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性衰落(1)

  中国年轻一代男性的技术成瘾现象比他们的美国同龄人可能更为严重。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小皇帝”们肩负着家族重任。生活在这样高强度竞争的环境里,逃避到虚拟世界中获得片刻喘息的机会对他们来说就更加诱人,尤其是今天的虚拟现实技术越来越栩栩如生,跟现实难分轩轾。全球的电子游戏和色情产业是个上千亿美元的市场,这个市场将会在未来为年轻一代提供越来越多姿多彩和花样翻新的产品。

  中国的父母们面对这种情形想出来的解决办法之一就是把自己的儿子送到监狱式的训练营里,坚壁清野,把他们跟技术产品隔离开来,迫使他们重新安排生活要务的优先顺序——学习,学习,还是学习!但我们觉得这只是权宜之计,对于很多年轻男性而言,虚拟现实已经变得比自己的真实生活更有甜头。我们需要竭力干预:要让他们重新从现实生活中获得报偿。

  在美国和一些欧洲国家里,同这种男性的衰落相辅相成的是女性的崛起。年轻一代女性的表现前所未有地杰出。她们在学业上、职业生涯中,甚至是国际体育竞赛里都让男性自愧不如。在中国,女性面临着与男性不一样的挑战。一个令人奇怪的事情就是,中国是世界上少数几个女性自杀率高于男性的国家。同时,多数亚洲国家还是存在着根深蒂固的“老男孩俱乐部”(old boy's clubs),这对女性在商业领域登峰造极造成了一些障碍,即便她们比自己的男性同僚业绩更佳。

  我们希望这本书所提出的问题在中国也会起到发人深省的作用,希望引起学者和研究者们的关注,并带动更多的政治家、父母、年轻的男性和女性自己,一起面对这个新情况,让年轻男性从虚拟世界中迷途知返,重归现实世界。

  前言

  写给读者的话

  我们生活在旧金山的湾区,这本书的写作也是在这里开始的。湾区高科技云集,孕育和催化了太多席卷全球的浪潮。然而,本书的创作却没有从这些浪潮中获得哪怕一丁点儿的激励;与之相反,它如同涓涓细流一般开始,却逐渐变成了洪水猛兽。在我们俩的其中之一开始在报纸上寻章摘句搜索关于男孩子们不堪入目的学业成绩,并且注意到自己班上研究生男生的比例渐渐减少的时候,另一个人则发现男同事们在聚会的时候不再愿意跟人们交谈互动,反而全都蜷缩在电脑或者游戏机周围。我们开始心生疑虑,为什么越来越多的小伙子连驾照都懒得去考,也不急着从父母屋檐下搬出来独立生活?或者为什么他们更喜欢看着黄片儿自慰而不是和真正的女人发生性关系?我们决定刨根问底看个究竟。

  与此同时,我(津巴多)受到了TED1的邀请作一个5分钟的演说,可以自由选择话题。于是我就想要谈谈我们观察到的这个现象。2011年,在我那篇短小精悍但是煽风点火的TED演说里,我郑重声明自己参加这个活动的主要目的就是要让大家对这个即将来临的灾难开始有所意识,甚至是警觉地付诸行动。在这个演说得到了积极响应之后,作为我的助理,早就对这个现象了然于心的库隆布也加入进来,我们与TED合作出版了一本电子书,用的就是我演说的同名主题《男性的衰落》(The Demise of Guys)。之所以用“衰落”这个煽风点火的词,要的就是给这个话题挑起一番争论和对话,并且鼓励别人也开始对这些挑战的不同维度进行深入研究。

  本书是对于那本电子书的更加深入细致的阐述,对关于男性青少年所面临的复杂问题与挑战的重要讨论进行了更为深入的探究。与此同时,本书也有了结构上的调整,通过分成“症状”“原因”“解决”三个部分,让读者们更容易顺着这个思路浏览和阅读。

  我们感到从多个角度对这个话题进行阐述至关重要。本书交织了几个不同的视角:年轻女性库隆布是个被高科技产品包围的80后新生代;而另一位作者,也就是我自己,津巴多,是人生经历丰富的高龄男性;书中还包含了很多男女青年人的观念,这让这本书成为一种难得的合作结晶。为了挑战自身的偏见,我们开发了一个线上调查问卷,里面有一系列涉及该主题的不同方面的问题。我们将这个调查问卷放在了TED演讲的网页上,里面有类似这样的问题:“你觉得应该如何改变学校的环境才能让年轻人更加投入?”或者,“我们如何才能用更为安全和亲社会的方式赋权给我们的年轻一代男性?”

  让我们喜出望外的是,在仅仅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就有超过两万人填写了本书提及的这个调查问卷。大约四分之三(76%)的调查参与者是男性;其中一半以上的年龄在18~34岁之间。不仅如此,所有年龄段和不同背景的男性和女性参与者都分享了他们对这个话题的感受和想法,以及他们自己的亲身经历。除此之外,有好几千名回应者感到了更大的动力,他们还附上了自己的注释,有的是三言两语,有的写了整整一页。我们同时也进行了一个覆盖英国67所学校在校高中生的小规模附加研究,来更好地理解学生们的所思所想(在本书中我们把这个研究称为“学生研究”,以便和前述的更大规模的网上调查相区分)。在深入阅读了所有结果之后,我们继而对一部分回应者进行了面对面的个人访谈,他们的观点和经验我们也会在本书的后续内容里跟大家分享。在本书的附录1里,大家可以看到关于这个调查问卷的集锦。在书后的注释中还可以找到更多附加的统计信息。

  本书的初衷,是为我们提出的这个问题找到解决办法,同时也希望给男性以及爱他们的人们以更多激励,希望他们可以发出自己的声音,并且为自己的生活乃至周边的世界带来更多积极的社会变革。

  导论

  漫不经心,魂不守舍

  你何故无所事事地呆坐,仿佛一个没有地址的信封?

  ——马克·吐温,19世纪美国小说家

  今天的世界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崭新的,但是深陷迅速变化的经济、社会以及科技氛围之中的小伙子们,却被抛在了后面。女性有着属于自己的平权运动,但是针对同样迫切需要更新自己社会角色信息的男性,并没有与之相应的运动。与之相反,我们看到的却是一系列的记录,都显示了年轻男性的学术成就日趋下降,他们不再花时间和女性社交,甚至在两性关系中也败下阵来。你不用放眼四顾都能知道我们说的是什么:年轻男性的窘境已经是近在眼前。也许他在学校里面缺乏足够的动机,也许他有情绪困扰,或者跟同龄人合不来,没几个好朋友更别说女性朋友,抑或跟黑社会有瓜葛,他还可能进过监狱。这个人可能就是你的儿子或者亲戚。也许,这个人就是你自己。

  询问他们有什么毛病,或者为什么不像过去的年轻人一样努力,这些都不是好的问题。小伙子们干劲十足,只不过不是人们所希望的那副模样。西方社会期望男人们有上进心,成为积极主动、对自己负责的好公民,和他人同心协力勤勉工作,造福社会乃至国家。但具有讽刺意味的事实却是,社会并未提供支持、指导、手段或者场所,来让这些年轻男人有任何的兴趣或者志向去达成这些目标。实际上,从政治家、媒体、学校,到我们自己的家庭,社会是这种衰落的主要贡献者,因为大家从一开始就抑制了这些年轻男人的智力、创造力和社交能力。这种讽刺与另外一个事实交相辉映,即成年男人们在社会中正扮演着强有力的角色,也就是说,成年男人们成功地替自己的接班人堵死了奋斗成功之路。

  如果我们试图去理解或者解释复杂的人类行为,借助于一个三步分析法会非常有效:首先,在行为的情境中个体带来了什么影响,也就是一个人的性格特质所起的作用;其次,环境带来了什么影响,因为每个人在特定的社会或者物理情境中会有不同的行为;最后,背后的权力系统是如何创造、维护或者改变这些环境的。这个分析框架在津巴多撰写的《路西法效应》一书中被着重描述,帮助我们解释了在斯坦福监狱实验中扮演守卫的参与者的虐待行为,以及美国士兵在伊拉克阿布格莱布监狱2愈演愈烈的暴行。

  在采用这种推理方法来解释为什么当今社会中年轻男性在学术上、社交上,乃至性方面都节节败退的时候,我们首先要呈现他们自身的性格因素,诸如害羞、冲动以及缺乏责任心等等。继而,我们就要考虑情境因素的作用,例如没有父亲的单亲家庭越来越多,令人兴奋的视频和游戏俯拾皆是,以及免费网络色情片到处可得。最后,系统性的因素把已经让人焦头烂额的事情搞得更加复杂,这里面包含了过分倾向于保护女性而忽视男性的立法造成的社会和经济后果,导致睾酮分泌降低和雌激素分泌增加的生理环境变化,媒体的各种影响,最近的经济滑坡造成的工作机会缺失,以及在很多国家都出现了的问题,即教育系统没有能力创造出足够的刺激来满足男孩子们的好奇心。

  这样的三重打击导致了很多男孩子得不到有的放矢的引导,并且缺乏基本的社交能力。时至今日,很多青年男性仍然在“啃老”,并且其中的很多人还在父母的屋檐下生活,直到二十多岁甚至是三十多岁,也就是说他们把自己的青春期延长到了本应该独立生活乃至成家立业的阶段。很多小伙子觉得在父母的荫庇下生活要比独立生存面对不确定性舒服得多。

  自从经济滑坡以来,全球范围内年轻人的就业岗位有所减少,他们证明自己的能力和专业水平的机会更少了。但是这种工作机会的减少对男性和女性的影响应该是一样的,而现在破天荒地出现了30岁以下年龄段里,女性在学术表现和收入水平两方面都超越男性的情况。同年轻女性相比较,年轻男性和父母同住的可能性更高。再加上对于性别角色的社会期待的影响,既然女性和同龄男性相比在经济上更容易自给自足,女孩们就更不太可能去找个和自己在一条水平线上的男性伴侣了,而这又给青年男性们造成了更大的挑战。现代社会把男性居于支配地位视为理所当然,因而对于男人们来说,除了挺身而出养家糊口之外别无选择。所有其他可能的新角色对于传统的男性概念都是威胁,并且任何信奉这些新角色的男人都会面临着自己同类的鄙视,乃至更少的社交机会和与异性发展浪漫关系的可能。

