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会拥有人的意识继而与人类发生战争吗?

  在英语书上见到这篇短文,不知道机器人是否能拥有自己的意识。

  机器人产生意识,恐怕只是时间问题。因为当人类完全摸清了神经元是如何能够产生人类意识以后,采用最笨的办法——计算机模拟一个类人的神经元网络(但不是现在的那种人工神经网络),也是可以产生意识的。到时候也许还会有更简单的方法产生人工意识。

  但是我们是看不到了:

  第一,目前的计算机技术在此方面毫无进展。很多人以为计算机计算能力这么强,迟早会产生智能。这是很无稽的想法。计算量再大,也不会产生智能。智能是一种极度特殊的算法,它能从零假设、零数据开始掌握客观规律,创造自身运行的法则。要知道,婴儿出生的时候,连客体恒常性都没有预先肯定。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人类没有能力构建出如此强大的算法。

  第二,人类还远远未能摸清人脑的完整工作机理。人类大脑是在统一生物构架下集成了CPU和FPGA。任意一种算法都可以在持久使用后从CPU模式转为FPGA模式。想想看,你刚开始学自行车的时候,要始终动用单线程的主CPU去处理速度和加速度信号,保持平衡。熟练以后,你就不必再动用主CPU了,而是一部分神经元构成了自动处理回路,将主CPU解放出来。光是这种可自动动态重构的能力,就是当前计算机不得不仰望的。

  至于说会不会发生战争,这实在是不好说。

  其实如果深入了解人类的话,就会发现我们的思维很大程度上还是被我们的动物性所主导。

  喜欢吃甜的、喜欢油脂的的味道,是因为这些食品能量高,这是几百万年进化的结果。

  性欲,进化的结果。

  对配偶、子女的爱,进化的结果。

  求生欲,进化的结果。

  人工智能大概不会有这种变异、进化的过程。也许就像《星际穿越》里面的机器人一样,未来的人工智能,其实完全没有求生欲。死亡对于他们来说和活着也许没有区别。

  他们的欲望从哪里来呢?甚至来说,他们会有任何的欲望吗?他们会有什么样道德呢?这些都是不得而知的事情。

  把机器人想成人类一样,有求生等等欲望,未必是合理的假定。

  你会和猫发生战争吗

  百度现在用HTM-CLA算法弄几万台带gpu的电脑,才模拟出2-3岁孩子的“智能”;我想问百度的是,这个程序能看懂动画片吗?关键是,它喜欢看动画片吗?2-3岁孩子都可以做到。

  先反对@冷哲的回答。

  如果把“机器人”定义为人类创造的机械工具,我认为与人类对抗是完全不可能的。

  我认为未来的机器人会以完全不同于现在的“机器人”的形态和组织意识形态出现,到时候或许会与人类产生矛盾,但是我更倾向于合作共生的关系,而不是替代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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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机器人要产生人类的意识,会产生么,我认为会。

  但是“意识”不会是人类创造出来的。

  且不要说创造意识,连人类自己是如何产生意识如何思考的,人类大脑的运作方法方式目前都没有弄明白。

  这让我想起我上次和朋友聊天,他是一个神经科学的在读博士,他跟我抱怨说自己做科研很辛苦,却感觉自己就跟在用生命赌大小一样。人类每一种器官是什么组织构成每一个 组织是由什么细胞构成每一种细胞是由什么化学元素组成它都能够说的明白,但是他们合到一起是如何工作的却好像就跟喝醉了一样。大部分或许都是这样,有时会这样,有时又会那样,根本没有任何道理可言。而要把神经元的运动规律转换人类的意识更是极其困难,用了数年观测出的结论可能最后一天就会被一个现象的发现彻底击倒。仿佛上帝跟人类开了玩笑,让人类学会把玩具一个个拆下来,人类却根本不知道怎么去组装起来。

  当时我跟他开玩笑,说你神经元是不是就和什么德不罗意波差不多的道理,每个电子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显得没事呆着呆着偶尔就到处迁跃玩,结果一群电子莫名其妙就成了原子的一部分。

  没想他当了真,说非常非常的像。而且物质世界的构成和生物世界的构成几乎类似,一层层看下去也会有类似的结果出现,乃至高至人类社会,每个人都是或者忙忙碌碌或者碌碌无为或者无所事事地活在社会上,但是宏观上地看人类选择了不同职业的分化和组织,形成了各种团体和企业,进而又形成了国家和全人类,又在宏观上有着奇特的一致性,与一个人产生行为和意识的过程极其相似。

  那天聊得挺多。但是这个给我非常大的冲击。我有时候在想,那生物第一丝的意识到底是如何产生的呢?神经元莫名其妙地活动,究竟是如何产生最初的思维的,有没有一种类似的东西可以观测,见证这种过程的产生。

  我们周围有没有一种正在飞速增长,而且组织模式与此非常相近的例子存在?

