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穿越成为虐文的女配该怎么办?
1. 许沐被绿了,准确地说是穿越后的许沐被绿了
这个事实,在许沐睁开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后才反应过来。
期间,莫名的记忆涌入脑海,耳边是妇人阵阵的急切关怀和一道男声的平静问候“没事吧。”
看许沐久久没反应,妇人急切地想去叫医生,被许沐的男朋友,也就是本文的男主言庭晰打断了“我去吧。”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许沐的心中忍不住奔腾而过一万只草泥马。简单来说,她穿越了,穿成了她昨晚疯狂diss一本都市言情小说的炮灰同名女配许沐。本以为是本女主励志逆袭的爽文,结果竟是本女主林瑾小三上位,与男主言庭晰互虐互爱的三观尽毁狗血文。重点是男主和女主发生关系时,原主也就是现在的许沐,还在正牌女友的位子上呢!!
男主言庭晰是某家公司的高管,林瑾是他的下属,女主标准倔强顽强白莲花,依靠美而作的人设成功吸引了男主,两人在一起后各种找男主索要房子车子职位,男主都一一应允了,啧,女主这该死的光环与美貌。
相比之下,普通白富美的优雅端庄让同样身为另一家公司高管的女配许沐,显得木讷无趣,像个工具人只有默默被敷衍和当摆设的份。呵,渣男,我呸!在许沐狠批了该书三观,在评论里写下了一长串diss话语,谁能想到第二天同一时间点她和女配同时发生车祸,醒来后发现她竟然穿越了?!
这谁能想到??!!
不等许沐诽议完,很快,医生就跟着言庭晰过来,做完检查医生简单交代了几句后,男主便让许沐好好修养说是公司有事先走。想来应该是去陪女主了,啧,这敷衍的探望还不如不来,心里还惦记其他女人,呵,男人。
而陈女士也就是原主的母亲在一旁热泪盈眶地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原本是孤儿的许沐不知如何面对着突如其来的亲情,一股酸涩感涌上心头,只能对陈女士安慰一笑。
两周后,伤势不算严重的许沐出院了,期间言庭晰来看望的次数不超过三次,每次匆匆而来匆匆离去,都是以工作为由。言庭晰理所当然地认为许沐可以理解他,许母却因为这事对言庭晰的好评下降了好几个度,甚至有了想让他们分手的念头。看着许沐都没说什么,她也不好发作,只能暂时作罢。
许沐倒是无所谓,该吃吃该喝喝,终于等到出院了,正好,连言庭晰的脸都不用再看见。谁知坐在回家的车上,在她思考起了人生,正寻思着下一步该如何走时,嗯???路边那对拉拉扯扯的男女不是男女主还能有谁?!女主林瑾正转头要走,果然,下一秒男主便冲上前抱住她,不亏是霸道男主,瞧瞧这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气呵成。
这个时间点,正牌女友出车祸刚出院,接着应该是女主和男主小吵一架,暗示男主她想上位的时候,呵,这么迫不及待,行!找个时间成全你们 ,许沐忍不住想。
许沐扭头看向陈女士,很好,她在闭目养神,于是许沐默默升起窗玻璃,寻思着男主来分手时是要钱呢?还是要钱呢?
回到家中,在老父亲和老母亲欢喜地迎接一番后,许沐便回房休息。她拿出手机,凭借着脑海中的记忆,给原主的好姐妹宋菲发了信息约她,对方很快便回复了时间地点,想来前几天宋菲正好出差还不知道原主出车祸的事,女强人宋菲常年忙的脚不着地,应该不会起疑,正好约一波先熟悉下情况。
下午,许沐提前了好一会到咖啡馆附近正准备赴约,谁知便目睹了路边的一起交通小事故。一社会大哥不看前方,打着电话撞上了正准备倒车的小电驴,理亏的大哥可能看小电驴主人好欺负,还嚷嚷着要让小电驴的主人赔钱,看背影应该是个年轻小伙子。
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路过就好,谁知小电驴的主人一言不发,低头打字,大哥作势便要推搡起来,经过他们身边的那一刻,许沐的手不知怎么地就伸了出去,握住了大哥的手腕。 啧,这该死的正义感。许沐忍不住吐槽自己,也许是想起了以前还在学生时代的自己也遇到同样的事,那时候满满的都是无措和慌乱,却没有人站出来为她说话。
大哥和许沐同时看向被抓住的手,又同时抬起头来,面面相觑,一时间尴尬地竟不知说什么好。眼看大哥要发飙,许沐一个巧劲一推一扭,握住他的肩膀将他的手制服在背后,“我刚刚目击了一切,你是选择走还是选择我报警解决。嗯?”毕竟许沐练过,最后一声嗯的时候还用了点劲,大哥只好连连说“我走……我……我走,放手先放手。”
许沐防备地放了手,恶狠狠地盯着他,等他远去后,刚想转头问问小伙子“你……”没事吧……到嘴边突然说不出来了。
许沐愣住了,只见这小伙子丹凤眼里仿佛盛满星河大海,一眼便叫人沉迷其中,山根高挺皮肤白皙,棱角分明的下颚线,红色诱人的薄唇微启似乎在说些什么,高挺俊秀的模样,眉宇之间的委屈担忧配上微红的眼眶,简直一活脱脱的软萌小白兔美人,当代徐公不过如此。
“你还好吧?”对面的小伙子突然提高音量让许沐回神,清冷的声音也好好听。啧,不对,我刚刚是不是在犯花痴?想到这茬,许沐忍不住在内心捂脸,丢人啊。
“美人……啊不是,咳,那啥,我还好,你没事吧?”许沐微微低头眼神乱瞟,掩饰地举起手在嘴边假装轻咳,实际上是为了确认自己没流口水。
美人看着她的动作不禁莞尔,眼角分明有一丝揶揄,朝许沐笑了笑说“没事,谢谢你。”
谁知许沐刚抬起头就看见美人笑了,又愣住了,诶,又丢人了。。
美人看着许沐呆萌的样子眼角的笑意更深了。
许沐看到美人加深的笑意,反应后赶紧回神脸不知不觉地红了几分“额那什么,你没事就好……我”说着许沐突然余光看到了宋菲下车的身影,赶紧礼貌一笑“我先走,拜拜 !”
便匆忙走向宋菲,宋菲刚锁好车门转身便看到迎面而来的许沐,许沐二话不说挽着宋菲的手直奔咖啡店。
宋菲忙问道“怎么了,走这么急”
“没什么”许沐内心os:丢人啊赶紧走。
刚到二楼的位置落座,许沐便忍不住捂脸叹气,闷闷地想,欸不对,还不知道美人叫什么,可惜,小白兔眼眶红红的样子真可爱,嗷呜想揉,他后面不会再被欺负吧,不行我要保护他,可是连人家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哎……想到这,许沐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沐沐,怎么一直叹气”宋菲关切地问“是不是你和言庭晰……”宋菲不忍直白地说言庭晰不好,怕伤了许沐的心,但是宋菲并不看好这段感情,一直想劝许沐放手。
许沐看着宋菲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知道宋菲为她考虑,便将这几天的事和她说了。
“什么?!你出车祸了?那现在还好么?你看到言庭晰主动抱一个女生??”宋菲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随后发觉又赶紧捂嘴说到“那你还好吧,要不要我去帮你出气,沐沐你别伤心,言庭晰他不值得!”
“菲菲,我没事,经过这次我也想明白了,庭晰始终不爱我,我也不想再强求了,那便让我成全他们吧,我们都还有自己的路要走,我想我伤心过,就不会再回头的。”许沐表面说的伤心可怜是不是还眼眶泛泪光,心里却忍不住为自己的演技点赞。
“那你直接和他说这件事然后分手么?”宋菲忍不住皱眉问。
“菲菲,其实我觉得过几天,可能庭晰他就会来找我的”许沐说到。
接着便是宋菲劝说许沐要坚定不移地分手,许沐强忍心里的伤痛答应。
陈森目送许沐进咖啡店后,敛去了刚刚眉眼间的笑意,整个人的气压都低了几度,脸上的冷意仿佛换了个人,这时电话正好响了起来。
“喂,森哥,工……工作室来了个大单子,你要过来么?”话筒另一端的小年轻似乎有一丝紧张。
“来。”清冷的声音让人觉得身边的温度又降了几度。
“好……好的。”
陈森挂了电话,抬头看向了咖啡店二楼,舌头顶了顶口腔壁,挑了挑眉啧了声,便骑车离开。
2. “森哥,Y家过两个月要举报一次创意产品展,找我们定了批设计,还说想亲自找你谈谈想法。”周齐仔细观察陈森发现他今日的心情似乎还不错,自从他跟陈森共事后很少能看到他心情不错的时候,大多数都是冷着一张脸,周齐听陈森的好兄弟严墨说过,森哥以前更冷,而且打架还打的凶,周齐看着陈森默默感叹可惜了这张脸,要是多笑笑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凉前仆后继地扑上来。
“嗯,时间地点”陈森淡淡回应,Y家这几年势头不错,若能长期合作下去,对工作室的发展也能起到很大的助益。
陈森的工作室主要做玩偶手办模型和创意产品设计的,刚起步没几年,稳步发展,业内也算小有名气。
“明天下午三点半在洱馆。”周齐说到“森哥明天下午我去接你?”
“不用,你先过去”陈森更偏爱骑摩托,但前几天他的爱车送去保养了,这几天只能骑骑小电驴。
傍晚许沐和宋菲吃完饭后,因为工作原因两个人便早早地回家了。说起来还真是无巧不成书,现实生活中的许沐也是位高管,而且原主公司的业务和她原来负责的也差不多,正好省去许多麻烦。休息了小半个月的许沐,再不出现,换做是其他人估计要被老板锤,但许沐之所以心安理得地休息主要还是因为老板是她爸,想到这,许沐不禁感慨了下:真好!
