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
summary：难得留宿大宅的迪克见证了一段奇特的父子相处时光，并用他的相机记录下了这场荒诞却温馨的戏剧故事
#全员亲情友情向
#ooc属于我，角色属于他们自己
#全文1.8w，至此感谢你的尽心阅读
#依旧是题文无关的一天
作为夜翼，曾经的罗宾，泰坦们的领导者，地球正义联盟的一员，迪克深知这份义警工作背后潜藏的危险性：爆炸，枪击，车祸，或者别的什么。正如他从着火的大楼楼顶一手扛着受伤的消防员一手抱着小女孩，纵身跃下二十层跌落在缓冲垫上却仍弄伤了腿，正被他亲爱的管家先生勒令待在庄园大宅里养伤。
抛开这些常见的物理伤害，他本人及身边的团队被神秘的魔法力量弄得一团糟的情况也是时有发生。但当他天刚破晓就被阿尔弗雷德从温暖柔软的床铺请到庄园大厅时，迪克还是边睡眼惺忪地扣着睡衣扣子边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慨叹。
看上去像是刚刚结束夜巡归来的蝙蝠侠和罗宾正分别占据着两把对角线上的扶手椅，在保持最远物理距离的同时又沉默压抑地对视着。
老实说，对于这对父子时不时擦出针锋相对的刺眼火花的情况迪克已经见怪不怪了，但这次似乎有些什么不太一样。
达米安坐的那把椅子是布鲁斯常用的位置，为韦恩总裁量身定制的款式似乎对于一个年仅十四岁身量还未抽条的男孩来说有些过于宽大了，达米安坐在上边甚至都踩不到地面，整个人仿佛陷进了椅子和羊绒填充物里。但他依旧摆出了一个双腿交叠，一手扶着扶手一手放在膝上的姿势，却撑不起相应的威严气场，像个故作严肃的小大人。
另一头布鲁斯的表现也相当奇怪，迪克可从没见过一个试图通过盘起双脚两手抱胸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似的让自己窝进椅子的蝙蝠侠。
“你不应该在行动时违抗我的命令，达米安。”罗宾绷着一张古井无波的脸说到。
“是你忽视了我的建议才导致了现在这种情况，父亲。”蝙蝠侠则一反常态地提高了音量回答。
“人格对调还是灵魂互换？”终于，迪克在这个怪异的场景里找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他咂了咂嘴，小声同身旁站得笔挺的管家吐槽，“我不得不说，B的表情出现在达米安的脸上真是毫无违和感……他们两发脾气都爱臭着一张脸。”
阿尔弗雷德长叹一声，语气颇为无奈，老人显然陪着他两一宿没睡，脸上透出浓浓的倦意：“根据我在蝙蝠洞的监控设备中了解到的情况，我们的两位韦恩先生在追捕一名魔法罪犯时产生了分歧，因而配合不当导致被咒语命中——是的，如您所见，他们的灵魂似乎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互换……以及，他们现在仍旧在为没有保护好对方而气恼。”
迪克听出了阿尔弗雷德话里的弦外之意：“我知道了，我会替他们联系扎坦娜或者康斯坦丁寻求帮助的。”同时他用胳膊攀着管家的肩，对管家先生的身体状况表示出担忧，“阿尔弗雷德，你应当知道自己不再年轻了，昨晚发生这种事情时你就应该叫醒我，或者呼叫家族其他在线成员，而不是独自一人守了一夜。”
“蝙蝠侠禁止我那么做，迪克少爷，你明白他一贯如此。”
“唉，去休息吧阿福，现在我来接手这一切，我能搞定这些。”
阿尔弗雷德再次顺从地叹了口气：“请务必注意你自己的伤，少爷，有任何需要就来找我。”老人离开时温和地拍了拍迪克的肩膀向他示意。
☆☆☆
布鲁斯鲜有地感到了焦虑。
他被一个愚蠢的魔法咒语困在了自家小儿子的身体里，还要忍受与那个拥有达米安灵魂的自己发生争执。同时他也为照顾了他们一整夜的老人感到担忧——管家已经不再年轻了，熬夜只会让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而现在阿尔弗雷德又违背他的命令叫来了迪克，让养伤中的大儿子也加入了为他们忧心的行列。
他才不想这样。
“达米安”愈发皱紧了眉，看着左小腿还打着绷带的迪克蹦到了他们中间，他试图采用以往常用的蝙蝠侠式不赞成的目光来劝退迪克，但丝毫没有考虑到自己现在是个十四岁的大男孩，纯属干瞪眼毫无杀伤力。
“先生们？”迪克歪着脑袋左右看了看他们俩，像只好奇的猢狲，似乎还在确认他们的身份，“好吧，我现在不想指责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但鉴于现在已经天亮了，你们考虑先去换下制服洗个澡再商量吗？”
“布鲁斯”依然窝在椅子里不动，而“达米安”嘴唇动了动，却并未发声，似乎也不打算离开，这让迪克有了一种被无视的感觉，他愤愤地挪到“达米安”面前，双手穿过男孩腋下把他拔萝卜似的从椅子里抱了起来：“嗨？布鲁斯？你得起个好头！”
布鲁斯惊愕地瞪大了眼，他从未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人架在半空中，还是以一种狮子王里狒狒长老高举小辛巴的姿势。他一时之间忘了挣扎也忘了出言制止，直愣愣地和面前的年轻人对视。
这也太安静了……迪克心想。他本来还在后悔自己一冲动就把布鲁斯当成原来的达米安对待了——每当他的小兄弟闹脾气时，把一个坏脾气暹罗猫样张牙舞爪的男孩拎在半空中几秒是个让他对着空气发泄怒火的好方法，但那时达米安总会以各种刺客手段挣脱他的手，包括但不限于直接往他脸上来一脚——可布鲁斯就像只温驯的布偶，既不呲牙也不亮爪，只是带着一副抗拒又无奈的表情盯着你，安静的不真实。
反倒是另一头的达米安对于大哥又来迫害自己身体的举动感到不满，几乎立刻就从椅子上弹射起身冲过来作势要掐迪克的脖子：“放开我…的身体！讨厌的格雷森！”
“喔喔喔小D别激动，抱抱你自己？”迪克拖着伤腿躲闪不及，干脆心一横把还在愣愣出神的布鲁斯塞进了达米安仿若饿虎扑食般张开的双臂里。
达米安被怀中突然多出的一份热量惊得一哆嗦，差点没条件反射般把自己的身体当成点燃引信的炸弹一样给扔出去。这个有着父亲灵魂的自己就像块烫手山芋，尤其在他们仍处于谁也不服谁的冷战中时，这样直接的亲密接触简直蠢透了。
但是——达米安抱着自己的身体几乎想大喊大叫——我真的这么轻吗？！
他架起怀里的男孩上下掂了掂，感觉跟举着个没什么重量的玩偶似的。他想起自己前些日子还因为被肯特家的小子单手拎起而恼怒，气冲冲地跑回来制定了一系列的增高增重计划，现在看到手上这个轻飘飘的自己，仿佛他勤勤恳恳执行了好几周的计划都做了无用功。
