从来都没可怜过自己,但现在我可怜自己,美到底是什么啊?得了癔症了,没日没夜的想,就是想看一眼,都红,美很吸引人是嘛?”随后发现都红早已离去时于是用牙狠狠的咬住摸过都红的双手。这段情节是抽象的,并没有很直接的表述困惑沙复明的到底什么,其实沙复明口中的“美”是都红的张相和身体,更概括的说是女性独有的物化特征给男性映射的性吸引,这种人类内在荷尔蒙所影响下的性吸引只能通过视觉去传达和接收,我们可以在这里依据电影提出一个假设,假设一个刚刚进入青春期的男孩首先是通过眼睛捕捉到带有性吸引倾向的事物,然后才是通过听觉、触觉进入性幻想阶段,但是如果他的视力是缺失,那这段性启蒙的过程是不完善的,这种不完善所带来的苦闷就是影片中沙复明所表现出的状态。但是注意,我刚才说的是假设,这个假设的前提是视觉在先,听觉、触觉为后者,但是如果这个假设是伪命题呐,人在引起情欲释放的最初始阶段是听觉或触觉为先的话,是不是沙复明就不会产生这样的状态呐?其实,这其中存有这样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人的情欲是自然产生还是后天的激发?如果是后天激发,那是什么因素激发了人的情欲,这些因素有先后的顺序嘛?从医学和心理学上讲,人生来内在具备情欲,弗洛伊德通过研究得出,婴幼儿时期的人类就有因情欲所导致的性行为,即婴儿的食奶和排泄(具体内容详见弗洛伊德的相关书籍)。这种情欲在青少年时期因为荷尔蒙分泌程度的增加而被激化,也就是说被内在激化的青少年通过五感共同配合下才会形成完整的性幻想,比方说有人可以闻到伴侣身上的气味、有人喜欢伴侣的声音、有人喜欢触摸伴侣的肌肤、有人喜欢伴侣的外貌、有人喜欢吻伴侣独有的味道,视觉、听觉、味觉、嗅觉、触觉这些影响因素没有先后的顺序,但正是这些影响因素所形成的行为共同构成了你意识中所爱的对方。所以回到《推拿》,沙复明的苦闷在于他意识中性幻想的都红是不完整的,唯独缺失外貌这个通过视觉感官所获得的信息,这就是盲人爱欲作用下产生的局限性,这样的事实是残忍的,使他不得不可怜起自己。其实在群像中其他的盲人也面临这样的问题,但娄烨刻意的让沙复明这样一个在事业上成功的人面对这样的残酷事实,才会产生较为戏剧化的结局——都红的离去和自己病危的身体。所以片中“美是灾难,它降临了。”这句独白是刻意的表达对于爱欲来说,外貌的美是占极大比例的影响因素,甚至可以让沙复明认为“张相也是爱情”。片流露出的这个观点也回应了为什么在我们的现实社会中,大量的男性选择张相美貌的女性做为爱情的对象,而并不在乎甚至忽略精神层面的共通性,用较为通俗的语言转述的话就是“男人是视觉动物”,但是女人是不是视觉动物呐?近期,在《小时代》上映的时期,通过调查得出,观众的男女比例明显失衡,女性观众所占的比重更大,而《小时代》本身的内容俗套无趣,更多的是俊男偶爸的出镜。这样的结果是不是值得进一步探讨,我不在本篇中具体诉说啦。
