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老死泪始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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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母穷的去做工,日子过的十分艰难。可她仍然供我读书。为的是我长大‘做事、挣钱、为她俩养老送终’。人都有‘老’的时侯,‘养儿防老’古往今来、伦理道德、人之常情

  告别‘营口’来到‘北平’,我先后在三所小学读过书。离家较远,图个‘学费’便宜、或不收‘学费’。

  “……大街上车来车往,路又不熟,走丢了呢……?要是撞见日本鬼子,‘拍花’的、‘拐子骗子’……可就再也找不到妳了……!”养母整天为我‘提心吊胆’,唠里唠叨。

  ‘简易小学’是给穷人办的,不收学费。在一条不起眼儿的胡同里。其实不是学校,是一座许久没人住过的‘废弃’的院落

  走进院子,有几间‘朽旧’的屋子,到处都是破烂不堪。窗棂上,秋风留下的几片‘黄脆的碎纸片’,被严冬的北风吹的不停地发出‘呼啦啦、叭哒哒’的扰人的响声。火炉里的煤球‘奄奄一息’。污脏的墙壁、破损的桌椅、咯吱乱响的凳子……

  俩位老师,把几个班的‘课程’全包了。

  ‘堂役’大叔身着‘缀着补钉’的‘冬衣’,还有他手里摇着的‘大铜铃铛’以及‘叮叮当当’的铃声,指挥着孩童们上课下课。据说他有‘学问’,但不知为何‘落魄’到‘摇铃铛’的地步。在他清癯的脸上,似‘刀削釜凿’般,刻上岁月的深深痕迹,温文儒雅。

  ‘简易小学’没什么可以怀念的,只有穷苦的‘小朋友’们,顽皮的学着我的‘东北腔’,拉近了孩童们‘单纯’的‘亲和’感

  还有老师教过的一首歌——可能叫‘北风呼呼吹’吧?在我的脑海里‘刻下’了抹不去的、悲凉的‘印记’。词曲是:

  1 2 3 3 3 │ 3 4 5 — — │ 3 4 5 5 3 │

  北风呼 呼 吹 雪花飞 飞满了大地

  3 2 1 — 5 3│ 2 2 2 3 2 7 │ 7 2 7 6 6 6│

  白迷迷 富贵 的人家饱暧暧 贫穷的人家

  2 . 3 1 —│5 6 5 5 3 │ 1 3 2 — —│

  寒 又 饥 天 呀 求求 你 求求 你

  5 6 5 5 3│1 3 2 — — │3 2 1 1 1 │

  下 些 棉花呀 下 些 米 他 们 都站 在

  6 1 2 — —│6 5 6 1 5 │ 2 . 3 1 — ‖

  北风里 大 大 小小 地 哭 啼 啼

  头天夜里下了通霄的‘大雪’,‘北风’打着呼哨似狼嚎虎啸!

  清晨雪还不停,似乎是严冬‘冻裂’了上苍的‘风穴’,‘冻结’了滚滚团团的‘白云’漂落下白雪纷纷……

  我顶着风雪,踩着深没‘脚踝’的‘咯吱’作响的积雪去上学!

  一列日本‘鬼’兵排着队,打着‘膏药旗’,扛着长枪,枪上插着明晃晃的‘刺刀’,头上是钢盔,脖子后面是半圈‘屁股帘’,皮靴‘咔咔咔’重重地踩踏着‘中国’的土地……‘凶妖恶魔’们、满脸杀气的走过去了!

  一辆日本‘鬼’的军车插着‘膏药旗’,被中国凛冽的西北风吹的颤颤抖抖、哆哆嗦嗦。车上有几个中国人‘五花大绑’、‘鬼’兵的刺刀顶着‘中国人’的后背!警笛‘鬼哭狼嚎’尖励地呼啸而过……

  是押赴‘刑场’,还是去受‘酷刑’?

  在‘简易小学’读书不久,不知何故‘学校’停办了。

  我只好去报考学费低廉的‘三忠小学’。

  招生‘考试’那天,‘教室’里静悄悄

  ‘考生’们聚精会神的答题

  算术考题,我全答上了。国文考题,我很快答完了。只是有一个‘填空’遇到了麻烦。我心里一急,举手!

  监考的女老师问:

  “妳有什么问题?”

  我站起来说:

  “老师,‘填空’题问:

  什么时候的‘螃蟹’最肥?我知道‘秋天’的螃蟹最肥。‘秋’字左边是‘禾’字旁,右边是什么字我忘了!”

  “哇……”班上秩序大乱……老师急忙制止,对我说:

  “不会写就‘空着’,妳坐下……”我这个‘傻’到家的‘小傻冒’被录取了。有个顽皮的同学,就这样‘傻冒’长、‘傻冒’短的叫着取笑我

  ‘三忠小学’外观上看像座‘祠堂’又像‘小庙’——

  高台阶、红漆大门。高高的红木头‘门坎儿’。里面只有一个‘长方形’的大院子,和一坐‘祠堂’——是一座很大的大殿。里面端坐着‘三位’硕大的、彩色泥木‘塑像’。蟒袍、官带、朝珠、朝帽、朝靴。重眉、大眼、高鼻梁、方唇、长胡须。神态慈善、安祥、谦和。这里就是‘专为’这‘三位忠臣’建造的‘祠堂’

  每位‘像’前都有香炉、蜡烛台。‘祠堂’里排放了几十张课桌、凳子。几十名学童、就在‘祠堂’里上课。是‘全校’唯一的一间‘教室’。这里比‘简易小学’又强多了。

  学校在这天举行一年一度的‘祭祀仪式’,董事和理事们都来了。有穿着西装革履的,也有穿长袍马褂的。

  第一排坐着贵宾(是这些‘贵宾’资助了学校)教师和学生坐在后面。

  今日一大早‘堂役’大爷将‘殿堂’清扫干净,点燃香烛,摆上各色供品。

  祭奠仪式开始:

  贵宾依次进入殿堂,顶礼膜拜。有行礼鞠躬的!有作揖磕头的!

  仪式简单,气氛庄严肃穆、凝重虔诚!仪式结束

  文艺节目开始

  我和几个女生表演歌舞,边跳边唱:

  “月公公月公公,站在半空中对我笑盈盈……吃一个月饼,喝一杯茶,沙啦啦,沙啦啦,啦啦啦啦,依啦啦……月婆婆月婆婆……”文艺节目结束。贵宾离去。表演节目的学生分得几块糕点,还有糖果。我舍不得吃,小心包好放在书包里,拿回家。

  特 大 喜 讯

  日本鬼子投降啦!

  老师高兴的泣不成声,哽咽着说:

  “比野兽、鬼魅还残暴千倍万倍的日本鬼子,践踏中国八年,杀害中国人民无数。要记住这血海深仇!世世代代不能忘记!这大仇大恨,要深深铭刻在我们中华民族‘灵魂’的记忆里”!

  几天之后,百姓笑逐颜开的脸上,随即又布满了愁云。

  日本鬼子刚刚投降,国民党的‘接收大员’就涌了进来。紧跟其后的是美国的‘各色’人等,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美国大兵神气活现的满大街转悠。美国的军用吉普、大卡车在马路上横冲直撞。就如童谣中说的:

  “前门打跑日本鬼,后门进来美国狼”

  还有更奇的,“汉奸”成了国民党“要员”

  星期天,我的‘同桌’来我家。她学习也很好。家境比我家富欲

  我带她到大街上的一家‘茶庄’。这里是我夏天常来乘凉的地方。茶庄不大,确淡雅清爽。里里外外一尘不染。门前有个小院落,天井上搭着有机玻璃的凉棚。满屋、满院还有人,都染上了‘绿色’仿佛置身于绿的‘海洋’中。院中的小石桌,有四个小石礅,我俩对面坐下。顿时沁心的凉。全身的暑热一扫而光!

  一个伙计提了一桶冰凉的‘绿豆汤’,倒进门前的一口‘大缸里’。缸沿儿上挂了几只、用绳拴住的‘铝合金’的茶杯,还有水舀子。过路的行人、拉洋车的、蹬三轮的、要饭的花子……都可以随意饮用

  我俩走到缸边儿取了杯子,舀了一舀子倒入杯中。喝了果然凉爽适口。坐到下午,我们各自回家。

  星期一下午放学回到家。养母不如往常,话也不说一句、阴沉着脸。

  吃过晚饭,做完功课。养母突然发问:

  “我的一个子儿,咋没有了?”

  “您的一个子儿,什么一个子儿没有了?”

  “问妳呀!”

  “我怎么知道!”

  “妳不知道,谁知道!”

  “您到是好好想想,找找放那儿啦……”

  “我翻的底儿朝天,就差老鼠洞没挖了,也没找着……!”

  “您找不着,也不能赖我呀!……”

  “咋是赖呢?家里就我们俩,不是妳还有谁!”

  “我来到这个家好几年了?您什么时候丢过什么东西?又什么时候丢过钱啦?单单今儿个,丢这丢那的,不说自己忘了……”

  “妳还嘴硬……”

  养母拿起掸把子,突然照我的左胳膊抽了下去……

  “哎呀,您干什么呀……!”我惊叫着,大喊!

  夏天穿着无袖衣裳。孩童裸露的细皮嫩肉,顿时肿起红红的掸把印子,钻心的疼!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上,还没受过这种冤枉气。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我一向百依百顺。兔子急了还咬人那!我气的又哭又闹:

  “我要真是贼呀,该多偷才是。可惜家里穷的、没那么多钱让我偷。偷一个子儿,买‘空气’吃都不够。”

  “买一个‘冰棍儿’,妳和同学俩个人吃呀!”

  “家里从来就没有买过‘冰棍儿’,什么味儿都不知道,多少钱一根更不知道。说不定,您那一个子儿,连一根‘冰棍儿’都不值呢!”

  我把养母顶撞的噎住了!她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我小声的嘟囔着:

  “红口白牙诬赖好人!”