布鲁斯并不知道达米安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和面前的自己大眼瞪小眼，只觉得自己有点宕机脱线。
直到“咔嚓”一声，两个处于混乱状态的韦恩才将注意力拽了回来，迪克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他的古董相机，正对着他俩一阵猛按快门：“或许我可以称你们为大D和小B？哦，老天，这个举高高的姿势真是太可爱了。”
这委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能拍到韦恩父子亲密相处的场景，虽然两个人的身份现在是颠倒的，但迪克依旧沉浸在浏览自己拍到的珍贵影像的快乐里，丝毫没有注意到镜头外的“布鲁斯”已经放下了“达米安”，转而像只狩猎中的蝙蝠一样无声迅速地靠了过来。
等迪克察觉到危险时，达米安已经如法炮制般“噌”地把他也举了起来，并且大声宣布：“你也很轻，格雷森。”
这次轮到迪克抱着相机懵圈了。
很好，看来轻不是自己的问题，达米安举着大哥满意地想。重量的相对感觉是建立在自身体重和力量的基础上的，这更让他坚定了锻炼计划的继续——等他长到父亲这么高，不，比父亲更高，格雷森就要为他曾经做出的冒犯举动付出代价。
哼哼，感受被抱抱举高高的恐惧吧，理查德·格雷森！
“……我去洗澡。”布鲁斯有些心力交瘁地看着自己在那托举着大儿子转了两圈，觉得他再不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指不定接下来达米安就要同时举着他和迪克一起转圈了。
迪克被放下来的时候有点晕晕乎乎，虽然知道现在的“布鲁斯”仅仅只是披着壳的达米安，但被穿着制服的蝙蝠侠举起来转圈这事对他来说还是有很大的精神冲击力……他没搞明白达米安究竟想干什么，脑袋又被面前的“蝙蝠侠”揉了好几下，对方终于很是满意地离开了。
是的，摸头也是“报复”的一种。达米安离开时这么想，说不定就是迪克常常揉他脑袋他才长不高的，现在轮到迪克被他摁矮几厘米了。
☆☆☆
趁着韦恩们都去淋浴的间隙，迪克先跑去蝙蝠洞下载了事发当时的监控录像，发送给扎坦娜寻求意见帮助的同时也备了一份在自己的终端里，接着他又将布鲁斯和达米安的日程安排传输到手机上，然后匆忙回到厨房为全家准备早餐——所幸阿尔弗雷德总是早有准备，迪克只需要将现成的食材加热一遍就好。但碍于腿伤行动缓慢，等他把其中一份送到管家的房间再回来把三个人的早餐搬上餐桌时，一大一小两个裹着浴袍的身影早已在桌边等候多时了。
“你真该给阿福涨工资，布鲁斯。”切身体会到管家工作不易的迪克小声嘟嚷着，用餐刀将桌上的西柚一分为二，往布鲁斯和达米安面前的碟子里一边摆一半，“好啦，快点用餐吧先生们，你们今天可都有满满一页的行程安排。”
他一边嚼着三明治一边翻阅手机：“我看看……上午布鲁斯有一个会议，而达米安得去上学。”
“我才不要替他开会，”达米安不满地用刀叉将盘子里的胡萝卜戳来戳去，然后把它们叉到了迪克的盘子里，“我想这些会议花花公子布鲁斯·韦恩平时也没少翘掉吧？那我也可以不去。”
迪克被这番尖酸刻薄的话惊得一呛，他悄悄偏头观察着布鲁斯的脸色，生怕父子俩又起争执。看到男孩仍旧在安静地吃着培根，迪克松了口气，他把胡萝卜们倒回了它们原本该在的地方，不出所料收到了达米安愤愤的眼神攻击：“这是个新能源合作项目，布鲁斯和董事会成员必须得出席。达米安，我记得你似乎八岁就有了经济学位？不会连个会议也应付不了吧？”
“激将法都是自作聪明之人爱用的，格雷森，但我不介意让你看看一名韦恩应有的经济头脑和商谈技巧，”达米安最后还是皱着眉毛一点一点吃掉了那些胡萝卜，“另外，我要求自己开车去韦恩大厦。”
“不行，”布鲁斯终于得以机会插入孩子们的谈话了，“达米安，你不能一个人开车，你还未成年。”
达米安略带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不好意思，我现在是布鲁斯·韦恩。”
“也不行，你心理年龄未成年。”
“谁说我非得听你的，至少现在不用——‘罗宾’。”
很明显，这又是一次失败的父子沟通。达米安恶狠狠地划开盘子里的煎蛋和烤肠，餐刀刮蹭出刺耳的声响，也打断了布鲁斯想要继续谈话的念头。迪克在一旁无可奈何地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可真是难捱的一天。
“我已经联系了卢修斯来接你，达米安，你还是可以自己开车，但让卢修斯坐副驾，好吗？”迪克起身安抚性地捏了一下达米安僵硬的肩膀，顺路收走了他们面前的空碗碟，“听着，我没有质疑你能力的意思，只是让卢修斯帮你提前了解一下合作项目，我知道你没有问题的，对吧搭档？”
达米安不可否置地哼了一声。
“好啦，现在我们去楼上换上你的名牌西装，要和我打赌阿尔弗雷德为你准备了什么颜色的衬衣吗？”迪克将餐具倒进水槽后回来推搡着达米安起身，路过布鲁斯身边时他不忘小声叮嘱，“把牛奶喝完，不准偷偷倒掉。”
“……”，布鲁斯盯着面前满满一杯的牛奶叹气，他委实不怎么爱喝牛奶，但他现在是“达米安”，正在长个子的男孩不能不喝牛奶。
他吃掉了三明治和半个西柚，然后端着牛奶晃晃悠悠离开餐厅，一路边走边小口啜饮。等布鲁斯到达卧室时，达米安已经换好了衣服，而迪克正在给他挑领带。
“你想要哪种颜色？蓝色，绿色，还是黑色？”
“绿色的。”达米安毫不犹豫。
“让我找找……哦，我们有条纹和波点两种款式！”
“我从不戴波点领带。”布鲁斯试图出言挽救自己即将破灭的形象，但达米安似乎并不打算让他如愿以偿：“就戴那条波点的。”说完还得意地冲他眨了眨眼。
很好，等换回身体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阿尔弗雷德把衣柜里所有波点的领结和领带全扔了，布鲁斯气得闷了一大口牛奶。
迪克背对着布鲁斯，一边努力憋笑一边给达米安系领带，父子俩这场颇为幼稚的“交锋”他都用余光尽收眼底。迪克忽然心情很好，没有了今早一开始见到颠倒版本还争执不休的新一代活力双雄的那种焦虑，若不是有蝙蝠洞的监控录像为证，他几乎都要认为这个灵魂互换戏码是正联某几位“热心肠”友人施展的恶作剧，以此来帮助某个不善谈心的大坏蝙蝠和某个自尊敏感的刺客小孩相互理解了。
但也许，他正巧能利用这个特殊的机会来帮助布鲁斯和达米安解开心结？