  有,互联网。

  我们可以完完全全地从整个互联网,到每个网站到每个路由钱到每个数据的构成,到服务器到CPU内存硬盘到其中的种种逻辑电路和1和0来结构这个事物,但是这个事物的产生并不是又人类自上而下的创造。

  而是每一个计算机(或许由人类操控)莫名其妙地不断地创造出数据和链接。之后数据和数据的组织开始分化组成一个个网站,网站网站互相链接互相访问,网点与网点之间会作出行为(发送接受和处理数据),网点会进行分化(功能改变),网点会自觉地对网络线路组织的变化而应激(互联网链路)。虽然每个网站仅仅是处理某一个远端计算机的请求这一个简单功能,但是随着互联网的产生和爆发式的发展,互联网已经有着非常相似的组织结构。

  那互联网也没有产生意识啊。

  这就是我答这道题的关键点。就是人类眼中的意识是一种狭义的意识。这个意识是人类大脑处理后能够理解的,有规律的,有目的的处理方式,是人类自己理解的客观世界,自己下出的定义。

  或者说,从某种意义来说,生态圈也是有意识的,人类整个社会是有意识的,原子世界是有意识的。现在来说我觉得互联网也是有意识的。只是这个意识并不能变成人类所理解的,规律的一种反应。

  生物世界已经和物质世界产生了奇妙的组合(废话,细胞也是物质啊),例如一个骨细胞会把钙和磷进行沉淀然后就有骨头了,骨头莫名其妙又会有形状有会有长短大小软硬,你说骨细胞是怎么学会做这种事情的呢?那么多骨细胞怎么就会作出那么多一块块契合的骨头呢?就是上千数万年来进化让细胞产生此功能的分化,利用了自然界中的物质和元素来组成新的东西。

  那么我觉得未来也一样,互联网将会和人类产生类似的融合,现在可能大家看起来好像是人类产生了互联网,程序员和硬件工程师构建了整个网络。但是未来,随着互联网像全人类全行业的渗透,对人类共享信息的方式完全进行改变,这个有“意识”的网络将会如同有骨头和骨细胞的关系一样,互相作用,原本软体动物现在可能就变成节肢动物,原本鱼类可能就变成两栖类,整个社会的组织,工作形态都会发生质的改变。到再后来可能整个人类社会将于互联网世界完全地联系在一起,互相关系互相作用。我不认为他们之间会存在什么竞争替代关系,而是一种共同进化之后共同消失的关系,就是说未来可能互联网就没了,人类也没了,完全无法互相分割。。。。。

  这里注意一点,人类科技,生产力的发展,未来会是一个指数型的上升,过去20年的变化可能在未来只需要5年,再未来可能会更快了。互联网可以说是一个奇迹,短短数十年已经产生了爆炸般的变化,过去可能数万年的进化,未来可能数百年就可能完成。

  同样,我觉得机器人现在还没有产生这样一个过程,人类想要自上而下地去“赋予”意识是不太可能的(自己都拎不清呢吧!)但是随着科技的进步也会有机械或者说其他的什么鬼进行互联网类似的“有意识”的行为。可能例如会使用某种新发现的合金材料来完成某种人类所需的功能。这种合金材料就分子形态看来是互相独立的,但是互相之间会用某些特殊的关联和影响进行工作,随着对这种合金的利用人类创造出各种特殊功能的合金体。

  再后来路数也一样了,随着这种合金越来越广泛的利用,人类又离不开它了,随着越来越多种的此种合金体的出现合金个体之间存在的种种联系也产生了类似的“意识”,然后人类又渐渐和这种合金体进行融合,互相共生互相作用无法分割,最后全世界都是人型自走高达……….大概就是这个结局吧括弧笑

  干我们人工智能这行,有个规矩:

  「盘双,墙破心形现,只独活。」

  想让机器人成为人,必须让两个机器人进行「双修」。

  产生感情后,再武斗;