  “妳说啥呢?”

  “我什么也没说”!

  这天晚上,我没有像往日那样,到院儿里去乘凉,早早儿的躺在闷热的炕上,生闷气!我又气又脑又委屈,有苦向谁诉说!

  左胳膊由红变紫,疼痛难熬!碰也疼、压也疼,只能向右侧、或平躺

  屋里像蒸笼,全身汗水淋漓

  这一夜我睡的很不踏实,时时惊醒。

  凌晨,天凉爽了我睡沉了。一个侧身,疼醒了。怎么会疼呢?想了想

  挨打了

  为什么?

  ‘偷钱了’?!

  一股气脑直冲心头,泪水止不住的流,流出来的是苦、辣、酸、涩、咸!

  我轻轻的爬起来,惊醒了正在熟睡的养母:

  “还早呢,躺下再睡会儿吧……”

  “…………”

  我不搭理她!胡乱的梳洗了,拿起书包就往外‘逃’!

  “拿窝头……拿窝……”我逃到大街上

  街上空无一人,任我的泪水顺顺畅畅的流!

  ‘营口’的大豆、高梁、小鱼、小虾,还有清凌凌的辽河水,把我喂养的结结实实。

  ‘北平’的窝头、咸菜、清水煮青汤,呑噬了我胖胖的肌肤和健康的身体。

  我看了看胳膊,松弛的皮肤红肿的好似‘胖’了。

  同学们玩笑的说我:

  细脖子支撑个大脑袋,脸上一对‘大眼灯’!

  “妳怎么哭啦!”同学问我

  “没有哇……是沙子吹进眼里!”

  中午放学

  “再见,你妈给你吃‘打卤面’”

  “再见,你妈给你吃‘肉丸子白米饭’”

  我的两只脚,本能的朝着回家的路走去……

  在大街的路边儿上,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下,我停下来依靠在粗壮的树杆上,望着人来车往……

  远方,传来哭声,凄凄惨惨……

  一匹老马拉着一辆破车。车上一口木板子‘薄棺材’没涂油漆。车夫的鞭子夹在胳肢窝里!

  马车的前头,一个青年男子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儿。小孩儿头上系了一抺白布条子,腰间扎了白布带子……

  孩子哭哭咧咧:

  “我要妈妈……我要妈妈抱……”

  一位老妇人手扶着棺材哭嚎:

  “……我的闺女啊,妳好狠的心那,妳撇下我这个亲娘啊……妳就忍心撇下妳的儿子呀,他还太小,往后妳的‘儿’可咋活呀……”

  很简单,娶个‘后妈’我心里想

  马车向着城门外的墓穴走去。哭声渐渐远了,消失在天的尽头……!

  世上又多了一个‘小白菜’!

  我带着‘哭腔’,轻声的哼唱: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呀,没有娘啊。跟着爹爹,好好过呀,就怕爹爹,娶后娘啊

  娶了后娘,三年整呀,生个弟弟,比我强啊。弟弟穿新,我穿旧呀。弟弟吃面,我喝汤啊……我的亲娘啊……”

  我的‘亲娘’妳在那里呀!

  我幻想‘神佛’帮我

  听到‘风声鸟叫’,我就‘胡思乱想’:

  树叶沙沙,一阵风吹过,我想变成‘风’吹到‘沟帮子’,告诉我的‘亲娘’:

  我在这棵‘大树下’,好想好想她……

  鸟儿展翅冲向云霄,我想变成‘鸟’儿、飞到‘沟帮子’,告诉我的小姐姐,我在这棵‘大树下’等她、把我‘偷’到‘沟帮子’,再也不回‘养母’的‘家’

  同学们都回家吃‘午饭’了

  而我的‘家’、我的‘亲娘’、我的‘兄弟姐妹’,都远在‘千山万水’之外,亲情两隔断。我该到那里去呢,这里无亲无故。

  我的‘亲娘’啊,我是‘哭’着对‘你’诉‘冤屈’,我没‘偷’她的钱,她拿‘掸子把’抽我。我的左胳膊又肿又疼——

  ‘亲娘’,我诚实善良的‘亲娘’,妳那么殷切的嘱咐我:

  ‘要听养母的话’我听了。时时刻刻听,事事听、句句听。由‘小野马’变成‘小绵羊’……

  妈妈,妳把我‘送’给‘养母’,犹如送给了‘孤独’、送给了太多的‘约束’、送给了没有‘童年’的‘欢乐’……

  要‘上课’了

  我站起来,擦干‘泪水’掉转头,‘饿’着肚子往学校走去……

  ‘下午’放学

  我无处可去,我不得不走在‘回家’的路上

  几个‘要饭’的‘小孩’迎面走过来,我停下脚步‘端详’他们

  一个个‘脏兮兮’的小脸蛋儿,长的都很‘秀丽’,随便‘挑’一个,给‘养父母养老送终’,我‘回’我自己的‘家’去……

  我的腿‘软’的没有力气,终于走回养母的家。

  ‘养母’对我‘唠叨’:

  “……早起不带‘窝头’,‘中午’也不回家吃饭。妳的‘气性’也太大啦……!”

  ‘…………’

  我不理她

  我心想:

  ‘随便’给‘好人’扣上‘偷’的‘罪名’,一个‘清白’的人,成了‘贼’,这一生就给‘悔’了,要在‘冤屈’和‘别人’的‘卑视’与‘白眼’中‘煎熬’……

  我‘心里’‘问’:

  ‘……‘养母’,有人说‘你’是‘贼’,你‘不承认’就打你,你该如何应对……?’

  吃过饭,做完‘功课’就‘上炕’睡觉——

  做梦,梦见我坐在火车上,‘司机’是我‘大哥’,他坐在我身旁,是往‘沟帮子’开

  突然没了火车、没了大哥,我在许多的‘大人’、许多的‘小孩’里,找呀找……突然,什么也没有了,是荒郊野外,就我一个人,我拼命的跑,往家里跑,我清楚的记得——

  我家‘门前’有‘条河’,那是‘营口’的‘大辽河’,只要见到那条‘河’,就找到我的‘家’了……

  忽然,天黑了、地暗了,伸手不见‘五指’,看不见路,我什么也看不见了,我吓的大哭:

  妈妈快来,我害怕呀……

  有人推我,我‘醒’了

  养母说:

  “妳做梦了,还喊妈妈……”

  这几天,我的左‘胳肢窝’酸胀。左肩、左侧胸、左背,都扯扯拉拉的难受。左腋窝里好像有个小‘核桃’塞在肉里,还在长大,硬的像个‘石头’。胳膊放不下来,只好左手叉在左腰上。上学也躲着人,怕碰着怪疼的。

  “这几天,妳总叉着个‘腰’干啥?”

  “……………………”

  我不理她

  “问妳话呢……!”

  “……………………”

  我仍是不理她

  “我问‘妳’总‘叉’着腰干啥……!”

  “不干什么……”

  “不干什么‘叉’着个‘腰’……!”

  “……不是对您说了吗,不干什么!”

  我不耐烦的说!

  夜晚躺在炕上,向‘左侧身’不行,身子压腋窝的‘石头’和‘胳膊’上的‘掸把’印子,很痛……向‘□□身’也不行,左胳膊压‘石头’更疼……只能仰面朝天的躺着……。

  早晨,忍着疼痛,硬‘撑’着‘爬’起来,去上学,为了‘逃离’这个‘家’!

  放学的路上,忽然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倾刻间路面水流成河……!

  人们冒着风雨奔跑……

  我怎么也跑不动,走都困难,还好离家不远了。

  北平的胡同‘无风三尺土,有雨满街泥’我的‘鞋袜‘深深的’陷‘在泥泞里、挣扎着回到家、全身湿透、成了‘落汤鸡’

  半夜我发高烧,昏沉沉的睡着……清晨高烧退了些,也轻松了些。

  养母端来温开水我全喝了。过了一阵又渴又喝,几碗水灌下肚。

  “妳的‘胳肢窝’长了‘夹夹疮’我摸了摸还挺硬的,疼不疼啊?夹夹疮就怕破了。破了就不好治了!……妳想吃点啥,我给妳做、给妳买!”

  我觉得很累很疲乏。什么也不想吃,就想睡觉

  我醒了已是下午。养母坐在炕沿上发呆。摸了摸我的额头,还有点儿烧。

  “我熬了小米稀粥、凉在碗里。温温的稀稀的,喝两口吧,就当喝水”我强喝了几口,吃点儿咸菜。我的身子沉沉的

  养母到院子里收拾碗筷。

  “孩子的烧退了吗?”

  “还没全退,好多了”

  “吃啥了?”

  “喝了点小米稀粥”

  “快去给孩子瞧瞧大夫吧……”

  “得快点儿瞧大夫‘夹夹疮’可不是好病!”

  “可不是吗,就怕破了,破了就治不好啦!”

  “这‘胳肢窝’靠着人的心、肝、肺,险着哪!”

  “等她退烧能走了,我就带她去医院”

  ‘夹夹疮’真有那么厉害吗?大人想问题总是那么邪乎。我们小孩子,把什么事儿都看的很简单,所以‘比’大人活的轻松快乐。

  我还是渴,又喝了几次水,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上午

  艳阳高照,照在破家的破窗棂上。养母坐在炕沿上静静的端详着我……

  半晌才说:

  “烧是退了,折腾了这几天,又不吃东西,更瘦了……”

  我要水喝

  “……知道妳醒了要水喝。给妳凉着哪……嘴唇烧的都起了皮……”

  养母起身端来一碗温开水。我一饮而尽

  养母又去拿‘洗脸盆’……

  兑了半盆温热的水,给我擦脸、擦手,擦了全身……

  她说:

  “出了一身汗。我给妳换身干净衣裳吧!”

  我一身轻松、精神了许多。饿了想吃东西

  养母说:

  “待会儿给妳喝‘小米稀粥’我熬好了凉着哪……我先去把妳的衣裳洗了……!”