“格雷森……理查德·格雷森！别再对我一脸傻笑了！”迪克回过神，达米安版本的“布鲁斯”正拧着眉头压低了嗓音告诫他。男人阴沉不悦的脸逐渐与他们曾经的某些时刻重合——比如“你被开除了罗宾”或是“我不同意你继续布鲁德海文警局的工作”——而这让迪克下意识地感到有些不适。
那是达米安，不是布鲁斯。他深吸一口气，往后撤了两步，重新在脸上摆出一个礼貌但有点疏离的笑：“行了，我们下楼吧，卢修斯应该快到了。”
话音未落迪克就匆匆离开了房间，达米安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里的一丝不安，他扭头看了看那个装着父亲灵魂的自己，目光相接的一瞬间，对方眼里流露出一种他不理解的情绪——惋惜，失落，又像是懊恼。
为什么懊恼？就因为他刚刚不经意的举动似乎伤到了格雷森可怜弱小的玻璃心吗？
“我能处理。”在布鲁斯开口前，达米安立即迈着大步离开了。房门开启又关闭，男孩在其后叹了口气，神情落寞。
“那是我没能处理好的问题，并不是因为你，达米安。”
☆☆☆
达米安在楼梯间的拐角处追上了迪克的步伐，他们并肩走了一段路程，没有人说话，周围的空气仿佛要凝固了一般沉重。这可一点也不格雷森，十四岁小男孩的灵魂开始耐不住地急躁不安，达米安撇了撇嘴，终于在大门前拽住了大哥的胳膊。
“理查德，虽然我很想嘲笑你易溃的心理防线，”该死，自己为什么总是控制不住用这种讥讽意味十足的话来开头，达米安又忍不住皱起了眉，“但是你听着，我刚刚不是故意要……”
“什么？哦，我没事，小D，真的，”迪克打断了他想要说的话，“刚才是我的问题，对别人傻笑确实不太礼貌——”
“……你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个吧，格雷森，你对我的表情有很大的反应。”
“好吧好吧，我承认自己刚才在那里失态了。你们真的很像，达米安，我得说这大概就是血缘遗传什么的，让你们总做出同样的举动或选择。”
迪克看着他的眼睛，达米安认真地回以注视，值得庆幸的是，他在大哥眼里看到了一丝笑意，而不是责备。
“不过我也知道，你们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迪克又恢复了他的招牌温暖笑容，“我知道，即使是一模一样的神态表情，布鲁斯也许是在表达他的指责和失望，但是你，我的小兄弟——我知道你只是在闹可爱的小孩脾气，或者说，你在别扭地撒娇。”
“我才不会撒娇。”达米安几乎立刻给了迪克的肩膀一拳，但这也没让迪克错过他脸上灿烂的笑意。
“你总算笑了，”迪克欣慰地说，“不过说到这个，你现在可是哥谭的明星花花公子，达米安，你需要尽量表演得和布鲁斯以往的形象一致。让我看看，你还记得布鲁斯是怎么笑的吗？”
达米安眨了眨眼，似乎在回忆那些大大小小的宴会上父亲觥筹交错间的脸，当他再次露出微笑时，就和那个风流倜傥的亿万富翁别无二致了。
“哇哦，小D，你和你父亲一样具有戏剧天赋，不过这个笑容还可以再礼貌克制一点，会显得更有涵养，”迪克伸出食指抵在达米安的唇角两侧，轻轻往下摁了摁，“很好，保持现在这样。”
“福克斯来了。”达米安躲避着大哥恶作剧一般在他脸上戳来戳去的指头，瞟到韦恩科技高级总管的铅色迈巴赫一个漂亮流畅的侧滑斜停在门口，像一尾钢铁鲶鱼。迪克送他上了车，顺便同卢修斯问好：“真高兴见到你，卢修斯，接下来他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格雷森先生，我们都相信韦恩们拥有一样出色的能力，对吧？”
迪克看向达米安，后者借助系安全带的动作躲开了他的视线：“我想是的。”
“不一样，我会比父亲做的更好。”这是达米安关上车窗前的最后一句话。
☆☆☆
布鲁斯刚把那些脏碗碟和小半杯没喝完的牛奶统统倒进水槽，就听到背后传来迪克冒冒失失的呼喊声：“我的老天！你怎么还在这！上学要迟到了布鲁斯！”
“你知道我并不是真的小孩对吧，而你也不是亲爱的阿尔弗雷德，或者我的保姆。”布鲁斯转过身跳下他用来垫高的小凳子，无可奈何地看向自己情感和责任心都过于充沛的大儿子。
“我当然不是，我觉得我更像离异带两娃的单身妈妈，”迪克气呼呼地把布鲁斯从厨房赶到大厅，然后从洗衣房取来了达米安的校服，“我会告诉阿尔弗雷德你把他和保姆相提并论的，现在赶快换好衣服，我会送你去学校。”
布鲁斯从没想过自己要以这种形式回归校园生活，他还想努力地为自己的人身自由抗争一下：“我想我也许能逃……”
“不准逃课，除非你想换回身体后就被达米安的老师约谈，或者更糟，达米安用你的身体去和他的老师约谈。”迪克无情拒绝。
“那我能自己……”
“首先，达米安不能自己开车也从不自己坐校车上学，其次，你都不知道达米安的学校大门朝哪开，最后，你一点也不了解达米安平时在学校里的行为作风，对吧？”
要说无所不能的蝙蝠侠有什么亟待解决的究极难题，了解达米安的校园生活可以排进困难榜上的前三名。布鲁斯觉得自己就像根脱水的芹菜，咔嚓一下被迪克的否定三连削成了两截，他认命地抱起达米安的校服，一边换上外套一边问迪克：“但我觉得你不应该为了我们忙得团团转，你的伤需要休息。”
“没那么严重，我会戴上固定用的机械外骨骼，我记得你以前也总是用它带伤上阵不是吗，我想开车应该比在枪林弹雨里打击犯罪更容易一些。”
还是这么固执。布鲁斯看着迪克在房间里跑来跑去，送来书包和校徽，并不容分说地蹲下替他系好领结，好像迪克还是老日子里那个总爱跟着他到处跑，执拗又坚强，任何事都希望能帮上忙的黄金男孩，又或是作为夜翼和他并肩，在他为世界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替他照顾整个家庭。那些细小温暖的感动从心底里慢慢攀升出来，好似萤火和星光萦绕在他身边，总能一点一点驱散哥谭雨夜里的寒冷和伤痛。
“你真的帮了我很多。”他小声地说，可惜迪克并没有听到。
然而这份感动只持续到了他们去车库挑车的那一刻。
应该不至于是为了开快车才想送我上学的吧……布鲁斯难得有这么一次腹诽的念头，但迪克那双充斥着兴奋光芒的蓝眼睛让他感到无奈又好笑。
“我觉得让夜翼开着蝙蝠车送你上学会非常酷。”迪克摩拳擦掌。
“不，想都别想。”
迪克最后还是挑了一辆宝蓝色的奥迪，3.9T V8 款涡轮增压发动机，大马力引擎，“开起来一定能够体会到飞翔的感觉”。
然后他们就和这台超级跑车一起堵在了去学校的路上。