  几个现在司空见惯的例子就是“家庭妇男”会被视为失败者,还有就是“好好先生”往往得不到约会的机会。在《纽约时报》上,对于社会对陪产假(即丈夫休假帮助婴儿的生产和早期养育)的歧视,一位父亲曾经这样表达过看法,他说他宁可告诉未来的雇主自己曾经在监狱里坐牢,也不会说他曾经待在家里照顾孩子了。在博客圈里,有着成千上万的女性抱怨找不到善解人意和彬彬有礼的好男人和自己约会;可是与此同时,也有为数众多的“善解人意和彬彬有礼的”男性在博客中迫不及待地搜寻约会时的建议,因为他们在约会的时候经常被女性告知自己过于谦和、被动,或者是显得太过饥渴难耐了。男性角色的这种进退维谷让小伙子们很难愿意改变生活状态,并且让两性都难以将对方同等对待。

  因为这个充满了不确定性的世界的变幻莫测让年轻的男人们无所适从,很多人就会决定把自己隔离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一个自己能够掌控结果的地方,一个不用担心被拒绝并且自己的长处能够得到赞赏的地方。对于很多年轻男性而言,电子游戏和色情网站就是这样的地方。他们在打游戏的过程中熟能生巧,技能日臻完美,在游戏的世界中地位崇高并被奉若神明。女孩子一般不会干这些事,因为她们往往觉得这种竞争毫无意义,而且她们也不是通过提升自己打游戏的技能而获得赞美的。相反,男性可能更容易变得对打游戏上瘾。当俄罗斯研究者米克哈伊尔·布德尼科夫(Mikhail Budnikov)把游戏成瘾的倾向分为低、中、高三种风险程度的时候,他发现在中等程度风险的人群中,女性的数量稍高于男性;但是在高风险成瘾倾向的人群中,男性的数量是女性的三倍以上(男性为26%,女性只有8%)。

  我们并不是反对电子游戏,打游戏对人也有好处,但是,如果游戏过度,尤其是当游戏造成了社会隔离的时候,它们会严重阻碍年轻男性发展面对面社交的能力和兴趣。游戏过度还与很多问题相关联,包括肥胖、暴力行为、焦虑、学业表现不佳、社交恐惧和羞怯、冲动、抑郁等。与此同时,电子游戏里行为的激烈和变幻无穷,会使男孩子们生活中其他的部分都显得黯然失色,譬如学校会显得很无趣,这显然会影响到他们的学业成绩,继而就可能需要一些药物来帮助他们面对注意力缺陷多动障碍(attention deficit hyperactivity disorder,简称ADHD),而这就会对他们未来的发展带来更多问题,最终形成一个一路下坡的恶性循环,我们下面就会看到。

  色情内容让事情更加扑朔迷离。对于偶尔为之的一般观众,色情内容本身不会造成太大问题,对有些喜欢把自己的个人性体验与之进行相互印证的人来说也无大碍。但是对于没有接受过性教育或者没有过真实的性体验的年轻小伙子来说,就可能要出大乱子了。据我们所知,很多这样的年轻男性是通过这种赤裸裸的性行为影片来发展自己的性观念的,而不是通过和异性真人交往。在我们的研究中,很多的年轻男性告诉我们,色情内容给他们对于性和亲密关系到底是什么带来了非常“扭曲”的或者不真实的观念,随后当他们面对真正的性伴侣时想要达到兴奋就会非常困难。因为真正的性行为和亲密关系需要沟通技巧,需要身体的投入,而且需要他们和另一个有血有肉的、有着自己的性和浪漫需求的人进行互动。对他们中的很多人来说,现实生活中的性就变成了非常陌生的、令人焦虑和恼火的事情。另外,还有些年轻男性告诉我们,他们生活中的其他部分也受到了过度观看色情内容的影响,譬如注意力的集中和情绪上的幸福感;当他们停止大量观看色情内容和边看边自慰的时候,自己的个人生活和人生观都有了非常积极的改善。其他专家也有类似的发现。

  《你的色情大脑》(Your Brain On Porn)一书的作者、生理学教师加里·威尔逊(Gary Wilson)创建了一个网站(YourBrainOnPorn.com),已经有成千上万的年轻男性在上面留言与他互动,告诉他当自己戒除了看色情片自慰的习惯之后,原来的社交焦虑症状有了奇迹般的改善,同时还有很多其他的好处,包括与女性交往的时候自信心增强、目光接触更多以及更轻松自如。这些小伙子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也更加精力充沛、更能够集中精神、更容易打交道、更少压抑、更多振奋,并且勃起行为更加强烈。

  和电子游戏如出一辙,我们强调的是过度使用色情内容会产生问题。然而,到底怎样算是“过度”实际上很难说清楚。尽管关于色情对成年人生理和心理影响的研究越来越多,但是绝大多数研究结果并没有考察人格差异以及其他外部因素的影响;与此同时,并没有关于18岁以下青少年的类似研究,仅仅有一些零星的调查报告。另外,找到一群从来不上网看色情内容的年轻人作为研究的控制组也几无可能。蒙特利尔大学有个研究,原本想要对比看过色情内容的男性和从未看过色情内容的男性的行为差异,但是他们竭尽全力,却居然连二十几个从来没看过色情内容的男性参与者都找不齐。

  另外,多数的身体和心理保健社群并不把色情内容正式列为成瘾的对象。在有的地方,这一现象会被纳入网络成瘾障碍(Internet Addiction Disorder,简称IAD)之中,该障碍也是新近才获得自己作为病症的合法身份的。年轻人群,尤其是男性,渐渐开始公开讨论色情对于他们的种种影响:动机与兴趣、专注的能力、社交和性功能,乃至他们的世界观,这些亲身证词是不容忽视的。他们的症状千真万确,绝不能仅仅被看成是一个人生的阶段或者“脑筋一时糊涂”而被大事化小。

  再次重申,我们并不是说女性从不玩电子游戏或者不观看色情内容,她们也会这么做。但是和男性的成瘾相比她们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另外,在“看黄片儿”这个概念上男性绝对是独领风骚。《十亿邪念》(A Billion Wicked Thought)一书的两位作者奥吉·奥格斯(Ogi Ogas)和赛·格达木(Sai Gaddam)在互联网上筛选了超过4亿个搜索记录,发现其中5500万个(大约13%)都是关于色情内容的。那么都是什么人在搜索这些内容呢?不说你也能猜到:大部分都是男人。尽管搜索色情故事的女性比男性更多,但奥格斯和格达木确定男性比女性观看色情图像和影片的比率高出六倍。的确,在流行的付费色情网站上面,75%的浏览者是男性,但是如果统计一下真正为色情内容付费的信用卡数据,只有2%的付费订阅用户用的是女性名字的信用卡。“实际上,”他们在书中写道,“常用的成人网站第三方网上支付服务系统CCBill甚至会在见到女性名字的信用卡时,将其标注为有可能是欺诈行为……”

  这么大的差异从何而来呢?理所当然,也会有观看色情电影的女性行家里手,以及喜欢色情文学的男性读者。奥格斯和格达木绞尽脑汁之后发现这同男性“一触即发”的兴奋能力(“或”逻辑),以及女性“好事多磨”的情感需求(“与”逻辑)有很大关系。他们继而解释说,男性具有凭借单一线索就能达到兴奋的“唤起能力”——大胸、翘臀、辣妈,无论哪个都好使;而女性需要多个线索才能进入状态——外形气质好,并且对孩子好,并且还要有自信。尽管大多数女性实际上也会被几乎任何色情内容激起兴奋,但是只有在“并且”的部分全都被满足的时候才会达到生理的唤起。女性自身也必须感觉非常安全,并且诱惑难以抗拒,同时还要生理上健康。“一触即发”的能力可以帮助男性增加性交的机会。而女性的机制却与之大相径庭。举例而言,当处于令人紧张的环境中时,男性的力比多(弗洛伊德理论中的性本能驱力)会增加,然而女性的力比多会减少。女性的大脑把有意识的心理唤起和无意识的生理唤起分而治之,而男性的大脑却把两者合二为一。然而,有另外两样东西在男性大脑中属于两个不同的神经系统,但是在女性的大脑中却是融为一体的:性和浪漫。男性和女性仅仅是选择了不同的刺激线索和对线索的不同处理方式,并且用不同的行为来回应这些线索而已。

  如果我们仔细考量年轻男性为何如此痴迷于游戏和色情,就会发现这两者实际上既是男性整体滑坡的症状也是其原因,也就是说两者是互为因果的:一个人如果看很多的色情片或者过度沉迷在游戏中,就可能衍生出社交、性和动机方面的问题,反之亦然。这会创造出一个社交隔离的死循环。令我们感到担忧的就是,电子游戏和色情内容正在变得越来越刺激和生动,于是小伙子们就会更加以自我为中心,完全生活在属于他们自己的媒体世界之中。

  过度使用这两者之中的任何一个都会导致现实生活中的问题,而极度的游戏和色情内容合在一起就成了致命双煞,进一步导致各种日常活动的退行、人际关系疏离,以及和他人建立关系能力的缺失,尤其是和女性建立关系的能力。色情内容和电子游戏确实具有诱发成瘾的品质,但是它们和其他的上瘾有所不同。对于酒精、毒品或者赌博,你要的就是一种东西多多益善;但是对于色情片和电子游戏,尽管你要的也是更多,但却不能重复;你需要不断的稀奇古怪花样翻新,才能达到和原来一样的刺激。真正的敌人是对于日常生活中体验到的刺激的习以为常。我们称之为唤起成瘾(arousal addiction),指的是为了达到和过去一样的刺激程度,你需要新的事物,因为一次又一次地观看同一个画面很快就会变得非常无聊。视觉体验的新奇性才是关键。这两个产业都在持久地为其用户们提供无穷无尽的花样,因而就需要每个人自己来决定最好的平衡点在哪里:把多少精力投入这些电子玩意儿,把多少精力投入生活中的其他活动,尤其是那些建设性和创造性的活动,而不仅仅是消遣活动。

  消遣活动是把双刃剑。今天,我们可以信手拈来前所未有的海量信息,同时也很有可能在诸多的可选世界中迷失自己。但是这些可选世界连更有效率都算不上,虽然可能其中很多都这样自吹自擂过。除了干扰,它们什么都不是。一个门庭若市的纽约餐馆曾经百思不得其解:尽管他们已经增加了很多人手,也早就把菜单上的内容精简了不少,为什么这十多年来他们的客流量始终保持不变?但是当他们比较了分别拍摄于2014年和2004年的两个监控录像之后,立刻就恍然大悟。现在客户在饭馆里用餐的时间比过去长了一倍:因为他们会给菜品拍照片晒食物,会不停地自拍,还会让服务员给他们合影留念,然后菜凉了就让服务员送回厨房去再加热。