群像三:老王与小孔。一对奔波于生计、即将结婚的盲人情侣。是片中唯一一组以拥有正常爱情伴侣关系下表达盲人爱欲的正面描写对象,娄烨想诉说的是盲人和健全人一样,同样需要爱情的滋养、同样需要情欲的释放才能达到一种内在的平衡。但这组群像更多的寓意在于盲人这一被边缘化的群体在主流社会中生活的不易与艰辛。老王是奔波在艰辛生活中、从不断隐忍到走向极端的边缘群体的代表,影片在老王自残行为之前仅用了数个细节的描绘完成铺垫,因小孔家庭对二者婚姻的反对而私奔至南京求生、反复用书夹子夹自己的手指、知道小马对小孔有爱欲但是没有作出阻止的行为而选择忍受、片中老王与小马没有一句对白、独自承受来自身家庭给他带来的负担,这些安静的、压抑下的隐忍画面回答了为什么老王因弟弟欠债而选择在黑社会面前自残的极端行为。情节的突起是触目惊心但也合情合理,让人观影后不寒而栗。娄烨刻意描绘了这次巨大沉寂下瞬即的猛烈爆发,老王自残的同时对讨债的黑社会说出这样一段独白,“知道我们瞎子最爱什么嘛?钱。你见过在大街讨饭的瞎子嘛?讨饭我也会,但我不能,我们也有一张脸,我们要这张脸,我们还爱这张脸,我们得拿自己当人,我得拿自己当人!你们懂不懂!这钱我不给你们了!但这个账我不能赖,我就给你们血!”钱只是盲人生存的必需品,在主流社会和自身条件约束下形成的有限生存空间事实上已经让残疾人处于较为艰难的困境,这样的事实是我们健全人常常忽略的,这也是为什么在盲人为对象的故事中是以盲人推拿这样的行业为载体,因为主流社会下、各种行业中推拿是盲人仅有不多的可以体面、保有自尊的工作行业,我们的社会还没有完善到可以为边缘群体提供适宜的生存空间,而且这种社会制度的完善本身在生物进化论的前提下就是妄想,不可能实现。这里我们不得不承认,无论因何种原因被边缘化的群体都是主流社会下的弱势群体。这样的事实老王是非常清楚的,所以他搭车回家时故意收起拐杖伪装成健全人、在刀割自己肉体时几个瞬间的画面可以捕捉到他在苦笑,巨大的疼痛转化为了快感,人只有面对无法逾越的障碍时才会无可奈何的自我嘲笑,实际上是一种绝望。
小孔仅仅是片中一个被动的引线,引出小马的“革命”,引出老王的“绝望”,但值得注意的是小孔在与老王初次交合后的对话,“我们现在是几个人?一个”,实际上这样的语言交由小孔这样的角色设定去表达是有些突然和不恰当的,但从爱情观上说,或许娄烨是想说女人比男人在感性上更清楚什么是爱情,而且比起健全人,盲人爱情观中相互的依偎更加强烈。
三组群像共同构成了《推拿》的主线,当然还有作为形成影片整体节奏感的辅助性群像,偏心的推拿中心食堂大妈、渴望自己得到爱情的金燕和因自卑而不敢爱的泰和、帮助小马解决因情欲引起生理需求的张一光,这些角色都是由以上三组群像共通构成的盲人世界中生存的人,他们所遭遇的困境也是三组群像所经历的艰难,只是没有更加戏剧化、极端化的展现,主要还是作为辅助性的音符,没有必要进一步的探讨。
2. 感性《推拿》
以上的所感与所想都是我本人通过较为理性的思维方式将《推拿》这部作品进行的剖析,下面我们将视线从较微观的层面拉回至宏观的层面,我想聊一下对整部作品感性的认识和我本人在情感上被击穿的影片细节内容。
这不是一部让人看后感到温馨的作品,即便最后小马的结局也不过是寒冬腊月时一根燃烧的火柴,《推拿》只是一部生活现象的写照。我在前文说过,整部作品是一副春药,倘若你真的得到了影片中的好多信息,我想你内心的情欲一定会让你煎熬,这催生的情才是娄烨真正想要影片达到的效果,你的情欲是如何安放的?其实作为一个人类是很乏累的,动物顺从了情欲作用下的行为,而人类的理性、认知却与这种与生俱来的特点多少有些背道而驰,在我们的生活中,每一个人多少都被情欲所驱使着做出些非理性的事情,超人哲学毕竟是书本的理论,若真的有意志完全控制情欲的影响,那拥有这个能力的人就变得和机器一样无趣了。所以说,事实上,我们生下来就是带着镣铐的舞者,所谓的自由永远是相对的。