  养母端来半碗小米粥、温热的

  对我说:

  “还有妳爱吃的‘五香萝卜干’‘五香疙瘩皮’”

  这些平时的家常饭,这会儿吃起来特别的香。吃完了还要

  养母说:

  “嚼烂了再咽,不好消化。刚好些不能吃的太猛。还记得上次妳病刚好些,臭豆腐吃多了,吐的‘翻肠倒肚’到现在都不吃臭豆腐……”

  养母带我到医院就医。有生以来初次进医院,犹如到了洁白的殿堂。屋白、人白,连空气都染‘白’了

  还有好闻的‘消毒液’的气味。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素雅、舒适、明快……

  一位美丽、亲切的‘护士小姐’给我量了体温

  一位老医生慈祥的像‘父亲’,拿‘听诊器’检查我的身体。他很小心地、轻轻触摸了‘夹夹疮’后,对养母说:

  “是‘淋巴结’肿大。立即住院治疗!”

  养母听不大懂。老医生扶了扶‘金丝眼镜’和蔼耐心地说:

  “小姑娘必须住院观察、打针、吃药、作系统的治疗。否则破溃了,治愈的难度就大了……!”

  养母很是为难。她有些尴尬的说:

  “我钱带的不多,今天就先开些药,回家去吃吧……”

  ‘老大夫’若有所思的打量我和养母——

  养母穿湖兰复绸‘祺袍’

  我穿过膝短‘祺袍’——

  上面有‘养母’一针一线、精心绣的花儿、扎的朵儿。

  ‘老大夫’困惑不解地拿起‘处方单’开药。吩咐‘护士’给我‘上药

  护士把我带到‘处置室’。在我的腋窝处涂涂这种‘药水’,又抺抺那种‘药膏’……清凉又舒适。

  “小姑娘很虚弱,严重的营养不良。要在饮食上精心调理,增强自身的抵抗力……”

  老医生认真的建议着!

  老大夫的话,使我想起了‘北平’俚语中的一则‘笑话’:

  有个穷人怕别人说自己‘穷’,于是准备只有‘一套’的衣帽,平时束之‘高阁’像‘供祖宗’般供着。出门了才‘像模像样’的穿戴上。其实家徒四壁

  更可笑的是‘弄块猪皮’在嘴上抺一抺。若有人问他:

  “吃饭了吗?”

  “吃过了”

  “吃什么饭?”

  “吃的‘猪油’葱花饼”其实吃的窝头咸菜。

  还有更可悲的。自己的祖先‘八辈子’平民百姓。确把自己装扮成‘贵妇人、阔老爷’还硬拉扯上哪位‘名人’哪位‘高官’做‘亲戚’、认‘祖宗’!

  我打扮的‘花枝招展’像个娇贵的‘小姐’,有谁知道我是‘肚里喝的‘汤汤’,‘牛皮’都吹给了‘衣裳’。

  人们常说不要‘衣冠取人’、不要‘以貌取人’。然而又‘身不由己’的‘落入世俗’的虚伪、‘自吹自擂的’‘假包装’的俗套……如此的‘活法’真是太苦太累了……

  还不如做个穷的‘有骨气、有志气、诚实’的‘穷人’,倒也活的坦然磊落、轻松洒脱。

  在养母的精心照料下,我的‘淋巴结’缩小成蚕豆大,恢复了原有的形状。

  至于那‘一个子儿’——

  是养母记错了、压根儿就没丢?

  还是丢了又找到了?

  或是丢了没找到?

  总之,这以后养母只字不提‘一个子儿’的事了!

  我心里‘纳闷儿’又憋的慌。几次想问个究竟,但张开嘴巴欲言又止。

  那个子儿,便成了我永世猜不透、解不开的‘迷’!

  这一年的夏天,在‘三忠小学’读完四年级,发给‘初级小学’毕业证书。我又紧锣密鼓,为考取五、六年级的‘高级小学’做准备。

  ‘北京师范大学附属高级小学’是国立的,不收学杂费。可是,这一年只招收‘三十名’学生。而‘北平市’前来报名的‘优秀生’不在少数。我也跃跃欲试的前去报了名。碰碰运气吧!我很有‘自知之明’——

  我的‘智商’平平,不精明,甚至冒‘傻气’、‘笨鸟儿先飞’吧!

  天光微露、朦朦胧胧。夜还没有退尽。大地万物都在酣睡中……

  我‘蹑手蹑脚’的搬着‘小炕桌’、‘小凳子’,拿了‘书包文具盒’、轻轻的来到院子里

  奔波劳碌一天的人们,在清凉、静谧、安宁的‘夏日’凌晨、做着‘美梦’……

  还有零零点点的几颗星,挂在天边不肯离去、眨着疲惫的眼睛、泛着苍白无力微弱的光……

  考试那天,考场鸦雀无声

  考试题比较难。有些题很使我费了一番思索

  我没慌张,大不了‘考不上’,做个‘小童工’,自己‘挣饭吃’。

  我细心的做着每一道题。不会的暂且放过。做完会的再回头‘啃着、抠着’连蒙带编的,一道‘不拉’的全‘答’上啦!

  考生们、一批又一批的、交了卷子全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赖’着不走

  ‘监考老师’只好陪着

  我检查一遍又一遍,打扫‘战场’上答错的、写错的……

  电铃响了!我只好交卷,与监考老师,同时步出考场。

  我突然冒出怪怪的想法:

  我变成了‘男人’穿了长袍马褂,头上只留一圈儿长头发,编一条长长的辩子,长长的拖在背后。走进帝王时代‘科举’的考场。在隔开的、无门的、敞开的一个个‘鸽子笼’般的‘阁子’中,做着苦涩的‘八股’文章,争夺第一名的‘状元’第二名的‘榜眼’第三名的‘探花’。最终争到的是高官厚禄、凤冠霞披、光宗耀祖!

  而我‘争’的是什么呢?只不过是‘争个’不收学杂费的学校,‘争’个读书识字的‘一席’之地!

  发榜那天

  我忐忑不安。一路小跑来到‘师大附小’的校门旁。墙上贴的一大张红纸上,写了录取的三十名学生的姓名。

  看榜的家长和孩子,里三层外三层,挤的水泄不通。我急的满头大汗,从人缝里钻了进去

  我从第一名找到第十名,没有……

  我从第十一名找到第二十名,没有……

  我从第二十一名,找……二十五名……二十九名都没有……

  我焦急,我失望……无心的瞟了一眼第三十名,竟是我的名字

  倒数第一名!

  当然‘不光彩’啦

  不过,有书读、进学堂,也不赖……!

  我喜气洋洋的回到家

  养母欢喜的说:

  “……能考上就好,‘倒一’就‘倒一’吧……花不了几个钱,能念书识字就好…...有学问才有本事……别人是靠不住的,只能靠自己……别像我一辈子睁眼瞎,围着锅台转……”

  我好象中了“状元”,养母高兴的给我包‘饺子’吃

  那还是大年三十晚上,包‘黄白’两面的饺子留下的一点‘白面’。

  养母快乐的掺些玉米面合好。她又忙着摘菜、洗菜、刴菜……拌馅儿、‘点’几滴花生油、加点儿她‘自制’的‘酱油’——

  每年秋天,养母都要腌芥菜疙瘩、雪里红、芹菜、香菜、韭菜、箩卜、大白菜……

  到第二年的‘春天’,‘咸菜’全吃光了。养母便把坛坛罐罐里的咸菜汤,都倒在一个锅里,放上花椒、大料、姜片、还有浸泡过的黄豆,熬成浓缩的‘咸汤汁’凉后捞出黄豆,把汁倒入罐子里,就成了混合着菜香、豆香、调料香的多味、鲜美的、别具风味的、世上独此一家的‘康记酱油’

  少油、没肉的‘素菜饺子’,吃起来也是好美味,好香啦。

  开学那天

  我又穿上往年养母给我亲手缝制的‘校服’。虽然旧了、小了些,但洗的干干净净,折叠的平平展展。短袖、斜大襟的、白细布‘上衣’

  黑细布‘短裙’

  白底儿‘青布鞋’

  养母给我剪理了齐耳的‘短发’,‘额前’齐眉一抺‘留海’儿

  养母在手心上吐点‘口水’,把我的‘头发’抹抹平顺……

  我‘踩踏’着天边鲜红的、万道光芒的‘朝霞’

  ‘乘上’‘晨曦’赐予我的、浸入脏腑的‘清凉’

  我似一缕轻风,‘飘向’我心中‘那座’向往已久的——文化的‘殿堂’!