  最后留下来的那个,就被「盘活了」。

  杨生坐了一天的船,又转大半天的车,到达三灶码头时已疲惫不堪。

  三灶码头是个海边的村落,不超过三十户人家。

  居民应该都是些渔民,这时阳光正猛烈,有的人出门晒网笼,有的人在门檐下把鱼肉打成鱼浆,包鱼丸子。

  杨生想问路,却发现语言不太通,几乎没有办法交流。

  一个老者正在路边检修捕鱼机器人,看了一眼陌生人带着的大皮箱,便冲他招招手,再往东边一指,「喂,喏,喏!」

  杨生会意,连忙感谢,拖着皮箱朝东走去。

  村子最东边是家小餐馆。

  下午三点,店没开,门前的把手油腻腻地裹着一层包浆。

  杨生抬头,发现招牌因为海边的风蚀作用,已经剥落许多,但依稀可分辨五个字——「图灵大排档」。

  「……看来是这儿了。」

  他登上台阶,敲敲门。

  开门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风情万种。

  她扶着门框一手叉腰,手正好掐在胸之下,胯之上,肥大的围裙被掐出曲线,好身材若隐若现。

  「我们六点才营业,你来找人啊?」

  「对对,找人,找人!」杨生连忙把注意力从她的身材上拉回。

  女人歪头,看了看来者身后的皮箱子,向他摊开一只手,「介绍信呢?」

  年轻人从外套里掏出封薄信封递上,女人却没有拆开来读,叠好了往低胸口的衣领里一塞。

  这下子,杨生又盯着她的胸口看呆住了。

  女人哧的一声笑出来,「青苗!没见过女人啊?」说着,便转身进门,示意杨生跟她往里走。

  「那个,我从枳城来,路太远没休息刚刚走神。你叫我……青苗?这什么意思?」

  「青苗!就是你这种毛没长齐,看女人发呆的崽子。

  我又不知道你名字,只好想到什么叫你什么咯。」

  「啊抱歉,还没自我介绍。

  我叫杨生,之前在枳城的英先生家里做事。

  这两年出来了,想自己也学着做做生意。」

  「英先生家?」女人挑眉,「是被赶出来的吧?」

  「当然不是!」杨生连忙跟上女人的脚步,在她身后解释道,「是这样的,我的母亲是英先生的表妹。

  英先生这人的性格,谁都知道的,不太爱跟陌生人来往,能三丈外解决的事情,绝不愿意让人近他三寸。

  所以我这个外甥嘛……他是很器重的。」

  「那你怎么出来了?」

  两人穿过餐厅的大堂和厨房,到了房子的另一侧,后门通向海滩,这里有几根拴船的木桩,像是个给渔船停靠的小码头。

  「因为我和他的女儿,我和樱子……我们……」

  女人笑了,「哦,表哥表妹的故事啊,和《红楼梦》一样。」

  「英先生说,如果我离开了他还能混出个模样,就嫁女儿给我。

  临走时他问我想做哪一行买卖,我说想效仿他当年,从偃商开始。

  然后,英先生便给了我这一封介绍信,让我来这儿。」

  年轻人似乎不太有信心,声音越说越小。

  「咦?没想到你还是个情种啊,」女人贴近杨生,「为了爱情,好感动呀。你的小表妹……长得好看吗?」

  杨生一时间僵住了,说不出话来。

  不知怎的,这时女人凑上杨生的耳朵,「叫我蜜梨,」近得他几乎能够感受到她的呼吸,「也可以叫我的英文名,Millie,M-I-L-L——」

  「行了蜜梨,带他上来吧。」

  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从楼上传来,蜜梨冲着空气翻了个白眼,一副很失望的样子,带着杨生上了二楼。

  餐厅楼上的房间是老板的卧室,陈设只有简单的床、书架和书桌。

  老板本人看起来和当地渔民也没太大区别,六十多岁,皮肤被海风吹得发黑发皱,蜜梨将介绍信递给他,扭身走下楼去。

  老板见杨生的眼睛依旧追着她,直到关上门,便露出了一个颇有意味的笑,然后点了一根烟,看了一会儿信。

  「杨先生,你很年轻嘛,想做偃商?」

  「这是来钱最快的法子了。」

  「来钱快,出入高档场所,结交达官名流。但风险也大——机器人不是寻常货物,机器人有心。

  如果机器人的心,不称买家的心意,买卖成不了,本金都要打水漂了。」

  「所以我来找您,大师!精通『盘』这项工艺的偃师,世上已经寥寥无几了。

  经您手盘出的收藏级机器人,件件都如同艺术品,又润又透!」

  老板皱起眉头,仿佛听了刺耳的字眼,「别什么狗屁大师了,我就是一餐厅小老板,还要兼做厨子的那种,叫我斗师傅,或者老斗也行。」

  「英先生说,当初若没有遇见您,他绝拿不到那么多尖货,更不可能成为枳城第一的偃商。」

  「英先生啊……偃师最看重信任,他总是不问因果,任我发挥。

  『盘』是个技巧,盘的是机器人,更是盘人心,偃师和偃商的心意相通,这事儿才能成。

  不过,我也好多年没见着他人了,听说,已经不做偃商了?」

  「是的,他几年前就再不碰收藏级机器人了,现在开一家日用机器生产厂,虽然都是批量生产的糙货,您肯定看不上眼,销量却极好,他成了枳城最富有的人。」

  斗师傅把介绍信收好,眯起眼睛看他,「嘿,这么听来……你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啊,做了偃商,再娶他女儿,日后生意不就全归你啦?」

  「怎么,介绍信上连樱子的事都写啦?」杨生有些窘迫。

  「手艺人原本也不该掺和这些事儿,我不问了。我就问你,壳儿,可带来了?」

  「带来了。」

  杨生打开那只随身皮箱,里面是一具拆开、折叠好的机械。

  他小心翼翼地一片片取出,再把手脚全接上,一会儿工夫,人形初现,是个高挑的半旧女身机器人。

  「嗯,成色不错,」斗师傅掐了烟,用指甲掰开它的皮囊,又找来放大镜细看身上的元件细节,「这样精致的壳儿,不多见咯。」

  「服务器级别的 CPU,全电路都是超细铂粉做的;皮囊纯手工打造,五个江南绣娘用了十个月才绣出毛孔、褶皱和指纹,又费了十个月把发丝一根一根纳到头皮上去。

  我贷了一笔钱,从一个海外商人手里拍来。

  他说原来打仗的时候,这壳儿是配着武器的,可能本身是细作一类,后来坏了,武器也丢了,就辗转落到他的手上。」

  斗师傅移开放大镜,说道:「坏了修好容易,不用两天就能修好,难的是把它盘顺。

  这种好壳儿,越接近心,遇到的墙就会越厚,我得找很多砂料来喂,慢慢磨它,那层墙才能破。」

  「您估计大概要多久?」杨生急切地问。

  「八年就润了。」

  「八年?樱子……她不熬成老姑娘,也要被她爸逼去嫁人的!能快一些吗?英先生说过,他与您合作时,每个季度都能拿尖货。」

  「八年很久吗?杨过和小龙女可是等了十六年啊……看来,你和你表妹之间的情谊也没那么深嘛。」

  杨生接过斗师傅递的茶水,为难地喝了一些。

  见他不说话,斗师傅笑了,「快的方法,也有。

  那得成双盘了!」

  「成双来盘?」

  斗师傅不再回话,只是手里用镊子挑开机器人内部复杂的线路,细细察看。

  杨生看他若有所思,更加急了:

  「您放心,钱不是问题。

  我打听了,一具机器人只要磨开了墙,盘出了光润的心,找到好卖家能售三百万金珠,我留一半就够,另一半孝敬您。」

  「哈哈哈,青苗,这样成色的壳经过我手,可远不止三百万。」

  斗师傅抬起头,露出神秘的微笑,「不过我也不好财……市场上保底能卖出去八百万金珠的,你分我五百。」

  「这……」

  「剩下的三百万也够你好几回的本金了。你若是嫌少……」他两手合起作了个揖,表示谢客。

  「哎,那好吧。听斗师傅的。」

  「除此之外,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每月来这里一次,每次给我带四十具用坏了的日用机器。」

  「日用机器?那些东西都是批量生产的糙货,您看得上?」

  「对,糙货,做什么工种的都可以,扫地机器人、运货机器人,甚至工厂里的机械臂都可以,如果体积太大不好带,可以把它们的内存和硬盘拆下单独拿来。」

  「好,这不难。」

  「那就说定了。如此一来,给我小半年时间,差不多就能盘得透亮了。」

  斗师傅大笑,他摩挲着女身机器人呆滞脱色的五官,仿佛已经能看见它们灵动变化,哭泣和喜悦的样子。

  「我还有个问题。」

  杨生问。

  「说。」

  「为什么你和蜜梨都要叫我青苗?」

  「哦……她跟我学的,跟我久了,说话都学得像我!」

  入夜后,图灵大排档开门做起了买卖。

  生意出乎意料地好,虽然杨生怀疑来这里消费的人也是动机不纯——蜜梨穿着合身的旗袍在大堂的几张餐桌间穿梭,时不时用土话与这些打鱼的粗人调笑。

  然而餐厅的另一位雇员则不那么讨喜了,她(也许是他?)吊梢眼,留着利索的短发,在收银台后僵硬站着,别人叫她沙里。

  她从不主动和人说话,有人结账或是小贩送来蔬菜时,会勉强应付两句,其余时间都盯着账簿抄抄算算。

  这人与餐馆格格不入,她生硬又整洁,餐馆则是活色生香、烟雾缭绕的。

  「明儿你走?」夜深了,客人陆续回家,蜜梨抽出空来凑到杨生跟前。

  「嗯,今晚车都没了,多谢你们留宿,明天白天回枳城。」

  「回枳城,找小表妹啊?」她索性坐到他身旁。

  杨生顿时感觉生出一阵寒气,回头一看,原来是沙里正盯着自己的后背,不像对客人的关注,而是一种带有胁迫感的监视。

  「不不……不是找表妹,回枳城要混混人脉,等到斗师傅把壳盘好了,得找主顾卖出去……」

  蜜梨把他面前的杯子倒上啤酒,杨生以为那是给自己的,伸手去接,没想到蜜梨却挑衅着微笑晃晃酒杯,一仰头把酒喝了。

  「枳城是大城市,和三灶码头这种小村子可不一样呢,蜜梨就从来没有离开过三灶码头,好想去大城市看看。」

  「你是这儿的人?从没离开过这个村子?」

  「有记忆开始,就在这里,这个餐馆。」

  说着,蜜梨把头歪在杨生的肩膀上,白皙的脸上有了微微的酡红,「不如……杨生带我出去看看?」

  「喂,差不多了。」

  沙里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将蜜梨从男人的身上扒下来。

  「嗯嗯,她好像喝醉了,带她回去好好休息吧。」

  杨生伸手想帮忙扶着蜜梨,没想却迎来沙里一个冷冷的白眼,「不用你操心,她酒量没那么差。」

  此时大堂里已经没有人了,渔夫们得在天亮前出海,刚过午夜小店就打了烊。

  斗师傅从厨房探出大半个身子,正看到这一幕,他的手在油乎乎的围裙上搓了一搓。

  「哟,杨先生,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斗师傅嘴角向上得意扬起,手指在空气中比划了个诡异地弧度,然后指向面前的沙里和蜜梨,「自然是——她们。」

  话音落下,正准备回房的两个女人停止了动作。

  如同时间凝固一般,蜜梨的手臂还搭在沙里肩膀上,仿佛正要迈开歪斜的脚步。

  两具身体被抽去了灵魂,一动不动了。

  「怎么……僵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壳儿,成双来盘,才有意思。」

  斗师傅点上一支烟,从后门踱步出去,杨生赶紧追上,夜晚的海风吹得他酒醒了大半,这才觉得「图灵大排档」这个名字看似不着调,实则妙极。

  「图灵测试」——将人和机器隔在两个屋子进行对话,如果机器能隐瞒自己的身份,让对方以为自己是真人,便被判定为强「人工智能」。

  「大排挡」烟火气十足,看似是寻常乡村小店,让人怎么也猜不到,隐居此处的店老板就是业界传奇偃师,让上百台收藏级机器人拥有了真正「心智」,至今无人超越。

  斗师傅面对凉飕飕的大海,吐了一个烟圈。

  「『盘壳儿,得看准,糙货僵核把心伤;一只瘪,一只壮,不如砸了听个响。』

  这是行话,我师傅教的,他老人家命比我好,几十年前好壳儿可不像现在那么少,遍地都是!」

  「前半句我听过,大致能明白。『糙货』指日用机器人,它们配置低,只能完成单一任务,多是做重复性的体力活;『僵核』则是那些曾经被偃师盘过,但由于操作不当,在盘出『心』前就固化算法回路的机器人。