在者,我非常反感将这类电影划定为什么所谓的文艺片或者小众电影的说法,我想说娄烨这样优秀的导演之所以不被大众关注,完全是因为今天我们社会的主流媒体所宣传的价值观太过于扭曲和病态,浮夸的、娱乐至死的价值取向怎么可能会给这样的作品留有展示的空间?就像现今云南的丽江古城,像什么一米阳光之流的低俗娱乐性质的商业卖唱酒吧日益滋生,怎么会给真正热爱音乐的流浪艺人一个空间去传播他们内心真的东西?丽江可是流浪艺人心中的唯一净土了,现在在我们这片大地上到处是这样的窒息。
《推拿》最击穿我情感的是片中出现的画外音和模拟盲人视线的摄影手法,这些细节体现了娄烨的人文关怀。打动我的是小马被抓后回到休息室哭泣时一霎那将眼泪忍住问了一句“有人嘛?”,还有小蛮每次见到小马都带那副耳环的细节,都红说的那句“人和人总是让。”,沙复明反复吟咏三毛的《说给自己听》,最后彻底将我击碎的是破败的街道中小马的笑容,同时响起尧十三的民谣作品《他妈的》。
小马那种情绪的瞬间转化和那句“有人嘛?”对我来说,才是全片中最残忍的地方,当一个人连最起码的个人情感自由发泄的空间都丧失的话,这样的世界本身就是窒息的,是没办法创造生命的,当你想哭、想笑、想打、想闹的诉求只能在心里发生时,其实你已经死了;小蛮的行为是比一千句“我爱你”都更浓重的爱,是全片我认为最温暖的地方;都红一语道破了人与人之间的鸿沟,其实人与人之间很难达到彼此真正的了解,包括夫妻。更多的彼此“了解”是在一定条件下两者猜测的结果更加吻合,事实是,我们做为一个个体时,终将孤独一生。
沙复明反复吟咏的三毛的诗《说给自己听》:
如果有来生,
要做一颗树,
占成永恒,
没有悲欢的姿势。
一半在尘土里安详,
一半在风里飞扬,
一半洒落阴凉,
一半沐浴阳光。
非常沉默,
非常骄傲,
从不依靠,
从不寻找。
三毛多少有些消极的人生中,因情欲的驱使有了太多顾虑,表面一个流浪的女子,实则悲喜交集处,总是希望自己过的淡然平静,自然快乐。这也是沙复明所要的理想状态吧。
最后,粗糙的画面、杂乱的街道、破旧的房屋、南京阴冷的冬天,小马默默的望着小蛮,痴痴的笑,是悲喜交集的结局吧,这才是人生的常态,不要去问为什么。尧十三作品已经委婉的说明了《推拿》的一切。
《他妈的》
——尧十三
妈妈 我爱上了一个姑娘
可是她在别人的床上呻吟
我想知道
她是不是真的快乐
我去问她
她没有回答
妈妈
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
我在红色的天空飞翔
可是妈妈
我知道我没有翅膀
所以我死
就像我出生一样
我深爱的那个姑娘
她一点一点吃掉我的眼睛
我的世界只剩下红色
妈妈 我爱上了一个姑娘
我把青春都留在她的身体里
可是我已经忘记了她的名字
忘记了他的模样
妈妈
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彩虹终于出现在我的天空
可是我
已经忘记了彩虹的颜色
彩虹的尽头是什么样子
我深爱的那个姑娘
她一点一点吃掉我的眼睛
我的世界只剩下红色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
我会在第一天就闭上眼
然后什么也看不见
如果有一天,我们可以将情欲泯灭,是否可以回到自己最纯洁的时候,是否不在变得盲目,当我们闭上双眼,是否可以回到最初的自己,让一切都变的美好那么一点。
frank.