  作为人类,我们有一个既是优势也是劣势的自然倾向,就是能够把我们的注意力从一件事情上转移到另外一件事情上。我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需要对生存的周边环境中发生了什么随时进行觉察。几乎所有东西都在指端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的互联网让这种本能的冲动愈演愈烈。“云”——通过网页进行读取的虚拟存储空间,仿佛成了我们的第二个大脑,我们可以把自己的记忆和任务都放进去,这样我们就可以聚焦当下,而不用为了过去或者未来分心。这个神奇的技术能够如影随形地跟着我们移动,只要我们有办法读写存取。但是有得必有失,“云”的存在让我们更加关注自己,而对自己和他人周边的世界却心不在焉,因为我们不再需要记住那么多事情了,而且它们似乎与满足我们眼前的需求也不太相干。

  2007年,神经心理学家伊恩·罗伯逊(Ian Robertson)抽样调查了3000人,发现几乎所有超过50岁的人都能脱口而出自己亲戚的生日,但是30岁以下的人能够这样做的不到一半,其余的人不得不从自己的手机里查找。克莱夫·汤普森(Clive Thompson),《连线》杂志的一位作家,曾经说当人们想要找答案的时候下意识地摸自己口袋的动作“一语道破天机”。我们记住的基本事实越来越少了,因为把自己的记忆任务都分担给了电脑存储器。汤普森对我们的未来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一件事情让我心神不定。没错,我在网络世界中是个名副其实的天才,但是离开了网络我就变成智障人士了吗?对于机器存储的过度依赖是不是会关闭理解世界的其他重要途径?”无论他是对是错,我们的思维和记忆正在被逐渐“外包”给电脑和网络,这是毋庸置疑的,尤其是那些把网络视为家常便饭的年轻一代和更小的孩子们。

  通过深思熟虑、引发反思以及激发想象力,阅读和写作能让人们对生活和自然的体验更加生机勃勃。然而,用笔墨在纸张上亲手书写几乎已经成为历史遗迹,纸质的书籍和报刊也渐渐变得过时了。诸多纸媒的报纸和杂志不是关门大吉,就是已经投入了电子媒体的怀抱。诚然,这对于保护森林有很大的好处,但另一个自相矛盾的事实就是,今天的孩子们似乎再也不去森林里玩了。现在,互联网成了他们最忠诚的伙伴,也是大家最喜欢的寻找、处理和分享信息的场所。如果一个公司没有自己的网页,将会付出惨重代价,丢失领先地位、销售机会或者广告商的青睐。就连西方的学校体系,都会因为自己死气沉沉的课程设计和老旧过时的设备而“丢失”学生们的兴趣。

  2013年,美国儿科学会(American Academy of Pediatrics,简称AAP)发布了一份报告,声称现今的儿童在媒体上面聚精会神的时间要比在学校课堂里多,“是除了睡觉之外儿童和青少年花时间最多的活动”。如果卧室里再有个电视,这种不平衡就更加严重,而大多数青少年都是这样的。美国儿科学会建议儿童和青少年每天花在屏幕前的时间应该不超过1~2个小时,虽然他们认为媒体也可以是亲社会的,也能教给孩子们伦理宽容以及多种多样的人际技巧。但是正如他们所说,很多孩子花在屏幕前面的时间比这个数要多五到十倍,并且他们的大脑已经习惯了这种状况。

  麻省理工学院“科技与自我研究项目”的发起人、文化分析专家雪莉·特克尔说,所有的推特、短消息和在线通信的“只言片语”加在一块儿,并不等于一段有分量的谈话,因为我们是通过相互交谈来学习如何进行对话的。所以不再进行真正的谈话会引发很大的问题,这会让我们自我反省的技能退化。特克尔发现人们逐渐习惯了用简短截说来代替真正的交谈,对只言片语习以为常,就好像连永远不跟人类打交道都无所谓。

  我们专注于深度思考的能力源自于理解打印出来的文字材料以及进行长时间的深入交谈,而这些能力在逐渐退化,因为我们的大脑开始适应于处理碎片化的信息。我们越是需要不停地到处切换注意力,就越少能够体验更深层次的情绪,例如共情和同情。发育不良的情感和对他人的漫不经心放到一起,就会毁掉所有的人际和浪漫关系,因为在这些关系中需要的绝不是敷衍了事。

  在过去的十年间,这种情况已经蔓延到了成人阶段,很多成年的小伙子表现得还像个小男孩。他们不会平等对待女性,也不知道怎么和女性建立朋友、伙伴或者亲密关系,更别说成为两情相悦的夫妻了。因为没法得到女性的垂青,一部分人只好享受男性的陪伴。在调查中,我们发现大量的年轻男性不想要维持长期的浪漫关系、结婚、做父亲或者成为一家之主——其中部分原因就是有很高比例的年轻男性都在缺乏父爱的环境中长大,要么是单亲家庭,要么是父母貌合神离。另一部分人,有的是仍然需要父母的荫庇,有的是在卧薪尝胆等着“一鸣惊人”,还有的只不过是觉得在父母的屋檐下经济压力小,也就乐得不“三十而立”了。

  今天,即便是那些能够设法找到伴侣的年轻男性,多数也都会觉得自己除了在关系中出现之外,有权利不作任何经济贡献。有很多阉割性质的新词汇被发明出来,例如“男人娃”(man-child)或者“男贵宾犬”(man-poodle),用来形容那些情绪气质上还不成熟或者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的小伙子。好莱坞电影业也不甘落后,镜头紧紧跟住这些弱爆了的大男孩,把他们的无能当笑话演。最近的不少电影,例如《一夜大肚》(Knocked up)、《赖家王老五》(Failure to Launch)、《蠢蛋搞怪秀》系列(Jackass)、《宿醉》(The Hangover)以及《嘿咻卡》(Hall Pass),都把男人表现成一次性消费品的样子,活着只是为了无厘头的低级趣味、“哥们儿义气”(bromances),还有就是复杂离谱但从不现实的“约炮计划”。然而在这些电影里演对手戏的女性角色,却都是秀外慧中、才貌两全的成熟女性,有着脚踏实地走向成功的生活。那种好高骛远、认为不用努力工作就有权利得到报酬的观念被认为是男人的天性,这和清教徒的工作道德观水火不容,也同样跟美式橄榄球教练文斯·隆巴尔迪(Vince Lombardi)的胜利信条南辕北辙:“胜利不是全部,胜利是唯一。”仅仅因为自己是个男人而觉得自己应该理所当然获得一切而不用付出的态度,会让所有女性退避三舍,除了极少数饥不择食觉得有个窝囊废也比没有强的女人。

  面对这种不争的现实,我们希望通过对各种症状及其背后原因的阐述,更清晰细致地呈现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且为在第三部分提出解决办法提供一个背景。

  p a1r t症状

  01 校园里的阴盛阳衰:学业不佳

  信息时代给每个人都带来了解放,因为它让我们有机会把生活中的琐事都抛给自己的“认知仆役”。

  ——戴维·布鲁克斯(David Brooks),《纽约时报》专栏作家1

  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布鲁克斯先生有可能美梦成真。但是今天的现状却并非如此,层出不穷的思维外包方法确实能给我们带来解放,但是这个世界却变得——语言艺术家加里·特克(Gary Turk)一语道破天机——充满了“智能手机和低头族”。《浅薄》(The Shallows)一书的作者尼古拉斯·卡尔(Nicholas Carr),对这种现象是这样解读的:“这种任务外包观念的倡导者们把工作记忆和长时记忆两个概念搞混了。当一个人没办法把一个事实、想法或者体验整合进自己的长时记忆中的时候,他并没有让自己的大脑‘腾出空间来’干别的事情。”卡尔认为,长时记忆的存储并不会影响我们的思考能力,而是会让我们更聪明,因为这会使未来对新知识和新技能的学习变得更容易。换句话说,实际上我们没有自己认为的那么聪明。

  作为一种文化,我们正在渐渐地失去保持注意力的能力。我们越是“任务外包”,自己保留的东西就越少,继而,我们知道的东西就越少。虽然76%的美国人说自己每天都会观看、阅读或者收听各种新闻,其中只有41%的人说他们会多看一眼除了标题以外的东西。所以,我们对事实的了解也可能只是一种幻觉。无论对任何事情,蜻蜓点水地瞟一眼就以为自己真的了如指掌是非常危险的。一位退休的英文教授曾经告诉我们,在职业生涯临近结束的时候,他发现尽管他的学生们认为自己理解了一些东西,但在被要求用自己的语言对这个主题进行描述的时候,他们却词不达意,一位学生甚至拒绝修改自己的作业并且随后退选了这门课程。这个例子只是今天小伙子们心中早已根深蒂固的“浅尝辄止,轻易放弃”态度的一个缩影。

  有些人可能会说这只是一个特例,因为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一直都有学习不好的捣蛋鬼男生。新近一个针对超过300个研究进行的大规模元分析4研究收集了超过50万男生和60万女生的学习成绩,结果发现几十年来全世界范围内的女生在所有科目上的成绩都比男生要好。研究者们认为这些数据降低了当前“男孩危机”的严重程度,但是我们不同意这种看法。良好的学业成绩是未来良好收入水平的先决条件,正因为如此,整个社会更应该向男孩们强调好好上学的重要性。男孩们曾经有着比现在强得多的动机在生活中的其他方方面面拼搏取胜,诸如从父母家里搬出来独立生活、找个女朋友或者老婆、设定长期的目标以及事业有成,而今这些都一去不复返了。

  今天的男孩们竟然比自己的父辈受教育程度要差,这是美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现象。此外,女孩们现在更加热衷于学术成就。从小学到大学,女孩们在各个年级都让男孩们望尘莫及。在美国13~14岁的儿童中,仅有不到四分之一的男孩可以熟练地读写;与之相比,女孩当中有41%可以熟练写作,34%可以娴熟地阅读。在学校中,成绩最差的学生里面有70%是男孩子。全世界范围内的记录都显示了类似的性别差异。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rganis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简称OECD)发现,男孩比女孩更有可能留级、成绩更差、毕业考试合格率更低。在其他一些国家例如瑞典、意大利、新西兰和波兰,在国际学生评估项目(PISA)测试的阅读得分中,女孩们的得分竟然领先男孩们一个甚至是一个半年级。2009年,在全世界范围内的PISA测试中,只有稍多于一半的国家里,男孩们在数学上的得分超过了女孩,但是数学得分的性别差异只有阅读的三分之一。

  美国企业研究所的公共政策研究常驻专家克里斯蒂娜·霍夫·萨默斯(Christina Hoff Sommers)在她的著作《针对男孩的战争》(The War Against Boys)中列举了更多的性别差异。她提到,无论是在学生会、荣誉社区,还是在学校报社里,女孩的数量都超过男孩。她们更努力地做作业、阅读更多书籍、在艺术和音乐能力测试方面也让男孩子们望尘莫及。与此同时,被停课或者留级的男孩更多。用教育专家的术语来说,女孩们在学业方面更加“投入”(engaged)。