“come on ，别在这种时候堵车啊。”迪克把手搭在方向盘上，有气无力地摁了几下喇叭。皮革车套弄得他有些皮肤发痒，于是他抬手拨弄了一下后视镜，布鲁斯被他以“未成年不能坐副驾”为由塞进了后座，他能从后视镜里看到男孩那张正生着闷气的皱巴巴的脸。
简直跟上上周没能和他一起吃冰激凌打维京奶酪的气呼呼的达米安一模一样。
又是那种跌倒的毛绒动物般可爱好笑的感觉，迪克慌张地捏了自己大腿一下，才得以把喉咙间咕噜咕噜往外涌的笑意压下去。
“嗨，B，”他盯着后视镜说到，“你现在想谈谈吗？”
镜子里男孩抬起脸：“谈什么？”
“我想我们也许能探讨一下昨晚发生的故事，你知道的，‘有趣的充满神奇魔力的巡逻之夜’那些。”迪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加轻松愉悦，好像只是讨论今天天气如何要不要吃点棉花糖那样随意，他不想破坏任何能修正两名韦恩态度的交流机会。
“我看了录像，也请教了扎坦娜，也许可以……”
“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个，迪克。”男孩闷闷不乐的声音从后排传来。
“好吧，”迪克收回目光，前方拥堵的车流终于开始重新流动，车辆之间出现缝隙，他猛得一打方向盘，奥迪像道蓝色闪电一样切出了紧塞的车道，“不得不说，你对车的品味还是这么好。”
布鲁斯几乎没怎么去过达米安的学校，他只记得有一次开学典礼是在一片开满百合花的草地上举行的，他作为家长代表参加了剪彩礼。那天有风把涂着亮片的彩带吹落到他的香槟里，那一小片纸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但很快就沉到了杯底。
赶往学校的后半段路程十分通畅，当迪克把车开进那扇刻有双头狮鹫的雕花铁门时，布鲁斯注意到一旁的十佳学员展示栏中有达米安的照片。
“总算赶上了。”迪克走下车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布鲁斯背着书包跳下车，出于职业本能的开始环顾四周分析环境，迪克走过去拉起他的手往教学楼跑：“上课铃可没法等你完成侦探工作再响，韦恩先生。对了，关于达米安的校园日常，我给你找了个小向导。”
“迪克，我和达米安互换灵魂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布鲁斯显然对此颇有微词，不仅是针对迪克的决策，还因为他这个一米五的小孩要跟上长腿成年男性跨楼梯的节奏真的很吃劲。
“放心吧，我敢说那绝对是个非常值得信任的对象。”迪克俏皮地对他眨了眨眼。
布鲁斯停下脚步，原本空荡的走廊拐角处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男孩有着与他父亲如出一辙的黑色微卷发和温和的天蓝色眼瞳，脸上挂着紧张又带点兴奋的礼节性微笑。
“如果你是指‘在今天放学后某个八卦的大都会记者就会知道我中了脑残魔法然后明天把这事儿传遍整个正联’的这种信任的话，乔纳森·肯特真是一个恰如其分的选择。”
☆☆☆
达米安嫌弃地把那杯尝了一口的特浓黑咖啡倒进脚边的垃圾桶：“现在韦恩企业已经穷到舍不得往咖啡里加糖和奶精了吗？”
“哦，那是之前德雷克先生爱喝的款式，我以为你们的口味会差不多。”卢修斯看了那个惨遭咖啡浇灌的垃圾桶一眼，起身将新的一摞文件放在达米安面前，“这是应该最后一批文件了，韦恩先生。”
达米安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迪克只说有个会议让他出席，当他意气风发走进会议室打算让那群愚蠢的商业庸才好好领会什么叫铁腕决断力，结果还没等他介绍完自己的名字，对方的公司代表就十分激动地表示很荣幸与韦恩企业合作这个项目，整个会议不到五分钟就结束了。感到被轻视了的达米安准备冲回去找迪克理论，但卢修斯又用源源不断的公司文件拦住了他。
“凭什么要我看文件。”他记得自己当时这么质问。
“既然来了，我想这是你的家族事务，韦恩先生，不论你是哪个韦恩。”
现在想想，达米安看着面前那堆小山一样高的文件，只恨自己当初没有给卢修斯一拳然后走人：“你说这个文件审阅工作之前是德雷克在做，现在怎么不找他了？哦，我想起来了，因为他去读那该死的常青藤了。”
卢修斯皱起眉，显然不太习惯“布鲁斯·韦恩”出口成脏的样子，男人略带疲惫地往背后沙发的靠垫上躺了躺，哥谭难得一见的和煦阳光透过大厦的玻璃落在他拧紧的眉心。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望向达米安：“如果我没记错，你曾经也坐过这个位置对吗？我记得那天我约了布鲁斯来公司谈话，然后你‘光明正大’地溜进了办公室还黑进了电脑主机，找出来一堆有问题的文件。”
“现在说谢谢还不算晚。”达米安头也不抬地盯着手中的纸页。
“那时布鲁斯还没有对外界公布你的身份，没有人见过你。但是，当你坐在电脑前朝我们看过来的时候，我就明白你是谁了——韦恩之子，达米安，你和你父亲有着一模一样的眼神。”
“我记得我当时说了这终究是会属于我的公司，如果你听了这么明显的提示也推断不出我是谁，那我会质疑父亲选择你做主管的原因了。”
卢修斯能听出达米安话语里的不耐烦，他叹了口气，问道：“你知道在那之后你父亲和我谈起过你吗？”
桌子那头沙沙的书页翻折声停住了。
“那天是周六，也像今天一样阳光明媚。布鲁斯登门拜访时，我原本以为他是来询问装备的研究进度，但他谈起了你。”卢修斯端起属于他的那杯咖啡，闭上眼饮了一口，“他问我是否看了那天你修改过的文件，我说我全部校检过了，它们原有纰漏，但你把它们改的很完美，你是个有天赋的孩子。”
“布鲁斯沉默了一会，问我以后能否教你如何管理公司。他说，‘我知道我不是个教导有方的称职父亲，我甚至缺席了达米安前十年的人生，他的性格源自他母亲的塑造，我担心我们不能很好的相处。所幸达米安很聪明，我想他能慢慢掌握自己的人生，在此之前，我会尊重他的选择，如果他不想接触有关蝙蝠的一切，我希望能让他继承公司，这能保证他像个普通的富家少爷一样健康安全的长大。’说完他就离开了。”
卢修斯将杯子里已经凉透的咖啡一饮而尽：“我一直在关注你，达米安，你的改变大家有目共睹。我相信你也在逐渐了解你的父亲，布鲁斯从不是善于表露内心情感的那类人，他表达爱的方法总是带着强硬和偏执，就像指责禁令之类，可能让人难以接受，但那些行为背后藏着一颗父亲的心。”