许沐第二天一到公司就进入了状态,把现阶段公司的整体情况都过了一遍,下午和助理小唐一起去了洱馆见合作商,洱馆地方清幽,保密性好,许多生意合作都会选择在此洽谈。
商讨期间,合作商笑意晏晏对许沐的能力十分赞赏,敲定初步方案后许沐得体地送走合作商,吩咐小唐先回去整理材料,自己坐在包厢中闭目稍作休息后自己会叫车回去。
许沐打算就近回自己附近的公寓,其实原主多数是住在自己的公寓,只有周末或者有空闲时才会回父母家,原本她搬出来住是想和言庭晰多点相处空间的,谁知言庭晰以工作繁忙为由,两人从未单独过夜。啧,可惜原主一片痴情。
“那么合作愉快了陈总。”Y家代表起身向陈森微微点了个头,本来他想和陈森握个手,但是被他的气场吓到,便作罢。“那我先走一步。”
“合作愉快,慢走”陈森淡淡回应。
“我送送您”周齐陪着Y家代表走出了洱馆。
陈森刚起身离开,走到拐角处突然一位服务员不小心打了个踉跄,直直将饮料泼在他身上,服务员看着陈森黑着一张脸,都快急哭了连连道歉,陈森本来想直接扭头走人,余光突然看到一抹倩丽的身影,硬生生换了个委屈的语调开口说了“没事。”
刚出包厢门,许沐便看见了服务员不小心把饮料撒在一位顾客身上,原本平静的心情突然在眼神扫过那个人的侧脸后,泛起了一阵涟漪!这么巧呀美人!许沐走近听见陈森委屈地说没事,心里被这声“没事”一击,再次燃起了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唔委屈的美人真想让人揉进怀里!
服务员听到顾客不计较赶紧去找东西来收拾,陈森刚转身就看到了许沐,许沐还没来得及收起她的星星眼,陈森看见来人,便开口说了句“好巧。”
不巧,我在等你!许沐默默在内心说了句中二台词。掩饰地轻咳声“咳,好巧。”
许沐看着陈森神情有一丝无措和委屈,衣服上也满是饮料的污渍,忍不住开口说到“你的衣服……要不要去我附近的公寓整理下,我……”许沐刚脱口而出,便硬生生咬断后面的话,尴尬地看着陈森,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两秒后,许沐开口解释“那个我不是……”
陈森看见明媚俏丽的脸庞上心疼的神情,鬼使神差地想说好,可话刚到嘴边却被周齐生生打断。
“森哥,一会咱们……”周齐送完客户回来就看见陈森面前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以为又是大胆示爱的,正想上前帮陈森解围。
谁知刚走进,就被陈森一记眼刀划过,瞬间焉了。
而许沐看见陈森有朋友陪同借此机会想走,于是微微一笑“你朋友啊,那我先走了”不等陈森反应迅速转身逃离这个尴尬境地。
周齐讪讪地走近,陈森看着慌乱逃离的身影心中因周齐地打断不禁有些恼怒,周齐后知后觉发现这是搅了森哥的好事,紧张地开口说,“森哥,你和许小姐认识呀?”
“许小姐?”陈森身边的冷意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减少了一分。
周齐见状赶紧说到“许家千金许沐,不仅长得漂亮还十分有能力,听说言庭晰还是她……她男朋友。”说到男朋友三个字周齐不知不觉放小了音量。
“男朋友?!”陈森身上的温度不知不觉又降了好几个度。言庭晰他倒是合作过一次,A市有名的青年才俊,不过在合作时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他和他那位下属……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这件事。“他们感情很好?”陈森难得发问。
“啊这不好说,不过听说许小姐好像很喜欢言庭晰……”周齐看着陈森的脸色愈发不好赶紧补充到“但是最近好像有了他们分手的传闻……”周齐心里紧紧的捏了把汗,森哥这是看上人家了?
“你去查查。”周齐赶紧应声,虽然森哥自己开着小工作室,但这位爷可是A市军界第一把交椅陈言的亲外孙啊,父家也是商界响当当的叶家,陈森上头还有三个哥哥姐姐,他们四个人两个随父姓,两个随母姓。这位爷生起气来,还真能在A市掀起风云,惹不得惹不得。
分手的传闻自然是林瑾暗示身边人让传闻发酵传播,全亏了车祸后许沐再也没联系言庭晰,想到这林瑾觉得许沐估计是伤了心,言庭晰这么久没去看她。林瑾也想让言庭晰赶紧和许沐分手,自己好上位,于是少不了在言庭晰面前含沙射影地抹黑许沐。
许沐,陈森心里默默念了遍她的名字,眼神中多了一抹看不清的深意,转身和周齐打道回府了。
3.许沐走出洱馆后在路边赶紧叫了辆车,上车后耳尖依旧可以看出几分淡淡的粉红,许沐伸手摸了摸耳尖,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时电话突然响起来,许沐拿出手机一看,是言庭晰打开的,许沐嗤笑一声,估计这厮是来分手的,划向接听键,慵懒妩媚地应到“喂——”
言庭晰一愣,娴静端庄的许沐从来没用过这样的语调和他说话,但很快便回了神“喂,许沐,是我。”言庭晰开门见山地说到“我想找你谈谈。”
“好啊,什么时候”许沐看着自己新做的暗自想着要怎么手撕渣男。
言庭晰没想到许沐答应地这么爽快,本以为她会多说些什么或者是质问他这段时间为什么都不联系他,心中莫名多了一股异样。他对于许沐还是有所愧疚的,当初许沐表白,那时候他觉得合适就在一起了。许沐不是不漂亮不优秀,只是总觉得她过于束缚自己,与他在一起时总是显得十分小心翼翼,更像是合作关系。
“周五在你公司楼下的咖啡馆吧,到时候联系”言庭晰回到。
“嗯”说完昨天许沐就果断地挂断了电话,内心忍不住吐槽,言庭晰还真是会选时间地点,是让要我在公司丢人然后分完手直接去和小白莲过周末么?呵,枉费原主深情。
周五,言庭晰坐在角落看着窗外,林瑾最近透露出想要放手的意思,他自然是不愿意的,许沐这边迟早要分手,索性早点结束,他也能少一丝愧疚。许沐如约而至,在她推门而入的那一刻,言庭晰还是被惊艳了一番,许久不见,许沐仿佛换了个人,妩媚的大波浪一改往日直发的温柔娴静,卷翘的睫毛清扬像轻抚过人的心尖上,双眸里面仿佛盛满了光,朱唇微启仿佛在诱人品尝,白皙的肌肤叫人看着晃了眼,整个人都显得熠熠生辉,更有自信了。
言庭晰突然发觉他好像从未仔细去了解过许沐,此刻的许沐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你来了”言庭晰绅士地站了起来,等许沐一起落座。落座后许沐看着言庭晰,言庭晰想到要讲的话题突然有点不知怎么开口,他转移了下话题“喝点什么?”
“一杯白水,谢谢。”许沐静静地等着言庭晰开口。
过了好一会,言庭晰终于开口说到“许沐,我们……分手吧。”言庭晰神色纠结地看着许沐,原以为她会不舍挽留,许沐却只是淡淡问了句“为什么?”
言庭晰看着面前的许沐不知如何开口,换做以前他可以很干脆地找个借口,可是今天的许沐让他无法这么做。
“你是不是喜欢上其他人了?”许沐平静的问“你们在一起了是么?”
言庭晰不知如何辩解,毕竟他心里还是有愧疚的。沉默无疑是默认,许沐不想和渣男浪费时间,将面前的白水向言庭晰的脸一泼而尽,留下了句“如你所愿。”便干脆利落地起身离开。
落地窗对面的马路边,陈森倚靠在摩托车头,目睹了一切的他,嘴角有着怎么也抑制不住的笑意。
4. 许沐走出咖啡店后,宋菲突然打电话来刚接起电话,宋菲的声音便传来“喂,姐妹干嘛呢晚上去喝一杯么”
“好啊”许沐说到。
“好,晚上见。”
晚上,暮色吧台边,宋菲重重地放下酒杯,“我去帮你揍他一顿”说完作势要起身。许沐拦住她,“菲菲,感情这件事勉强不了还是算了吧。”
宋菲看着许沐,许沐看着她点了点头,彼此眼神交换着信息“这样也好,回头姐妹给你介绍更好的,甩他言庭晰几条街。”宋菲抬手摸了摸许沐的头。
两人相谈言欢,酒过几巡,许沐觉得微微有一丝醉意,便起身走向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许沐在拐角的包房门口看见了一个闭目倚靠在墙上的身影,愣了愣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这不是美人么?
刚回国的好友约陈森来暮色相聚,刚开始还好后面喝欢了不免有些吵闹,陈森喜静便出来透会气,期间不少人过来搭讪,都被他一个眼神劝退。陈森酒量虽好但容易上脸,现在微红的脸庞在夜色中看起来更为魅惑。他听到有脚步声走近,微微掀起眼帘昵着看来人,本以为又是过来搭讪的,正想起身回包房,在看清来人后,陈森在人家经过的时候,碰巧踉跄了下,摔在了人家的身上。
许沐原以为自己喝多看错,摇摇头想径直经过离开,谁知“幻觉”中的美人突然跌倒,毕竟练过的许沐轻易地把人带进怀里扶稳站好,这触感,是真的!