柏林电影节特约影评人Patrick Wellinski对《推拿》的印象是:开幕以来头一个确有竞争力的竞熊者。拿他的话讲,娄烨此片既没有对中国社会的廉价影射,也并不简单地把盲人阐释为被压抑的个体,他的智慧远远超越了这些解读。他用其独特的、极具通感的电影语言向我们表达了一个恒久的真理:无论看见还是看不见,爱情本身都不会被错认。
有些导演一生会拍很多种电影,有些导演一生只拍一部电影。后者有王家卫,还有个娄烨。
电影是风格的,电影也是有气质的。
娄烨的电影都带着独有的烙印,一种边缘化的状态和张扬下的艺术追求。在《推拿》这部电影里,延续着以往电影系列的拍摄技巧,有暴力,有血腥,有情欲。
而当这些当被放在盲人这样一个群体中,刻意淡化了时代的脉搏,而直接架构了和普通人一样却又区别于普通人的这样一个边缘群体。(不同于贾樟柯《天注定》里因时代而改变个人际遇的形象。)
”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
失明的是盲人,只能暴露在世界之中,但他们也有自己要寻找与守护的东西。
1.爱情的滋味像红烧肉
对面走过来一个人,你撞上去了,那是爱情;对面开过来一辆车,你撞上去了,是车祸。但是呢,车和车总是撞,人和人总是让。
(我是因为偶然看到这句话才想到去看的推拿。好台词确实有这样的功效来吸引我这种“吊呆逼”。)
都红是懂爱情的,因为她先是人,再是个女人。没有哪个女人是看不到爱情的,眼瞎的女人尤其看得到。之所以我先写都红的感情线,是因为真的很喜欢。虽然她对爱的理解就是感觉,虚无缥缈,但却倍显真实。美对她来说没有意义,她要的是crush。
人和人撞上了,就发生了爱情。
而都红爱情的理念和沙复明确是不同的。沙复明是一个富有文艺气息的瞎子。他学盲文,读诗歌,热爱三毛,爱海子,对美有着近乎偏执的追求。“美到底是什么?得了癔症了?天天想,夜夜想,没日没夜的想。”海子的一句: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沙老板跳的是舞,但追求的却是美。可是都红却说了一句:你以为你是爱情,其实就是你的虚荣心迷恋上一个概念,仅此而已。 对。爱上的是美,或者是别人眼中的美,因为自己看不到美,这是不是成了交易?
美是灾难,长相也是爱情。这是沙复明对爱情的看法。
王大夫和小孔不是两个人,他们是一个人。 确实,他们真的是一个人。他们不仅仅是理解的层面,他们不需要诉说就能明白。真的,要是一般尿性的电影,小马的出现足够让他们分道扬镳。他们的床戏也是自然又和谐的,在看不见的世界中,也许会更能感受到来自身体原始的触碰。
而横在两人之间的小马对嫂子更多的是因为荷尔蒙的冲动,描述的他感觉通身都充斥着一种气味,就像要爆炸的气息比喻的非常贴切。当嫂子以出浴后的体香和柔软的身体吸引着年纪轻轻的小马所产生的化学反应是最本质的原因。当小马哭着对嫂子说对不起的时候,对不起的是自己在找到爱后对过去荷尔蒙的自己的脱离。而对发廊小蛮的爱:也许故事都是假的,假的有趣,假的好玩,无论小蛮是假戏真做,真戏假作,假戏假做,小马都喜欢。
喜欢就足够了。
爱情像红烧肉,很好吃,有些人喜欢肥肉,有些人喜欢瘦肉,有些人只需要闻到味道就知道是这种感觉。
2.独立与尊严
每个人的眼泪不一样,但想哭的念头是一样的
无论有没有眼睛,都是存在这个世界的个体,都有属于自己对生命的态度,对生活的追求。
王大夫在弟弟债主的面前划破自己的胸膛,是守护。是知道小孔父母不同意两人之间的婚事,他需要用钱来获得仅有的可能。弟弟做错了事,他担当起了责任,这是个体的身份与尊严。就像他说的:你见过在大街上讨饭的瞎子吗?讨饭,我也会,但我不能,我们也有一张脸,我们得拿自己当人。盲人也是人,虽然你们这群健康人是鬼神。当然,在这里,王大夫虽盲,却自食其力,弟弟四肢健全,却浑浑度日。行走在黑暗中的人,更有勇气面对黑暗,他们的日心也有着一团火的指引。