  学童们络绎不绝,迈着矫健的步伐、欢快的跨进‘校园’

  我走进‘殿堂’的‘大门’

  院中有一间‘传达室’,明亮的大玻璃窗里,坐着值班的‘员工’——

  是一位‘大爷’,脸面‘白晳’、儒雅和气,不像‘粗人’

  ‘传达室’的墙上,挂着一个大‘钟’和一个园形的‘大电铃’

  上、下课时,‘大爷’准时、准点的按响‘电铃’,‘铃声’倾刻间‘传遍’校园的每个角落——的

  庭院、楼房、教室、操场、员工宿舍……

  向里走是‘游廊’

  游廊两侧通向几个院落,分别是:

  音乐教室、自然教室、女生的烹饪教室、男生的手工教室、图书室、卫生间、盥洗室、大礼堂、教师办公室、大操场……

  顺着中间的‘走廊’前行、向右拐进露天‘夹道’、在一侧的墙上镶嵌着‘玻璃橱窗’里面贴着各班选送的、优秀学生的作文、诗歌和散文。

  出了‘夹道’是大操场。有高高的‘转塔’‘平衡木’单双杠,兰球架,排球网等体育设施。

  操场北端,座北朝南、有一栋二层‘楼房’,楼上有几间五、六年级的教室

  操场南端,座南朝北、有一座小‘红楼’,红楼上、是女生的‘缝纫’教室。

  我沿着‘教学楼’的红漆‘木楼梯’上到二楼,找到——

  ‘五年级’乙班的教室

  电铃响了

  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老师’,从容的步入‘教室’,走上‘讲台’

  ‘他’满脸堆着笑‘和言悦色’的、自我介绍说、‘他’姓‘刘’、教‘国文’

  ‘刘老师’拿着‘学生名册’点名,全到齐了

  随后就要男、女生混合,按‘身高’依次排队后,分别坐在各自的‘课桌’前。

  我的‘同桌’叫‘李冬生’是男生,很有‘礼貌’,他的‘功课’也学的很好

  这个班的学生,有‘教授’的‘孩子’,也有‘富商显贵’、‘达官要员’的‘子女’。这些‘学生’们,没有一个‘飞扬跋扈’、‘纨绔骄横’和‘粗野无理’的,都很‘文静谦和’,学习又好。

  ‘坐位’排好后,‘老师’要求每个‘学生’要‘坐如钟’‘站如松’‘行如风’。

  坐姿是:

  双臂向后,双手重迭,背部‘挺直’紧靠在‘椅子背上’,目视‘黑板’,不许乱动直到下课。

  课桌的‘桌面’向胸前‘微倾’。‘视线’很自然的、‘等距离’的‘投向’书页、可以很好的‘起到’保护‘眼睛’的作用

  ‘北平’的学生,多要求穿‘童子军’校服。于是街头巷尾都可见到穿‘军装’的学童们。

  ‘裁缝铺’的‘师傅’们来到我校,给各班的‘学生’们‘量尺寸’

  不久‘童子军’军服,便穿在‘学童’的身上。

  是‘草绿色’的‘细帆布’的‘军装’——

  ‘男女童’的‘上衣’是‘长袖紧口’

  男童下身长裤

  女童下身短裙

  一顶宽边的‘大沿帽’

  一条领带,是一块兰、白两色‘对角折’的‘大方巾’,像征‘国民党’的‘青天白日’国旗

  男生一条‘粗线绳’,卷捆成约五寸长的‘小棒槌’系在腰间。还有一根短木棍,说是用来‘格斗自救’的!

  夏天

  男女童、都穿一件细白布、短袖、套头、长方形的‘大领’后翻,兰、白条相间的‘海军’上衣

  一顶‘白沙布’宽边‘大沿帽’

  这天,请来一位‘军官’到我校给‘孩童’们上‘军事课’

  ‘他’拿一根‘绳子’,‘魔术’般的、打很多种不同的‘结’

  一抻拉,所有的‘结’都自行解开

  他说每个‘结’代表一种‘信号’,如‘水中有毒’的记号、‘行进方位’的记号……

  很快大街上就有了‘童谣’:

  “……‘童子军’好威风,手里拿着‘哭丧’棒,腰里拴着‘上吊’的‘绳’……”

  第一堂的‘语文课’,在‘讲台’上摆放着几摞小的‘方毛巾’

  有红、绿、黄、紫、白、花……十几种颜色

  学生们全都喜爱。可是只能选一条

  我选了一条‘水粉’色的

  拿回家,‘绣’上自己的‘名字’,挂在学校的‘盥洗室’里的几排中、写有我的姓名的一个‘小勾子’上,下课时‘洗手擦脸’用。

  ‘刘老师’剃着闪闪发亮的‘光光头’

  一身整洁,洗的兰中泛白的旧布‘长袍’,领口袖口有‘补钉’

  白底园口‘青布鞋’

  魁梧的高身材

  长园脸形,厚厚的嘴唇

  满脸都是自然、温和的笑、随意又亲切,像个慈祥的‘父亲’

  ‘刘老师’家中生活不富余,还较清贫

  但他‘睿智’的‘头脑’和‘渊博’的‘学问’,又是最‘富有’的

  他‘教子’有方。他的子女都很优秀。其中一个男孩考入‘北京师范大学附属男中’一个女孩考入‘北京师范大学附属女中’

  刘老师讲课、喜欢‘右手’拿书,‘左手’背后,在教室里度来度去,时而停停走走。

  我们做‘错’了什么,他从不大声‘呵斥’。把怒气全‘凝聚’在‘仁厚’的嘴唇上,阴沉着脸‘数落’我们、或是某个学生

  若是学生有了好成绩,刘老师发自内心的‘喜悦’也全‘撒在’他的脸上,‘堆在’宽厚的‘嘴唇’上。

  全校学生的‘优秀作文’,都由各班的‘老师’从中筛选几篇,寄给——

  ‘儿童时代’的刊物。这本儿童读物,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印刷。

  这天的‘国文课’上,刘老师‘高兴’的、亲手交给我一本‘儿童时代’,笑容可掬地对我说:

  “妳的一篇‘作文’选登在这一期的‘儿童时代’上了”

  刘老师由衷的喜悦

  学生们的优异成绩,犹如一颗颗的小果实,里面无不渗透着‘老师们’辛勤的汗水,和滴滴的心血的‘浇灌’,以及‘谆谆’的教导

  我也大喜过望,因为这期‘儿童时代’的刊物上,有一个故事——

  ‘猴子学做人’

  这几天,我正急的像‘猴儿’一样‘抓耳挠腮’,因为下一堂课、也是开学后的第一堂‘讲故事’课。

  该轮到我了。而我还没有找到有趣的故事。自己编吧又没本事。正好,就讲

  ‘猴子学做人’吧

  课堂上‘刘老师’叫着我的名字:

  “稳子,到讲台上来,讲故事!”

  我脑子‘轰’的一下,血液立时涌到脸上,忐忐忑忑的走到讲台上

  ‘鞠躬’后,往台下一看

  啊呀、我的妈呀!

  平日相熟的同学们,竟是‘绿’压压的一片

  一个个笔直的‘端坐着’

  像一段段‘草绿色’的‘木桩子’

  个个严肃的、睁大着眼睛‘瞪着我’!

  我心慌意乱‘咚咚咚……’心跳到嗓子眼儿上!

  我要讲什么来着?

  忘啦!

  天那,我全忘啦

  我慌了神儿

  我不敢看同学们的‘脸’,就看同学们脑袋‘上方’的‘墙’。

  当我稳定的、下意识的‘定了定’神儿……噢,想起来了,是“猴子学做人”

  我讲着讲着‘忘记’了害怕。可爱又顽皮的‘小猴子’,逗的同学们开心的大笑!

  体育课是男生、女生分开。

  教‘女生’体育的‘郝老师’,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体育系’

  ‘她’的体态‘矫健’,又有‘女性’轻柔的‘美’

  ‘她’穿一件‘兰细帆布’紧袖口上衣、‘咖啡色’半长裤、白‘力士’鞋

  英姿勃勃。

  ‘打蓝球’我是最萎缩的一个。同学们争抢篮球,我跟在她们后面‘跑’的很辛苦。当‘篮球’滚到我的脚下,或跳到我的面前时,我‘慌急’的抱在怀里就跑。把郝老师讲的‘规则’全忘光了。

  ‘郝老师’吹响了‘哨子’、我‘犯规了’

  我累的气喘吁吁,紧张认真的‘白忙乎’了一阵子。

  ‘打排球’

  我‘拦网’、‘扣球’全不行

  发球,因为瘦弱、体力差,排球像断了线的‘风筝’,‘飘飘忽忽’很少打过网。加之我的‘秉赋’也不行!

  不过赛跑、平衡木、垫上运动等‘田径’之类……我是‘强项’

  这得益于‘营口’的广阔天地、任我‘狂奔野跑’

  还有‘营口’的那铺‘大炕’

  从‘幼小’到‘童年’,在我家的‘大炕’上,前翻、后跃、摸、爬、滚、打……无所不能

  我家‘门前’那条宽广的‘大辽河’上,几根‘木桩子’架起的、窄窄的‘浮桥’,‘窄’的只够‘一个人’的‘两只脚’、在上面‘颤颤悠悠’的走‘钢丝’

  我就在这种‘浮桥’上、练就了一身‘真功夫’

  ‘舞蹈课’

  我们这些‘女孩子’都喜欢‘舞蹈’

  ‘郝老师’教我们跳‘芭蕾’,踮起脚尖跳跃、旋转……身轻如燕

  我们也喜欢‘王老师’的

  ‘烹饪’课

  ‘缝饪’课

  ‘王老师’白嫩的‘皮肤’

  一双大而薄的‘单眼皮’、黑光闪亮的‘明眸’

  厚厚的短发

  穿一件‘银丹士林’兰布‘短祺袍’

  外罩一件‘掐腰’紧身‘银红色’毛衣

  ‘白千层底’带扣青布鞋

  ‘女教师’们的装束,大多是如此的淡洁素雅、落落大方。于朴实无华中、衬托着温文尔雅的‘气质’

  她们虽是布衣,仍掩盖不住‘名牌’学府‘莘莘学子’们学识的‘渊博’、含而不露的聪慧内涵。

  王老师的‘性格’绵柔的像只‘小白羊’,又像是一位亲和的‘大姐姐’,教我们这群女娃娃一起做‘好吃’的、‘好玩’的……(手工课是男、女生分开上的)

  ‘王老师’教我们做过‘菊花饼’、‘赛螃蟹’、‘芝麻糖’……

  每种‘糕点’都要‘两堂课’,需要‘两周’的时间。比如做

  ‘沙琪玛’:

  这一周的‘烹饪’课,在教室里,王老师在黑板上写:

  主料:

  面粉、鸡蛋、白糖……各若干

  辅料:

  饴糖、芝麻、青丝、红丝各多少,花生油多少斤……

  然后指派‘能干’的‘女生’到大街上的‘店铺’采购齐全,花费的‘钱’全班女生均摊。

  第二周的‘烹饪课’在‘烹饪室’,有两间屋子

  外间屋子的‘中央’有一条长长的‘操作台’

  靠‘山墙’有一个大‘玻璃柜’,里面有各种糕点‘模子’和碗、盘、汤匙、杆面杖、笊篱……

  里间屋子是‘厨房’

  锅、碗、瓢、盆、炒勺、蒸笼……一应俱全

  墙角的自来水‘龙头’下面、有一口水缸,一只小水桶,水舀子……

  ‘王老师’把我们分成几个组,分工不同、各负其责

  操作台上,有打蛋搅蛋的,有按比例加糖、加油的、有放面粉搅合的;有扞面片、切条、刴段的……

  灶台上,有炒芝麻的、化饴糖的、炸面段的……

  在王老师的组织指挥下,大家有条不紊的忙活着

  学生们都像个小小的‘糕点师傅’

  王老师和学生们,都忙的满头大汗……

  做好了,摊在案板上,擀平、切成小块,平均分配

  我的一分仍然拿回家去,让养母尝尝、我们从来都没有吃过的‘沙琪玛’的‘味道’

  这一周的‘烹饪课’做‘花生酥’

  材料和操作都很‘简单’。可是我们都有些‘紧张’,都十分的‘小心’。因为

  ‘北师大’的一位‘女大学生’要来‘实习’。关系到她‘毕业’时的‘学分’的大问题!