许沐看向陈森,只见陈森抬手按压这太阳穴,脸色潮红,美人这是,醉了?“还好吗?”许沐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比她高一个头的陈森的脸,唔,皮肤真好!许沐看着眼神迷离的美人儿,突然凑到陈森耳边轻声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这句话一出,许沐觉得怎么有点怪怪的,颇有调戏良家妇女的意味。
耳边传来一阵微痒,随着许沐的靠近陈森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道让人心安,心跳不知怎么了更快了些,陈森突然觉得喉咙有点干涩,整个人也热了起来,他退出许沐的怀抱站好。
过了好一会,美人轻轻地回答“陈森。”看起来真的醉了。许沐正为美人离开怀抱有一丝遗憾,突然听到清冷的声音响起,哦原来美人叫陈森。
“你好,我叫许沐”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许沐在心里默默补充到。“你还好么,需要帮你叫朋友送你回家么?”许沐担忧地问到。陈森突然往前一倾,许沐担心他摔倒连忙上前,低头一看陈森已经闭上了眼,嘴巴微启说着些什么。
“什么”许沐一手拉着他往自己身上靠,没听清他说什么。看样子陈森是醉了,没办法丢下陈森,许沐便连拖带拽把陈森送上了暮色楼上的酒店客房。
打开房门后,许沐将陈森安置好,去洗手间拧了热水毛巾,轻轻的替陈森擦脸,帮他盖好被子后又倒了杯水放在床头。好在刚刚给宋菲发了信息让她先回去,不然这个情况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许沐蹲在床边,仔细看着陈森,轻声感叹到“啧,不愧是美人”确认陈森睡着了,大胆地加了一句“不如从了我,我会好好疼你的。”说完自己低声地笑了起来,模样甚是可爱。许沐等了会确认陈森没有不舒服,便起身稍稍地离开。
在许沐关上门后,陈森慢慢睁开了眼,轻声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叫许沐。
陈森看向床头,是许沐留下的字条:服务员明早会给你送蜂蜜水,解解酒,下次不要多喝啦,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有事联系我哦。明明是女孩子,写出的字体却遒劲大气。
陈森默默地收到字条放进口袋,便起身离开房间。
5.回去后,许沐把带车的情况和宋菲说明下,宋菲沉默了好一会,说到“你不是垂涎人家的美色么,那么好的一个机会你竟然就这样回去了?!”
这回轮到许沐沉默了。她当时也没想这么多,就觉得明天还要工作在外面住不方便,而且她还细心地安排好了一切,这么一想来,好像错过了什么。谁让她本来就是母胎solo,铁骨铮铮的钢铁直女呢。
本来穿过来也没想恋爱这回事,好不容易摆脱了言庭晰这个渣男,她就没想往感情这方面想,看见陈森也只是垂涎他的美色罢了,以色侍人终不能长久,还是挣钱重要,许沐默默地安慰自己。
可谁知,正当许沐埋头工作正起劲的时候,一阵铃声突然响起,许沐连号码都没看就划过接听键“喂,你好,我是许沐。”
“许小姐,我是陈森。”清冷的男声从话筒传来“方便一起吃个晚餐么?”像是怕许沐拒绝,陈森又补充了一句“我想当面表达我的谢意。”
“昂……这样,好的”许沐不忍心拒绝美人的邀约。
“好,等会我把时间地点发给你,晚上见。”陈森的嘴角扬起了明显的弧度。
“好,晚上见。”清冷的声音在耳边抚过,让许沐的耳尖不自觉地红了起来。挂了电话,许沐脸上的温度久久不能褪去。这算是约会?想到这许沐脸更红了。
晚上两人如约而至到达一家别致的庭院餐厅。服务员为两人倒上红酒,陈森举杯对许沐说,“许小姐,这几次多谢你的帮忙,很高兴认识你。” 陈森眼里染着几分不知名的神色,轻轻颔首,那双墨色的瞳孔有一股力量让人不自觉想靠近,心甘情愿地陷入其中。
许沐微愣随后微笑回应到“没事,我的荣幸。”灯光撒在许沐身上让人莫名觉得这个女孩子十分美好,陈森不禁觉得,许沐明明长一张妩媚的脸庞,眉宇间却有股英气,啧,怎么办,觉得好可爱啊。
一顿饭下来,两人的三观想法竟不可思议地相似合拍。以至于到后面酒喝的都有点high,许沐望着陈森微红的脸颊,突然觉得一向酒量很好的自己有点醉了,美色醉人啊,许沐感慨到,明明没喝多少。
两人起身准备离开,并排走在庭院中,陈森手撑着头,脚步有些虚浮,看起来仿佛醉意上头,许沐伸手去扶他“你还好吧?”她担忧地问。
“没事,我刚刚叫了代驾,先送你回家。”
许沐看着脸色红扑扑的陈森,视线突然往下移,看到了陈森因为热而解开衬衫领子的扣子,深蓝色的衬衫显得陈森皮肤更白了,锁骨分明,许沐突然咽了口口水,觉得有点热,“没……没事,还是先送你回家吧。”
陈森看着许沐微红地耳尖,不禁觉得她害羞的样子也好可爱,嘴角不明显地微勾“那就麻烦你了。”
两人坐在车后座保持着一小段距离,陈森闭目休息,许沐看向窗外,不断地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冷静点许沐,你要把持住啊!直到陈森的头突然靠在许沐肩上,许沐转头看见陈森微红脸色,好像睡着了,于是默默端直身子,好让陈森靠着舒服点。
到了陈森公寓楼下,许沐轻轻地喊醒陈森“陈森,陈森,我们到了。”陈森微张开眼,好像才发现自己靠在许沐身上,“不好意思我睡着了,要不要上去喝杯茶坐坐。”
许沐内心忍不住诽议,你能不要用这种可怜哀求的表情说话吗?不知道自己有多诱人么美人!!许沐纠结下为难地说“下次吧。”
看见美人垂下去的肩膀,许沐突然不忍心了,尤其是陈森下车的时候还微微踉跄了下,“还是我送你上去吧。”美人这样我也不放心,朋友之间不就是应该互相帮助下么,许沐这样安慰自己,殊不知某人听到这句话后垂着头嘴角却是得逞的笑意。
日后每当许沐回想起这天,不禁感慨,万万没想到自己早就掉进了美人的圈套一步步被套牢。
许沐让陈森靠着自己,然后扶他上楼,到了公寓,将陈森放在沙发上,“你要喝水么”许沐问到,灯光下大大亮亮的眼睛满是担忧,晃的陈森有一丝失神,“好,餐桌上有水。”
许沐转身去倒了两杯,两人喝了水后许沐出声“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说完作势要起身,陈森却突然拉住许沐的手往下带,许沐没想到陈森突然拉自己,整个人突然失去平衡撞进陈森怀里,她刚想抬起头看看陈森有没有被她撞痛“你没……”事还没说出口就被陈森堵住了。
许沐震惊地瞪大双眼,她轻轻推开陈森“你知道我是谁么?”许沐问到。 陈森乖乖地回答“许沐。”完了,许沐看着陈森的脸,肯定是美色醉人,心一横,抬头回应陈森。陈森眸色一暗,把许沐揉进怀里加深了这个吻。一吻过后,陈森突然把许沐一把抱起,走向房间那力道和稳妥的步伐根本看不出一丝醉意,反观怀里的人,倒是被亲的有一丝迷离。
窗外的月亮因为屋里不断上升的温度,稍稍地躲到云后,少儿不宜啊。
1.
“老爷,小姐已经跪在祠堂三天了。”
“那她知错了吗?”
“小姐她说背书是不可能背书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背书,进祠堂就像回家一样,在里面感觉好极了。”
“逆子!”
第一章——青梅竹马的勋贵们
2.
故事是这样的。
我穿进了一本古早虐文。
人物:男主太子,男二四皇子,女主某不知名官员家闺女,以及一众家室高贵的恶毒女配,比如我。
事件:男主爱江山,她却爱男主。男配爱她而不得,女配恨她而杀不成。
我,在下,不才,作为本剧最高女配身份,男主男二的青梅竹马,宫中的学子监同窗,却次次都害不了女主,是因为这女配家的祖训是“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
我每天都要按时回府写作业。
尽管我只记得这个剧情梗概了,但我P城钢枪王,峡谷兰陵王,网络键盘哲学家,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好气哦。
3.
我,孟沅沅,为世家大族孟府第二十一辈嫡长女,祖父位列三公,是文人楷模,桃李满天下,父亲是中书门下平章事,上承天子,决策国政大事。
母亲是郡主,虽然和当今皇帝这一脉已经隔了很远的血亲,但外公作为开国皇帝的子嗣一脉,却是有封地有实权的王府。
我就是京城贵女中的扛把子。
只是,扛把子也得上学,我悲愤地坐上去宫中的马车。
4.
四皇子也很悲愤。
他不想读书,半夜把窗户打开想吹风吹到风寒,他这边刚推开,外面小太监就帮他关上,他又推开,小太监又帮他关上。
两个人来回拉扯了数个回合,四皇子气急败坏对着窗户破口大骂。
第二天早上,他就被德妃从床上一路打到学子监门口。
一路鸡飞狗跳,直到他被撵到太子面前,差点冲进他哥那宽广又冰冷的怀抱,他才堪堪刹住了脚,连忙对着德妃比手势。
太子停在国子监门口,他身影修长,穿着紫衫袍。相较于走路都跌跌撞撞的四皇子,他已然有了储君的风范。
太子朝德妃行了个礼。
德妃不敢受。她瞬间从张牙舞爪要打死四皇子的状态变成一个温柔具有亲和力的母妃。
不得不说,四皇子的抽风属性可能有一半来自于她,她充满慈爱地叮嘱四皇子好好温习课文,然后端庄地离开。
四皇子抖了三抖。
5.