而另一个令我印象深刻的场景是王大夫在打车时的不自在表现了盲人和健全人还是隔了一层,因为有眼睛的地方才是主流社会。“你给我下来!”是压制在心中的怒吼。
小马知道自己无法复明后拿刀割自己的颈动脉,是一种抗争,虽然这种抗争在大多数眼中显得懦弱,因为大部分健全人会告诉他们:你一定要乐观健全的生活下去。但是总有个挣扎的过程。生活就像是发动机老坏的起床,你再怎么骂娘,推推还是能走(这里推荐《万箭穿心》)
小马是倔强的,当他冲进小蛮的房间和那个男人大打出手,身为盲人之前,他也是拥有爱情的年轻人。一个推拿,一个按摩,在爱面前,一旦遇到,比大多数人更能把握,毕竟他们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守护的不仅仅是爱,更是自己作为个体对爱与欲望的追求。他们要抓住这仅有的机会,为自己争取一份爱情。
因为看得见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的,看不见的东西才是存在。爱情就是这么个东西。
我觉得,对我来说最迫切的问题,是迄今为止我没能真正地爱上谁,有生以来,我从没有无条件地爱过一个人,从没有产生过为了谁可以抛弃一切的心情,连一次都没有。——《1Q84》村上春树
因为看不见,被光明所抛弃,反而更能抛弃一切追寻内心的爱。而这里的爱是他们与正常人一样,这又是他们的独立与尊严。
就像沙复明爱都红,都红爱小马,小马爱小蛮。盲人在爱面前,也没有分别。假设沙复明作为盲人爱的是美的概念,那么正常人在金钱面前爱的是钱还是有钱后所表现出来的特征还是提供的安全感?
每个人的眼泪不一样,但想哭的念头是一样的。
我渐渐觉得,世间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一份独立的真情。
3.光明与黑暗
眼睛是有分工的,一部分眼镜看得见光明,另一部分看得见黑暗。
光明与黑暗又是命运的使者,正如旁白:命运实在是一件难以捉摸的事,在命运面前,其实盲人和健全人都是迷信的,盲人甚至比健全人更相信命运,因为命运是看不见的。
都红因为命运的坎坷,在失明后又手部受了伤,但在受伤后没有接受帮助,是因为她更能感受到沙宗琪里的善良,但她不想成为负担,她也要,也有权和正常人一样追求自己的生活,盲人在失去光明后格外珍惜这一点,所谓的自由意志。
所以全篇我最喜欢的一幕,沙老板和都红在舞场跳舞。他们跳啊跳,撞啊撞,以为会撞出爱情,但就像偶然的转身,就消失于人海。
都红留下纸条的纸条被大家传阅,没有读出来,只是用身体感受。而藏在沙老板体内的"红"也在饭店的厕所里被吐出体外,真疼。
“如果有来生,
我愿做一棵树。
站成永恒,
没有悲欢的姿势。
一半在尘土里安详,
一半在风里飞扬;
一半洒落阴影,
一半沐浴阳光。
非常沉默,
非常骄傲。
从不依靠,
从不寻找。”
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没有南京,没有沙宗琪,没有小马。
就像我们的社会有阶级一样,盲人当中,也是有阶级的。
老沙、都红这样的全盲,毫无疑问,是黑暗深水中的最下层,是盲人当中的底层阶级。他们什么都看不见,更甚者,他们从未见过光明。
但是老沙,毫无疑问,是生活在黑暗深水中的一个光明的人。他有一双没有用的眼睛,他要用这一双没有用的眼睛去寻找爱情。哪怕冬天他们收走了粮食,收走了马。
老沙是知道自己在最底层,永远无法攀越上去的。他单纯地听凭自己的欲望,纵容自己对于美和爱情的追求。即然都已经在底下了,哪怕是底下,也还是想迷恋一下美——哪怕是他完全不知其然的一个虚空的概念,一个大家都赞叹的概念,——一个健全人们都无法拒绝的概念。