  王老师又极严肃、认真地反复强调:不能出丝毫的差错!

  ‘大学生’来到‘烹饪室’

  她的穿着、是‘当年’女大学生的打扮:

  兰布中式上衣,黑布短裙,过耳短发……

  她‘笑盈盈’的走进来。打过招呼后,就组织和指挥我们干起来

  她很精干,分派得当、指挥若定,沉着冷静、忙而不乱……

  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

  操作台的中央、几个‘大盘子’间隔的摆开来。学生们站在台子两边,人手一个‘糕点模子’

  我选了一个‘芍药’和‘水仙’的‘双花’模子

  我装满‘花生馅料’压实后、将‘模子’朝下放在台子上、轻轻的磕打,‘两朵花’款款的落在台子上,摆放在中间的盘子里,很好看!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一个女生‘磕模子’不小心,碰到‘盘子’的‘边沿’,打下一块‘磁’

  女大学生的脸‘腾’的红了!

  下课了

  ‘王老师’在‘考核薄’上、很‘遗憾’的‘扣了’她的‘学分’

  大学生很‘失望’的走了!

  ‘周六’下午,有一节‘缝纫课’

  在这座独立、方形、二层小‘红楼’上,‘孤雅’的有如‘闺阁’中小姐的‘秀楼’。我们沿着红油漆的木质‘楼梯’拾阶而上——

  楼上只有一间、也是唯一的一间、极大的、长方形的‘房间’,就是‘缝纫室’。

  室内的中央,有一张长方的‘大桌子’,和十几把‘椅子’。靠墙角一个玻璃‘大立柜’,别无他物

  女生‘围桌’坐在椅子上……

  两个‘学年’的‘缝纫课’,学了以下课程:

  ‘王老师’边穿针引线,边讲边教:

  ‘直走针’、‘倒走针’、‘包折’……等各种‘缝衣服’的方法

  还有‘棒针’的各种型号,教我们织毛袜子、毛手套;

  用‘勾针’勾各种样式的‘花边’儿……;

  最难的是用小刀子刻、凿、挖‘竹梭子’。像‘渔家女’编织‘渔网’;

  最有趣的是缝制‘立体’的‘小兔子’

  ‘养母’翻遍‘包袱’,也找不到够用的白、黑、灰色的‘绸缎’

  ‘养母’发愁的说:

  ‘……我们也没钱买白的、黑的,只找到几片‘粉缎’子碎块……兔子那有‘粉毛’的呀……老师准会说不行……’

  我说:

  ‘行不行就是它了,反正我们也没钱买……’

  我小心翼翼的将‘碎缎’子、用‘浆糊’贴在‘袼褙’上

  再按照‘王老师’给的统一的尺寸剪出头、脸、鼻子、耳朵……然后裁出‘身子’的‘两侧’及‘底部’和小尾巴

  用光洁白亮的‘丝线’,‘十字’交叉、整齐的将所有边沿缝合,只留‘背部’的‘缺口’,用来充填‘棉花’后、再缝合收口

  ‘眼睛’用‘白缎’子,中间为红缎子,瞳孔一点黑缎子

  一只立体的‘鲜活’的‘小兔子’蹲在台上,睁大园园的眼睛‘瞪着我’,我轻声的胡诌:

  “小粉兔乖又乖,两只耳朵竖起来,白白的眼睛真可爱,不吃萝卜不吃菜,不蹦不跳真可爱”——

  对每个女生的手工,王老师都一一仔细的看过,然后点评、打分。对我的兔子

  王老师说:

  粘贴的平整无皱痕,兔身干净,缝合的针脚均匀美观,棉花填塞的平坦……

  ‘得满分’

  ‘她’把我的‘小粉兔’摆放在大‘玻璃柜’里

  ‘柜’里摆放着、‘历届’女生的各种‘优秀’的手工作品,琳琅满目!

  ‘自然课’在这间‘安谧’的教室中

  我似乎‘听’到‘宣嚣’与‘欢闹’

  又似乎‘看’到、在‘蔚篮’的天空中‘翱翔’的——

  ‘雄鹰’虎视眈眈、时刻准备‘扑’下来

  又好像在‘深邃’的‘海洋’中‘敖游’的——

  海星、海马、鱼、虾、龟、蟹……统统涌入我的眼帘

  又像‘漫步’在‘广袤’的大地上——

  绿叶扶疏、群蝉‘聒噪’,草丛中蟋蟀‘鸣秋’、蝈蝈‘纺织’,蜻蜓和蜂、蝶在轻轻的‘吻’着花蕾,燕‘舞’莺‘歌’,蛇、蝎、蜈蚣,静卧冬眠

  奇花异草,五彩缤纷……

  我睁大眼睛‘新奇’的‘浏览’着——‘自然教室’里的

  千奇百怪、栩栩如生的‘实物标本’……

  ‘冯老师’园脸的‘鼻梁’上,架着一付‘瓶底’厚的、深度‘近视眼镜’

  ‘她’站在‘讲台’上的‘显微镜’前,轻声慢语,边让我们看,边讲镜下放大的

  菌株、叶脉、花蕊的雄与雌……

  学生们‘兴致盎然’的听着课。而——

  我确‘悄悄’的‘飞向’了我的

  ‘营口’的大海、小河、緑草、野花,还有绚丽多彩的

  旷野、沙滩……

  我美丽的‘营口’……

  我浩渺的……‘大辽河’

  那年那月、才能回到‘生我养我’、我可爱的——‘家乡’……

  ‘音乐教室’

  没有课桌,只有几十张木椅子。分左、右两边整齐的排列开

  每张木椅上有一个——‘五线谱音符’式的、悬空的‘桌面’,‘音符’尾部自胸前向右侧、弯折到椅子背部固定。‘五线谱’造型的桌面,简单、美观、别致,体现了‘设计者’的‘艺术才华’和‘美学天赋’,极其‘巧妙’的把学生‘融入’到‘音乐’的‘氛围’中

  ‘排坐位’也不同,男生坐在‘左边’的几排,女生坐在‘右边’的几排

  男、女生‘分开坐’是为了男、女声‘二重唱’、‘混声合唱’等,便于‘乔老师’站在男、女排中间‘指挥

  一架黑光锃亮的‘钢琴和琴凳’,安放在左侧角前方

  我没有见过‘金贵’的‘钢琴’

  条件好点的不多的‘中学’,可能也只有‘风琴’。‘小学’连‘风琴’都没有,更不可能有‘钢琴’了

  黑板上粉笔写的‘五线谱’字迹‘娟秀‘,线条平直

  教学分为‘四个’部分:

  乐理、五线谱、简谱、声乐……

  我坐进‘椅子’,在‘悬空’的桌面上,放好我的五线谱‘练习簿’——

  我的‘心灵’顿时在音乐中‘升华’

  乔老师教我们‘练声’,练习——

  用‘腹部’吸气、运气

  用‘鼻腔’发‘高音’

  用‘胸部’发‘中音’

  用‘腹部’发‘低音’

  今天教唱——‘卖报歌’

  乔老师、坐在‘琴凳’上说:

  “同学们,我先弹一遍这首‘卖报歌’”的曲谱。是‘安娥’作词,‘聂耳’谱曲……”‘她’纤柔的‘十指’,在‘琴键’上娴熟流畅的‘弹奏’

  身子和头部,随着‘节拍’轻松自如的微微摆动……

  ‘她’的——

  黑丝浓发、白晳面庞、黛眉明眸、以及‘前额’正中的、那如‘重墨描画’的

  ‘美人尖’……全身心的、都深深的沉浸在‘卖报歌’的意境中……

  一曲终了

  ‘她’起身、‘袅袅婷婷’走到‘黑板’前

  ‘她’穿一件‘银兰’色‘天鹅绒’长‘褀袍’,外罩一件‘雪白’细绒‘掐腰’大‘鸡心领’的‘短背心’,包裹着线条‘细柔’的‘腰身’

  肉色玻璃丝‘长筒袜’

  一双‘象牙白’软底、软帮、半高跟‘牛皮鞋’……

  她的‘形像’,不是‘雍容华贵’、因为那样‘太高傲’

  也不是‘阳春白雪’,因为那样‘太孤冷’

  更不是‘窈窕淑女’,因为那样‘太古旧’

  是大家闺秀?是仙女下凡?……那又‘太俗套’……

  乔老师的——

  ‘气质’清丽如水,

  ‘风度’超凡脱俗、高洁优雅……她是——

  ‘北京师范大学’音乐‘殿堂’里走出来的——‘奇葩’

  几堂‘音乐课’教下来,我们学会了‘卖报歌’

  可是‘乔老师’说:

  我们‘唱’的‘感情’不对

  乔老师说:

  “只要你们细心‘观察’街头巷尾、那些卖报的‘儿童’,都是‘衣衫褴褛,瘦骨嶙峋’……

  他们的‘命运’、她们的‘境遇’、很是凄苦悲凉……

  如果唱的‘轻飘’、‘欢快’就‘错’了……

  要‘领会’报童的‘内心世界’,准确的把握报童的‘内在’的思想感情……

  每个‘字’都是报童心底深处‘流淌的血和泪’……

  每句‘词’都是‘报童’的‘呐喊和控诉’……

  有了‘真实’的感受,才能唱出‘真实’的情感……”

  在乔老师的启发引导下,我们终于唱出了乔老师要求的‘高度’

  她兴奋极了,她站在——

  男、女排的‘中间’打着拍子,和我们一起唱了起来

  她那‘细肤秀润’的‘左’手腕上、一条‘黑表带’的黄壳‘坤表’、在阳光照射下,闪着金色的‘光辉’

  她‘高亢’的歌喉、溶入‘童声’的音色中: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不等天明去卖报,一面走,一面叫,今天的新闻真正好,七个铜板就买两份报;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大风大雨里満街跑,走不好,滑一跤,満身的泥水惹人笑,饥饿寒冷只有我知道;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耐饥耐寒地满街跑,吃不饱,睡不好,痛苦的生活向谁告,总有一天光明会来到”!