“他一直都很爱你。”
达米安掰断了手里的钢笔。
☆☆☆
“你想要个棒棒糖吗？”乔纳森歪着头问。紫荆花树蔓长的枝桠挡住了他们头顶的大片天空，阳光细碎的撒落在草坪上，有不知名的长尾巴鸟儿在树的花影间跳跃，惊落幽紫色的花瓣，乔纳森的发梢和肩头沾了好几片，但男孩对此一无所知，一心只想分享他的糖果。
布鲁斯想说不用，但又想到自己整个上午已经拒绝了男孩十二次，包括拒绝文学课前抽查背诵情况时提供帮助，拒绝数学课后借阅一下作业答案……他本来还在担心自己的举动是否太过严厉，会不会伤害到儿子和朋友的友谊，结果乔纳森眼泪汪汪地告诉他，叔叔你真好，达米安不仅会拒绝我，还会嘲笑我学习差。
布鲁斯于心不忍，终于接受了一支薄荷味的棒棒糖，顺手替乔纳森拂落身上的花瓣。
“哇，谢谢您，”男孩发出小小的欢呼声，“那个，我能问问达米安现在怎么样了吗？他没事吧？”
“他很好，”布鲁斯剥掉糖纸，将棒棒糖塞进嘴里，“他现在能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违抗我的命令，独自开车，还系波点领带，他忍不住苦笑。
乔纳森瞪圆了眼睛：“他去炸掉那家火鸡加工厂了吗？！”
“什么？”布鲁斯一怔，显然没有料到达米安居然有过这种惊世骇俗的念头。
“达米安说火鸡们也有过感恩节的权利，人们应该废除感恩节吃火鸡的习俗，火鸡加工厂是第一个要除掉的障碍。”
“哦，这可真是……很有爱心。”布鲁斯艰难地开口，对此做出一个中肯的评价，“小乔，我们不如聊聊达米安平时在学校都做些什么。”
“上课。”
“除了上课？”
“还有考试和作业。”
布鲁斯咬住糖的纸棒：“其实我的意思是，他的表现如何，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这个啊，达米安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总是评优，老师们也很关注他，不过其他同学好像不怎么喜欢他……”看到布鲁斯皱起了眉，乔纳森吓的赶紧改口，“不是的！我我我的意思是可能同学们还不太习惯和他这种又酷又拽的小孩相处啦，他只是懒得和他们说话，就被大家误以为是看不起人……我知道不是这样的，达米安会帮助被高年级学生欺负的孩子，还会在放学后喂花园里的流浪猫。”
布鲁斯想起校门处的那个展示栏，照片里达米安是一副冷漠自傲的模样，背挺得笔直。他把糖含在嘴里，用舌头推动，感受它与牙齿碰撞产生的微微震感，乔纳森在很认真的同他讲述达米安是如何用一张纸折出九种不同的动物，然后又把他们拼成一只恐龙，空气中花香与糖果味混在一起，酝酿出一股散漫的味道。
恍惚间布鲁斯觉得达米安可能也曾悠闲地在这棵花树下坐过，膝头摆着课本或是躺着一只熟睡的猫。男孩在学校里骄傲又孤僻，无论是得到奖励还是遭受排挤都不曾告诉他，他们相处的时候，达米安说的最多的就是“我准备好了，父亲”，除此之外别无他话，然后他们一起投身进哥谭阴沉的夜幕里。
他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多点参与儿子训练和打击犯罪之外的生活。
“对啦！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乔纳森大声唤回了他飘散的思绪，布鲁斯重新审视着面前这个直白热忱的男孩，他从心底里带着尊重和感激看待他做出的陪伴。
“之前的习作课，洛蒂老师让我们在纸上列出一件最想做的事放进盒子里，期末的时候再还给我们，让我们看看自己最想做的那件事有没有完成。”
“我告诉了达米安我最想做的事就是让老爸老妈开心，但是达米安那个出尔反尔的大坏蛋，哼，他不告诉我他到底写了什么。”
“然后呢？”布鲁斯配合地问他。
“然后，我偷看了，”乔纳森露出一个带点狡黠的笑，总是单纯得像只小白兔的男孩眼里这时透出了一丝小狐狸似的灵动，“但是你要替我保密哦，被达米安知道了肯定又要数落我。”
布鲁斯举起手，在嘴边做出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我保证。”
“达米安把纸条放进箱子后，我用透视视线看到了他写的内容，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让你骄傲。”
☆☆☆
奥迪横停在路沿上，车顶因光照折射成一道泛着银边的蓝光，像一尾破开海面的银白鳕鱼。迪克倚靠在车门旁，反复调看手机里监控录像中的某一段，斑驳的云影映上他夏威夷风格的短T和线条流畅的手臂，有三三两两抱着书本路过的高年级女孩冲他笑，校服裙摆在膝上跳跃。
“招摇。”坐在车里的达米安亲眼目睹了大哥身边泛滥成灾的桃花运，忍不住冷哼一句。
“如果你从车上下来会比我更招摇，布鲁西宝贝，”迪克毫不犹豫地取笑了回去，“是你自愿和我一起来送午餐便当的，记得吗，所以别抱怨了小D。”
达米安再次用冷哼表达自己的不满。
布鲁斯的身影出现在校门口时达米安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食物袋。他没有告诉迪克这份午餐是他回家后偷溜进厨房自己做的，阿尔弗雷德替他打了掩护。迪克带着布鲁斯返回车上时特意让父子俩都坐在后排位置，达米安感到自己的敏感神经又因为父亲的接近开始突突直跳，他动作僵硬地把纸袋递了过去，布鲁斯倒是神态自若，还说了声谢谢。
“很高兴看到你们两上午都没出岔子，比如威胁恐吓合作伙伴或者要求辞退老师什么的，”迪克从前排探出身来同他们说话，手里晃悠着一个蝙蝠印花的小盒子，“所以我给你们带了阿尔弗雷德亲自烘焙的小甜饼作为奖励。”
然后他就收到了后排两位韦恩同时送达的白眼。
“你们这就很没意思了，今天上午过的不愉快吗？”迪克嘟嚷着把盒子递给达米安。
达米安动作麻利地拆开盒子，往嘴里塞了一块饼干后声明：“我看了一大堆傻瓜文件，还掰断了一支笔。”
“而我替达米安完成了一大堆属于他的课堂作业，”布鲁斯从纸袋里挑出一盒奶酪意面，“不过校园生活的确比我想的更加…休闲。”
迪克眨巴着他的狗狗眼，成功从达米安手里得到了一块小甜饼：“我就当你们两个在说 ‘ 我有一个非常愉快的上午 ’ 了。说起来，布鲁斯，下午的棒球赛你准备好了吗？”
“什么棒球赛？”两个花栗鼠似的把腮帮子装得满满当当的韦恩同时愣住了。
“达米安他们学校举办的棒球赛啊，日程表上写着达米安报名参加了今天下午的这一场比赛，我在网上查了一下，这比赛还挺有名的，好几个现在小有名气的职业棒球手就是从这个学校比赛里发掘的。”迪克把手机屏幕推到父子俩面前。