而都红究竟是什么?都红长得那么美,然而对于她自己而言,这种美并没有什么意义。她并不可能像健全人那样,凭借这种美来完成阶级的跨越——因为对于盲人来说,美毫无疑义。他们的周遭都是黑暗,而自己的皮囊,或是他人的皮囊,美与丑,毫无疑义。在他们的世界里,赖以生存的工具无非就是自己仅有的技艺和凭借技艺换来的钱,钱才是命,而美不是。他们只能凭借对于荷尔蒙的嗅觉来遇见彼此,然而实际上他们却一直都在让。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和美无关。失去了小马又失去了手指的都红最终选择了离开,要自己闯出一条生路来。可是现实对于她来说或许仍然是悲观的;而对于老沙来说,都红的离开也意味着他曾经荡起波澜的深水生活重新坠落毫无生气的谷底。他吐出的鲜血就是交代:一切都是幻想和虚无,他必须安安心心地呆在最底层,而不再去幻想什么爱情。
下辈子,站成一棵树。
视力水平越高,在盲人当中,阶层也就越高。
缓慢失去视力的金嫣,是一个逐渐往下坠的人。
她每一天的视力都比昨天更弱一些,她正在从光明的世界慢慢堕入黑暗的深水。但是至少目前她仍然是上层阶级的人,她仍然有选择的权利。她想趁着自己还看得见的时候紧紧抓住爱情,凭借自己这每一天都在降低的阶级优势,来获得将来坠落称为底层阶级之后长久的生活保障。因而她才会为泰和的一句"配不上"而号啕大哭,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这种阶级优势,成为了自己追求爱情的障碍,使她的生活相比那些底层的人,反而更加痛苦不堪。
而另一个弱视的小孔,则成为了全盲的老王通往上一层光明世界的梯子。
小孔比什么都看不见的老王强些,她模模糊糊能看到影子,看到风霜雪月,看到烟柳画桥。尽管都是轮廓,但她知道它们的模样。她为了老王,这一个低于她阶层的男人,不顾父母的反对,私奔到了南京。她有她要的东西,她要爱情。这种爱情坚强而不可动摇,万事俱备,只欠赖以为生的钱。她可以哭,可以闹,但是她知道,这一份下嫁的爱情,她不能没有钱。那些富家小姐与穷小子私奔的戏码,最终无一例外是败在了贫穷而平淡的生活上;对于盲人来说,却是可以平淡,但不能贫穷。从这个黑暗的世界里,伸向光明世界的唯一桥梁,就是钱。
所以老王才会宁可自残也不愿把这些钱给弟弟还帐。
老王也是一个全盲,他也是盲人世界的底层阶级。可是他又有些不同,他有一个更高等级的爱人,这让他周遭的世界没有那么黑暗。他也有积蓄,这让他通往光明世界的桥梁更加宽敞。但是到头来他却发现,这一切不过都是健全人可以一脚踩碎的沙土城堡;在健全人面前,他什么都不是。当他的这些沙土城堡被踩碎的时候,他只有用鲜血来祭奠健全人——这些对于他们来说近似于鬼神的另一种全知全能的生物。
而即便是健全人这种看得见一切的生物,面对命运的时候,却也是和盲人一样,什么都看不见的。
因为事故而由健全变为盲人的小马,宁愿去死,也不愿意接受自己成为盲人世界中的底层的现实。
他见过光,见过美,见过这个世界的一切,却从此再也看不见。他由神变成了生活在黑暗深水中毫无用处的虫子,他有满心的欲望想要冲出这片毫无生气的黑暗的水,他知道自己是和那些生来便在黑暗中的人是不一样的。他郁郁寡欢、毫无生气,直到他突然间发现靠着女人的气味可以发现通往光明世界的一条路。
老王和小孔的到来搅动了沙宗琪推拿中心的一池春水,也让小马在黑暗中找到了方向。小马对嫂子的沉迷和执着被张一光解释为无处释放的年轻的荷尔蒙,同样由神堕入黑暗底层的张一光敏锐地察觉到了小马的欲望,于是将他引入了光明的方向。洗头房本是健全人的社会当中最底层的地方,然而在处于盲人世界底层的小马的面前,洗头房却是通往上层光明世界的方向。小马发现了小蛮,也发现了自己当初冲动的荷尔蒙逐渐向同一个方向聚拢,产生了最终的爱情。正是爱情引导着小马重新往光明的世界回升,并且最终得到复明。