  有更多的男孩会在到达教室的时候毫无准备——没带书,没带纸笔,也没带家庭作业。认为上学是“浪费时间”并且上课迟到的男孩数量是女孩的两倍之多。顺理成章,在课上准备不足并且成绩很差的学生的数量,是虽然准备不足依然成绩良好的学生数量的两倍还多。

  时至今日,精神疾病在记录在案的儿童残障原因里面位居首位,儿童精神病学家维多利亚·邓克利(Victoria Dunckley)说:“二十年前,精神疾病在所有案例中的比例仅占5%~6%,而今天却已占到了所有案例的一半。”从2003年到2011年,注意力缺陷多动障碍的患病比率一直以每年5%的速率递增;在人的一生中,男性被诊断出注意力缺陷多动障碍的可能性是女性的两到三倍,因而他们也就更有可能被医生要求服用诸如哌甲酯(ritalin)之类的兴奋剂,这种情况甚至从小学阶段就开始了。

  不仅如此,男孩比女孩辍学的可能性更高。美国国家教育统计中心对这个趋势及其产生的连锁反应非常关注:

  跟收入水平无关,25岁或年纪更大的辍学者比他们的同龄人健康水平更差。作奸犯科和被判死刑的人中辍学者的百分比之高到了令人沮丧的程度。与高中毕业的人相比较,平均每个辍学者一生对社会造成的经济损失大约是24万美元,这其中包括了因为收入较低而少贡献的税款、更多的犯罪活动以及对社会福利系统的更多依赖。18

  美国国家青年纵向调查(National Longitudinal Survey of Youth)是一个开始于1997年完成于2012年的研究项目,这个调查发现,三分之一的女性到27岁之前都获得了学士学位,而只有四分之一的男性做到了这一点。据估计,到2021年,美国女性会获得58%的学士学位、62%的硕士学位以及54%的博士学位。美国之外的其他国家也有同样的趋势。在加拿大和澳大利亚,60%的大学毕业生是女性。在英格兰,每四个女生申请进入大学学习的时候,只有不到三个男生也这样做;在苏格兰和威尔士,申请大学的女性比男性多出40%,这让本就存在的男性相对于女性的落后差距愈演愈烈。

  特殊纠正教育项目(special education nemedial programes)中有三分之二的学生是男孩。这跟智商高低无关,年轻的男孩子们只是不愿意努力,这就造成了随后他们的工作选择少得可怜。在少数族裔中这种差距更加明显:授予非裔美国人的学士学位中只有34%是由男性得到的,而授予西班牙裔学生的学士学位仅仅有39%给了男性。

  显然,现在是我们敲响警钟的时候了,要在全球所有男性在学业领域表现不佳的国家中大声疾呼。这种情况对于男性自己、他们的家庭、社会乃至国家的命运所带来的后果都可能是灾难性的,除非我们立即采取引人注目的矫正手段,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提要

  高科技智能设备并不能让我们变得更聪明,反而会损害我们保持注意力和深入思考的能力。

  在学习态度、学业成绩、人际交往、社会实践各方面,女生的表现都远超男生,男孩在校园里全线告急。

  02 不劳而获的“绝品”男人:过分依赖

  一个人可以安居一隅自我保全,也可以勇往直前不断成长。促进成长必须周而复始,克服恐惧必须日复一日。

  ——亚伯拉罕·马斯洛(Abraham Maslow),人本主义心理学家

  今天的小伙子们身上为什么看不到一点点清教徒勤奋刻苦的工作道德观了呢?在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间,美国十几岁和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加入劳动力大军的比例显著下降了。与此同时,25~54岁男性的失业率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一直在持续稳定地上升。在全球范围内,情况都大同小异。这也就意味着成百上千万的年轻男性没有工作。

  世界经济的全球化进程意味着现代经济周期的起伏对所有国家的影响都更深入更猛烈。2009年的全球经济衰退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最严重的萧条,导致男性失业率翻了一番。在最近一次衰退之后,美国失去了650万工作岗位,其中有一半是属于制造业和建筑业的,并且这些工作岗位一去不复返,再也不会出现了。制造业(譬如汽车工业)更倾向于采用高新技术而减少对于劳工和人工技能的依赖,这意味着众多的发达国家不再自己生产产品,而这就让很多男性的饭碗朝不保夕。即便有更高的学历,也未必没有失业的风险。

  医疗保健行业——一个女性占据统治地位的行业,则相对来说幸免于难。个人护理、家庭健康帮助(即护工)被预测为增长最快的职业领域,而这些新工作显然更多地被女性所占据。因而尽管这些全新的机会和领域为很多年轻和精明强干的女性带来了美好前途,但是留给同样年轻和精明强干的男性的机会却不足为提,这跟一二十年前他们可能拥有的机会相去甚远。

  更有甚者,则是应得感(entitlement)带给我们的诅咒。尽管西方经济的衰败让劳动力大军中的男性比重有所下降,我们的一位女同事提醒我们关注一个新的现象,那就是有一部分男同事仅仅因为自己是男性的原因,就会感到一切应该为我所有,并且自己不用付出任何努力就可以享有这份特权。很多男性现在四处寻找庇护,不是在父母的身上就是在婚姻里,或者是在同居关系中的伙伴身上。现在闲在家中无所事事的男人数量惊人,他们似乎既不愿意去找工作挣钱支持家用,也不肯帮忙做点琐碎的家务让屋子干净整洁一点。在那些正值工作年龄却工作得很不心甘情愿的男性里面,有六分之一坦承他们并不想去工作,并且几乎半数的人都会说市面上的工作让他们不屑一顾,或者就是不能提供足够的薪酬来“改善他们的生活”。这些男人好像就待在那里“忙自己的”,但是实际上没做任何事情,至少不是任何传统意义上的“工作”。

  有些这样的男人已经重新定义了“依赖”(dependency)这个词,仿佛这是一个成就而非失败,他们觉得分文不挣游手好闲甚至吸毒嗑药都是他们的权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跟过去的“小白脸”(gigolo)有点像,就是那些有点姿色、靠着为有钱的年长女性提供浪漫约会或者性刺激来过活的舞男,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个新品种的男人并不能回报什么。我们的同事们分享了一些小故事:

  我认识的一个物理治疗师嫁给了一个婚后就辞职回家了的男人。她是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而且把家务活也全包了。经常是她辛辛苦苦工作一整天之后回家,在大雨里拖着沉重的设备步履蹒跚,但是她老公却连从屋子里出来帮她搬一下设备都懒得做。进家门之后,她老公会问她晚上吃什么,然后她会再出门买菜回家做饭。她老公天天待在家里无所事事。他是个帅哥,脾气也挺好,就是不工作,而且连想找个工作的意思都没有。四年之后她终于忍无可忍跟他离婚了。

  我认识的另一个大学同仁跟一个辞职回学校读研究生的男人在一起。他身上有十万美元的贷款,但连个稳定的工作都找不到。她在经济上支持着这个男人,但是他却不仅没有结婚成家的意思,连家里的琐事也不沾手。

  为什么有的女性会跟这样的男人纠缠不清呢?连他们的父母都觉得他们不成器。如同我们将会在第20章里深入讨论的,一个令人沮丧的实际情况就是,对这些受过教育的精英女性而言,她们所拥有的替代选择似乎只能是没有任何男人;于是,她们也只好将就着过,直到有一天实在难以忍受了,才会把这种游手好闲的混混赶走。

  一方面是不理解在所有的关系中其实都存在权利和义务的博弈,另一方面,应得感抛弃了那种需要付出才能得到的观念。失业带来的羞耻感仍然存在,但是其意义却跟过去大相径庭。这些男人不再把责任、纳税和成功这三者联系在一起。有的人对这些不当回事,另一些人把生活看成是开派对或者逛公园:你只要排队的时候排在前面,门一开就可以进去,不费吹灰之力。

  一个小伙子在他的调查问卷注释中这样说道:

  我的信念是应得感能够帮助我们塑造男人。那些他们理所当然拥有的,也就是他们的责任。真正的成就来自于不辱使命,做出对得起这个世界的未来的事情。是的,如果胸怀天下,男人就会无所不能。责任——诸如和颜悦色和绅士风度、彬彬有礼宽以待人、承担责任让人放心、忘我精神,能够帮助一个年轻的男人找到自我。成为男人的关键就蕴含在责任与担当之中——那种珍惜自己而不自暴自弃、善待他人而不逃避现实的责任。

  我们完全同意。然而我们觉得现在这种新的男性“应得感”的定义,和过去所说的相去甚远。它更加宽泛,覆盖了更广泛的领域和活动,而忽视了任何有意义的人际关系或亲密关系。这些小伙子似乎更热衷于效法那些媒体名流、传奇程序员,诸如大卫·贝克汉姆、迈克尔·菲尔普斯以及马克·扎克伯格,那些功成名就无所不有的人。他们似乎只关心和仰慕这些人的财富地位等外在表象,他们的分析中所缺失的,是对走向成功不可或缺的品质的欣赏:艰苦的劳作、挫折与磨难、勤奋练习、百折不挠,这些都是在达成目标的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东西。生活之中的好东西一般都需要对目标严肃承诺、延迟享受、工作优先,以及对于社会契约的重要性的理解和认可——不能投机取巧。

  提要

  当代社会中,以男性为主的体力劳动岗位正在大幅减少,男人们面临职业危机。

  某些男性出于错误的应得感,心安理得地依靠父母、妻子和女友过日子。

  03 “纯爷们儿”是种病:高强度社交综合征

  女人本就丽质天成,男人则需岁月磨砺。阳刚之气,风险多多,容易流逝。须远离脂粉,只同男人惺惺相惜。

  ——卡米尔·帕利亚(Camille Paglia),费城艺术大学人文与媒体研究教授1

  当今的年轻人把数量惊人的时间花在了电子游戏和观看色情内容上,与此同时他们也自觉自愿地强迫自己与社会相隔离,在两者之间错综复杂的因果链条里,羞怯(shyness)扮演了非常关键的角色。

  传统意义上,羞怯暗示了一种对于被拒绝的恐惧,害怕被某些社交群组或者个人视为不可接纳的,例如权威或者期望讨好的人(如群组中的异性成员)。在20世纪70年代到80年代,我们进行了针对青少年和成年人的羞怯的前沿科学研究工作,有40%的美国人把自己评价为羞怯的人,或者本质上是羞怯的。同样百分比的人报告了自己曾经在过去非常羞怯,但是后来克服了其负面影响。还有15%的人说他们的羞怯是受到某些环境诱发的,譬如相亲或者公开表演。也就是说,只有大概5%的人从来没有在任何时候感到过羞怯。