达米安几乎想要跳起来反驳，但碍于车顶不够高，他只好在座位上直起腰来表示自己很不赞同迪克手机屏幕里展示的内容：“我根本就没有报过名，我才不会去玩这种既不优雅也不刺激的球类运动……”说着达米安就想起了什么，语气逐渐变得咬牙切齿，“乔纳森·肯特！一定是这家伙干的，说不定就是为了报复我上次丢掉了他的手工作业！”
“你为什么要丢掉他的作业？”
达米安扭过头，布鲁斯正仰着脸看向他，嘴角还沾着一点奶酪。达米安感到诧异，他从没想过会是布鲁斯来问这个问题，他认为这明显是迪克最爱管的闲事，而布鲁斯向来对他的人际关系没有那么关心。
但他想起了那只被掰断的钢笔，现在他的掌纹里还残留着墨水的颜色和一点气味，就像卢修斯讲述的故事还在他脑子里来回碰撞撞得哐哐响。达米安看着对面的自己，男孩的眼睛一眨不眨，显然还在等待他的回应。
于是他慢慢回答道：“他做的太丑了，一看就会不及格，我重新帮他做了一个。”
“也许下次你可以试着和他一起完成作业，这样就能避免想要帮助朋友又被误解的情况了。”
“你是谁，原来的那个布鲁斯·韦恩去哪了，”达米安夸张地挑起眉毛，“居然有一天能听到你和我讨论与人合作相处的方法，真难得，父亲。”
布鲁斯收回眼神：“合作是必要的，维系其中的关系也很重要。”
达米安也把头转了回去：“这点我同意。”
“好啦好啦好啦，既然达成一致了你们就快去准备比赛吧，”迪克一直在屏息凝神地观察父子俩的反应，这一次的交流没有针锋相对也没有明嘲暗讽，迪克欣慰地举起他的相机拍了一张照片做留念，“达米安没有专门的棒球服，我把我小时候那套带来了，你不介意吧布鲁斯。”
布鲁斯摇了摇头，他们走下车，迪克把后备箱里装着衣服的包裹取出来交给布鲁斯：“你先去吧，明星击球手，我和达米安稍后就到，我们会在观赛台上给你加油的。”
“我一定要去看吗。”达米安不情不愿的声音从车内传出来。
“我从没看过布鲁斯打棒球，”迪克趴在车窗口笑嘻嘻地对达米安说，“你不想看看吗，打了好球算在你身上，打差了就可以嘲笑咱们的大坏蝙蝠也有不擅长的东西了。”
达米安抬起头，迪克笑着举起相机晃了晃：“我还可以把证据拍下来，这样他就没法否认了。”
“成交。”
☆☆☆
“可是你没告诉我除了你这里还有其他狗仔！”
达米安一手摁着迪克的肩膀对着摄像机展示布鲁西式的完美微笑，一边压低了嗓音贴近大哥的耳朵发射杀气四溢的语音炸弹。
“那不是狗仔队，小D，那是哥谭电视台专业的采访人员，”迪克显然比达米安更善于应对这种被长枪短炮包围的场合，还不慌不忙地伸手用自己的相机来了张自拍，“嘿，看到那个摄像机前的金发美女了吗？那是薇姬·薇尔，你老爸的前女友，记得保持微笑哦。”
呵呵，达米安翻了个白眼。
“你好，布鲁斯，好久不见了。”薇姬·薇尔带着她的录音笔走了过来，她半扎长发，露出的一截水钻耳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哥谭的亿万富翁居然会来看这样一场学生棒球赛，真让人吃惊，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热爱运动，关注青少年健康。”达米安一板一眼地念出他之前敷衍其他几家媒体的台词。
薇姬·薇尔狐疑地看了看坐在他身边的迪克：“是吗？我记得这位是你的养子理查德·格雷森先生吧，和你的养子一起来看这样一场比赛有何用意？”
“实际上，我们是来看我的小兄弟打球的，薇尔小姐，那位达米安·韦恩，”迪克拦下了这个问题，他对着镜头露出一个富有魅力的笑，手却偷偷地在背后拍了一下达米安，“他马上就要上场了——哦，布鲁斯，你不是说想在上场之前给达米安一些鼓励吗？现在就去吧？”
达米安不太想和他的父亲单独相处，但他现在更不想和面前这位精明的金发记者纠缠不清。“我们下次再聊。”他露出一个虚与委蛇的微笑，然后匆匆从贵宾通道离开了。
薇姬·薇尔还想追上去问点什么，但迪克伸手拦住了她的脚步：“没有其他问题想问我了吗？”
达米安在后场转了两圈，打算等薇姬·薇尔差不多离开了再回去。路过一台闪烁着霓虹灯光的自动饮料贩卖机时他停下了脚步，五颜六色的易拉罐在里边排列得整整齐齐，达米安开始考虑自己要不要打破一下罐子们的整齐队列，顺便给大哥带份饮品回去。
他选了两罐橘子汽水，弯腰投币时，达米安敏锐地注意到玻璃柜门上投射出另一道人影，多年的训练让他本能地绷紧了全身肌肉，只要对方一有异动他就能予以反击。
“达米安？你在这干什么？”
见鬼。达米安转过身，一身白色球服的布鲁斯站在他面前，男孩抱着木质球棒，胸口处的口袋上绣着一只形状有些奇怪的蓝色知更鸟。
“这是迪克自己弄的，他那时候手工课惨不忍睹，还坚持不让阿尔弗雷德帮忙，”注意到达米安的视线一直聚焦在自己的胸口处，布鲁斯解释道，“但最后他还是成功地完成了这项制服改造工作，而且成果还不错。”
达米安拎着两罐汽水不说话。布鲁斯不爱和他讲述过去的故事，尤其是他作为罗宾的前任们，关于他的兄长们，很多事他都是从阿尔弗雷德那里得知的。以前他总认为自己才是最有资格待在父亲身边的那个，不需要知道那些替代品的故事。但现在他想了，他想知道自己不在的那些年里，父亲是怎样和他们一起度过的。
他羡慕他们拥有父亲的陪伴。
“给你，”达米安默默移开了目光，他现在不想去要求什么，只是举起一罐橘子汽水递了过去，“比赛顺利。”
但布鲁斯没有接，达米安抬眼，只看见男孩扑进他怀里，给了他一个柔软的拥抱。
“谢谢你的赛前鼓励，达米安，”男孩把脸闷在他的西服里，说话像小猫在咕噜咕噜，“也谢谢你的午餐。”
“怎么会，我明明是按照潘尼沃斯的家传菜谱做的。”达米安小声嘀咕。
“阿尔弗雷德不爱用海盐，迪克不会把奶酪切丝。”
“哼，下次不会再让你猜到了。”
达米安带着橘子汽水返回观赛台时迪克正在和扎坦娜通话：“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帮助，小扎，爱你。”
“哇哦，居然还贴心地给我带了饮料，也爱你小D，”迪克挂断通讯后看到汽水喜出望外，“你看起来很高兴，正巧我也有条好消息，扎坦娜刚才告诉我她分析过你们昨晚的视频了，这个魔法施展时的条件并不稳定，运气好的话大概今晚十二点你们就能换回来了。”
“嗯哼。”达米安在他原本的位置重新坐下，揭开了自己那罐汽水的盖子，迪克探过头来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十分肯定地表示：“你绝对遇到了什么让你开心的事。”