我一向是第一个到尚书斋的。
而陆子郁和太子一贯是踩点到的,今天也不例外,所有人都哗啦啦站起来给他们行礼。
我讨厌早课。
早课太子会和我们一起上,他坐着,所有人都得站着。
我每天都在心里骂他。
陆子郁给我传纸条,说他今早被德妃抽了,因为他昨晚想用感染风寒来翘课。
我给他回纸条,说感染风寒这都用烂了,不如吃啥吐啥,问起来怎么回事就说不知道,近期验证过,御医没拆穿。以及你的策论我已经写完了。
陆子郁偷偷在桌子下面朝我比了个大拇指,大意是,姐妹,牛逼,靠谱。
我也朝他比了个二,大意是,二十两白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们来回比划了半天,教书先生忍无可忍,啪得把手中的书放在案上,对着我俩怒目而视。
我俩就被赶到书斋门口站着。陆子郁站得笔直笔直的,腰杆这辈子没挺过这么直,像脖子被人掐着一样。
先生知道这招最有用。
因为站在了书斋门口,我们背后就是太子。
陆子郁怕他哥。
我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我又不会去招惹女主,那男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吊儿郎当地靠着墙,看着窗外大片大片的竹影发呆,从这个竹子是不是大熊猫吃的想到我的午饭该吃什么,再想到我这几年一直和我爹、我祖父就读书问题的斗智斗勇。
“你在想什么?”太子问我。
“我在反思。”我不假思索。
“反思?”
我忽然反应过来问我话的是太子,我也才反应过来下早课了,陆子郁跑得人影都不见了,书斋里人都散了,人影稀稀拉拉的。
不过,作为网络键盘哲学家,我的一大特色就是编瞎话流利且不打草稿。
我很深沉:“嗯,反思。”
“反思有什么意思?”太子很随意地靠在椅背上,他的紫衫和外面的阳光形成视觉上的和谐。
大概,像他这样生下来就坐拥一切的人,很容易认为什么都没有意思。
但这态度,让我这网络键盘家就很想怼他。
“殿下,反思看起来是件很简单的事,早上做了什么,这一年做了什么。但这一层的反思,是日常的,直觉的。进一步需要反思的是,是什么使得反思得以成为可能。有人说这是‘反思前的我思’。”
“反思前的我思?”
“嗯,再聊下去就要到了意识本体论的领域啦。殿下,臣女饿了,要去吃饭了。”怼完我就跑。
6.
我和陆子郁是好朋友。
他打小就是个混子,他在尚书斋半天都坐不住,但他能蹲在御花园挖整整一天的蚯蚓,挖完蚯蚓就去钓鱼,用完蚯蚓又继续挖蚯蚓。
如此反复,陆子郁觉得自己能玩一辈子。
德妃对此是勃然大怒。
皇后教导下的太子品德优良,文武双才,旁听朝政和听课习武样样兼顾。
她养的陆子郁却是个少年钓鱼佬,不务正业。
德妃大怒之下让人把陆子郁关在了尚书斋。
关了两天。陆子郁还没来得及养的鱼都死了。
然后,我把门砸了,把陆子郁从里面拉出来。
陆子郁在里面被关了两天没哭,看到我凶神恶煞拿着石头把门砸开,他反而哭了。
这自然闯祸了,回家,我爹拿着戒尺站在我面前,我跪着,他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我说陆子郁每天在里面嚎,嚎得太难听了。
其实不是这个原因,我就是觉得他很惨,少年的时候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长大了遇到女主又要掏心掏肺却一无所有。
我也很惨。好好的一个人成了虐文女配,还要每天读书,读不好就要挨打。所以,我想砸掉那扇门,我想把陆子郁放出来去看看他的鱼,尽管他的鱼都死了,但总要做点什么啊。
我把手伸出去,主动让我爹打,反正逃不过这一劫。
然而,我爹没动手。
我听见,他叹了口气。
他很难得和我说了一长段话。
“我知道你是在怪我打你,不读书要打,读不好书也要打。你是个女孩,你可以不读书,但正因为此,你更要克制,更要读书。你和你弟弟的不同就是,你如果在年少的时候走向更简单的道路,胸无点墨,只等嫁人,你以后就没得选了。”
最后,我爹说:“你不要再插手德妃和四皇子的事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我突然发现我爹不打我的时候,说起话来也挺感人的。
7.
“天亮了,请睁眼。”
我拿的是狼人牌,世子卫尤是我的狼同伴,昨晚我俩昨晚刀了赵将军家闺女赵小璇。
题外话,卫尤是男四,救过女主数次。赵小璇也是恶毒女配团伙中的一员,半辈子致力于找人殴打女主。
“昨晚,是个平安夜。”
我和卫尤面不改色。
赵小璇大叫,跳起来说她验了两局,验出狼人了,狼人是卫尤。
相比起赵小璇的大喊大叫,卫尤有着出色的心理素质。
他很是冷静,反问她:“你说你是预言家,你第一局验的是谁,是好人坏人?第一局五公主就出局了,她说她是神牌。你如何证明自己不是狼穿预言家衣服。”
赵小璇很愤怒,她明明就是预言家,她说:“我验的就是五公主,她是好人!”
“很好,这事太巧了,第一局五公主出局,你当时不说,现在说验她是好人,又穿预言家衣服,本君还不能断定你是狼人,毕竟也有暴民的可能性。”卫尤很顺利地完成倒打一耙。
赵小璇更加愤怒了,她眼睛都气红了,她说:“卫尤你欺人太甚!”
我扶额,从赵小璇和卫尤的对比,就能看出敌我实力差距过于悬殊,难怪女配团体搞了半辈子也没能搞倒女主。
狼人杀这游戏是我带他们玩的。
公主及她们的伴读只有早课和皇子们一块上,随后就会去悟艺斋学琴棋书画,自由活动的时间比较多。
我就带她们一块玩桌游,皇子伴读们偶尔也翘课过来玩,但比起玩游戏,他们更多时候是过来抄作业的。
我,不才,在下,孟沅沅其实是一个学霸。经史策论和术数两科尤其好。
尽管这两科在悟艺斋这属于随便学学的划水项目,但我上有孟府这世代文学大儒的严苛教育,下有高等数学和网络键盘哲学的底子,我的作业一向是尚书斋的标准答案。
我就是这本虐文中一个平平无奇的天才学霸路人。
赵小璇红着眼睛,扭头看着我,“孟沅沅,你评评理。”
我憋了一肚子坏水,清了清嗓子正要发表一番高谈阔论时,陆子郁忽然从我背后冒出来,他腿一软,差点跪我旁边。
我被吓了一大跳,我最讨厌别人在我背后出现。这是老六后遗症,沉迷游戏那阵,我总觉得有老六会突然从我背后冒出来给我一喷子,一枪阴死我。
我当下就给了陆子郁一个爆粟。
陆子郁上气不接下气,神情很是慌张,他在我耳边说:“沅啊,我哥发现我策论是你写的了,他要和你谈谈。”
我思考了两秒,陆子郁是四皇子,大皇子身体虚弱一直在宫外修养,二皇子两年前就去军营实训了,如无意外的话,陆子郁说的他哥应该是三皇子,也就是太子吧。
我眼前一黑。
8.
陆子郁说自己很讲义气的,一定不会不管我的死活。
走到了藏书斋门口,陆子郁目光坚定地对我说:“沅啊,不要怕,我会一个人抗下所有的!”
然而,太子发话了。
“还是先请孟姑娘进来吧。”是太子的声音,他坐在屋内,半开了扇窗户,他着绛纱袍,白纱中单,黑介帻。
一听见他哥的声音,陆子郁本能的就是一个激灵,一把把我推了进去,然后体贴地关上了门。
做完这一套动作,他好似也很不好意思,为了弥补,陆子郁站在了窗户外,大力地拍着胸脯,对我表示他会坚定地守护在这里。
我被他推了一个懵逼,瞪他一眼。
我中规中矩行了个礼,盘算着今晚回家要挨几顿打,不知道我娘回家了没,她能不能替我求求情。
我天马行空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半响,听到太子一句。
“反思前的我思,是想说什么?”
我顿时就想抽自己,一时嘴炮一时爽,一时猖狂就要凉。
我是来这做女配的,不是来这传播西方哲学思想的。尼采说上帝死了,我好怕未来的某一年,太子登基了,他威严地坐在宝座上,对西域的传教士说:“上帝死了”。
我爹能扒了我的皮。
我盯着地面,磨磨蹭蹭回道:“人能反思是因为人有理性,但问题在于理性前的东西是什么?”
“理性?”太子的声音是低沉的。
他和陆子郁那种屁大点事就能激动破音的人不同,他是储君,他的喜怒哀乐都不存在,只剩下海一样深沉的平静。
他可以气定神闲地坐在藏书斋和我聊什么是理性,也可以让我跪在这跪到海枯石烂。
不怪陆子郁怕他,实际上,所有人都怕太子。
尽管他从没骂过人,打过人,见到教书先生会问好,还会在每个人生辰的时候,安排东宫詹事送一份礼物。
他给我送的生辰礼物是一个模样类似九连环的数学小玩具,他好像知道我术数很好。
但大家确实都怕他。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这话不是说说而已。
我现在只想快点结束掉这次对话,不想和男主在别的话题说太久。我破罐破摔,又跪下去:“臣女错了,臣女不该帮四殿下写策论的,望太子殿下责罚。”
窗外的陆子郁不明白,我怎么就突然破罐破摔了。
他一骨碌冲进来,啪叽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大喊:“皇兄责罚臣弟吧,是臣弟逼迫她的!”一紧张,他又喊破音了。
我和陆子郁老是跪在一块,就像当初我砸了门以后,我和他跪在德妃面前一样。
倒霉死了。
出乎意料的是,陆子郁这一个响头磕下去后,太子半响没说话。
屋里气氛一时间静得很诡异。
忽然,窗外一只胖鸟忽然掉到了地上,挣扎了半天,扑腾着翅膀飞走。
我没忍住,我笑出声了。一笑出声,我就觉得不对劲,马上憋回来。
陆子郁也是缺根筋的,这种时候就是越不能笑,越好笑,他一听我笑了,他直接笑崩了,然后又强行憋回去。
我俩就跪在地板上使劲憋笑。
尊贵的太子殿下可能是不想理两个傻逼,也终于有了动静。
他说:“代写策论,孤不管。不过,孟沅沅,孤一早就和你说过,嘉年田亩税的事儿,不要碰,你写进四弟的策论里,是想做什么?”