  ‘乔老师’还教我们唱了很多首‘外国’的‘思乡’歌曲。

  不论是美国的、英国的、或是苏格兰的,曲调或凄苦、或哀惋、或悲凉……都坦露了流浪他乡的‘游子们’、深切的思乡、思母和思亲的心声……伤感的催人泪下!

  我们随着乔老师抒缓、轻悠的‘琴声’,唱着美国歌曲——

  ‘故乡的亲人’:

  “……故乡的亲人,我终日在想念,幼年时,我终日和兄弟们尽情玩乐,在那里愉快地度过幸福的童年......我家在丛林中小茅屋,我多喜欢,但愿再侍奉慈爱的母亲,永远留在她身边......走遍天涯,到处流浪,历尽辛酸……”

  还有美国民歌

  ‘念故乡’:

  “……故乡人今如何,常念念不忘,在他乡一孤客,寂寞又凄凉,我愿意回故乡,重返旧家园……”

  每唱到这些歌曲,我就想‘哭’,就像长了翅膀,飞向了生我养我的‘营口’,想着我那苦命的‘亲娘’,她日夜思念、望眼欲穿的、盼着我回到她的身边!

  乔老师教唱‘俄罗斯’民歌——‘伏尔加船夫曲’时,特别强调,千万不可以‘卖弄音喉’

  她说:

  ‘纤夫’都是‘社会最底层’的群体。在我们中国,但凡有江、湖、河、海的地方,多会有全身裸露、四肢爬行的‘纤夫’,他们拉着‘搁浅’在水里的、装有沙石、钢铁、水泥等‘建筑材料’,或是载人的沉重、粗笨、古老的‘大木船’,不论是寒风呼啸、还是烈日当头,终年出卖苦力,终生过着食不裹腹、衣不遮体乞丐般的生活……

  她又说:

  ‘拉纤’时,如果穿着‘衣裤’、冰冷的水‘浸湿’了衣裳,就会‘紧贴’着皮肤,身体有如‘捆绑’着寸步难行。所以只能‘□□’、光脚蹬在‘钢刀’般‘尖砺’的‘石头’上,肩上背着、双手拉着‘粗硬’的‘纤绳’,低垂着头,手脚并用,一寸一寸地艰难地向前‘爬行’……

  乔老师用力敲击着琴键,那浑厚、低缓、沉重和哀伤、悲愤的——

  “……哎哟呵,哎哟呵......”不堪劳役之苦的‘号子’声,似□□、似悲鸣……!裸露的身体,瘦骨嶙峋,在刺骨的寒风中哀号……

  冰凌划破了赤脚与双手,滴滴鲜血,点染着沙石与浅滩……

  沉重的琴声,似海浪、似潮涌、似穷苦‘纤夫’满腔怒火的吼叫:

  “......穿过茂密的白桦林,踏开世界的不平路,齐心合力把纤拉,我们沿着伏尔加河,河水滔滔深又阔,拉完一把又一把......”

  学生们随着歌声,‘飞向’了祖国汪洋浩淼的大海......‘跨越’异国他乡广袤的彼岸,‘听到’深远流长的‘伏尔加河’的咆哮!还有纤夫们高亢、悲凉的‘号子’声声……

  仅就我国‘长江流域’和‘神农架’的江水浅滩为例,也有‘扦夫’拉船的艰辛、劳苦、和‘裸体’的身躯艰难的‘爬行’

  这一带,就流传一首这样的‘民谣’:

  三尺白布四两麻,脚蹬石头手刨沙!

  光着身子往上爬,号子声声荡山崖!

  这是我国的、也是外国的穷苦‘扦夫’悲惨命运的真实写照!

  而压在社会最‘底层’的又何止‘纤夫’!

  我想到我的亲爸爸、还有像我亲爸爸一样的‘卖苦力’的千千万万的‘脚行’们,终年在苦不堪言的‘劳役’中挣扎!

  冬天来了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音乐教室里

  乔老师问:

  “大街上有一道非常美丽的景观,同学们看到了吗?”

  我们回答:

  “没有!”

  乔老师说:

  “……我把她们‘抓拍’下来,讲给同学们听:

  ‘北平’的大街上,有些亮丽的大姑娘、小媳妇,不坐‘人力车’和‘三轮车’,而是雇一匹脖子上系个‘小铜铃’的‘小毛驴’骑着

  她们头上盖一方薄而透明的细‘纱巾’,有红、黄、绿、粉、白、兰、紫......各种颜色,像朵朵盛开的鲜艳的花儿,遮住擦了胭脂香粉、秀美的‘脸旦儿’不被风吹太阳晒……

  ‘小驴儿’的四只‘蹄子’敲打着‘柏油马路’,发出清脆的、有节奏的‘得得得......’的声响

  铜铃‘叮当,叮当......’响个不停,有如伴奏……

  ‘乔老师’又看看‘窗’外,对我们说:

  “……今天的‘雪’下的好大,树树‘梅花’朵朵绽放,是雪的天下,梅的海洋……

  同学们,我们也‘骑上’小毛驴儿,踩着沙沙响的白雪,去‘踏雪寻梅’吧……”

  乔老师打着拍子,和学生们一起、轻快欢乐的放声高歌。她白皙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

  踏 雪 寻 梅

  (校园歌曲)

  雪霁天晴朗

  腊梅处处香

  骑驴坝桥过

  铃儿响叮当

  响叮当,响叮当,响叮当,响叮当

  好花采得瓶供养

  伴我书声琴韵

  共度好时光

  我们班有一个男生姓张,还有一个女生,童声‘高音’唱的非常好。他俩经常独唱、领唱。

  乔老师在各个班级精选,组成一个‘合唱队’经常到‘北平市广播电台’的‘儿童节目时间’去演唱......歌声随着‘电波’传遍‘祖国’大江南北!

  不过很‘奇怪’,乔老师和‘学生们’在一起,总是那么‘和颜悦色’,那么欢愉快

  活!可是在另一种场合,她确‘判若两人’……

  她不合群、不善交往、不苟言笑,冷漠,冷漠的‘神圣’不可侵犯!

  有一次,在‘大礼堂’举行学生‘歌咏演唱会’

  那天,乔老师穿一件长祺袍,蜡染的布料,白底兰撒花。

  乔老师指定我们班上台,演唱新学会的一首‘五声音阶’的‘苏格兰’歌曲

  ‘友谊地久天长’。

  学生们‘演唱’全部结束了

  有教师喊:

  “请乔老师唱歌……!”

  乔老师无动于衷

  于是就有教师们‘唱合’、鼓掌……学生们也加入了鼓掌的行列。

  乔老师面无表情,端坐不动,俨然一座‘石刻浮雕’

  她身边的几位女老师,对她说着什么,轻轻推着她……

  她很无奈、不情愿地走上台……

  鞠躬后,稍停片刻,讲了歌词大义:

  ‘……一个小女孩,妈妈送她一个小泥娃。她把泥娃弄脏了,便在水盆里洗泥娃,洗的泥娃不见了,女孩伤心的哭了……’

  她展开‘美声’唱法的歌喉,唱了起来……

  唱完了,掌声雷动经久不息,使她下不得台。她只好用‘英文’唱了一首外国歌曲。我听不懂,望着台上的乔老师,就瞎想:

  乔老师站在台上,给人的感觉是:

  高窕身材、细腰,像个‘青花长颈、美人古瓷瓶’……

  我想:

  她的‘冷漠’,能够‘逃出’女人只能为人妻、为人母的命运吗……?

  就如‘养母’和我的‘亲娘’常说的:

  围着锅台转,针头线脑;十月怀胎挺个大肚子、尿布屎片子,喂奶喂水,大孩哭小孩叫,睡不好觉、吃不好饭……日月星辰,轮流的转。终年的劳心劳力、积劳成疾,身心疲惫、面容憔粹、残酷的‘痕迹’无情的刻在了昔日‘俏丽’的‘眼角眉梢’……!生了几个儿女,累死累活,待到儿孙绕膝,已是弯腰驼背、疾病緾身……

  难道乔老师也会青丝变白发、绉纹脸上爬吗?她的‘白马王子’还会‘专心专意’的爱她这个‘老太婆’吗……?要是移情别恋呢?……!

  莫明的悲哀、辛酸、凄楚、绝望……

  是‘命’吗?

  是‘女人’难‘逃脱’的‘命’吗!

  哦!原来这就是‘命’啊

  贺老师死了

  一张清淡似水的‘大字’、还有同样清淡似水的‘眼神’都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海里,难以忘却!

  今天,教我们‘地理’和‘历史’的‘戴老师’,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教室,站到讲台上……

  她放下挟在腋下的‘中国’的、和世界的‘地图’,还有捧在手里的‘地球仪’......脸上还有点点‘泪痕’!