  它们最后只能像围棋机器人进行超级运算,无法进化出想象力。

  这两种壳都不理想,如果强行要盘,也只是浪费时间。」

  「嗯,说的没错。后半句,你就没听过了?」

  杨生摇头。

  斗师傅解释道:「后半句讲的就是双壳同盘,这是我师傅的独门技法,如今,除我外应该也没人会了。

  当年师傅不外传,其实根本也无法外传,因为这不是谁看两眼都能学得会的。」

  杨生好奇,「莫非,『一只瘪,一只壮,不如砸了听个响』的意思是,如果要成双来盘,不能让两个机器人的差别太远,最好是能找到两只一模一样的?」

  「你只说得对了一半。

  你看沙里和蜜梨,可是一模一样吗?」

  杨生与两只机器人相处一晚,却没发现她们并非血肉之躯,作为偃商,已是无地自容。

  更糟的是,风姿绰约的蜜梨让他—— 一个已有心爱之人的男人多次蠢蠢欲动,幸亏刚刚沙里对他的呵斥一番,不然若是越矩,就贻笑大方了。

  此时,他只好清清嗓子,暗自希望斗师傅不会因此看低他。

  「我觉得,这两只壳儿——沙里和蜜梨,从外形到神态都截然不同,但似乎……她俩感情非同一般?沙里一直在保护蜜梨?」

  「盘双,之所以比盘单快上数倍,就是因为两只壳之间产生的羁绊。

  日日接受对方的信息,看着对方与自己的不同之处,合作时产生喜爱,想亲近;竞争时产生憎恶,想疏远。

  如此,就产生了类似『爱憎』的冲动。

  这样一打底,偃师再喂料盘心,自然事半功倍了。」

  杨生恍然大悟,「所以,两个机器人也不能一模一样。

  如果外表、功能都是相同的话,就像对着镜子看自己,没办法体会两个个体之间的情感了。」

  「杨先生说得对。盘双,壳儿分一榫和一卯,开盘前一等一重要就是『配对』。

  两只壳的硬件配置得不相上下,特别是 CPU 性能更要齐平,否则运算速度差太多会导致一方过于强势,相处时不均衡,就是盘歪了,两只壳的性格都有缺陷。

  但是,至于其他壳的软性条件,则可以有所不同。

  拿现成的例子说,沙里是榫壳,善于同时进行多线程的任务,能更细致、理性地观察到周遭情况;而蜜梨是卯壳,处理复杂的单一任务更加拿手,所以她对人类感情的体会比较深入,同理心很强。」

  「您的意思是,她们就像人类一样,也有理性和感性之分?两者相辅相成,如同阴阳,互相不可或缺。」

  「是的。日久天长,盘着盘着,两只壳儿彼此亲近,就产生互相维护的意识。一般来说,榫的保护欲会强一些,卯更惯于依赖,都是正常现象。

  曾经有一次,我还盘成了类似人类的『夫妻关系』的一对……真是稀奇!说起来,那还是英先生的订单呢。」

  「斗师傅这样一说我就能明白一二了。那一对夫妇机器人也可太有意思了,那后来英先生是不是将他们成对儿卖给了同一户人家?要拆散了就太可惜啦……」

  「匠人不过问买家,这是本分。」

  斗师傅不再回答,他的烟抽得差不多了,谈话也应该结束了,「好壳在战争中都打没啦,现在,会制机器人的师傅都去日用机器人厂子上班,做糙货去了。所以,你的壳,可不好配对啊。」

  杨生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自从仗打完,人人都说机器人不该有心智,老实做做扫地搬运的粗活,也就不会惹起争端。

  无须您说,我也知道现在找一个相配的壳确实难,不过……既然今天斗师傅能接这单生意,想必一定是胸有成竹?」

  斗师傅看着眼前年轻人笃定的样子,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这才终于显现出几分他当年的样子,不然还不信你们是亲戚呢!」

  「今天您把那么多的缘故告知于我,已是晚辈莫大的荣幸了。至于我带来这只壳……未来盘成什么样子,盘得透与不透,破不破墙,长不长心,都是它自己的命数了。」

  「如果你是个草包,我还不稀罕与你多嘴,青苗!」斗师傅拍了拍杨生的肩膀,「当年你舅舅一文不名,将全副身家押在我身上,但第一只壳我就给盘僵了。

  运气不好啊!连僵了三只,他已经债台高筑,但从未与我抱怨半句。

  到了第四只我才盘出心,那叫一个润、透、亮。

  也正是因为此,从那之后,凡是他送来的壳儿,我没有不上心的,哪怕如今他已发迹转行,我还很是怀念那段痛快日子……既然你是他外甥,也带来了个难得一见的好壳,我不做个人情施展一下本领,也有些对不住毕生所学了。」