  然而,在过去的三十年里,羞怯者的百分比正在节节上升。在印第安纳大学东南分校(Indiana University Southeast)羞怯研究中心2007年进行的一个学生调查中,84%的受访者说自己在人生中的某些时候感到过羞怯,43%的人说自己现在依然很害羞,只有1%的人说自己从未害羞过。在那些当前仍然害羞的人里,有三分之二的人会说他们的羞怯属于个人问题。这种对于社会拒绝的深度恐惧,一方面是由科技的发展带来的,因为技术把人与人之间面对面的直接接触——譬如与他人交谈、寻找信息、购物、去银行、从图书馆借书,以及其他很多活动,都缩减到了最低程度。互联网几乎可以为我们做一切事情,而且更快、更精确,也用不着我们进行人际沟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线沟通实际上打开了极度羞怯者的世界,让他们能够更轻松地在非同步的网络世界里与他人接触。但是与此同时,我们认为这样也会让他们更难以在真实世界中与他人建立关系。如同一位研究者贝尔纳多·卡尔杜奇(Bernardo Carducci)所记录的:

  ……技术的日新月异正在从本质上影响着人际沟通,我们正在体验着更为结构化的电子化互动过程,却越来越少有自发的人际互动,也就更少有机会从中开发和实践人际沟通技巧了,譬如谈判、发起谈话、解读身体语言和面部表情线索,而这些技巧对于结交新朋友和培养更亲密的关系至关重要。3

  传统意义上的羞怯是愿意与人交往,但是害怕自己可能因为无法留下好印象而被拒绝;而羞怯的新型变种却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做而根本不愿意有社交接触,继而竭尽全力地距离他人越远越好。因此,这种新型的羞怯会持续地自我强化、内化;更有甚者,即便是缺乏和大多数人的接触,自己仍然茫然不觉。如此这般,就有太多的羞怯者在跟自己的老板、专家接触的时候,或者在不熟悉的情境里,抑或在一对一的异性交往中,行为失当或者丑态百出。

  除了羞怯者数量的持续增加之外,今天不同于往昔的情形是年轻男性的羞怯已经不再是惧怕被拒绝,而更多的是社交无能——不知道该做什么、在什么时候做、在什么场合做和怎么做。曾几何时,多数年轻男性都会跳舞。时至今日,小伙子们却甚至连怎么找个共同话题都不知道了,他们在社交圈子里不知所措,就像语言不通没法问路的外国游客一样。他们之中的很多人不知道面对面交流时的措辞方法,那是一整套言语的和非言语的规则,能让人们相互之间舒适地交谈和聆听,并且能让对方给予良好回应。这种人际交往技能的不足在年轻男性面对自己心仪的女性的时候表现得尤为严重。

  缺失这种在比较亲密的人际情境中必不可少的、关键的人际交往技巧,导致了一种畏缩不前、规避风险的策略。女孩和女人等同于失败的可能,安全等同于退缩到线上和虚幻世界,经年累月的实践使其更亲切、更可靠,如果是电子游戏的话,还更为可控。数字化的自我越来越不喜欢真实世界中的“操作符”,于是羞怯也逐渐在进化中扭曲变形。自我(ego)是中场核心组织队员,性格是观察员,而整个外部世界就被缩小为一个男孩的卧室。如此这般,我们只能说羞怯既是引发问题的原因,也是过度玩电子游戏和看色情片的后果之一。如同我们调查问卷中另一个年轻男性的评论:

  打电子游戏和看色情片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我一直都是相貌平平,真的恨透了那种筋疲力尽却两边不讨好的生活。花销大、做人难,而且屡战屡败。我觉得自己跟所有认识的女孩或女人的人际关系都毫无意义,只跟爷们儿交往,时不时地看看黄片儿,日子过得倒也逍遥。

  重友轻色:高强度社交综合征

  在电影《窈窕淑女》(My Fair Lady,改编自萧伯纳的戏剧剧作《卖花女》)

  中,男主角雷克斯·哈里森(Rex Harrison)刚刚成功地把一个贫穷的卖花女点石成金,变成了一个光彩照人、优雅精致的贵妇人,由奥黛丽·赫本(Audrey Hepburn)扮演。尽管卖花女竭尽全力彻头彻尾地改变了自己,他却并未对她有丝毫的爱怜之情,这让女主角痛不欲生,而男主角却因此对她弃如敝屣。之后哈里森对他的朋友们唱起了哀悼之歌:“女人为何不跟男人比比?”

  如同歌词所言,这个故事揭示了据我们认为很大一部分男人所共有的价值观和态度:更愿意与男性朋友为伍,而不是同女性建立关系。

  关于这种态度,更近的一个例子可以在一部1999年的浪漫喜剧《窈窕美眉》(She's All That)里看到,这部影片由小弗雷迪·普林兹(Freddie Prinze Jr.)和瑞切尔·蕾·库克(Rachael Leigh Cook)主演。在扎克(普林兹饰)人见人爱的自私女友丢下他跑去跟了一个真人秀的明星之后,扎克自我安慰的方法是让自己相信她可以被自己高中里的任何女孩所替代。他的一个狐朋狗友不同意他的观点,于是就跟他打赌,赌他没本事在六个星期之内把一个人见人嫌的蠢女孩莱尼(库克饰)点石成金变成舞会皇后。在扎克万般讨好莱尼并且向她反复保证自己的这些努力并不是一个恶作剧之后,莱尼开始和扎克交往并且同意由他姐姐帮她化妆,把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在她的外貌变得美丽之后,扎克才开始真正被她吸引,然后对她有了真正的爱慕之心。

  同几位研究合作者莎拉·布恩思基尔(Sarah Brunskill)和安东尼·费雷拉斯(Anthony Ferreras)一起,津巴多把这个现象命名为“高强度社交综合征”(Social Intensity Syndrome,简称SIS)。这种“过度阳刚”现象的典型表现是:

  对始终有其他男性在场的社交情境情有独钟。对于“局外人”或者没资格加入的人的排斥越强烈,并且在小群体内部每个男性的卷入程度越深,这种社交情境的吸引力就越大,这种关系的性质也就越强烈。这种社会群组的典型例子有军队(尤其是在新兵训练营里或者出任务的时候)、黑帮、有身体接触的体育运动(诸如美式橄榄球、英式橄榄球等等)、健身迷群体以及兄弟会。当感觉自己是这样的一种“纯爷们儿”社交群组的一分子的时候,男人会体验到正向刺激,例如皮质醇的分泌、肾上腺素系统的激活,或者睾酮水平的提升。久而久之,男性就会适应这种高强度社交,并且更喜欢这种社会接触形式。

  从好的方面看,很多这类组织教会了男性如何跟其他男人一起工作,这对于整个社会而言是至关重要的。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无意识水平上,这种程度的高强度社交逐渐变成了大家期望的群组功能的基准点。一旦与这种高强度的社交群体环境相分离,譬如不得不参加男女都有的聚会时,或者在家庭环境中,男人们很快就会感觉到孤独寂寞并且百无聊赖。如果离开这样的高强度社交群体,男性有可能体验到脱瘾症状;他们之前在这种全男性社交群组里面参与的时间越长、程度越深,症状就越明显。

  每逢重大体育赛事,这种现象就达到了高峰,譬如世界杯决赛或者超级碗周日5。这时候,男人们宁可和一群陌生人一起待在酒吧里,观看身披铠甲的新英格兰爱国者队的首发四分卫汤姆·布拉迪(Tom Brady),也不愿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同一丝不挂的詹妮弗·洛佩兹(Jennifer Lopez)共度良宵。某知名色情网站新近发布的一份报告也确证了这种现象。在第48届超级碗比赛进行的时候,网站流量的下降程度令人吃惊,尤其是在丹佛和西雅图这两个城市,因为参加决赛的正是这两个城市的球队。比赛刚一结束,在美国和加拿大全境就可以看到一个显著的流量高峰,全球的流量也有一个稍微小一些的尖峰。

  然而,深藏于内心的大男子主义或者“男子汉气概”是把双刃剑。对于年轻的异性性取向男性来说,他们又不敢相互过度亲近或者私密,因为害怕显得女性化或者像同性恋,或者害怕降低群体的凝聚力和士气。这就会促成一种和其他男人保持一定物理距离的表面化规则,除了击掌庆贺、撞胸或者拍拍后背之外都不能接受。如同一位陆军士兵对我们说的:

  在士兵社会或者战斗阶层的男人们之间有着非常大的情感鸿沟。男性会和自己关怀的另一个男性沟通,但是有一条清晰的情感界限不可逾越。这种观念在各种层面上都根深蒂固:同伴之间,男人们应该自力更生,除了自身的逻辑之外不被任何事情左右。男人参战的原因不是因为被别人说服,而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义不容辞,需要挺身而出。在充满竞争的环境里,男人的友谊靠的是为自己的团队出力:他们知道自己的生命会随着时间贬值,但是技能不会。显示出担心,就是怀疑他们在竞争中的能力,也就是损害了群组的动力;又或者是害怕他们的表现不佳,也就相当于让他们跟整个群组竞争;最后,这种担心简直跟女性婆婆妈妈的唠叨一模一样。

  对于那些处于高强度社交状态的男性的可能行为,我们可以作一些很有趣的预测。从这样的群体中脱离产生的负面作用,会导致他们去参与更刺激的活动,譬如极度冒险的爱好或者行为、争执和打斗、酗酒、采用奇怪或者死板的饮食习惯、赌博、飙车。他们也可能会用越来越负面的态度看待男女差异。他们会花更多的时间泡在显得“很够爷们儿”的男性群组里,例如在运动主题酒吧里看比赛,甚至是参加假想的橄榄球或者棒球联赛。他们没法找到任何跟女性的共同语言。他们的女性朋友即便存在,数量也少得可怜。

  在这群人之间,短信常常是唯一的沟通方式。这不仅仅是因为方便,而且能让他们用更被动的方法按自己的节奏跟人交流。有些新的手机应用让这种趋势更加离谱,例如BroApp,可以在预定的时间自动发信息给自己的女朋友或者伴侣。创作者在他们的网页上提供了这样的解释:“BroApp是一个给兄弟们帮忙的应用。现在大家都忙得团团转,经常忘了给自己的伴侣发甜言蜜语。我们发明了BroApp来帮忙,有了它,即便你忘了亲手写个信息发出去,你的情意仍能够送达爱人。BroApp提供了亲密关系的无缝外包服务。”如果方便奶酪6是一个手机应用的话,可能就跟BroApp差不多。它似是而非地把真东西山寨了,但又不完全是那么一回事儿,总是差点什么——实际上,是差得远。如果一个人连自己亲手发个“我爱你”或者“想你了”之类的消息都做不到,那何必还要维持关系呢?