“看比赛。”达米安伸手把大哥八卦兮兮的脸掰正。
布鲁斯出场时迪克又开始一刻不停地摆弄他的相机了：“嗨，明星击球手，看镜头……嗷，我的旧赛服居然出乎意料的合身诶。”
达米安则密切关注着比赛情况。布鲁斯作为首发击球手上场，他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在本垒前站定，摆好姿势，举起球棒……对方的投球手将球抛出的那一刻，达米安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看着那颗小小的棒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父亲能打中吗？达米安都能想象出他的球棒击中棒球时发出的凌厉声响，他暗自希望这一球能打出惊人的效果。
布鲁斯挥动了他的胳膊……一击即中！
“这可真是我没有料到的场面。”迪克笑趴在了达米安的肩膀上。布鲁斯打中了，但好像又没完全成功，那颗棒球以惊人的速度穿过了整个球场，像颗大号子弹似的撞进了另一边上空的电子记分板里，以迪克出色的视力甚至能看到记分板上的那个窟窿正在往外迸火花。
布鲁斯站在原地默默放下胳膊，他好像低估了达米安的身体力量……
迪克还在笑个不停，达米安突然站了起来，害得他险些失去平衡从椅子上摔下去。有人认出了站起来的男人是哥谭的亿万富翁，他们周围开始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你想做什么，达米安，迪克盯着男人英挺的侧脸，以他对达米安的了解，这孩子准备用他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了。
达米安就这么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在万众瞩目中以一种豪气干云的气势冲着赛场吼了一句：“加油，儿子，我为你骄傲！”
他又施施然坐下，全然不顾旁人死一般寂静的眼神。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迪克这次真的从椅子上滑了下去，达米安嫌弃地把他拎回椅子上。迪克一边笑到抹泪一边捧起相机对准赛场中的布鲁斯，没有错过那个朝着他们方向竖起来的中指。
☆☆☆
“……然后布鲁斯连着打出了三个本垒打帮助他的队伍赢得了比赛。后来比赛结束我们被留下赔偿了场地损失费，钱是我付的，尴尬的是布鲁斯——就算换回来尴尬的还是他——而达米安获得了奖学金，我很难不怀疑他那一嗓子是不是故意的。”
迪克从阿尔弗雷德手里接过自己的那份土豆泥，一边往上边撒黑胡椒粉一边快乐地给管家讲述他错过的精彩故事。布鲁斯坐在餐桌的另一边黑着脸切牛排，而达米安则在专心致志地挑出沙拉里的胡萝卜丁。
“听起来是个非常棒的故事，理查德少爷，您调味料有些加多了。”阿尔弗雷德处变不惊地提醒他。还在侃侃而谈的迪克闻言回过神，看见自己仿佛刷了一层黑漆的土豆泥，赶紧放下了胡椒粉锡罐。
那边布鲁斯没吃几口牛排就把刀叉放下了，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我吃饱了，去洞里看看。”
“你今晚依旧打算去巡逻？”迪克喊住了他，“但你们还没换回来，这不安全。”
“哥谭需要我，而且我没有忘记自己掌握的技巧，迪克，一切照旧。”
迪克也放下了勺子：“不行，我跟你们一起去。”
“你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格雷森，”达米安站起来走到他们俩中间，“我能照顾父亲。”
阿尔弗雷德咳嗽了一声，争执不下的三个人顿时安静下来。“先生们，我认为你们如果坚持夜巡，还请务必要一起行动。”管家和蔼可亲的眼睛一一扫过他们的脸，“作为你们的家人，我不希望昨晚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哥谭的夜晚总是格外浓稠漫长。滴水兽沉默地守望着最后一线天光，而其上的夜行者们守望着正义与黎明。楼层狭窄的天空中划过两道并行的身影，一抹蓝色紧随其后。夜翼追随着蝙蝠侠与罗宾的脚步，今晚他作为一名观测者并没有过多的参与战斗，活力双雄配合得天衣无缝，看起来不需要他施以援手。三人在高楼大厦的各个滴水兽间腾挪转移，赶在午夜之前打断了最后一个罪犯的左臂骨，为今晚的夜巡划上完美的句号。
迪克晃着双腿坐在天台边缘，俯视着这座城市熟悉的点点霓虹：“今晚干的漂亮，看来我真是小看你们了。”在他背后，黑翼的蝙蝠和彩羽的鸟儿正整理着今晚的数据，晚间肆意的气流将他们的披风吹得猎猎作响。
“你感觉怎么样。”达米安走到他身边问。
“已经快好了，真的不用担心。”迪克笑了笑，抬起左腿做飞踢状，以此证明自己的伤并无大碍。
布鲁斯在他们身后收起了遥控装置和罗宾镖，他似乎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这件制服过小的口袋：“我们该回去了。”
达米安点点头，拿出钩爪枪，但迪克突然拉住了他的披风一角：“等一下！回去之前你们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一个轻盈的侧空翻后迪克稳稳地落在瓦砾堆杂的地面上，黑暗中窜出一只瘦小的狸花猫，冲他喵了一声后跑开了。
“这里？”随后赶到的布鲁斯和达米安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没错，就是这里，”迪克往前走了两步，将一个小巧的投影装置放在一小块干净的空地上，光幕以多维线条的形式铺开，慢慢交织出一副画面，“你们灵魂互换的地方。”
“模拟场景重建已还原。”投影装置发出滴的一声。
“我很抱歉没有提前告知你们这件事，但我认为我在监控录像中发现了什么，拜托你们听我说完。你们今天一整天都在用对方的视角观察世界，我想趁着你们还没换回来再次回到事件发生地，应该会有新的发现。”
达米安靠在墙上，双手环胸，而布鲁斯则定定地看着迪克，两人都摆出了无言默许的姿态。迪克暗自舒了一口气，他走到光线编织出的蝙蝠侠和罗宾身边，开始一点一点地阐述他的观点。
“人们常说，要以不同的视角来看待问题，实际上这一点在三维物理空间也非常适用。当一个人处于某种环境中时，他的位置，身高，心态，可动角度，行为习惯等都会影响他对环境的判断。”