他声音不大,却是含着剑锋的冷厉。
我很惊讶,陆子郁也很惊讶。
我惊讶的是我写顺手了,整篇策论就一两句话隐晦的映射了一下嘉年田亩税,太子怎么看出来的。
陆子郁惊讶的是,我什么时候还和他哥聊过天。
原来是为这事儿。我只得再磕个头,老老实实道:“臣女错了,再也不敢了。”
太子从桌上拿起那份策论,把纸张伸到烛火里点燃,他冷峻的容貌天然具有不容置疑地威慑。
我呕心沥血写的策论就因为那一两句话的不合储君心意,一点点被火光吞噬。但我不敢说话,我怕说话了,被烧的就是我了。
太子冷冷道:“下不为例。”
9.
我和陆子郁连忙行礼退出来,陆子郁额头都磕红了,他愁眉苦脸地揉着额头。
我叹气,踹着路上的小石头,说:“你哥,真的好凶啊。”
陆子郁龇牙咧嘴,也有点莫名其妙:“今天好像格外凶啊。”
但心大的人,就是心大,策论的事儿一解决,他就完全忘了。
他话锋一转,问我:“我要钓鱼了,你去不去?”
陆子郁私底下很没规矩的,他和我说话从不会自称本王,他觉得变扭,他说自己是个知识荒漠,每天求着我抄我作业,那我才应该是大爷,怎么能他是大爷呢。
我说他是个傻子,只有傻子才会这么考虑事情。
我跟陆子郁去钓鱼。
他拉我一把,让我走在左边,他大摇大摆地走在右边,冲我显摆他的身高:“看!这样你就晒不到太阳了吧。”额头的汗水顺着他脸颊流下来,有一两滴挂在他睫毛上,陆子郁大大咧咧擦掉。
他拍着胸脯:“真男人,就是要在汗水中成长!”
我蹲在这个真男人旁边,看他钓鱼。
女主明年就要回京了,这个快乐的钓鱼佬很快就要遇到他这辈子最大的劫难了。
我在担忧的时候,这位钓鱼佬也忽然扭头,一双眼睛充满了老父亲的忧愁。
陆子郁很是操心地看着我说:“沅啊,你和我皇兄有什么过节么?”
10.
我认认真真回忆了一圈,摇了摇头。坦白说,我不知道。
我和太子都不熟的。
他比我们都要大几岁,又是中宫嫡子,国之太子。和他来往总是压力很大的。
就像五公主陆乐,她是个娇气包,隔三差五就和陆子郁吵架,骂不过了就去找她爹,当今圣上抱着哭。
但陆乐在太子面前乖得跟小白兔一样。
宫里的小孩都早熟,陆乐跟我说,她很小的时候就察觉到将来会掌握天下生杀大权的太子哥哥,和她的亲亲父皇是不一样的,和混子四哥也不一样。
她和太子哥哥的关系,就只能是像母妃总是要给皇后娘娘下跪一样。
他异母妹妹都尚且如此,我和太子就更没有什么来往可言了。
如果说我有得罪太子,那大概就是因为那些经史策论了。
11.
我写的东西,在陆子郁看来就是牛逼,也等于是废纸,他从没完整读过一篇。在卫尤等还在认真读书的世家少爷们看来就是学霸啊,考前能不能帮忙画个重点。
可我是真的有很用心在学,在写。表面上这篇辞藻华丽,引经据典,论证出一些非常符合历代圣人治国方式的观点。
但其实我不甘心的埋了伏笔,把一些脱离当前治国方式,不合时宜的论点以非常晦涩的方式藏在其中。
所以,当教习先生告知我,太子对我的经史策论评价为俗套,迎合,庸人的堆砌时。
我傻,我怀着一颗不容他人质疑我学术水平的中二之魂,干了我这辈子最出格的一件事。
我翘了一整个下午的课,把太子堵在藏书斋,逼他听完了我一整个真正的观点论证和我那自认非常深邃的思想。
也就是,我把一国太子堵在书斋里,听我做了一个下午的presentation。
我讲了两个半时辰,讲得口干舌燥,但我气焰极其嚣张,我觉得我证明了自己的文化水平。是他没看懂,他才是那个庸人。
我讲完了。我冷眼看着太子。
谁知,太子说的话完全不在我的预设范围内。
他既没向我道歉,也没对我的文章里还藏了篇暗线表示惊讶。
他只是看着我。他脸部线条分明,高鼻梁下的薄唇抿成一条线,喜怒不辩。
他的手指在案几上扣了两下,他说:“孟沅沅,不要碰嘉年田亩税。“
我愕然,没懂他怎么就忽然跳到了我文中暗线的一个举例。
这大概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
他说我的文章是迎合,俗套的庸人之作,于是我怒气冲冲把他堵在这个书斋,逼他听了一下午我的论证,想要换取他的道歉。起码换来一个他惊讶的目光,从而我可以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我证明了的文化水平离去。
然而在我花这一下午试图换一个他态度上的软和或者道歉后。
他的心里却只有嘉年田亩税。
我顿时就焉了,我忽然发现有时候女人是没办法和男人聊天的。
我这一下午的心力全打到了一团棉花上。我好像给一头牛弹了一下午琴。当然,尊贵的太子殿下并不知道此刻我已经把他和一头牛画上了等号。
他只是忽然察觉到我焉了,然后罕见地从平静的外表下冒出了一个问号。
我猜他此刻应该很不解,他可能觉得他屈尊降贵花了一下午时间坐在这听我讲话,听完了以后,他照常像听汇报一样,对某个他不太满意的地方下达了一个命令。
但我却突然变成了一颗被霜打焉的小白菜。
以太子殿下这生来就唯我独尊,未来也是三宫六院轮流着听他差遣的生活状态,肯定是无法理解现在发生了什么。
最后,我决定大度地原谅他,只在心里骂他一句傻逼。
12.
“不应该呀。”陆子郁蹲在地上,叼着一根草陷入思考。
“不应该什么?”
陆子郁挠挠头,“就是觉得皇兄不会说你文章写得不好啊。”
“我亲耳听见的!”
“啊?可皇兄他从不评价女孩子的。”
“真的吗,我不信。”
“好吧。”陆子郁咬着草问我:“那然后呢?后来你们还有过什么矛盾没?”
“后来?我都没把这个当事儿,因为他也没什么反应呀。有时候我也会去藏书斋看书,你知道的,你皇兄老是在那儿,但他什么都没提过。”
我忧心忡忡地问陆子郁:“你皇兄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吧,不会是一边什么都不说,一边心里讨厌我吧。”
陆子郁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我皇兄不是这样的人。”
最后,钓鱼佬做出个结论:“肯定是我们多想了,什么事都没有。不过你放心,我还是会去找皇兄聊聊的。”
陆子郁做出一副为父替你牺牲可太大了的憔悴表情。
13.
过了年,女主就要来京了。
她叫许淑儿。她爹考取功名,在苦寒之地做了二十年官,换来了今年的进京安家。
陆朝延续了数百年,京城官员冗杂,皇亲国戚遍地。
一个无实权的四品官落户初始就和一滴雨落进了湖泊一样,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但女主的存在,就注定这滴雨只是暴风雨前的一个小小征兆。
14.
学子监放了年假。
红色的灯笼已经挂上了各个宫殿的房檐。
陆乐想给她的亲亲父皇亲手做点什么吃的,埋在小厨房好几天不肯见人。然后,她把所有的失败品里看起来模样好一点的都送给了陆子郁。
陆子郁被恶心吐了,当天就抄着鱼竿要去和陆乐拼命,刚踏出宫门就被德妃扯着耳朵抓回去。
但他不肯罢休,翻墙跑出去和陆乐大战了三百回合。
我窝在家里吃年货糕点,听刘小璇给我讲八卦。
太子今年要束冠了。
这是今年陆朝最重要的事。
刘小璇她爹的兵已经开始排练太庙祭祖的军演节目了,礼部尚书那边也在拟册子准备太子妃大选了。
刘小璇扭扭捏捏地说她也在册子上。
我一巴掌拍她头上,“被人挑来挑去还这么开心,醒醒。”
刘小璇还在扭来扭去,“能上这个册子,我能吹一辈子。”
我私心想劝她离太子远点儿,但我没理由说,总不能说,两个月后你就啪啪两巴掌扇女主脸上了吧。
15.
每年宫里的年夜饭,我都吃的很痛苦。
今年也不例外。
所以我一大清早就臭着一张脸。
这是陆朝最高规格的晚宴,由皇后亲自操办,天子一家,皇亲国戚,权贵大臣齐聚一堂,歌颂太平盛世。
我臭着脸,我弟也臭着脸。他还小,被奶娘牵着,但已经表达出了对于一切规矩的讨厌。
这点上,我俩如出一辙。
谁都知道,皇后最重规矩了,她办年宴这么多年,一丝差错没有出过。
我娘穿得金光闪闪,摇摇曳曳,她也看见我的臭脸了,她直接伸手掐我,掐得我叫唤,她念念叨叨的:“笑脸保持住,小姑娘笑起来最好看了。”
她掐完我,看向我弟,我弟立马狗腿地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她这才满意的一手牵一个。
一进宫,我就撒丫子跑了。
晚宴很窒息,我得在晚宴前喘几口气。
我去找陆乐玩,陆乐不在,我又去找陆子郁,结果陆子郁也不在。
据说陆乐和陆子郁又吵起来了,现在满宫人都在找他俩。
我就坐在德妃宫里和她唠嗑。
德妃娘娘习惯了,她倒是一点儿不着急去找陆子郁,她抱着个汤婆子跟我笑着抱怨:“这都多大的人了,他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德妃娘娘是个大美人,岁月对她是很宽容的。
“本宫很多时候都想抽死这个小混蛋,不好好读书,也不知道给他父皇说些吉祥话,还整天和妹妹吵架,本宫都没脸见贤妃了。”
“可是呀,每次想起他小时候做噩梦,梦里一声声喊着母妃,本宫心都化了,总归是上辈子欠他的了。”
德妃念着陆子郁的时候,语气是抱怨的,眉梢眼角却是笑的。
其实,以我对陆子郁的了解,他做噩梦喊德妃,八成噩梦的内容是德妃在揍他。
“母妃———”
说曹操,曹操到。
陆子郁不知道去哪滚了一身泥脏兮兮的跑回来。
德妃笑容瞬间没了,声音拔高八个调:“小兔崽子,你搞什么去了!”