  “……同学们,我们刚到‘贺老师’的‘家’去‘吊唁’了……过去只见他身体‘虚弱、病态’……没想到他的‘家’是那么‘穷困’……真没有想到,贺老师是如此的‘清贫’……他的年轻美貌的‘妻子’,今后可怎么活啊!......”

  ‘戴老师’沉痛的说着……澘然泪下

  她又哽咽着说:

  “……他们夫妻是那么恩爱……他是那么‘深情’的‘爱’着自己的妻子......”

  ‘戴老师’拭了脸上的泪水又说: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给‘爱妻’留下……因为他‘什么’也没有啊……!只留下了‘英子’,他们夫妻最宠爱的一只‘小猫眯’……贺老师才二十几岁……”

  全校上下,都沉浸在哀痛之中——

  我想到了一件往事……

  那是去年‘冬季’的一天

  ‘贺老师’站在讲台上。高高瘦瘦,清秀白净的脸上,一双光洁的大眼睛、柔和无力……英俊、刚毅的气质中,包涵着‘青年学子’儒雅的风度……

  身穿一件‘砖灰色’的旧布‘棉袍’,袖口有了‘补丁’

  一双旧布黑‘棉鞋’

  头上戴一顶‘花青色’手工编织的、双层‘元宝针’的‘毛线帽’

  ‘脖子’上围着一条‘石榴红’毛线‘长围巾’……看来,这些都是出自——‘女人’的‘巧手’编织的‘紫罗兰’花纹……

  贺老师说:

  “……同学们......”声音是那么轻缓、那么柔和

  这轻缓、柔和,驱散了寒冬的阴霾,舒展着学生们的心田;教室里回旋着温馨、充满着愉悦……

  “……同学们,上一堂的‘图画课’,你们画的花草,创意、着色......都不错……如今正值‘大雪’节气,再过几天就是‘冬至’……

  ‘冬至’这天进‘头九’,每个‘九’是九天,共是‘九九’八十一天......今天的‘图画课’,我们就画一张‘数九图……’”

  贺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出‘九个’隽逸洒脱、春意浓浓的粉笔字……

  每个字都是‘九笔’(风字,繁体中间是‘虫’字)——

  亭 前 垂 柳

  珍 重 带 春 風

  贺老师说:

  “九个字,你们可以随意排列、刷点着色、任意发挥。每一天的每一笔,也由你们的兴趣、爱好上色......希望‘数九图’伴你们度过严冬、给你们带来温暖、过一个愉快的寒假……”

  学生们依照‘贺老师’教的‘程序’,动手点刷……

  我把‘九个字’写在白色‘道林’纸上,再‘镂空’剪下来;

  在另一张道林纸上,两边各排四个字,成半园形。中间环抱一个‘风’字……

  我的同桌‘李冬生’排列成‘金字塔’形,也很别致。

  我用‘图钉’将每个字的字角、字边固定在‘道林纸’上,用一把‘小牙刷’沾了颜色,在一块‘铁纱网’上、‘悬空’往纸上‘喷刷’……

  在纸的中央、对准‘风’字、刷‘桃红色’,在上面再重迭的喷上点点、斑斑的‘柳绿’……

  把纸的‘上方’作为‘天’,在左上角刷‘点’深兰色

  ‘调色盘’里加水,调成淡色,逐渐向右喷成‘淡兰’,上面再‘压喷’团团、片片的白色‘云朵’,就像——‘营口’的兰天白云

  ‘风’字的左侧是‘桃红’色,压娇娇的‘鹅黄’……

  向右‘点浮’雅雅的‘雪青’,黄、青两色上,再刷上清艳、少许的点点‘粉色’……‘风’的下方是‘大海’,喷深色‘湖兰’,再‘点’上白色的、曲线形的滚滚‘浪花’,就像——‘营口’的‘大辽河’

  取下图钉,揭去镂空的‘字’,在‘兰天’、‘大海’、万紫千红的‘大地’上,静卧着‘九个’洁白的‘大字’

  从‘冬至’的第一天起,我一天不漏的画着‘数九图’:

  艳阳天,着‘朱红’色;

  阴天,画灰色;

  风天,画‘土黄’;

  大雪纷飞,在‘灰’的底色上,把秃的笔尖‘破’了,沾上浓的白色,点在‘灰’

  的‘底’色上

  还有

  阴转晴,便在‘灰’的底色上,破笔点‘大红’;

  风转雪,便在‘黄’的底色上,破笔点白……

  开学了

  交寒假作业

  ‘贺老师’批改后,我得了‘满分’。

  有一天——

  晚饭后,我在‘砚台’上‘磨墨汁’,再把‘墨汁’倒进手掌大的、正方形的‘铜墨盒’里的‘海棉’上……

  先将‘小字’作业写完了……

  待要写‘大字’时,突然停电了!

  经常停电、说停就停

  又没钱买‘蜡烛’

  真是急死人!

  第二天还要‘交作业那’!

  养母也着急的为我把‘炉火通旺’,我只好就着‘微弱’的炉火的‘黄光’、费劲儿的写着......

  恰在此时,海棉里的‘墨汁’用完了!

  炉火也将燃尽!

  我无奈的只好往‘墨盒里’加水

  勉强的写完‘清淡似水’的一张‘大字’。

  第二天,硬着头皮把‘大字’交上去……

  贺老师逐个的,给每个学生‘发’批改过的作业。

  走到我的桌边,贺老师站住了,把我的那张‘大字’‘轻轻’的放在了我的‘书桌上’,没有‘打分’

  只用‘红毛笔’写了个‘大大’的——“?”号!

  贺老师‘淡淡’的看了我一眼,瞬间即逝的‘淡淡’的眼神中,没有不快,没有责备,就像那张‘清淡似水’的大字......那瞬间的眼神‘清淡似水’,深深的刻在我的脑海里!

  一九四七年的冬季,天气奇冷,寒风卷着雪花乱飞。养母拉着我去‘当铺’当了一件养父的衣服,提着一大包‘法帀’急忙往粮店赶,怕迟了粮店关门、挂出‘售完’的牌子,把粮食囤积起来,待到粮食成十成百的涨上去,奸商们再开门售粮。我们紧赶慢赶的赶到粮店,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围着老板‘理论’:

  “……今天比昨天又涨了多少倍?你说......”

  “……下午比上午又涨了多少钱!......”

  “……你个‘奸商’,坑苦了穷百姓!发国难财啊!......”

  “……‘法帀’成袋子的给你们扛来,你们才给几斤‘棒子面儿’……?”

  老板‘矮胖’,像个打足了气的、快要‘爆’了的‘气球’……脸涨紫的像个‘猪肝儿’……老板梗着‘没有脖子’的光亮‘冒油’的脑袋,说:

  “……这些个话,你们跟我说不着……有本事的,找‘国民政府’说去呀!......”

  “……物价一天涨三涨,还让人活吗?找政府,政府在那儿,你说!......”

  “……这我就管不着了……!”

  “……你是卖粮的,你管不着,谁管的着?”

  “……不卖了、没粮啦、没粮啦!关门儿,关门儿!......”

  老板招乎伙计上门板、关门......

  “砸他的店,抢狗娘养的粮......”

  老板慌了手脚,像个皮球,滚来滚去的讨绕,哑着噪子喊:

  “……各位息怒,不关门,不关门,这就卖,这就卖……都是乡里乡亲的......”

  “……去你妈的,谁跟你是乡亲……!”

  “……你们日子难过,我也有难处哇!这粮食涨价,不光是我一家呀!全北平,就是全国的粮店都一样,全涨价呀……!‘金元券’成了废纸,三百万‘法帀’才兑换一元‘金元券’,物价也紧跟着暴涨......”

  “……别装孙子啦!苦穷呀!再啰嗦,把你‘后院囤积’的粮食全烧了!......”

  “……别呀,别呀......烧不得呀……!”

  “……少废话,快卖粮!......”

  “……就卖,就卖,这就卖......”

  城市的‘饥民’,砸店抡粮!

  乡村的‘饥民’,冲进财主家‘吃大户’的时有发生

  穷人勒紧裤腰带,过着半饥半饱的日子

  ‘难民潮’一股脑儿涌进‘北平城’。他们卖儿卖女。饿死的、冻死的,成了他乡的‘倒卧’……!

  吃过晚饭,养母一面封炉火,一面催促我说:

  “……就着屋子里还暖和,快上炕,钻‘被窝’吧……”

  我和养母躺在了炕上,拉灭了电灯,漆黑一片……

  养母说是:

  这样省煤又省电……

  白天吃‘稠小米粥’,晚上喝‘玉米面稀糊’,灌了一肚子玉米糊糊,肚子涨的慌。为了省电,省煤球……

  这么早就躺着……那里睡的着……

  只好静听‘窗外’怒吼的‘狂风’吹着凄励的‘口哨’……

  熬过了冬天

  活过了春天

  到了五月,迎来了声势浩大的——‘□□’!

  学校为了学生的‘安全’不让我们向窗外观看街上‘大学生游行’

  还要‘堂役’把临街的、中间还隔着许多茂密参天大树的院落、和长长的街墙的各教室前‘走廊的窗户’全部关闭、闩牢。

  要求学生们上学‘直奔’学校,下学‘直奔’家。路上不要看大学生的游行队伍,以免‘捎带’着给‘国军’、‘国警’们打伤、打死、抓进监狱!

  学生们好奇心强,只要听到:

  “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的口号声,便涌到走廊的窗下,视线隔着玻璃、掠过树木和院墙,观看街上的游行队伍!

  队伍前面打着:

  ‘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的横幅标语

  男、女学生都拿着小旗,高喊口号,秩序井然的行进着!

  一九四七年五月四日,‘上海市’的学生率先走上街头,打着:

  ‘要饭吃、要和平、要自由’……的横幅标语,游行示威!