  一些人甚至会出现记忆扭曲,在他们回忆自己在充满男人味的群组里面的经历时,好的一面会被夸大,不好的一面会被忽略。

  为了解决这种“兴奋不足”的问题,军队的成员们有时候会去寻找执行任务的机会,或者跑到其他有很多这种高强度社交群体成员的地方,譬如我们会见到士兵们在部队医院的大堂里聚集。而热爱体育运动的平民男性则可能会成为球队的“狂热支持者”。

  高强度社交综合征的另一个特征是与家庭或者配偶的关系不佳。这样的男性更可能虐待自己的配偶,尤其是在喝多了之后;并且更有可能离婚或者分居,而在加入这种强社交的群组之前,他们和配偶之间的关系本来是不错的。他们也更有可能会对女性有普遍性的不满,将她们视为永远不理解自己的“另一种人”;所以他们不喜欢那种与地位对等女性的两厢情愿的亲密关系,却对于黄片儿、嫖娼或者色情按摩更感兴趣。

  让人左右为难的是,男人们会对这种男性群体环境的刺激水平习以为常,但却并不能在这样的环境中获得亲密感。当他们进入两性混合的环境中时,就会产生社交焦虑;继而当他们面临跟女性发展亲密关系的机会时,则会力不从心,无法产生性唤起。在一个新近的研究中,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年轻士兵说自己有阳痿症状。最近的其他研究在年轻平民男性中也发现了相似的情况,尤其是在色情片随着高速互联网进入千家万户之后,性功能障碍的比例有显著的上升。

  高强度社交综合征今天已经遍布全世界。在日本,年轻男性对于性的态度越来越冷漠,即便是已婚夫妻之间的性生活也日趋减少。日本家庭规划协会(Japan Family Planning Association)最近报告的数字显示,16~19岁的年轻男性中有超过三分之一的人对性毫无兴趣,比2008年时的估计翻了一番;每10对已婚夫妇中有4对报告在一个月或者更长的时间里没有性生活。这些现象已经非常普遍,以至于这些男人有了自己特殊的称呼:soshoku danshi,即“食草族”;与之相对,仍然对性感兴趣的男人则是“食肉族”。

  在我们的调查中,一份来自于纽约巴德学院(Bard College)的男生的回应让我们唏嘘不已:

  我必须承认,在我的一生当中还没有经历过任何真正的身体上的亲密关系。我是一个完全外向的人,有着自己的亲密伙伴(男性)群体,也有一堆其他的朋友(其中包括了一些女性)。但是面对女性的时候我总是不知所措。我感觉自己没法真正地跟她们沟通,于是就会把她们跟男性一视同仁地对待,于是她们也就会把我当成朋友而不是谈恋爱的对象……我的确更喜欢和自己的朋友们待在一起,一群小伙子在一块儿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在阅读电子书《男性的衰落》之后,另一个小伙子在我们的论坛上留言:

  这本书深深触动了我。我从小没有父亲,十几岁的时候花很多时间打游戏,而且沉溺于色情片。18岁的时候,我参军入伍成为了一名步兵。军旅生涯中大家团结得非常紧密。2009—2010年我被派往阿富汗执行任务。现在我已经退伍了,但发现自己对当年的战友之情非常怀念,有时候甚至希望另一场战争爆发,这样我就有借口重新入伍当兵了。我对校园生活很不适应,发现自己难以集中精力。我在社交场合也感到非常尴尬、羞涩,跟女性的交往也很失败。尽管我没有继续生活在父母家里而是自己住,并且有两个女性室友,我还是感觉自己与世隔绝、非常孤独,并且沮丧抑郁,有时候甚至想到过自杀。我现在22岁了,正在挣扎着改变自己的生活。我亲身体验了这些东西对我的生活产生的影响……我感到作为一个男人,我们所处的环境正在变化,我们身处这种新转变之中,但是旧规则仍然适用。于是我们进退维谷,不知所措。

  我们真的期望他的故事不是这么司空见惯,但是我们访谈的很多士兵都跟我们分享了类似的经历。在本书的附录2中,可以找到一个测量高强度社交综合征不同因素的量表。

  提要

  传统意义上的羞怯是愿意与人交往,但是害怕自己可能因为无法留下好印象而被拒绝;而羞怯的新型变种却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做而根本不愿意有社交接触,继而竭尽全力地距离他人越远越好。

  患有高强度社交综合征的男性只愿意和哥们儿待在一起,对于家庭或者夫妻生活反而力不从心。

  过度阳刚带来的不是雄性的崛起,而是衰落。,对于家庭或者夫妻生活反而力不从心。

  04 虚拟世界逞英雄:游戏成瘾

  如果有人发明了一个魔法公式,一个对人类来说更美好的地方,那会怎么样?还有人想要待在这里吗?

  ——爱德华·卡斯特诺瓦(Edward Castronova),印第安纳大学伯明顿分校电信学教授1

  在20世纪60年代末期,如果你想要把一台计算机和一个电子屏幕连接起来,恐怕世界上只有很少的几个地方可以做到,而且也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接触这样的科技。最近这五十多年来,整个世界日新月异。曾有一种假设,以为我们在互联网上花的时间越多,看电视的时间就会越少;而统计数据揭示的事实却截然相反。今天的欧洲人花在电视机前面的时间一点也不比过去少,美国人平均每人每周要花上60个小时在四个数字设备之间游荡,绝大部分人都拥有一台高清电视、一台电脑、一台平板电脑和一部智能手机。与这些设备交相辉映的,是形形色色可供自由选择的各种内容。不仅如此,加州帕洛阿尔托未来学会(Institution of Future)的游戏研发总监简·麦戈尼格尔7估计,每周人们总共要花30亿个小时打游戏!她预计平均下来,每个年轻人到21岁的时候,已经花了1万小时玩各种电子游戏。把这些数字放到生活情境里比较一下,一般一个平均水平的大学生想要获得一个学士学位只需要大约一半的时间,也就是4800小时。

  毋庸置疑,有些女孩也玩电子游戏,比如《开心农场》(Farm Ville)、《魔兽世界》(World of Warcraft),还有《马里奥赛车》(Mario Kart)。电子游戏的生产厂商也心知肚明。但是,女孩们玩游戏的痴迷程度远远不及同龄男生,仅有每周5小时,而男孩们达到了每周13个小时。我们之后将会看到,对有的男孩而言,每天13个小时也不足为奇。

  年轻女性玩游戏的方式也跟男性不太一样。女孩们主要在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上打游戏,她们玩的游戏都是短小而且没有暴力内容的(例如填字游戏);而男生们玩的都是沉浸式的第一人称射击游戏,用的是游戏机或者台式电脑,带键盘有鼠标,而且会在游戏上面花上多得多的时间。有些记者试图让人们相信女性跟男性一样痴迷于各种游戏,但这实际上是一种误导。那个1万小时的数字是年轻男性和女性汇总的平均时间,因为实际上男性打游戏的时间大概是女性的三倍左右,所以到21岁的时候,这个时间更可能是男性14400小时,女性5600小时。另外,在青春期阶段,女孩打游戏的兴趣会逐渐减弱,而男生却是与日俱增。

  此外,跟色情片的情况差不多,在游戏的制作者、花钱买游戏的玩家和游戏大赛的参与者里面,男性都远多于女性。年轻男性也比女性更有可能拥有自己的游戏机(男性比例为91%,而女性是70%)、在自己的卧室里有电脑(男性62%,女性49%),继而花较少的时间在阅读书籍和学习任务上,而有更多的时间面对屏幕做其他事情。

  2010年,游戏《使命召唤:黑色行动》(Call of Duty:Black Ops)面市,仅仅在其发布之后的第一个月里,玩家们就花了一共68000年的时间在上面。

  2012年,《使命召唤:黑色行动2》发布,在头24个小时里的销售额就高达5亿美元。2013年,为了满足游戏迷们对于历史上最有争议的系列游戏之一——《侠盗猎车手5》(Grand Theft Auto5)的狂热需求,北美地区的8300多家游戏零售店都在午夜开门营业,第一天的营业额就高达8亿美元。只用了三天,《侠盗猎车手5》的销售额就超过了10亿美元,比历史上任何电影的票房都要快,就连《哈利·波特》系列电影和《阿凡达》也不是其对手。

  2013年,包括智能手机、平板电脑的整个游戏产业的销售额是660亿美元,比2012年增加了30亿美元。比较一下,2013年美国教育部的年度可支配预算也就是688亿美元,而整个美国出版业2010年的年度净销售额只有279亿美元。《游戏密探》(Game Informer)是一本提供有关电子游戏的新闻、攻略和评论的月刊,2013年它的发行量在全美排名第三。比它发行量还大的只有《美国退休人员杂志》(AARP The Magazine)和《美国退休人员公告》(AARPBulletin),两个通常针对老年和退休美国人免费发行的杂志。

  1981年,因为在游戏厅的街机游戏《防御者》(Defender)上打出了世界纪录,来自美国伊利诺伊州的15岁小伙子史蒂夫·由拉泽克(Steve Juraszek)一夜成名,他的照片登上了《时代周刊》。他一口气整整玩了16个小时。今天的游戏已经不仅仅要求玩家技艺高超,挑战的还有打持久战的身体极限能力。有些玩家登峰造极,例如乔治·姚(George Yao)曾经连续48小时都在玩网络游戏,诸如《部落冲突》(Clash of Clans)之类。为了持续打游戏并且保持排行榜第一名,姚甚至把平板电脑套上塑料套子,带着它去淋浴。

  还有着更多人(大多数都很年轻)在一个游戏上花上几千个小时,为的就是成为“职业玩家”,并且在各种竞争极为激烈的电视锦标赛中争夺上百万美元的奖金。游戏马拉松实际上已经司空见惯,人们甚至为那种不间断打游戏到第三个晚上时因为睡眠剥夺导致的恍惚状态起了个专门的名字:死亡谷(Valley of Death)。对于普通玩家而言,一口气玩上16个小时只不过是又一个习以为常的周末而已,绝大多数家长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三分之二的儿童和青少年都报告说,他们的家长对自己花在网络或者媒体上面的时间“没有规定”,并且大多数孩子在熄灯时间过后都会用便携设备继续打游戏。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睡眠研究实验室提出,青少年如果想要保证第二天精力充沛、注意力集中,至少需要每晚9小时的睡眠。这和实际生活中他们的睡眠时间相去甚远。在2014年美国国家睡眠基金会的全美睡眠调查中,父母们估计他们13~14岁的孩子每晚大概睡眠7.7小时,而15~17岁的孩子是7.1小时;这些数据可能都高估了孩子的实际睡眠时间,因为孩子们自己都会说他们在上床时间过后其实并没去睡觉。有意思的是,睡眠缺失经常被和注意力缺陷多动障碍搞混,因为两者的症状极为相似;因而有不少十几岁的孩子们被认为是注意力缺陷多动障碍,实际上他们是存在睡眠问题。与卧室里没有电子产品的孩子们相比,屋里有一件电子设备的孩子们平均每天要少睡眠一个小时。

  一位爱尔兰的教师科林·金尼(Colin Kinney)发现一些学生彻夜玩游戏,等到白天来上课的时候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到了“还不如不来”的地步。他接着补充说:“我也曾经跟一些幼儿园老师讨论过,他们对于这样的状况非常担心:今天的儿童能够在屏幕上指指点点,但却几乎不能摆弄任何积木之类的玩具;或者有很多孩子不会交朋友,但是他们的父母却对自己的孩子能熟练地摆弄智能手机或者平板电脑而感到自豪。”我们这里说的是处于幼儿园年龄的孩子,他们只有三到五岁!