陆子郁连忙求饶。
陆子郁看见我也在,朝我走过来,他拍拍自己袖子上的泥,忽然想起来什么,问我:“去年年宴太忙了,我没顾上你,你去哪玩了。”
我顿时也想起去年年宴,一时语塞,组织了下语言说:“就,随便逛了逛。”
只不过逛的是东宫。
去年年宴,我的行程有一点点偏离预料。
去年年宴的下午,宫里的妃子皇子公主都去皇后宫里了。
晃了一圈,我晃到了东宫的地盘。
我一直觉得东宫修得很漂亮,但我从没进去过。
这宫里少有我没去过的地儿。
我平日也不好到东宫闲逛,刚好今天后宫众人都在皇后宫里,我就想进去玩玩。
我问门口的侍卫我能不能进去逛逛,我本来没报希望的,但侍卫进去通报了一声,竟让我进了。
东宫詹事真是个好人啊。
我就一边逛一边数东宫屋檐上挂了多少灯笼,好像比其他宫殿挂的少一点。色调很威严,也没什么烟火气。
我数到第十八个灯笼的时候,下雪了。
冬日的下午,天空不太亮,昨日的雪还没有化净,今日的雪又洋洋洒洒了下来。
我数到第三十六个灯笼的时候,太子出来了。
他一个人出来的,打了一把伞,他身上黑色的大麾拖到了地上。他一个人站在东宫红色的墙面下,显得有点形单影只。
我没想到,连陆子郁都在皇后宫里的时候,太子竟然一个人在东宫。
等我在犹豫是直接跑还是行个礼再跑的时候。
太子已经把伞递给了我。
我其实觉得接了不太合适,可他低着头看我的时候,尽管面无表情,但好像没有拒绝这个选项。
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又落到他的衣服上融化掉。
他把伞递给我,就往前走,指着前方的回廊说:“这两侧都是前殿,孤日常办公的地方。”
我轻轻地啊了一声。
“穿过这里是云声楼,詹事他们有时会住这里,再往前是东宫园林。”
他一边说一边走。语调不急不缓。他今天说话的语气好像比平时要缓和一点儿。
由于他介绍东宫这系列动作实在是太自然了,我跟他走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后知后觉,他在带我逛东宫。
太子在前面走着介绍,我在后面打着伞,这一幕要是被我爹知道,我会被打死的。
求生的本能迫使我连忙两步追到太子身后。
他回身看我,皱起了眉,好像又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我非常狗腿地把伞举起来,试图举到太子头顶,陪笑:“殿下,您龙体贵重,臣女给您打伞。”
雪下的更大了,我举着伞举得颤颤巍巍。
我忽然听到了一声叹息。
16.
这个年宴,我吃的很不是滋味。
德妃和陆子郁坐在我斜对面。
我光是从他挣扎的表情就能猜到德妃在给他夹菜,但他抵死不吃。
德妃急了,直接一筷子怼他嘴里。
两人争执的动静大了点,上首皇后一个眼神看下来,这母子俩都安静了。安静如鸡,母慈子孝,一派和谐。
德妃娘娘总抱怨说陆子郁不够成熟,像个小孩,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变成大人。
但当过了年,许淑儿闯进了陆子郁的人生,打碎他现有的生活时。
当陆子郁从吃个蔬菜都要闹半天的小孩,变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可以为了许淑儿去趟刀山火海时,不知道德妃会如何夜夜在深宫里心痛哭泣。
我没忘。
这是篇虐文。
我会因对女主的伤害,被暗杀在一个无人知的夜里。
我知道了剧情,我可以选择不伤害女主,也许能从这个泥潭里保全自身。
但我能怎么救陆子郁呢?
他悲剧的根源不是他要伤害许淑儿,而是他爱了许淑儿。
我娘冷不丁地问我:“你嘟嘟囔囔什么呢?”
这种时候,我就忍不住讲烂话,我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我爹听得额头青筋在跳,我娘灌我一杯酒,让我闭嘴。
17.
过了年,学子监开课了。
我也一日比一日焦躁。
我无从得知许淑儿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自我来到这个世界,变化的事情太多了。
我不敢去赌。
我只能每日加紧盯着陆子郁的一举一动。
陆子郁倒没发现我的反常,因为他最近也在夹着尾巴做人。
陆乐偷偷告诉我,最近后宫的氛围很不好,皇后和太子吵架了。
这事儿在后宫,比皇上新宠了什么妃子重要多了。
新妃子再出风头,宫里也是按规矩来的地方,日子照常过就行。
但皇后和太子吵架,大家就默契的收了所有笑声,配合这天底下最尊贵的母子冷战。
在这个关头,皇后却突然派人请我到她的宫里坐坐。
我有不解,也有不安。
虽然我每年都会去皇后宫里拜见一两次,但这头一次是她请我去。
皇后重规矩,后宫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各宫宫人各司其职,什么时间能走动,什么时间是门禁,清清楚楚,一贯是安静极了的。
可皇后宫里更安静,也许用空形容会更好。
一个富丽堂皇的建筑,内部却像是空的,虽然山水花鸟一应俱全,但在偶尔几声鸟叫的衬托下,也更有了空荡荡的感觉。
我在下头跪着。
皇后在上头坐着。她问我:“德嘉郡主这些年身体还好吧?”
我不敢抬头,恭恭敬敬答话:“劳娘娘惦记了,母亲身体安康。”
“那她这几年可曾回过家,看过雍王老爷子?”
我不知皇后怎么就话锋转向了我外公,但这话题着实敏感。陆朝延续数百年,皇亲国戚一大堆,枝繁叶茂。
但我外公不一样,他作为开国打江山皇子后人,说得好听是有着自己的封地,说不好听是他们都割据一方,占了大量的土地人口军队。
我怕多说多错,只简短回应:“母亲自嫁到京城后,就再没回过。”
我正低头答着话,外面宫女来通传说太子殿下来看望娘娘了。
皇后没什么耐心地说:“让他在外面等着。”
但不多时,一双黑色的云头锦履停在我身侧,是太子。
他直接进来了,也没人敢拦,他向皇后行了礼,起身后,坐到了皇后下首的椅子上。宫女给他奉上了茶。
太子也像是这时才看见我一样,他把茶盏放到桌上,对皇后笑说:“孟鹤这几年事情做的不错,没想到他女儿也投母后的眼缘,都到这来陪您聊天了。”
孟鹤是我爹的名字。
我很想跳起来锤太子的头。他不到我爹一半的年纪就直呼我爹的名字,我很难不想锤他。
皇后这下笑着看向下方跪着的我,笑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快起来坐着,别跪疼了膝盖,不要仗着年纪小就不注重身体。”
我想骂人,但我面带微笑,谢皇后娘娘恩典。
在皇后宫里熬了半个时辰,我被放出来了。
18.
我在路边气愤地踢石子。
踢着踢着就见陆子郁大老远往这边跑。
他看见我完好无损地站在路边,气都没喘匀,叉着腰弯着背,一连串喊着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我偏头问他:“咋啦?”
他跑岔气儿了,大汗淋漓,说句话喘半天:“皇后,皇后,最近,她把书斋一堆人都,都召过了。”
他弯着腰喘气,冲我举起两根手指头,“赵小璇昨儿说错话了,在皇后宫里跪了两个时辰。我一听皇后今早传了你,我就想跑过来救你,可累死我了。”
陆子郁他抓着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围着我连蹦了三圈,看见我一根头发丝都没少,还是特别不放心地问:“沅啊,你真没事啊。”
我想说我没事,人家是皇后嘛,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嘛。
可陆子郁这么抓着我,一脸担心地看着我,我就好难过呀好难过。
他已经比我足足高出了一个脑袋啦,他长高了,也长大了,他已经不是那个被德妃锁着需要我去砸门放出来的小屁孩了。他已经可以保护我了。
可这就像是你提前看完了戏本,你知道楚霸王他雄才盖世,你知道他要说出那句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然后心死如灰自刎当场。可台上才唱到:“咿呀,我霸王破釜沉舟,大败秦军主力,这天下谁能阻我!”
你就会很烦很崩溃啊,你就会很想把戏台砸了,让他们都闭嘴不要再唱下去了。
陆子郁看我脸色变了,他急了急了,一叠声地喊:“沅啊,沅啊,你有事吗,哪伤着了呀。”
我说不出话,陆子郁都急死了,我还是说不出话,我怕我一说就哭了。
陆子郁,他从小就没个正形,一直喊我:“沅啊,沅啊。”
“沅啊,我又被我母妃抽了。”
“沅啊,你看我这膝盖跪破皮了,好痛诶。”
“沅啊,你吃鱼么,我今天可算钓了一条上来,给你咯。”
“沅啊,你是不是又被你爹打手心了,你今天写字好丑,你不要那么倔,你爹一打你你就该哭,你一哭,你爹肯定没办法了。”
总有人偷偷说陆子郁笨,不知道树立自己的皇子威严,也不会和皇上搞好关系。
我却知道这是因为陆子郁很纯粹。纯粹的人在利益面前都显得很笨。
只有这样的他会义无反顾地为了感情,撞的头破血流。
许淑儿被劫,他追了上千里把她从劫匪手里抢回来,断了两根肋骨,他还耍酷什么都不说。
许淑儿想嫁给太子,他就去求他哥,用自己的封地换了许淑儿一个名分。在许淑儿进了东宫那天,他一个人摇摇晃晃骑着一匹跛马离开了京城。
不知道那时,他会不会跟我说一句。
“沅啊,再见啦。”
19.
