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硅胶娃娃回家的日本人在想什么
重获生活真谛的要素
从一个人生活方式的良性调试到改变世界的可能,这些萌发出重获生活真谛的要素,正在日本悄然发生。当我们在思考日本究竟还剩下什么的时候,除了着眼于它的文化面(参阅笔者的另一文《日本,至少还有苍井空》之外,另一个不可忽视的看点就是后现代人生活样式。日本进入后现代了吗?衡量后现代的指标是什么?
这就令人想起日本学者中野孝次在1992年出版《清贫的思想》畅销书,讲后现代人的幸福感,就是选择最简单朴素的生活来表现自己。也就是说,清贫不是贫困,而是芭蕉俳句的直白:你看呀/一棵荠菜花/开在篱墙边。转换话语,就是人一旦舍弃种种物欲,即便是在最平凡的日常,也能发现生活的美。
如果说欧洲负责生产理论,那么亚洲负责生产经验。而亚洲中的日本,则率先身体力行一种让人活的不累但也幸福满满的生活样式。这就如同水仙的枯叶不应裁剪,而是用时间静静地等它开花。这就如同只要每天在院子里撒上面包屑,不与人亲近的麻雀也会在床边排队哦。
我喜欢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这种幸福满满的生活样式,在日本首先表现在远离拥挤的城市回归乡村的倾向。不同于上一辈在大城市拼打,享受富裕生活,如今日本的年轻人则青睐乡村。日本人将2015年称之为是“地方创生元年”,原因是这一年搬离东京的人数超过了37万。而位于东京都千代田地区的非营利组织“地方回归支援中心”,最近几年前来咨询的超过了35000人。日本乡村的生活环境,已经能与日本大城市及世界迅速接轨。这是吸引年轻人的最大魅力。
2011年,日本有两处的里山里海模式被登录为“世界农业遗产”。一个是日本石川县能登半岛的“能登的里山里海”,一个是新泻县佐渡市的“与朱鹭共生的佐渡里山”。而要做到这一点,绝非易事。多少国家的现代化进程,就是搁置在乡村落后这一令政治家们头疼不已的问题上。而日本则非常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并为全球提供了可资借鉴的发展模式。
年轻时组团“Sugar Babe”的日本著名歌手大贯妙子,在2016年著有《我的生活方式》(新潮社)一书。前几年,她在神奈川县的叶山郡买了一块地后,就将生活从东京搬到了乡下。有一天,她一边拔者杂草一边奇想一个问题:我喜欢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是唱歌吗?是与粉丝的互动吗?或者多出几张CD片吗?她回答说:都不是。我还是喜欢拔草。
每天早晨打开雨窗。听到开窗的声音,就有三只猫跑了过来。三只猫争相把脸贴在拉门式的玻璃门上,好像在打着招呼问她:我们的早餐呢?大贯妙子说,这时总有一种至福感。在做每日晚餐的料理,大贯妙子都不用食油。不用食油,也就无需用洗碗剂来洗碗。河川与大海的污染,也就堵在了源头上。在自由的时间吃自己喜欢的食物,她说这就是小小的奢侈。
她在书中写道:把家里的牛蒡,红萝卜,油豆腐饼,莲藕和高知产的萝卜丝和甜菜豆一起煮成炖菜。小松菜做成味增醋凉拌。把一颗一颗仔细包好的新鲜鸡蛋打开,做成玉子烧。从葡萄酒架上拿出一瓶红酒,注入酒杯,再打开冰箱拿出乳酪丢进嘴里。当一口红酒一口乳酪下肚后,幸福感也就上来了。她说:“虽然是单独一人的寂寞餐桌,但我现在却乐在其中。身边的一切是如此让人爱怜,能这么活着,我打从心底里感激。”
而生命在2015年6月午睡中结束,享年90岁的建筑家兼大学教授津端修一,与妻子津端英一在2011年共著《明天也是小春日和》(主妇与生活社)。他们在书中传播的一个后现代意识就是:好生活不是用钱可以买的,而是用时间来积存的。春日播种,夏季自制麦茶,并将纸窗换成芦苇窗,陶瓷器换成玻璃器皿,不知不觉就过了凉爽的夏天。
这对夫妇在书中写道:“所谓幸福的生活,不是一种形式,而是一种心态,那就是不论活到多老,每天都期待着明天的到来。”他们在30年的时间里,过着没有积蓄,却令人羡慕的好生活。“只要有菜园和杂树林,没有钱有什么关系呢?”这对夫妇如是说。
卒婚与人生100年
最近几年,日本流行“卒婚/そっこん”。何为“卒婚”?就是上了年纪的一辈,不走令人尴尬的离婚之路而走优雅的分居之路。为什么要分居呢?就在于夫妻相伴已经过半。以前,为了维持体面的家庭,相互之间都做出了最大的忍让和放弃了各自的喜好。现在孩子都长大成人,自己也还健康,经济上也无负担,为了寻求各自想要的东西,那就分居吧。
“卒婚”一词是2004年日本女作家杉山由美子在《推荐卒婚》一书中的创意,意为“从婚姻中毕业”。杉山在书中指出,虽然长寿是好事,但考虑到什么家务也不会做的丈夫要活到90多岁,就会感觉非常的恐怖。由此想见,这个“毕业”就是促使你认真的思考:剩下不多的最后时光,还要以家庭和对方为中心来生活吗?在人生迎来拐点的时候,能否转为各自喜欢的人生?