  这种问题一直延续到青春期之后。《休闲研究》(Journal of Leisure Re-search)上发表的一篇文章发现,在夫妻双方只有一个人打游戏的349对夫妻里面,84%的情况是丈夫是游戏玩家。在两口子都打游戏但是一个比另一个玩得多的夫妻里面,73%的情况是丈夫玩得更多。

  早在20世纪80年代早期,杜克大学的研究者们开始对一些即将成婚并且刚开始痴迷于电子游戏的男性进行了追踪研究。他们观察到这些男性打游戏的时间增加了四倍——其中一个人让他的未婚妻在约会的时候看他打游戏,另一个人就为了多打几个游戏居然推迟了蜜月假期。研究者们作出推断,对这种“《太空入侵者》(Space Invaders)上瘾症”而言,婚姻本身既是病因也是良药。他们写道:“试图全面占领‘基地’的外星侵略者被打得溃不成军,这一情节有着象征性的意义。”

  现今,互联网上有“电游寡妇”的互助小组,电游玩家的伴侣们在里面互诉衷肠。大型多人在线游戏(massively multiplayer online games,简称MMO)都特别附骨吸髓,因为人们在虚拟世界中可以尽情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人,获得容貌、接纳、财富、地位,以及那些在现实生活中对多数人来说只有付出艰辛努力、获得高水平教育并且具有良好社会资源才能获得的东西。“他们不光是相貌出众而已,”一个电游寡妇说,“他们是‘更美好的’人类。”

  即便电子游戏的初衷可能是为了鼓舞玩家,让现实生活变得更美好,它们现在却被用来代替真实生活,并且有太多的年轻小伙子正在这个越来越变幻万千魅力无穷的虚拟世界中迷失自己。如同一个十年“游龄”的玩家对我们说的:“虚拟世界中提供的控制感和可预测性是怎么说也不为过的。在一个前所未有的复杂世界中,清爽简单的虚拟人生是个让人沉醉的世外桃源。”

  提要

  数字设备正在占据人们的大部分时间,虚拟世界成为逃避复杂和艰难现实的世外桃源。

  当你的孩子注意力缺失时,他很可能是因为过度打游戏而导致了睡眠问题。

  05 像肉虫子一样过活:肥胖

  超重现象现在俯拾皆是。我本来期望会有一些关于减肥的成功案例,但是在过去的三十年间,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肥胖程度是下降的。

  ——克里斯多夫·莫里(Christopher Murray),华盛顿大学西雅图分校健康测量与评估研究所主任1

  今天,美国的成年男性大概有70%体重超标,三分之一属于肥胖者。尽管有些国家的人不像另外一些国家的人那样肥头大耳,但肥胖确实已经成了全球性的问题。在澳大利亚、英国、加拿大、德国、波兰和西班牙,大约四分之一的男性过度肥胖。所以说,我们面对的实际上是全球范围的传染病。

  减肥运动声势最浩大的国家恐怕非美国莫属,可他们每次都是进一退二,自毁长城。令人啼笑皆非的大盘子大碗、家庭餐馆里的“吃到饱”(all you can eat)自助餐、几乎每个繁忙街角都有的汽车餐厅、太多久坐不动的工作、通勤模式的巨大变化以及城市化进程的加速,所有这些合在一起,就创造出了一个“胖人国”。不仅如此,美国的学校中每年要卖出4千亿卡路里的垃圾食品,相当于将近20亿根巧克力棒。21%的小学、62%的初中以及86%的高中里面都安装了自动贩卖机,但是却只有20%的初中和9%的高中提供健康的零食。

  过去三十年间,成年人的肥胖率已经增加了一倍,而青春期肥胖的比率更是三倍于以往。很多研究也早已证明肥胖是真正的杀手,会引发一系列导致寿命缩减的免疫系统疾病,譬如“成人”Ⅱ型糖尿病。每个肥胖的儿童有三分之一的机会患上Ⅱ型糖尿病(如果他们是西班牙裔,这个概率会上升至二分之一),同时也更有可能会患上心脏病、高血压以及某些类型的癌症。疾病预防控制中心(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简称CDC)注意到,这种趋势在男孩们的身上尤为明显,而那些最胖的孩子还在渐渐变得更胖。

  这在美国已经成为一个非常紧迫的问题了。《陆军时报》(Army Times)曾经这样描绘适龄入伍的青年人:“他们的健康程度难以符合征兵的要求——大多是因为他们的身体变得一团糟。”根据美国国防部五角大楼的最新数据,全美17~24岁的年轻人中有三分之一因为身体和医疗的原因不符合军队的服役标准。另外,如同国防部军籍管理主任柯特·吉尔罗伊(Curt Gilroy)所说:“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孩子们现在连俯卧撑都做不了了。他们做不来引体向上,也跑不动。”

  然而,肥胖只是冰山一角。当男性体重增加的时候——这里说的是不良增长,也就是增加的是肥肉而不是肌肉,他们的新陈代谢就会发生变化,导致体内的激素水平下降,继而把他们变得不论在社交上还是性方面都软弱无能。男人越是强大,其体内产生的睾酮就会越多,继而就会增加他的力比多(性驱力)。布法罗大学(University of Buffalo)的研究者们最近在研究中确证,肥胖男性体内的睾酮水平较低,并且当男性的激素水平下降的时候,除了会导致不育之外,另一个明显的损失就是床上表现不佳。这个研究显示,有40%的肥胖男人睾酮水平异常低下。肥胖还会引发Ⅱ型糖尿病,其明显症状之一就是血管中的血流量受到限制,尤其是睾丸和阴茎中那些细小的血管。而这些血管中的血流丰沛是男性勃起的先决条件。这种肥胖和睾酮下降的组合还导致了一个不良后果,就是雌激素的增加。男性身体在自然状态下只会产生非常微量的雌激素,而雌激素水平过高会导致阳痿和不育。这简直就是在男人胯下连踢两脚!

  在过去几十年间,青年人的体育活动显著减少,而紧盯屏幕的时间大大增加。孩子们原本花在体育活动甚至是睡眠上的时间都被大量久坐不动的活动挤掉了,包括没完没了地吃零食、在餐桌上大吃大喝,还有就是坐在电脑或者电视屏幕前。那些夜以继日打游戏而不好好睡觉的男孩,是将来肥胖的高风险人群。

  儿时的喜好大多会伴随我们的一生,胖孩子长大成人之后往往也会是个肥胖者,儿童年龄越大,这个可能性也就越高。自然而然,哈佛医学院的特殊健康报告中也指出,那些不去体育活动而总是看电视或者打游戏的孩子们长大后也多数久坐不起,很少活动。所以好几个研究都发现儿童“看屏幕时间”和体重超重之间的普遍性的正相关关系也就不足为奇了。总而言之,久坐不起的生活方式对男性而言绝不仅仅是非常不健康的,还会导致其他很多严重问题,甚至缩短他们的寿命。

  提要

  屏幕前久坐的现象越来越多,肥胖已经成为全球性的问题。

  肥胖是健康的大敌,会引发一系列疾病,还可能导致阳痿和不育。

  06 把爱情交给色情网站:性欲滥用

  我遇到的问题同那些第三世界难民来到美国郊区之后第一次进到超市里所遇到的问题一样。面对一堆品牌各异但是实际上都一样的番茄酱,他们不知所措。因为生怕选错东西,他们陷入了一种持续浏览的状态而难以自拔。现在请你想象一下,如果番茄酱能让你勃起的话,面对同样眼花缭乱的选择会有多么艰难。

  ——乔尔·斯坦(Joel Stein),《花花公子》撰稿人1

  早在1996年,一个名叫彼得·莫利-苏特(Peter Morley-Souter)的小伙子绘制了一个连环画情节,里面描绘了当他看到他最喜欢的一对卡通人物凯文和霍布斯8同凯文的妈妈发生性关系的时候,那种难以名状的震惊心情。他觉得如果连凯文和霍布斯这种儿童画角色都可以制作成色情片的话,那么就没什么题目做不出黄色内容了,于是他用大写字母在连环画里面写了行标语:“互联网定律第34条:任何事情都有其色情版本。”我们很确信网络色情片是虚拟快感的超市。尽管最流行的5%的影片标签实际上包含了90%的片子内容,某著名色情片网站还是编纂了超过7万条标签,让用户们能更方便地发现符合他们特殊口味的不常见内容。今天的互联网越来越充满了各种限制级图片和视频,“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互联网色情里没有的”,这个观念看来越来越真实。事实上,我们确信网上存在的有些色情内容是一般人这辈子也想不出来的。

  1997年,也就是在万维网(World Wide Web,即www)诞生仅仅6年之后,就出现了大约900个在线色情网站。稍后到了2005年,有将近13500部完整的商业色情片投放市场,而与之相比,好莱坞在同一年只发布了600多部影片。今天,上百万家公司和分销商在互联网上直接生产色情影片,数目多到根本无法精确统计。2013年一年中,网站PornHub就有150亿访问量,也就是说整整一年里每小时都被访问168万次。试试看在谷歌上搜索“porn”(色情),你会得到成百上千万的结果,其中位于搜索页面第一页的全是提供免费色情视频的网站。

  很多视频网站都在针对男性大脑进行量身定制,提供了无穷无尽的视觉刺激,形形色色种类纷繁,任何时候的暂停、快进都方便之极。PornHub甚至提供了一个名叫“PornIQ”(色商)的工具,可以根据每个用户的特定偏好生成播放列表。

  今天,三分之一的男孩都可以被认为是“重度”的色情片观众,看过的色情片多得自己都数不清。2013年,英国6~14岁儿童访问量最高网站的排名中,PornHub排名第35位。一个调查问卷显示,英国的男孩们平均每周用将近两个小时观看色情内容。被认为是“轻量级”色情片观看者的年轻男性中,三分之一的人每周看黄片儿少于一小时,而那些在调查中被认为是“重度”色情片爱好者的男性中(在被调研的人中只是一小部分),五个人里就有四个每周看黄片儿的时间要超过10个小时。在美国的调查也呈现了非常类似的结果。要知道PornHub的主要使用者是80后,他们平均每次访问时长是9分钟,所以看似不多的每周1小时,实际上等于是每天都看一次。尽管色情片观看的最常见时间是每天晚上11点到午夜,三分之一的“轻度用户”都报告说他们曾经因为情不自禁地在色情片探险中浪费了时间,导致失约或者重要工作没能按时交付。