虽然小马重新获得的只是模糊晦暗的影像,但是这样的影像意味着他从此脱离了底层阶级,回升到了神的位置。他的情感不只是惊诧和狂喜,更多的是狡黠和狂妄。他终于成为了他曾经敬畏的神,他自己便是神。他可以主宰别人,也可以对别人降下诏谕。他成为了所有人的最高层,成为了神。他得到了女人,爱情,还有全世界。
小马最终创造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在那里有他的女人和爱情,还有他可有可无的眼睛。
而对于其他人来讲,有人得到了,有人没得到,有人失去了。然而即便如此,他们的阶层地位,丝毫没有任何变化。底层的仍在底层,通往上层的还在路上,往下坠的仍然在下坠。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小马那样的好运气——而毫无疑问,小马复明的运气,无非是因为他本来就不是盲人而已。
你生在那里,你一生就在那里,不会变。没有什么能改变一切,除了命运。而命运,也不会被一切所改变。
《推拿》是一部充满撩人气息电影,这气息中有扑面而来的荷尔蒙的味道,也有萌发升腾的诗意美感,而这些撩人情怀在盲人世界里,更是充盈了爆裂春心以及绝望中的希望。那些沸腾的爆炸气息,在小小的盲人推拿室里活色生香,而在这活色生香的气氛里,充盈着的,是一种低等动物的黑暗寻呼。
在深圳打工的盲人王大夫与女友小孔,来到南京的沙宗琪盲人按摩中心投奔老朋友沙复明,两人的到来给沙宗琪盲人按摩中心投下了一颗情欲的炸弹,爱情的种子开始在小小的按摩中心萌芽。小孔身上的女性气息深深吸引了因车祸导致眼盲的小马,而小孔与王大夫的亲昵举止,也深深感染了按摩中心的单身男女。
于是,爱而不得的小马被同事张一光引领着进了洗头房,心思奇特的金嫣展开了对同事泰和的有计划追求,漂亮的都红爱上了年轻的小马,喜爱诗歌、追寻主流之美的沙老板则深陷进了对美丽的都红的无限想象里。而这一切的发生,充满着随机、错位与身份迷茫,尤其在盲人于黑暗世界的自我认知里,他们想通过另一个人,来把握住自己。
沙老板想握住的,是那种叫做“主流社会”的东西,健全人的世界,对盲人来说,就是“主流社会”,“主流社会”里追求的美,沙老板也想拥有,这美的具象,就是都红;都红想把握的,是自己的心,她相信“一个人撞上了另一个人”就是爱情,她撞上了小马,而小马,却把自己的心,交托给了情欲;这情欲的生发者,是“嫂子”小孔,小孔跟着全盲的王大夫私奔到了南京,希望这份爱情,带给她成功的事业,也开一间盲人按摩中心,自己当老板娘,这样一箭三雕,既捍卫了爱情,又对自己的父母有了交代,还让自己接下来的生活,有了保障;而王大夫,则受着弟弟的牵累,承担着被健全人追债的压迫,这无意中形成了一个圆环,盲人们希冀获得主流的认可,却又无时不在承受着主流的压迫,而贯穿于这些主流圆环之中的,就是情欲。
情欲推动着盲人们认知自我,也推动着他们认知世界,他们在黑暗的抚摸中,了解自己的身体与思想,实现着自我的身份确认。而这情欲的生发,在南京的梅雨季节里,也慢慢发生着变化。小马在与洗头房妓女小蛮的关系中,滂沱大雨起到了无形的辅助作用,两个人在性之外,突然生发了爱情,而正是爱情的占有欲,令小马与其他的嫖客产生了冲突,在被其他嫖客暴揍并推倒在地后,失明的小马突然感知了世界,重获光明。
对爱情的渴求也促使王大夫对健全人的压迫奋起反抗,他使用的方式是对着那个光明的世界献祭出自己的身体,盲人在黑暗里,无所依傍,所倚靠的方式,只有自残,因为这是他们唯一可把握和拥有的东西,他割伤了自己,吓跑了追债者,他捍卫了爱情和自己的家庭,虽然方式惨烈。
在影片的最后,手指受伤的都红离开了按摩中心,吟诵着海子和三毛的沙复明沙老板也终于吐出了一口老血,吐光了对主流社会的所有幻想,这一场发生在梅雨季节里的情欲故事,最终是否改变了什么,还是没有改变,都会被大家在记忆里淡忘。而小马,是果真由于那生发的情欲,重新拾得了消失已久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