74岁还在从事美容工作的美容家渡边雅子,在两年前走上卒婚之路了。丈夫是写真家,但也是一位典型的“昭和大男子主义”。雅子说,如果照现在模式再过20年,自己实在是不敢想象。现在卒婚了,我放下了重负自由自在起来。每天去东京都内的美容院上班,末班车回家。自己还能喝点红酒,泡个没有人干扰的澡。太舒服了。日本现在进入“人生100年”的时代。退休之后至少还有30年的老后时间。如何打发?如何活出自己?“卒婚”就是这种思考的一个结果:不必为了迁就对方而守着老屋,守着老伴,守着一辈子未做完的梦。
还要结婚干什么?
相对于日本老年人的卒婚,日本年轻人则是不婚。为何不婚?因为婚姻再不是人生的终身大事,也不再是人生的必经阶段。“一个人的感觉太自由了”,“单身也幸福”的观念在不断渗透日本的各个阶层。由于不婚,导致租房族大增。东京都中心城区近年建造了不少单身公寓,但还是供不应求。
在日本,女性不想结婚的比例更高一些。这是因为近年来日本女性就业率的上升,以前传统的“家庭主妇”形象趋向瓦解。倒是那种自己独居一室,下班回家脱去衣服,随心所欲地光着大腿走来走去,喝着加冰块的威士忌,翻阅自己喜欢的杂志与书籍,然后抱着手机泡澡,感觉上来了,自慰一下,高潮过后进入梦乡的这种“还活着”的状态,吸引着日本女性。还要结婚干什么?还要“绊”干什么?这不就是作为人的最好状态吗?
当然,在日本单身不等于没有性。前几天,笔者碰到一位从事风俗行业的女店主。她说,干我们这行,每天的工作就是“按摩+手打”的回春服务。进店的客人基本都是年纪不小的日本人。在聊天的时候,知道他们都还没有结婚。日本警察为了净化东京奥运会的环境,从去年开始也在不断地扫黄。但日本警察不能随便冲店,为了掌握确切的做黄证据,他们就出钱雇佣社会人。让他们作为客人探实店里的服务情况。我们又不知道这位客人是警察派来的“侦探”,当做完整套“程序”之后,这位客人在厕所里偷偷地给警察打电话通报“军情”,说这家店是做黄的,你们赶快上来抓“现行”。哈哈,真是令人哭笑不得的日本不婚男人。
村上春树在《电视人》的《飞机》短篇里,写女孩拒绝求欢的眼神:“看上去仿佛黎明时分浮在远方天际的银白色的月,随着一声报晓鸟鸣而颤抖的瘪平瘪平的富有暗示意味的月。”村上想用这种眼神表明这位女孩的孤独已经无法救赎。因为连救赎独孤的最好的方式——上床,都已经失效了。
这就与抱个充气娃娃回家的日本男人并不在少数这个日本的现实相符合。最近在网站上成为话题的是在东京单身的63岁的中岛千濨,抱一个等身大的硅胶娃娃回家。一开始只是为了解决生理需要,但由于朝夕相处,便生出了羁绊的感觉。到后来,这位叫沙织的硅胶女,则是中岛生活中的一个不可或缺。他尽可能的早点下班回家陪伴她,尽可能地给她多买东西,尽可能地每天给她洗澡化妆。有时开车带她去超市购物。冬天会带她去滑雪,夏天会带她去冲浪。这位中岛为什么会如此喜欢上硅胶女呢?照他的说法是她不会背叛我,不会与我吵架,也不会图我的钱财。当然,她永远青春也令我向往。原来,这位大叔已经厌倦了合理主义之上的人际关系,看透了人在现实生活中的反复无常。倒反是没有生命体征的的人偶,则让人有幸福满满的感觉。
74岁还在从事美容工作的美容家渡边雅子,在两年前走上卒婚之路了。丈夫是写真家,但也是一位典型的“昭和大男子主义”。雅子说,如果照现在模式再过20年,自己实在是不敢想象。现在卒婚了,我放下了重负自由自在起来。每天去东京都内的美容院上班,末班车回家。自己还能喝点红酒,泡个没有人干扰的澡。太舒服了。日本现在进入“人生100年”的时代。退休之后至少还有30年的老后时间。如何打发?如何活出自己?“卒婚”就是这种思考的一个结果:不必为了迁就对方而守着老屋,守着老伴,守着一辈子未做完的梦。
还要结婚干什么?