  一个新名词“淫迟”9浮出了水面,意思是通过手淫的方法拖延。再加上全美国乃至全世界范围内对网络色情片难舍难离的年纪更大些的男性们,已婚的男人们和生意场上的老板们,在办公室、在家、在酒店里,无处不寻欢。酒店通常也都会在用餐或者约会、会议前后通过他们的成人电视或者“深夜”频道来提供不限时间不限量的色情片“特价大放送”。

  这些人能把浪费的时间补回来吗?这取决于这个人观看色情片的数量,以及他对于媒体刺激的受影响程度。一个在比利时进行的针对青春期男孩的研究发现,频繁观看网络色情视频严重降低了学业成绩。研究者们发现跟同龄的其他男孩相比,那些青春期提前的男孩以及在“寻求感官刺激”项目上得分更高的男孩,看过更多的色情内容。

  色情内容挤占其他活动的绝不仅仅是时间,当一个人完全沉浸在某种提供高度快感的活动(譬如看黄片儿)中的时候,会出现一种“认知吸收效应”:当认知、感官和充满想象力的好奇心被刺激得异常兴奋时,会导致男孩们完全感觉不到时间流逝,其他的注意力需求也会被压制。根据心理学家多尔夫·齐尔曼(Dolf Zillmann)和唐·伯恩(Donn Byrne)提出的兴奋转移模型(excitation transfer model)以及性行为影响假说(sexual behavior sequence),研究者们也认为色情刺激冲动带来的高度兴奋状态以及“永不休止”的行为,可能会损害那些需要长时间持续集中注意力的活动。我们需要对这个很有潜力的理论投入更大的研究力量。

  青春期男孩们花大量时间观看网络色情内容的另一个后果,就是他们开始把自己的女朋友当成性对象来看待。年轻女孩们很普遍的感觉是:“男孩们就想着让我们做那些他们在黄片儿里看到的色情女郎们做的事情。”其后果就是,如同TED上的活跃演说家、《爱而不淫》(Make Love Not Porn)的作者辛迪·盖洛普(Cindy Gallop)所说,年轻男性不理解两情相悦的性爱和重演色情片之间的区别。东伦敦大学(University of East London)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16~20岁的年轻男性中有五分之一的人会说他们“在真实的性生活中需要依靠色情片带来刺激”。长期观看色情片的人们报告他们的性偏好发生了变化,对亲密关系更少感到满足,以及出现了一些真实生活中的亲密和依恋问题。

  色情文化对于浪漫关系的侵蚀被视为“约会启示录”(dating apocalypse)。约会行为已经开始消亡,现在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更喜欢用在线交友应用譬如“Tinder”(类似中国的“陌陌”),就像他们看黄片儿一样。用户们会浏览本地其他在线用户的照片,不感兴趣就向左翻,直到看见足够有吸引力的人,然后他们就会“向右翻”(表示感兴趣)。如果对方也在他们的页面上“向右翻”,他们就会相互发几个信息,找地方见个面,然后上床。当然,大家都会不停地翻来翻去,以寻找更好的选择,就像一个老兄说的:“总会有更好的。”另一个用户把这种行为类比为在线订餐:“只不过你订的是个大活人。”对他们来说,女人已经不再是需要用心交往的对象,而是随机获取的猎物了。

  公共政策研究院(Institute of Public Policy Research,简称IPPR)最近抽样调查了500名青少年,其中三分之二的男孩和四分之三的女孩都提到他们认为色情片让大家对性的态度变得非常脱离现实。三分之二的男孩和女孩相信色情片会令人上瘾,62%的男孩和78%的女孩认为色情内容对人们对于性和亲密关系的观念有消极影响。最发人深省的恐怕是有77%的男孩和83%的女孩认为“年轻人很容易不经意地就在网上碰到色情内容”,并且对于那些认为看色情内容是同龄人司空见惯的行为的孩子来说,大概三分之二会说15岁年纪开始看黄片儿再正常不过了。

  我们认为,对于从未有过真实生活中的性经验的年轻人来说,自己躲起来大量观看色情内容的负面影响比起对成年人而言要大得多。为什么呢?他们会认为性仅仅是一种身体活动,一种生理器官的机械摆弄和对接,没有浪漫、情感、亲密、沟通,或者是商榷、分享,甚至连爱抚和亲吻都是多余的。性变成了一件毫无人情味的“事儿”,而对男性来说,最好的性伴侣变成了一个在“办完事儿”之后没有任何情感连接或者感情纠葛的“物件”。年轻人第一次发生性关系的平均年龄是17岁。如果一个普通年轻人从15岁开始每周花两小时看黄片儿,那就意味着在进行第一次真正的性行为之前,他已经看了将近1400个色情片段。那么他会如何定义正常的性呢?成年人当然更可能知道色情片是对真实生活中的性的夸大,而有的年轻人会认为他们在色情片里看到的才是实实在在的性,甚至是他们需要努力达到的境界。如同一个大男孩告诉我们的:“色情片的初衷是让梦幻走进生活。”

  与此同时,还存在着另一个脱离现实的方面,以及不可避免的消极社会比较:色情片的演员们可都是相貌身材出众的靓丽形象,并且一个个龙精虎猛,可以持续长时间的性高潮。如同我们后面将要讨论的,一次又一次地看到色情男星们显示他们傲视群雄的巨大阴茎,不仅能够即刻勃起,并且在高潮之后依然金枪不倒,这对于年轻的男孩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最后,不采取保护措施的性行为现在越来越普遍了,从口交到肛交;还有就是各种稀奇古怪的“布置”阴茎、阴道、乳房和嘴巴的方法。色情本来是个梦幻世界,而非写实的教材。但是如果没有关于真实世界中性生活的良好教育,一些在色情片里看似轻而易举司空见惯的性活动就有很大可能误导孩子们。澳大利亚伯内特研究所人口健康中心(Burnet Institute's Centre for Popula-tion Health)新近进行的一个性研究就发现,每个星期都看色情片同过早的性行为、不正确地使用避孕套、色情短信以及肛交之间有着非常显著的相关。1992年的时候,在美国18~24岁的女孩中只有16%说她们尝试过肛交。今天,18~19岁的女孩中至少五分之一都有过肛交,20~24岁的女孩中这个比例是40%。很多情况下,年轻人都认为如果是肛交的话不用避孕套也很安全,因为肛交几乎不可能导致怀孕。但是他们往往不知道,通过肛交染上性传播疾病有多容易。如此这般,15~24岁的年轻人中有一半到25岁的时候都会染上某种性传播疾病就显得不足为奇了。

  提要

  互联网使得免费色情内容唾手可得,很多人成为“重度”色情片观众。

  从未有过真实性经验的年轻人大量观看色情内容的负面影响比成年人更大,色情片会扭曲他们对性爱的理解和自身性能力的认知。

  07 随时飘飘欲仙:药物成瘾

  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被诊断为注意力缺陷多动障碍,然后我马上就开始服用哌甲酯。这个诊断日复一日地影响着我的社交和学习轨道。

  ——我们调查中的一个男生

  麻省理工学院的教授约翰·加里布埃利(John Gabrieli)和他的研究团队发现,治疗注意力缺陷多动障碍的药物如果用在正常儿童身上,也能够起到跟对患儿一样的效果,提高他们的专注程度和学业成绩。因而,当有的人服药之后效果良好——行为表现更好、注意力更集中、成绩更好的时候,这些人未必真的患有注意力缺陷多动障碍,然而还是有很多的父母和医生都在用这些提升来作为孩子们患病的证据。

  但是如果这些药物能让孩子们学习更好,那又何妨呢?关键是,尽管孩子们确实在服药之后表现更好、更加易于管理,但哪怕仅仅是为期一年的服药都有可能导致他们的性格变化。原本友善、活泼、喜欢探险的男孩们会变得懒惰、易怒。孩子们也有可能从此认为靠吃药可以解决生活中的很多问题。

  哈佛医学院的威廉·卡尔泽(William Carlezon)教授和他的同事们最近提出,对年幼的实验室动物使用兴奋剂类药物——也就是那些给注意力缺陷多动障碍儿童使用的药物,会导致这些动物们在成长过程中出现驱动力减退的表现。它们看起来很正常,但是实际上异常懒惰。它们不愿意费力气做任何事情,甚至在险恶环境里都懒得逃跑。这些研究者们认为这种情形也会在人类的孩子们身上出现。儿童们在服药的当时和过后可能看起来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但是当他们长大成人之后,却不会像从未使用过这些药物的儿童那样有动机和驱动力。所以我们曾经在第2章里提及的那种淡漠懒散,可能会在这些随着药物一起成长的新一代长大成人之后愈演愈烈。

  心理学家和家庭医生伦纳德·萨克斯(Leonard Sax)在《浮萍男孩》(Boys Adrift)中写到,兴奋剂类的药物似乎会损害大脑中一个称作伏隔核的区域,而这个区域负责的就是把动机和欲望转化成具体行动。如果一个男孩的伏隔核受到损伤,他仍然会感到饥饿或者性刺激,但是却没有驱动力去真正地有所行动。与萨克斯素不相识的美国和欧洲另外一些大学中的研究者们发现,即便是非常短时间低剂量地对实验室动物使用这类药物,也会造成伏隔核的永久损伤。萨克斯在书中写道:

  有个非常令人不安的研究,由来自塔夫茨大学(Tufts University)、布朗大学和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研究者们联合进行。该研究记录了伏隔核和个人动机之间的近乎线性的相关关系。伏隔核越小,这个人就越有可能冷漠、缺乏动力。研究者们强调,冷漠和抑郁截然不同。一个小伙子完全可以毫无动机地生活着,同时感到非常快乐和安宁。2

  他只是会游手好闲或者什么都不想做,就想赖在沙发上做个大懒虫。这跟现今美国年轻男性的情况尤其息息相关,因为将近85%的兴奋剂类药品处方都是开给他们的。

  服用兴奋剂的一个副作用就是感觉紧张和焦虑。那么有什么好办法减弱这些副作用呢?抽一支大麻然后就飘飘欲仙了。大麻在最近十年间在美国越来越受欢迎,好多年轻男性都在抽大麻,无论他们有没有服用兴奋剂类的药物。

  但是就连大麻也与时俱进今非昔比了。过去三十年间,大麻的劲道越来越厉害了。1983年的时候,大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