“沅啊,你怎么哭了?”少年陆子郁还在我的眼前,他彻底懵了,他不知道我怎么就突然间哭了。
他说完,我也才察觉到我哭了。
我先是感觉到眼泪从脸上落下去,落到衣服上,然后有几滴落到了地上。
我的视线模糊了,我的嗓子好像也堵住了,我这些天的担忧难过忽然就在这个下午宣泄了出来,如排山倒海,我止都止不住。
我就蹲在路边哭得喘不上气。
不到两个时辰,这事儿就传遍了皇宫。
平章事家的大女儿,孟沅沅,被皇后传召后,蹲在皇后宫门口的马路牙子上崩溃大哭了。
谁来都止不住的哭,四皇子么不敢动,他没见过这阵仗。
太子也来了,但显然没有用,他一贯储君的威严,在一个崩溃大哭的女孩面前起不了半分的作用,他是没办法通过命令让一个女孩不要哭的。
最后,四皇子去找太医了,他觉得孟沅沅是病了。
其他人更不敢动,只好由太子屈尊降贵蹲在路边陪着孟沅沅,好说歹说哄了一个多时辰才把她背走了。
最后的最后,这事儿还惊动了皇上。
晚上,皇上还拿这事儿问了皇后,问皇后她做什么了。
皇后在这宫里几十年了,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手段又准又狠,没被挑出过半点错。
但孟沅沅这路数的,她还是第一次碰上。她咬着牙说小姑娘年轻太轻了,说点规矩就哭了吧。
皇上从不操心后宫的事儿,他就说哦,那你下次温柔点,现在的小孩子,难搞的很。
20.
“谣言!”
我把笔砸到桌子上。
“可他们都说太子哥哥背你了啊。”陆乐歪着头看我。
“你敢信吗?”我气得牙痒痒。
赵小璇哭的稀里哗啦,“大家都这样说呀,嗝。”她打了个哭嗝。
“虽然理论上有三人成虎的可能性,但那么多太监宫女都这样说,留给你的理论不多了。”卫尤插话进来。
我很无语:“至少我教你的吐槽,就不要用到我身上好吗?”
陆乐看向陆子郁,指着他:“快,人证,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证看着我,又看着陆乐期待的眼神以及赵小璇通红的眼睛,很是为难:“我找了太医回来的时候,他俩已经不在了呀。”
陆乐摊开手:“诺,你的人证没有了。”
她朝我挤眉弄眼:“安啦,太子哥哥很帅的好吧,背就背咯。”
赵小璇哭得一声比一声高:“不行,我不能接受,哇哇哇,我接受不了。”
我拿着手帕恶狠狠地擦掉赵小璇的鼻涕泡泡。“别哭了,别哭了,你还不懂谣言越传越离谱吗,我给你发誓,那天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赵小璇的鼻子被我捏住了,她不得不用嘴巴呼吸,好歹没有鬼哭狼嚎了,她眼睛红红的对我说:“那你说,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我在哭,太子殿下威胁我不许再哭了。然后他领我去见我爹了。最后,我被我爹领回家跪祠堂了。”
我剪掉一些不重要的细节,简明扼要地说完了故事梗概。
我分外悲伤地总结:“就一个伤心的小姑娘遭遇了社会和家庭的双重毒打而已。”
陆乐啧了一声:“本宫很同情你,但这个版本真的好无趣哦!果然,本宫还是要相信群众的眼睛!”
卫尤和陆乐击掌:“本君+1。”
陆子郁:“啊喂喂,所以都是因为你们这群人的存在,谣言才会越来越离谱的对吧。”
赵小璇握紧拳头:“就是就是!让我白哭了这么久。”
我拍拍赵小璇圆滚滚的脑袋:“宝子,你在皇后宫里跪了那么久,也不算白哭哈。”
赵小璇: “……为什么受伤的是我,被安慰的是你?”
21.
那天。
我蹲在马路牙子上哭的天昏地暗。
陆子郁跑了,他说他去找太医。
我一边哭一边想你找太医没用啊,你要找找个江湖高手回来,什么东方不败,灭绝师太,哆啦A梦,工藤新一。我今天给他们一千两银子,明天他们就把许淑儿埋了的那种才行。
过了会儿,一双似曾相识的黑色的云头锦履出现在我身边。
他先是站着。
我在哭。
他又走了几步。
我还是哭。
他就在我身边来回踱步。
然后,我突然就放声大哭。
我对这双云头锦履控诉:“你踩到我数的第十只蚂蚁了,你踩到小十了,它来到这世界上一趟容易吗,它的起源可以追溯到3亿年前的白垩纪,它和恐龙是一个时期的物种,恐龙都灭绝了,但它还坚强地活着啊。为什么这个世界就不能让想好好活着的蚂蚁,好好活着呢。”
我鬼哭狼嚎。
“你不要觉得它只是蚂蚁啊,虽然普罗泰戈拉说人是万物的尺度,你可以以你的感觉确认事物的存在,但这个说法也导向了相对主义冲击了伦理道德存在的价值啊。呜呜呜,好可怜的蚂蚁啊。”
“孟沅沅。”
我哭得太伤心了,可能我的脑子里已经全是水了。
我完全没有经过思考地怼了句,“陆有章,你老是喊我名字干嘛?”
嘶。
我好像听到了一声虽然并不实际存在,但是发生在现场每一个人内心的“嘶”声。
当朝太子,这一国四十六洲的继承者,名有章,字行止。
我,孟沅沅,当众很拽地直呼了他的名字,大不敬。
这一刻虽然在感官上是被放慢了无数倍的,但是实际上的时间流动是很快的。
因为紧接着太子殿下就也蹲了下来。
他把一张手帕递给我。
我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他也蹲在地上,距离太近了,我似乎都能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一个坐在地上的狼狈的我。
他好像没有怪我?我的脑海刚刚冒出这个声音。
现实就告诉我我想的太多了,太子还是太子,冒犯了还是得认错。
他说:“明天自己来和孤请罪。”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打量一圈,大概只能看见我乱糟糟的头发贴在脸上,他可能想把语气放软和一些,他起了个头说。
“你。”
我望着他。
他和我目光相对的一瞬间,就把眼神移开了。
最后,他语气说出来又是冷冰冰的,“现在别哭了,孟鹤应该刚下朝,孤带你去找他。”
我一听他要找我爹,我又想哭,回家我肯定得被抽。
这时,陆有章一句话堵住了我的哭声,他用一种很轻描淡写地语气威胁我说:“再不起来,孤就背你了。”
我心中一紧,警惕地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他把我拿在手里半天没用的手帕又抽了回去,糊在了我的脸上,把一些乱糟糟黏在我脸上的头发拔开。
虽然这里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
但我觉得他是认真的。
这让我麻溜地爬了起来。
22.
那天,我爹从太子手里把我领回家,但是没揍我。
但他好像有心事,一路都板着脸,也不跟我说话,这幅神情比要揍我的时候还吓人。
我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氛围,自己跑去跪了祠堂。
跪到了晚上,我娘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跟列祖列宗的牌位唠嗑。
“咱们为什么没有进入工业时代而停留在农耕文明呢?”
“咱们其实在纯粹数学,天文学等领域都是颇有建树的,可为什么电磁理论,牛顿定理咱们一个都没有?”
我指了指曾二祖父的牌位说:“这位同学你说的很好,按马克思的观点一切都跟生产力有关。但我觉得这个问题也可以追溯到古希腊,涉及到中西思想的区别。”
我娘跨进门,听见我又在念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照着我的头就锤了一拳让我对列祖列宗放尊重点儿。
我娘今天的神色有点奇怪。
她生下来就是千尊玉贵的郡主,外公又是半个土皇帝,嫁到京城来,我爹也不敢纳妾也不敢惹她,两个人和和美美过了大半辈子。
所以她很少露出这种风雨欲来的表情。
我娘把我带出了祠堂,带到了院子里,有了些深夜谈心的感觉。
“沅沅,你每天都在想什么呢?”
我脑子还在想黑格尔。
他说——中国人也曾注意到抽象的思想和纯粹的范畴,易经就是这类思想的基础,他们也达到了对于纯粹思想的意识,但并不深入,这种规矩诚然也是具体的,但这种具体没有概念化,没有被思辨地思考。
冷不丁的听到我娘这个问题,我脑子没转过弯来,颇为流利地答:“前段时间在想毕达哥拉斯,最近在想王阳明,现在在想黑格尔。”
我娘又给我的头上来了一巴掌,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没能习惯我满嘴跑火车。
最后,她还是单刀直入地开启了话题。
“太子今年束冠,礼部已经要了各家小姐的名册,用来选东宫诸妃。”她的目光盯着我说:“沅沅,你觉得名单上会有谁?”
我恍然大悟,我娘是不是来考我的。
我一拍手说:“首先,不会有我。”
“当年始帝开国,有十二位皇子册封为王,各封一地,世代承袭。但他们所占封地之广,地理位置之险屡屡威胁到中央王朝,自道文帝后中央一脉就不断排挤打压诸王,八位皇子已被抄家收地。”
“如今,中央王朝和剩余四王关系微妙,相互对峙。”
我有点难过地说:“娘你就是在这样的形势下嫁过来的吧,这多么年了,也不能回一趟家,我都没见过外祖父呢。”
我娘背井离乡近二十年,都不知道爹娘老成什么模样了,哥嫂怕也是相见不相识。
我娘有些黯然神伤:“你爹说过,太子作风强硬远甚陛下。咱们心里都清楚,京城这边和你外祖家的风平浪静只是一时的。这种情况不会允许你嫁给太子。”
“嗯。”
这也是原文“孟沅沅”恨毒了许淑儿的原因,身份高贵如她却无法嫁给男主,许淑儿算个什么东西?