相对于日本老年人的卒婚,日本年轻人则是不婚。为何不婚?因为婚姻再不是人生的终身大事,也不再是人生的必经阶段。“一个人的感觉太自由了”,“单身也幸福”的观念在不断渗透日本的各个阶层。由于不婚,导致租房族大增。东京都中心城区近年建造了不少单身公寓,但还是供不应求。
在日本,女性不想结婚的比例更高一些。这是因为近年来日本女性就业率的上升,以前传统的“家庭主妇”形象趋向瓦解。倒是那种自己独居一室,下班回家脱去衣服,随心所欲地光着大腿走来走去,喝着加冰块的威士忌,翻阅自己喜欢的杂志与书籍,然后抱着手机泡澡,感觉上来了,自慰一下,高潮过后进入梦乡的这种“还活着”的状态,吸引着日本女性。还要结婚干什么?还要“绊”干什么?这不就是作为人的最好状态吗?
当然,在日本单身不等于没有性。前几天,笔者碰到一位从事风俗行业的女店主。她说,干我们这行,每天的工作就是“按摩+手打”的回春服务。进店的客人基本都是年纪不小的日本人。在聊天的时候,知道他们都还没有结婚。日本警察为了净化东京奥运会的环境,从去年开始也在不断地扫黄。但日本警察不能随便冲店,为了掌握确切的做黄证据,他们就出钱雇佣社会人。让他们作为客人探实店里的服务情况。我们又不知道这位客人是警察派来的“侦探”,当做完整套“程序”之后,这位客人在厕所里偷偷地给警察打电话通报“军情”,说这家店是做黄的,你们赶快上来抓“现行”。哈哈,真是令人哭笑不得的日本不婚男人。
村上春树在《电视人》的《飞机》短篇里,写女孩拒绝求欢的眼神:“看上去仿佛黎明时分浮在远方天际的银白色的月,随着一声报晓鸟鸣而颤抖的瘪平瘪平的富有暗示意味的月。”村上想用这种眼神表明这位女孩的孤独已经无法救赎。因为连救赎独孤的最好的方式——上床,都已经失效了。
这就与抱个充气娃娃回家的日本男人并不在少数这个日本的现实相符合。最近在网站上成为话题的是在东京单身的63岁的中岛千濨,抱一个等身大的硅胶娃娃回家。一开始只是为了解决生理需要,但由于朝夕相处,便生出了羁绊的感觉。到后来,这位叫沙织的硅胶女,则是中岛生活中的一个不可或缺。他尽可能的早点下班回家陪伴她,尽可能地给她多买东西,尽可能地每天给她洗澡化妆。有时开车带她去超市购物。冬天会带她去滑雪,夏天会带她去冲浪。这位中岛为什么会如此喜欢上硅胶女呢?照他的说法是她不会背叛我,不会与我吵架,也不会图我的钱财。当然,她永远青春也令我向往。原来,这位大叔已经厌倦了合理主义之上的人际关系,看透了人在现实生活中的反复无常。倒反是没有生命体征的的人偶,则让人有幸福满满的感觉。
世上还有何宝可求?