  杨生连忙鞠躬道谢,斗师傅又邀他在三灶码头多住一天,他也应允了。

  虽然在枳城还有许多要处理的事务,但能够看到偃师泰斗修理好自己的机器人,也是一桩振奋人心的事。

  蜜梨为杨生收拾出阁楼上的一间屋子,又为他拿来洗漱用品,十分热情。

  只是此时再看这位佳人,杨生的心境已大不相同。

  一会儿觉得她同手同脚有些僵硬,一会儿又觉得她搔首弄姿太过做作。

  倒是那个有棱有角的沙里,偶尔路过阁楼时会左右徘徊,想看看蜜梨在不在,又时常充满敌意地盯着杨生。

  这让他想起了榫壳对卯壳的保护欲,以及斗师傅说的那一对夫妻壳,反而有些感动。

  杨生在繁华的枳城待惯了,清净日子闲不下来。

  第二天他做起了餐馆的帮厨,择了一筐豆角,腌了十斤酸肉,又杀了好几条鱼,忙得不可开交。

  站起来要伸伸腿时,斗师傅从厨房门缝中探了个头,「年轻人,偷懒呢?我这个老头子的活儿可都做完了!」

  他跟着斗师傅上了二楼,偃坊藏在师傅卧室的书架后,谁都不曾想到这儿会有个暗门。

  推进去再看,一番天地让杨生瞠目结舌。

  一架新车床锃亮发光,案台上固定着巨大的虎钳,又放了细碎的焊件、松香、蚀刻一半的电路板,旁边大木桶里装着黄色的液体,应该是三氯化铁。

  房间正中的液晶屏上显示着两组跳动的数值,两具人形机器分列两旁,上面连着电源和各色数据线。

  「啊,这是……沙里?蜜梨?」机器人没有回应,数据传输过程中是无法接受外界信息的。

  杨生壮了胆子凑上去看,她们的皮肤与真人无异,但失去了动力后,人造血管里的血液供能不足,停止流动,隐隐能看到皮下光纤的反射光。

  蜜梨那双善睐的明眸此时耷拉下来,卷翘的睫毛半遮着,有种脆弱的美感。

  「正在喂她们砂料,你离远点。」

  斗师傅说,「有时候会过载,电流超过阈值,保不齐她们忽然醒来,乱动伤了你。」

  「导入大量数据,调试算法……原来这叫作喂砂料啊……」杨生喃喃道。

  「除了喂砂料,还要喂油料,两者缺一不可,比例也要均衡。」

  「油料是?」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小地方开餐馆?」

  杨生一点即透,所谓的「喂油料」就是大量地让机器人与真人完成互动,壳儿直接采集人类的表情、动态、对话,从而进行深度学习——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比热闹的小餐馆更聚人气、更鲜活呢?

  就在他感叹斗师傅心思之巧的时候,一只防尘罩从眼前缓缓升上去,棕色罩子里面正站立的,就是他带来的人形机械——那只寄托了他的爱情和希望的壳儿!

  机器人原本缺失的零件已被补上,线路修复完毕,破损的肌理都被细细缝合好,再看不出破绽。

  斗师傅又用特殊溶剂擦拭了它全身,表面焕然一新,雪白的皮肤像半透明的玉质。

  杨生惊讶地发现,这只机器人与沙里和蜜梨都不一样。

  蜜梨的外形太漂亮了,男人们总是分神;沙里的神态和行动则太过于干脆爽利,让人难以接近。

  她们的设计师似乎想让壳趋近于「完美的真实」,自然中哪里有这样的人呢?她们的完美反而是刻意的雕琢。

  而眼前的壳则是「真实的完美」,她并不如蜜梨漂亮,也不如沙里工整,甚至在体态上都不完全对称。

  但小瑕疵却透着亲切,仿佛你曾经在过去见过她,可能是邻家的妹妹,也可能是隔壁班的同学,你记不清了。

  「说实话,那么好的壳,我也没见过几次。」

  斗师傅说。

  「能把她的开关打开吗?」

  「你先给她起个名字吧。」

  杨生几乎没有太思考,脱口而出:

  「艾娃。」

  斗师傅皱皱眉头,「太大众化了吧?因为当初那个电影特别火,都喜欢给女机器人起名叫作艾娃,光我盘过的艾娃就有十多个。这就跟过去给女孩儿起名,都是『梓萱』『梓涵』什么的一样。你有一只那么特别的壳儿,就不想起个别致些的名字吗?」