我掰着手指头数。
“所以名册上,京城三品官员以上家有适龄女儿的,排除掉类似我这样情况的三人。太子妃人选,考虑到家世,容貌,名声,武将一派赵小璇,文臣太子少师家的长女余禾,勋贵里李国公家次女李玉钰,我猜会是这三人里选。侧妃良娣什么的,也就是往下选家世低一些的,再加上一些地方官员的女儿就差不多了。”
何况,还有个许淑儿呢。
聊了这么半天,我娘终于露出了她的真实目的。
她语重心长地跟我说:“今年太子要入朝,又要定婚,朝堂上已是一池浑水,你跟这些事少掺和一些。”
我像个鹌鹑一样颇为老实地点头。
我这样的老实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我只不过是要和女主打打交道罢了。
哎,陆子郁呀陆子郁,你可欠我欠大发了。
23.
“姑娘,你有一本书忘了带走。”
一位男子清朗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我佯装惊讶地回头。
季明霄拿着一册书从萧书阁追出来,见我停下,他将这册书交给我身边的丫鬟,向我微笑道:“姑娘你一次买这么多书,最好清点一下再走,不然很容易遗漏,这次是我恰好在旁边看见了,以后还是细心些好。”
我做出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模样,朝他笑着谢道:“真是麻烦您了,不然等我回家发现这本「临安纪文」忘拿,那「恒产列传」这些书看了也难以考究道文帝年间的土地问题了。”
季明霄神色颇为惊讶,他一时脱口而出:“姑娘你竟也在探究这个问题?”他说完就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还以为姑娘这些书是帮家里人买的。”
季明霄是男三号,也是女主的竹马。
女主一家得以升官进京,女主父亲惜才,劝他也一道进京读书。随后,男三在今年的殿试会中探花郎。
我不敢直接和女主碰面,怕弄巧成拙。
干脆从男三下手,我在一个月前就开始蹲他。
这回我派人蹲了他近期买的所有书籍和常去购书的地点,总算逮着他了。
我装作很疑惑地发问:“也?公子也对这个事情感兴趣吗?”
不等他回答,我就笑着说:“我前段时间已有了一个猜测,我将它称为‘土地报酬递减规律’,今日来买书只是想看更多的史料,公子有兴趣详谈吗?”
土地报酬递减规律,这是西方经济学中提出的概念。
我说完就笑着看他。
果然,季明霄反复念叨了这个词两遍,眼睛亮了一下说:“愿闻其详。”
我默默:这读书人好像很好骗的样子。
24.
土地报酬递减规律是指在技术和其他要素不变的前提下,对此土地追加的要素投入所带来的收益递减。
这事儿我也和太子聊过。
那天,我们都在藏书斋看书。
外面下起了大雨。
大雨形成一道厚重的幕布隔绝了书斋外的一切。
屋里,我只能听见太子翻书的摩擦声和蜡烛烛芯偶尔爆开的声音。
忘了是谁先开口说的话。
总之那场雨起了很大的作用。似乎在一个短暂的时间段里消弭了身份的概念,只剩下两个纯粹的个人。
我和他讲了土地报酬递减规律,就也讲到了微观经济学里的边际递减效应。读马克思哲学的话,是需要对西方经济学有一定的了解。
他一边听,一边点头说:“孤听过类似说法,「水心别卷」有云:‘地之生育有限而民之锄耨无穷,至于动伤阴阳,侵败五行,使其地力竭而不应,天气亢而不属,肩摩袄错,愁居戚处,不自聊赖’。”
他的国学学问是非常高的。
我祖父曾评价过,当今太子,十朝难出其一。
聊到这,我就走到他身侧,拿过他的笔在宣纸上涂涂画画,尝试解释一些简单的经济学模型。
窗外的雨稀稀落落。
天色也渐渐的暗了。
屋内,烛火跳动着。
他拿着我的文稿用笔批注出一些我误用的经典,他笔锋凌厉,一撇一捺都像是刀剑。他给我重新解释了「微子」所讨论的问题。
我仔细地听着。
半响,太子突然不说话了,我有些奇怪,偏头看向他。
只看见,他透过烛光静静地看着我。
这天傍晚,雨水冲刷过枝桠,打掉了一地的叶子。
当雨水蒸发,落叶被宫人们扫走。这个午后的时光,也像是一并被倒进垃圾堆了。
只有门前的一株桃树记得,它在这个下午损失了一树的花骨朵。
25.
近日,我和季明霄常常见面。
自那一日的畅谈后,他几乎将我引为知己。
我则是不动神色地打探着许淑儿的近况。
“季公子如今是借住在这许大人家中是吗?那衣食住行可还有不便?”
我和季明霄走在去青城庙的路上。他撑着一把伞在我俩的头顶。
季明霄是一个很细心的人,初见时,那天太阳并不大,但我仍旧举着一把伞,所以后来每次相约,他都会带着伞。
季明霄笑道:“这有何不便,许大人是我家多年世交了,这次来京读书也多亏了他家的帮忙。”
“哦?那这许大人家里可还有些什么人,改天我们可以去逛一些京城特色店,你可以给他们带一些。”
季明霄没有多想,简单道:“有一位公子还有两位小姐。”
我故意问:“你和这两位小姐熟悉吗?我想想可以买些什么送给她们。”
季明霄失笑:“这也太麻烦你了。不过,最好还是别送了,她们关系不太好,送了反而容易让她们闹矛盾。”
我当然知道她俩关系不好。许淑儿是原配夫人女儿,许悦儿是新夫人女儿,从小宅斗到大的关系。
我也跟着笑:“那她们这天天待在一个屋檐下,岂不是得闹翻了。”
“是呀,所以她俩都不爱在家。”
我听到这话,正要问那她们常去哪里,就听见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她喊了一声:“明霄哥哥。”
我抬头看去。
一个俏丽的姑娘站在前方不远处的青石路面上,她个子高挑,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露出弧度美好的脖颈。
季明霄也看见了她,他往前走了两步,问。
“淑儿,你怎么跑这来了?”
这时,我看到这个姑娘身后紧跟着拐出来一个人。这人摇摇晃晃地打了个折扇,另一手拿着包蜜饯正往嘴里倒。
我脑子嗡的一声。
陆子郁。
26.
季明霄转过身来和我介绍,他指着这一男一女说:“这正是许大人家千金,这是陈兄,他前段时间救了淑儿。”
他又向许淑儿介绍了我。
“这是我在萧书阁认识的孟姑娘,孟姑娘学识渊博之极,实在令人敬佩。”
说话间,陆子郁也看见了我。
我喃喃:“陈兄?”
陆子郁和我四目相对,大惊之下,一口蜜饯卡进了喉咙。当下是那骚包的折扇也顾不上了,丢在一旁,猛锤自己胸口,脸色憋的通红。
我正要走上去给他一拳,就见他身旁的许淑儿一脸惊讶的回身,连忙锤着他的后背,好半天才让陆子郁喉咙里那口蜜饯呛出来。
许淑儿一根手指戳到陆子郁脸上,埋怨他:“跟你说了多少次,好好走路,好好吃东西,这下呛着了吧。”
陆子郁把喉咙里那颗蜜饯吐掉,长舒了一口气,对着许淑儿呲牙咧嘴:“哎呀,别念了别念了,下次不这么着行了吧。”
许淑儿又给他肩膀锤了一下,她把地上的扇子捡起来,瞪着他:“又不是你头一次呛着了。”
许淑儿长相气质都和京城贵女有着显然的差别,京城女大多长相娇丽肤色白皙。而她肤色更接近长期在户外被阳光日晒的自然状态,她的唇色是不用上口脂就非常鲜艳健康的红色。
她一举一动都是没被规训过的灵气。
陆子郁也一向是个大大咧咧的,他站在京城街头,没人能看出他是个皇子。他是那种逛街笑呵呵跟摆摊的大妈唠嗑,大妈还会给他便宜五文钱的人。
从长相气质上来说,这是极般配的一对儿。
陆子郁大概是不敢看我,眼神飘忽。
许淑儿打量了我一圈,总之是不太喜欢我的感觉。
她最初喊住季明霄的那股高兴劲没了,她不咸不淡地看了我两眼,然后对季明霄说她先走了,说完拉着陆子郁就走。
陆子郁一副巴不得快点跑的表情,一个招呼也没和我打,他就跟许淑儿走了。
季明霄似乎发现了有什么不对,他打了个圆场向我解释道:“淑儿她有些怕生,并非故意做出不礼貌之举。”
我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去青城庙上香的香客们三三两两往山上走着,有的是一家人,有的是年迈的老人,还有年轻男女说说笑笑着上山。
最初我觉得自己是一个侠客,我骑着马拿着剑要与魔王周旋救出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公主。
可现实似乎是郎才女貌的年轻男女因为什么救命之恩相遇相知,于是他俩约着游山玩水,谈天说地。他们会坐在湖边讲诉自己的童年往事,会晚上一起去逛着夜市吃夜宵,他们会拌嘴,会吵架,会觉得对方是个傻逼,但终究他们会有了自己的小秘密。
可能,我不是侠客,我只是个看客。
季明霄问我怎么了。
我捧住一瓣从天上飘下来的花瓣说:“春天到了。”
季明霄笑起来是很好看的,他是文人,一个年轻的文人,像竹子一样挺拔,胸怀着一个崇高的理想世界,这样的人笑起来都是很好看的。
他笑着拍拍我的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