  一石激起千层浪,□□迅速扩大到南京、北平、杭州、沈阳、青岛、开封等六十多个大中城市,提出了:

  ‘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的口号。

  五月二十日,‘上海’和‘杭州’的学生,到‘南京’与‘南京’的学生会合——游行时,遭到‘国民党’的‘军队’和‘警察’的‘野蛮镇压’,打伤一百多人,有二十多人被捕入狱!

  天津的学生到达‘南京’也在二十日这天,与南京的学生同时游行示威时,被国民党军、警打伤五十余人!造成‘五、二零’血案!

  这种镇压学生的暴行,激起了平民百姓及各界人士的愤怒!于是

  学生‘罢课’

  工人‘罢工’

  □□‘罢教’

  掀起了全国性的

  ‘反美帝国主义’

  ‘反蒋’

  ‘反国民党反动派’……声势浩大的斗争浪潮!

  我想到了我自己——

  每个星期天,还有暑假几十天的整整一个假期,我都在工厂做‘童工’,挣几斤‘陈年糙米’填充饥饿的肚皮

  明年升‘六年级’,毕业就失学……

  而我只有十二、三岁,能干甚么那?

  我该怎么办呀……!

  难道大学生们‘要吃饭、要工作’的‘自由’也是犯法的吗!

  ‘国民党’竞选‘国民代表大会’的代表

  候选人‘李某人’(他很自谦地称自己是李某人)来到‘师大附小’的大礼堂,做‘竞选演讲’

  他说的关于‘国计民生’的大道理,学童们听不大懂,也不关心……

  只有一句‘许诺’,学生们听的明明白白,他说:

  ‘如果投我李某人一票,每人赠送奶粉一袋……’学童们高兴级了

  因为那时的‘奶粉’是‘金贵’食物,一般人家都吃不起,更甭说穷人了!我都没见过,更别说吃了

  校方要求,投票时不能穿‘童子军装’,男女学生一律穿‘长袍大褂子’看上去就有‘大人’样儿啦!

  这天投票。学生们都把‘军装’脱在家里,穿着‘长袍大褂子’来上学

  每人发一张有‘李某人’姓名的选票

  我们排着队,由老师带领去投票

  到了投票点,把选票投在‘票箱’里——

  几天后

  北平市的大喇叭里,整天唱着‘候选人’的姓名

  ‘李某人’的票最多,当选了‘国大代表’

  于是,学童们每人都领得奶粉一袋……

  我的邻居,东屋的‘世杰’,在‘梁家园小学’念书,也领得奶粉一袋。

  ‘李宗仁’是北平市的‘行辕主任’

  ‘□□’就任国民党的‘大总统’后,李宗仁也就成为国民党的‘副总统’;再后来,又是‘代总统’!

  这天是‘星期六’,学校通知:

  明天是‘星期天’,在‘□□’广场开大会,李宗仁代总统,对北平市的大、中、小学生‘训话’。都要去。会后,李代总统招待学生,免费看电影——‘渔家女’……片中有一首‘主题歌’,唱遍了中国的大江南北,唱到了香港、东南亚的华人世界……

  第二天,我就急急忙忙的往‘□□’赶去

  一路上,我就想:

  全市的学生们都到□□广场,肯定是人山人海、拥挤不堪。我必须早点儿到,占个好‘位置’,一睹代总统的尊容……我还想:

  国家代总统出行,军队、保镖、随从一定很多!□□内外,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吧!

  我心里有些惶恐不安。我从小就没见过大世面。像今天这种阵势,更是破天荒第一次。我又想

  今天进出□□,也要搜身、查验的……

  当我走到时,□□里里、外外都没有岗哨

  诺大的广场,竟是空无一人!我不敢进去

  可能是我来的太早了!

  于是我就在外转悠......不知不觉的就逛到了‘前门’大街。

  大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有出进‘店铺’买东西的

  有下‘馆子’吃喝的

  有闲转逛街的

  也有‘叫花子’要饭的

  ‘独一处’烧麦铺门前,有个‘数来宝’的打着竹板儿……

  附近的‘门框子’胡同里,有家‘大观楼’电影院……上演的“千里送京娘”刚散场

  ‘观众’拥拥挤挤的涌出狭窄的胡同

  有人还抹着眼泪儿

  有人痛骂狠毒的‘后娘’,逼的美貌、清纯的‘京娘’自杀了!

  还有人说:

  护送‘京娘’回家的那个‘英俊美少年’,就是后来‘北宋’开国黄帝‘赵匡胤’……议论纷纷、说甚么的都有

  各家店铺的‘留声机’里,争相同时播放各种‘流行歌曲’:

  ‘四季歌’

  ‘天涯歌女’

  ‘千里送京娘’

  ‘三轮车上的小姐’

  ‘春天里’

  ‘渔光曲’

  ‘夜半歌声’

  ‘拷红’......

  嘈杂喧闹、震耳欲聋!

  街对面的——‘大棚栏’

  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夹杂着兰眼睛、大鼻子的美国人……

  洋女人戴洋帽、穿洋裙……

  洋男人燕尾服、手杖、趾高气扬……

  大马路上,急驶的美国的军车、军用大卡车、军用吉普车、还有小卧车......

  里面坐着美国人

  也有中国的——

  达官贵人

  阔老富豪

  夫人太太

  少爷、小姐......

  美国的敞篷军用车上——

  美国大兵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搂着中国的‘俊妞儿’,嘻嘻哈哈的,没皮没脸!

  人们把美国军车上的、中国姑娘叫:

  ‘吉普女郎’!

  洋车、三轮车,在卡车、吉普、卧车.....的车缝里穿梭

  有的车上还坐着‘糟老头子’和美丽的小姐。

  就像‘三轮车上的小姐’那首歌中唱的:

  ‘......在她身旁坐个坏东西,年纪到有七十几,胖胖的身体大肚皮......’

  于是,三轮车上的‘坏东西’,加上‘没皮没脸’的美国大兵,充填着醉生梦死的浮华混沌的世界、把北平的大街熏染的乌烟瘴气……!

  人行道上的路人,目睹这些丑态

  有人啐吐沫

  有人骂娘......

  恨的咬牙切齿!

  一位留着胡须的长者,不住的摇头叹息!他说:

  “要是有了‘明主、明君’谁敢在中国的国土上,欺负、玩弄、糟蹋中国的女孩子……”他指的是陈年往事——曾经有个美国大兵,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中国的一个女大学生的兽行……!

  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我便急急的赶到□□,仍然是没有岗哨,没有‘国军’、‘国警’!

  有几个人陆陆续续走进□□广场,我也进去了

  广场太大,进去的人就像几只‘蚂蚁’爬了进去。因为人太少,就都站到了前面,没有人管,随便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有人看了看就走了

  面积有‘六千亩’那么大的广场,是那么的荒凉、败落

  可能是从哪个学校的操场上,临时搬来的一个木制的‘讲台’吧?放在‘金水桥’桥头的路中央……

  假如全市的学生都到广场,‘李代总统’应该登上□□城楼上‘训话’呀!

  稀稀拉拉的人群,只有几个学生,算上我,也没几个——又过了好一阵子

  李宗仁代总统来了!一身戎装,健步踏上‘讲台’!有几个军人随护左右

  离的近,看的清楚。没有话筒,

  但他讲话的声音很洪亮,听的清楚。

  可能是来的人太少,所以他训话不多

  讲完了走下讲台,几个军人也随之而去!

  人群也稀稀拉拉的,如蚂蚁‘爬’似的,各自‘爬’出了广场!

  我纳闷儿,学生们都到那里去了呢!

  我一路想着,顺路进了一家电影院,

  哇!人山人海,原来都在电影院里!座无虚席,站满了人

  我也在人缝里,挤出一个‘站位’听到以下的对话:

  “喂,原来是你呀!”

  “是我,兄弟,你也来‘蹭戏’啦!”

  “是啊,李代总统招待学生,我们也来凑个热闹!”

  “对呀!不看白不看么!”

  灯光熄灭,喧哗的人们安静下来。银幕上打出片名:

  ‘渔家女’

  片中有一首主题歌,是当红女歌星——‘周璇’用她的‘金噪子’哀伤、凄婉、悲凉、绝望的唱道:

  鸟儿为什么唱,花儿为什么开?

  你们太奇怪,太奇怪呀,太奇怪…….。

  ‘…………………’

  什么叫情,什么叫爱……!

  ‘……………….’

  鸟儿从此不许唱……

  花儿从此不许开……

  我不要这疯狂的世界,这疯狂的世界……!

  是周璇,用她一个奇美、清纯的弱女子的灵魂、唱这首主题歌

  也是唱她劫难的身世和不幸的一生——

  这首歌,又是灾难深重的中国百姓、内心深处迸发出来的、无奈的□□!

  有人边看边议论,还有人骂娘

  说这世界如此的不肖、如此的疯狂,已是无药可医、无药可治的‘病入膏肓’!于国、于民,有百害而无一利!还要这世界做什么!?!

  毕业了,毕业典礼结束后,同学们都走了,老师也离去。清静的校园,教室空无一人,只有我不想走——这是我在‘学校’‘读书’的‘最后一站’

  我想再‘求学’,可是‘路’在哪里……!?

  莫以名状的凄凉、哀伤……

  “北京师大附小”

  开拓了我脑海中一片广袤的视野

  打开我心灵一扇明亮的窗

  这里是渊博知识的‘摇蓝’

  是启迪智慧的闪闪‘星光

  我留恋、我徘徊

  我在这里度过了一生中最美好、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

  我想再进‘校园’读书,是今生今世的梦想……!

  ‘学校’是‘学习’科学文化知识的‘天堂’。有幸踏进‘天堂’之‘门’的学子们

  是‘有钱’的‘父母’们,用‘金钱’给‘儿女’们‘铺’就的‘天堂之路’!

  穷人的孩子、只有‘望梅止渴’

  我无奈的走出学校的大门,在茫然不知所措的迷蒙中,‘一刹那’就‘掉入’

  人间苦难的

  ‘汪洋大海’

  瞬间便淹没在

  ‘海’的最底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