  「我倒觉得艾娃挺好。」

  「行吧,谁叫你是她的持有者,听你的……艾娃,你可以醒来了。」

  话音落下,艾娃张开了眼睛。

  杨生似乎很谨慎,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你好,艾娃。」

  「你好,我是艾娃。」

  她的声音没有抑扬顿挫,就像上了发条的机械娃娃,每个发音和移动,都是一帧卡顿的截图。

  「我是杨生。」

  「你好,杨生,你叫什么名字?」

  对话进行得不太顺利,望着她了无生气的漂亮脸蛋,杨生有些失望。

  「没办法,才修好,」斗师傅耸耸肩,「壳不润,事不顺,用着硌手闹心,就得盘。等你下次再来我这儿,兴许她就能聪明些了。」

  大半个月后,杨生再次来到三灶码头。

  这次,他租了一台自动驾驶的货柜车,直接开到了图灵大排档门口。

  「不止四十个,整整八十个日用机器人,比您要的多了一倍!」杨生自豪地说道。

  「看来杨先生下了血本了。」

  杨生神秘一笑,马上就转移了话题,「我能去看看艾娃吗?」

  「可以,就在屋后面。」

  杨生推开餐馆的后门,艾娃在海边,穿着一条工装背带裤,裤管随意撸了上去,露出圆润的膝盖。

  一只渔船停在小码头上,是来给餐厅送货的,艾娃跟那渔人交谈完,把一筐海鲜从船上卸下,然后蹲下身子,将鱼一条条地拾起检查起来。

  「是在验货吗,如此要验到猴年马月呢?」杨生走上前去问。

  「你是谁?」艾娃此时的发音已经与正常人无异了,只是语速稍慢。

  「我叫杨生,不认识我了?」

  「杨生你好,我是艾娃。晚上吃的鱼要新鲜的,我在看鱼。斗师傅还让我把它们按照体形大小的顺序排好。」

  她将整筐鱼倒在地面,排成一长排。

  从第一条鱼开始,拿起它与后面相邻的一条做比较,如果前面的鱼大后面的鱼小,就让两条鱼交换位置,如果前面的鱼小后面的大,就保持原样。

  交换完队伍最后的两条鱼,艾娃又回到最开头,抓起第一只鱼和第二只再次比较。

  「你这是冒泡排序啊,」杨生看了半天终于弄明白了,「如果每秒运行百亿次,这种算法当然快。

  但用手捡起来排是很慢的,一共三十五条鱼,你就得比较六百三十次。再过一小会儿,猫都要来偷鱼了!」

  「那该怎么办呢?」

  「看我。」

  杨生捡起一条鱼,「你粗略估计一下它在这堆鱼里是大还是小,如果是大的,就放在后面,是小的就放在前面,第一轮就排个大概的顺序,第二轮再将每条鱼附近的顺序微调,很快就排好了。」

  「粗粗估计?大概的顺序?」艾娃歪头看他。

  显然这两个词对于她来说是全新的概念,不过她似乎采纳了这个意见,低着头又从第一条鱼开始看。

  杨生便不再打扰她,静静地看傍晚的夕阳越来越大,把红晕染在少女的短发上、海水的泡沫上,和几十条鱼的白肚皮上。

  他一时觉得十分不安,这幅画面美好而脆弱,却倾注了他太多的心血,但它能不能担得起他的爱情和未来呢?

  「排好了。」

  少女转头拉他的手带着他去看成果,「今天提前完成了,我现在可以回餐厅工作了!」

  晚上蜜梨和沙里都不值班,只有艾娃一个在,同时充当起了服务员和收银员的角色。

  她不如蜜梨娴熟,两份工作就忙得不可开交,好在她现在学会了表达抱歉的微笑,当她不小心找错钱,或者是把一点汤汁洒在客人身上时,这个微笑可以让怒气烟消云散。

  「给艾娃配的榫壳儿,我找好了。」

  餐厅打烊后,艾娃在厨房收拾残局,斗师傅把杨生叫到了偃坊中。

  「太好了!辛苦您了,居然在那么快的时间里就有了好消息……它在哪里?我能看看吗?」

  「在这儿。」

  斗师傅指了指身边一具金属光泽的躯壳。

  说实话,刚进入偃坊时,杨生根本没有注意到一堆废铜烂铁里还藏着它。

  它的外层没有包裹皮肤,不少电子元件和金属关节暴露在外。

  看起来是用来干体力活儿的,勉强被打造成人形,可能只是为了不被当成垃圾扔掉。

  「它?」杨生瞪大眼睛,」这是日用机器吧?糙货怎么能盘出心呢?」

  「青苗,不要以貌取人。人类总是重外表,事实上,心有多光润,和外表粗糙没有关系。」

  那具躯体居然开口说话了,因为没有拟人的发声器官,传来的是冰冷的电子合成音。

  「诶?你怎么也叫我青苗?」

  「哈哈哈……跟着我久了,说话都像我!」斗师傅笑道,「没人知道我把这个壳儿留了下来,当初我还在师傅手下做学徒,每天要拆解许多日用机器的旧硬盘来做砂料,结果给我翻到了这个!」