庆应大学文学部教授山内志郎,最近写有《活在无目标的人生中》(角川新书 2018年)一书。在这本书里,这位教授认定后现代人持有的一个基本准则就是“不存在目标这个东西”。 “拼命”与“加油”,都是为达成目标而人为设置的,故也容易使人犯错。人生无目的,才是人生的最大目的。即便失去了目标,但人还活着。这是目标无用的最大逻辑前提。
所以,在日本,如果要成为律师,就必须学习法律→通过司法考试→成为律师。这是人生的一般通路。但这个通路即不特别也不显眼,因为即便是脱衣舞女郎,即便是AV演员,她们也与当律师的当哲学教授的人生通路,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用10年工资就能买到住房,35岁升任科长助理,45岁升任科长,55岁升任处长。这种循序渐进,按部就班的“轻便型”人生模式,会使人养成沉静的眼,平和的心。
而人一旦有了沉静的眼,平和的心,照中野孝次的说法,除此之外,世上还有何宝可求?当然,有人会说,这样的人生,缺乏竞争,会输在起跑线上。但是,我们不可忘记,生物学留给历史的第一个教训就是生命即是竞争。我们平时所谓的“不输在起跑线上”的说法,恰恰表明我们并没有汲取历史的教训。当然,这也是在日本有“日元先生”之称的经济学家榊原英资,经常强调的这么一个看法:像日本这样成熟的国家,即便是零增长或是负增长,也是不坏的事情。他要日本人远离“增长志向”,不要学比尔·盖茨。
在日本,有钱人也好,没有钱的人也好,都会碰到人生最没趣的三连休的第一天。不知道如何打发才好。于是,开车沿着国道去一家拉面店,然后去一家书店,再然后去一家咖啡店,回家的路上,再去按摩放松一下。这就成了日本人休假的一般模式,也表现出一人生活的“轻”。2001年,宫崎骏在动画影片《千与千寻》中,对暴食暴饮提出警告:“不能吃得太胖喔,否则会被杀掉的。”父母吃得胖成猪,命运就是被杀。女主角千寻的警告其实就是对人类贪食的一个警告,现在看来则是倡导迷你饮食的春江水暖。“家里冰箱里豆腐快过期了,必须回家吃饭,不能参加公司聚餐了。”如今日本的年轻人,从一开始就表现出对公司应酬文化的不屑一顾。这是因为他们感到,金钱资本主义已经面临极限。改变原本的生活方式,就显得十分必要。
日本人获得幸福感的年收是多少?
明治维新以后,日本成功地走向现代化(资本主义化),这是非西方国家中唯一的一个例子,被称之为历史上最大的一个谜团。人们都试图解谜。马克斯·韦伯说过,资本主义的成立背后一定隐藏着新教的禁欲伦理。但问题在于日本并不是基督教社会。因此,学者们试图发现能取代新教的东西。
由此而被“发现”的是江户时代的禅僧铃木正三。有一天,一个信仰深厚的农夫向铃木正三说道:“农活太忙了,没有时间习得佛教。如果因这样一件无益之事而在来世受惩罚,那就太遗憾了。”铃木回答道:“农业即佛行也。”现在看来,正是这种工作本身就是成佛之道的“勤勉哲学”,诞生了资本主义的劳动伦理。这种勤勉哲学,也是日本人易于转型的一种潜在精神力。
毫无疑问,这种看似无志向“下流社会”的日本,则贴近一种新的文明形态——为自己活着。大学毕业的理想只是想开一个小面包房,或是开个站前小花店,或是成为一名发型师,甚至是想成为一名银座酒吧的妈妈桑。前几天Yahoo Japan的网站上,有一篇文章说,收受朋友送来的5万日元(约3000元人民币)结婚红包,产生了非常大的不安。收受5万日元的结婚红包为什么会有不安?原来,在日本结婚送礼的一般行情为1万日元和3万日元。但如果有一天突然收到5万日元的红包。主人就会感到太重了。因为太重,心中就不安。
日本人喜欢轻,喜欢生活的轻,更喜欢人情味的轻。虽然都说日本人在“世间”的眼光里生活,但在去除消费,回归本源当中,日本人则有自己的生活原则:不攀比,将有限的收入花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别人的眼光里。也真因为如此,快生活的四个品牌已成日本年轻人的首选:ZARA,H&M,优衣库和极优(GU)。一个调查表明,日本大学生认为花5000日元(约300元人民币)买衣服就嫌贵。从永续的角度来看,低欲望未必是坏事。极简主义也在某种程度上引导日本人降低了物欲。
其实,从终极意义上来看,主义也好,思想也好,政权也好,统一也好,分离也好,最终的一个检验标准就是看这个国家的国民,是否小确幸地活着。大江健三郎说过,不破坏下一代人的生存环境,就是作为人的最大幸福。显然,日本做到了这一点。毕业于早稻田大学的日本随笔作家青树明子,最近在日经网上撰文设问:日本人感觉获得幸福感的年收是多少?她的回答是500万—600万日元(相当30万—36万元人民币)。这个数字,在日本当然谈不上特别富有,但她说“作为老百姓的幸福”肯定是有了。
若从这点看,日本的一般家庭都能达到这个收入。这也就是说,大多数日本人都能小确幸地活着。实际上,全日本53000多家的便利店,就是极简再极简,重获生活真谛的一个结果。这53000多家便利店,胜过任何主义与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