“你们看，在这里，当蝙蝠侠和罗宾一路追踪犯人进入这条小巷时，他们绝大部分的注意力会集中在即将抓捕的目标身上。当然，他们都接受过专业训练，知道如何分析环境当中存在的风险，但物理规则是无法打破的，从蝙蝠侠的视角来看，一百八十度的扫视也无法看到视野盲区里那个黑暗的拐角，就是刚才猫咪出现的那个地方，而从罗宾的角度却能看的清清楚楚。”
迪克转到拐角处，用手机屏幕照亮了那里：“当时三人成扇形角度分布在三个点上，蝙蝠侠提出的抓捕方法是正面出击，因为犯人需要念咒才能完成施法，以蝙蝠侠的速度完全能做到让他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就被击昏。但直线冲锋必定会经过这个拐角，这就是罗宾眼中的潜在危险，因为犯人比他们先一步到达这里，罗宾无法确定拐角处是否有被设伏。”
“而此时犯人已经开始念咒，罗宾来不及做出更多解释，于是他选择违了抗蝙蝠侠的命令，用钩爪从上方越过拐角向犯人进攻，”迪克把手机的光线当做指引标志，把另外两人的视线带到他们头顶，“非常巧的是，犯人的确设下了埋伏，却不在拐角，而在头顶，我猜他以为所有的义警都爱从天而降。总之，罗宾触发了半空中的静止类符文，蝙蝠侠为了接住坠落的搭档慢了一步，让犯人念完了咒语，所幸咒语没有马上生效，他们抓住犯人后的第二十秒终于进行了灵魂互换。”
达米安抬起头，光影交错之间那个伸手去接半空中坠落孩子的背影显得那么真切。他记得那时下坠的感受，呼吸连同手脚一起变得僵硬，风声也慢了下来，他阖上眼，静默地等待撞击地面带来的痛楚，但他却掉进了一个宽广的怀抱。
“我知道你们做出任何决定都有自己的原因，不管是出于保护对方的心理还是因为没能照顾好自己孩子的内疚，做了决定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你们是搭档，搭档就应该去沟通交流，去信任对方有能力为自己的决定负责，无论如何你们都在为了这件事的后果自责，这正是因为你们关心彼此，把对方的安危看作自己肩负的责任。别浪费了这份关切和爱，多去了解对方一点吧，这样你们就会知道他不是固执己见，而是因你分神。”
“我说完了。”迪克弯下腰，把投影装置收回腰间的储物带，他看向墙边的两人，希望看到他们做出回应。布鲁斯率先动了，但他却掏出钩爪枪翻上墙头，独自一人向外走去。
迪克叹了口气：“每次让他敞开心扉比谁都逃的快。”他正准备追上去，但达米安喊住了他。
“理查德。”
迪克回过头，鼻子差点撞上一块坚硬的臂膀肌肉。达米安拥抱了他，猫一样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轻声对他说：“谢谢你做的一切。”
“哦，小D，我爱你们，别再让争执掩盖掉感情了，好吗？”迪克回抱住达米安，安慰似的轻轻拍打他的背，“好了，我们去追上你父亲，然后一起回家吧。”
达米安没有动，迪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手臂：“小D？”
午夜不知何时已悄然来临，小巷四周寂静无声，迪克困惑地等待着达米安的回应，突然，他意识到他只听见了一个呼吸声。
“达米安！你没事吧！喂？”迪克慌了神，他正打算给蝙蝠洞发送紧急信号寻求帮助，这时另一条通讯接入了他的频道，“扎坦娜？你说什么？‘灵魂出窍时身体应激性僵化’是什么意思……哦，我知道了，谢谢你，他们只要过了两分钟的僵化时间就会换回来了是吧？没事了，真的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好吧，只要再等两分钟。”他挂断通讯，尝试从达米安胳膊下钻出来无果，干脆就这么自暴自弃地倚在达米安怀里。
等等，迪克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他忽然明白了达米安为什么要突然抱住他。那个傲娇别扭的小孩还在对他进行“报复”，一分零九秒后，他就要近距离直面一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正牌蝙蝠侠……而不是他的好弟弟达米安。
“罗宾——”他发出幽怨的哀嚎，而远处似乎传来男孩得意的笑声。
☆尾声☆
提图斯抬起头，看到它的小主人正抱着一个纸盒从屋外走进来。提图斯还不想起身，它温柔地呜咽了两声，又摇了摇尾巴，表示自己见到主人十分欣喜。
达米安俯下身摸了摸它的头顶，大丹犬闭上眼睛又进入了梦乡。男孩抱着纸盒穿过一扇扇透着阳光的玻璃窗和厚重的木门，木质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别致的小景花园，清晨时分他的父亲总爱在那张玻璃桌旁阅读报纸。
“早上好达米安。”布鲁斯放下手里的报纸，对着他的孩子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早安，父亲，你知道格雷森已经两个月没有回过哥谭了吧，但他今天寄来了一个盒子。”达米安把那个纸盒递给布鲁斯，自己站在一旁，看着布鲁斯拆掉那些傻乎乎一看就是迪克自己裹上去的包装。
“一本相册，”拿到盒里物件的男人扬起眉毛，“看起来还是手工制成的，你想和我一起打开它吗，达米安？”
达米安眼里闪过一丝欣喜。他靠过去，布鲁斯示意他们坐在一起，达米安便爬上他的膝盖，布鲁斯把儿子往怀里揽了揽，然后翻开了那本相册。
第一张照片就是他们的“举高高”，旁边还有手绘的爱心和摘抄的诗文。
“我就知道他把这些照片洗出来了，爱抓人把柄的讨厌鬼。”达米安小小地哼了一声，指腹却忍不住地去一遍遍揣摩那些色彩斑斓的回忆。
他听到身后传来父亲低沉的笑声，有气流拂过头顶发梢，痒痒的：“不过他做手工的能力倒是长进不少。”
“等下次他回庄园，我会教他什么才是一本完美的手账。”达米安把相册往后翻页，其中有他们在车里挤成一团，有背景是热闹人群的赛场自拍，还有他作为“布鲁斯·韦恩”时的办公照，“福克斯果然和他是一伙的！”男孩气呼呼地合上相册。
布鲁斯揉了揉儿子的脑袋，达米安的头发有些刺刺挠挠，和男孩本人一样桀骜不驯，他想了想，说：“也许我们可以不用等迪克回来。”
达米安的绿眼睛亮了亮。
“你想去布鲁德海文旅游吗？”布鲁斯笑着问他。
在布鲁德海文遛狗的迪克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