  壳开口说道:「我原本是一个理发机器人,形态只是一只手,一只可以随时转换剃刀、剪刀、梳子的手——再加一个语音处理器。

  因为除了理发外,我的主要任务就是陪顾客聊天。

  这样能推销会员卡,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为一堆昂贵护理买单。」

  「哼,你该不会叫托尼老师吧?」

  「不,我是你的专属时尚造型师——凯文老师,叫我凯文就可以。」

  「……」

  「我的差事并不简单,在多年和顾客的对话磨合中,我逐渐发展出了情绪和初级的心智,报废后,遇见了斗师傅,他准备拆毁我的那天,我向他求救了。」

  斗师傅接道:「这应该是个偶然现象,只有不想死的机器人,才算『活』。我当时很惊讶,就偷偷留下了这只手。

  后来又遇到一些发展出初级自我意识的扫地机器人、除草机器人,把它们躯体和心智拼在一起,成了他。

  将他与艾娃配对我是有打算的——他们正好互补,艾娃拟人形,凯文则进入过许多人的生活,见过无数人生。」

  「即便如此,他也只是个糙货,CPU 性能怎么能和艾娃相比呢?」

  「我已经给他换了 CPU,造价不比你那只的便宜,并且刚刚做完格式化。

  这次若不是你要的急,我还不舍得拿他出来盘。怎么?怕我亏待了艾娃吗?」

  杨生看出斗师傅面上已有愠色,自己又是晚辈,就不再追问。

  「……斗师傅既然决定了,一定就是好的。我只管多找些砂料来,等到艾娃盘出了心,给她找个好人家沽出好价钱,也不枉费斗师傅一番用心。」

  杨生又左右张望了一会儿,问道:「刚刚在餐馆就没看到蜜梨她们,我还以为会在这儿呢。」

  「她们在我这儿已有好几个月。今日上午,终于墙破。」

  「啊,那恭喜斗师傅了。大功告成了?」

  「还差一步。」

  斗师傅沉思了一会儿,似乎费了一些工夫下定决心,「也罢,做这一行,你迟早得知道的,随我来吧。」

  然后他们一道下楼。

  餐馆的地下室只有几盏瓦数很低的灯,昏暗费眼。

  杨生模模糊糊看出东西墙边分别靠着两个人形,一个丰腴,一个挺拔,便知是蜜梨和沙里,正想上前问候,却听见斗老板低声吼:

  「给我在红线外待着!她们不会理你的!」

  杨生低头,见脚下真画着一条红色实线,又看到沙里她们穿的不是日常的服饰,而是方便施展身手的黑色紧身衣,隐隐觉出不对来。

  「今日,是定你们命的日子,无须我多言,开始吧。」

  斗师傅的话音落下,两只壳仿佛被唤醒一般,猛然一颤。

  下个瞬间,就迅速向彼此的方向奔去。

  说是奔去,不如说是两条金属色的闪电,面对面劈了过去。

  而就在接触的一刹那,她们都伸出了拳头,击向另一人的要害。

  蜜梨被打倒,惯性使她在水泥地面滑行了几米,而沙里则腹部受击,冲撞在墙上。

  那两拳力道毫不留情,即便如此,她们没耽误哪怕一秒,马上从地上和墙面跃起,准备发起下一轮的攻势。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下手那么狠?快让她们住手啊!」

  「是我让她们开始的,怎么可能叫停呢?」

  蜜梨的脸上挂了彩,擦出了血红色的一片,沙里似乎内部血管受了伤,嘴角溢出血来。

  但是她们丝毫没有罢休的意思,草草抹了脸上的血,继续出击。

  杨生心里着急,一激动,想跨过去拉开两人,制止她们自相残杀。

  但还没迈出步子,就被斗师傅死死按住:

  「活腻了就往前走吧。我设置好了,在红线内的区域里,无规则搏击,只能活一个。你进去了,她们也一样会攻击你。」

  「我不明白了!这可是您亲手盘的一双好壳啊!」

  「两只壳一起盘,这是没错——但我可没说两只壳都能活。」

  杨生转头,惊恐地看着红线内的一切。

  几个回合下来,地下室已变成修罗场,尽是皮肉与金属的刮擦声和躯体撞击硬物时的闷响。

  为了起到警醒作用,收藏级机器人的血液都是红色的,但和人血不同的是,她们的红色液体里溶解了芳香烃以防止氧化。

  所以,大量鲜血的涌出没有带来腥味,而是散发一股浓烈的香气,如同一屋子的玫瑰同时盛放,又同时转为腐败。

  「『盘双,墙破心形现,只能独活。』

  这是师傅再三叮嘱的。

  无论两只壳被盘得多么透亮,也要去掉一个。

  至于留哪一个——省事儿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自己定,这最后一步嘛,也叫作武盘。」

  「上次见她们,两人还如此亲密,这武盘……太过可惜!非得如此吗?!」

  「非如此不可。若是心软了,把一对壳儿都留下,必要闯下大祸!」

  「什么大祸?」

  「我也未曾试过,怎会知道?师傅留下的警句一定不会有错处,照做就是了。」

  「斗师傅,您上次告诉我,要做这档买卖,第一要紧的就是偃师与偃商相互信任。

  今日毁掉的,都是倾注您心血的收藏级作品,我不信您没有仔细想过其中的原因。」

  斗师傅冷淡地看着前方,两只精巧的躯壳扭打在了地上,沙里想用额头撞击蜜梨的鼻子,被她翻身躲过,这一击就撞在了水泥地上,传来一声很沉的闷响。

  「你如果偏要刨根问底,我也能说上个一二。」

  斗师傅缓缓开口,「有个常识,可能你也知道:同一套麦克风和音响,不能将它们面对面放得太近,否则会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我知道,这现象的学名叫作『电子啸叫』。」

  「正是。离得太近,麦克风就会接受音响发出的声音。因为输入输出的频率相同,相位相似,声音会在放大电路中叠加,再次由音响输出。

  然后又被麦克风捕捉……这就形成了一个正反馈的死循环,声音越来越尖,最后变成刺耳的啸音。」

  「但这与盘双又有什么关系?」

  「双壳同盘,两只机器人由相同的油料和砂料喂成。底层回路一样,核也就是相似的。

  若盘成之后,放任两只壳一道离开,那么它们就会进入双修的深度学习。

  它们之间的输入和输出开始无休止的叠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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