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品慢读金瓶梅》略过淫词艳曲,只道家长里短、人情世故......
引子
前些日子,闺蜜说读《红楼梦》需要先画个人物关系图,理工科的老阿姨都是这么读小说的吗?天天都是追电视剧,刷小视频?我拼命给她推荐《金瓶梅》,好的文学作品它就是不拍成影视作品也一样的好看,里面的人物都活灵活现,不经意间能让人联想到身边的人,联想到轰动一时的案件,联想到深不可测的人性......
年轻的时候,《金瓶梅》的大名如雷贯耳,却一直没看过,因为找不到,我总不能逮着人就问你有没有《金瓶梅》?特别是对异性,这话后面有暧昧的暗示,真说不出口。上大学的时候,宿舍楼楼下小书店里出租书,各种各样的畅销文学。有一天,我发现了一套通俗版本的《吴月娘》、《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还发现金莲经常不在店里,月娘一般都在,玉楼不知道是一开始就没有还是弄丢了,没出现过。再后来,感谢网络,让我读到了电子版。我个人更喜欢崇祯版本,也是按这个来写的读后感。
这几年,我也尝试着写小说,就写作而言,《金瓶梅》值得学习的地方太多了。我打算再重新读读《金瓶梅》,以一个理工科老阿姨的视角,以一个写作新人的心态来写读后感,略过淫词艳曲,只道家长里短、人情世故;一回一篇,读到哪儿,写到哪儿。我的文笔没有经过系统学习,大家不要介意我生硬的文风,多留言,多支持,谢谢。
01生龙活虎西门庆,穿针引线应伯爵 小说开篇诗两首,典故几段,劝人不要沉迷酒色财气。为了彰显因果报应的真实性,引出清河县西门庆的故事。
先介绍西门庆的出身,父亲西门达走川广贩药材,只有这一个儿子,所以百般爱惜,听其所为。
又介绍西门庆结识的朋友,都是些游手好闲的破落户,第一个就是应伯爵。应伯爵在《金瓶梅》的开篇中,起穿针引线的作用,大部分的人物都是他带出来的。西门庆和这些破落户闲游浪荡,眠花宿柳,为什么别人都穷了,他却没有?作者写他的另一面:生来秉性刚强,作事机深诡谲,又放官吏债,就是那朝中高、杨、童、蔡四大奸臣,他也有门路与他浸润。所以专在县里管些公事,与人把搅说事过钱,因此满县人都惧怕他。
用现在的话说:西门庆是一个手眼通天的社会人。
接着介绍西门庆家里的情况,原配陈氏早逝,女儿西门大姐许与东京八十万禁军杨提督的亲家陈洪的儿子陈敬济为室,尚未过门。西门庆又娶了本县左卫吴千户之女填房为继室,写到房中也有三四个丫鬟妇女,都是西门庆收用过的,后来没明写这三四个,但孙雪娥是陈氏的陪嫁丫鬟;春梅这会儿还小,在月娘房中,后来给了潘金莲当丫鬟。娶了勾栏内李娇儿做二房,娶了窠子卓二姐做了三房。
兄弟会期快到了,应伯爵和谢希大来了。西门庆先埋怨:我心里不耐烦,不出来走跳,你们通不来傍个影儿……又问应伯爵——你这两日在那里来?
应伯爵先引出李桂姐,他说:“昨日在院中李家瞧了个孩子儿,就是哥这边二嫂子的侄女儿桂卿的妹子,叫做桂姐儿。几时儿不见她,就出落的好不标致了。到明日成人的时候,还不知怎的样好哩!昨日她妈再三向我说:‘二爹,千万寻个好子弟梳笼她。’敢怕明日还是哥的货儿哩。”
应伯爵这段话,是传话也是套口气。(二嫂是李娇儿,在十一回,西门庆梳笼桂姐之前先在桂卿房里歇了一宿。李家姑侄三人,以后详细的写。)西门庆听了他的话,答应着空闲了去瞧瞧。又问他,昨日便在她家,前几日却在那里去来?
应伯爵道:卜志道兄弟死了,咱在他家帮着乱了几日……
卜志道,想起《红楼梦》里的卜世仁,配角的名字都起的印象深刻。
因为兄弟十人少了一个,要补缺。西门庆沉吟了一回,提出间壁花二哥。
今有隔壁老王,古有间壁西门大官人,心里都惦记别人的老婆。
应伯爵又知道了:敢就是在院中包着吴银儿的花子虚么?
西门庆也是个急脾气,赶紧的让玳安过去与花子虚说这件事。花子虚不在家,他老婆李瓶儿让玳安回来说——既是你西门爹携带你二爹做兄弟,那有个不来的。等来家我与他说,至期以定撺掇他来,多拜上爹。
西门庆忙道:自这花二哥,倒好个伶俐标致娘子儿。李瓶儿在金瓶梅之列,这里就露了影了。
又吃了一盏茶,西门庆让他们散了,送出大门来。应伯爵临走还不忘回头问:那日可要叫唱的?
十月初三,十兄弟齐聚玉皇庙。在三间敞厅里,赵元帅身边画着一个大老虎,兄弟几个说说笑笑。吴道官讲他一个小徒到沧州横海郡柴大官人那里化钱粮,住了五七日才得回来,景阳冈上新近出了一个吊睛白额老虎……
十月初十外一日,应伯爵空着肚子笑嘻嘻的又来了,跟西门庆讲一个稀罕事:前日吴道官所说的景阳冈上那只大虫,昨日被一个人一顿拳头打死了。撺掇西门庆去酒楼上坐着看打虎英雄武松武二郎。应伯爵这是饭也有了,热闹也看了。
武松骑马簪花披锦,做了都头,还在街上遇到了亲哥哥武大。人生的小巅峰,真好。
作者开始写潘金莲:年少父亲死了,做娘的度日不过,从九岁卖在王招宣府里,习学弹唱,闲常又教她读书写字。当个玩物培养着。十五岁,王招宣死了,潘妈妈争将出来,三十两银子转卖于张大户家。潘妈妈真不是东西,不给自己闺女找个好人家,转手又卖了。张大户收用了潘金莲,主家婆将金莲百般苦打。大户知道不容,赌气倒赔了房奁,要寻嫁得一个相应的人家。大户家下人都说武大忠厚……这桩婚事,张大户高兴,因为方便,他经常趁着武大挑担儿出去卖炊饼,踅入房中与金莲厮会。武大也高兴,他白白得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张大户还给他做生意的本钱。我觉得主家婆看金莲跟了武大那个猥琐的男人,心中也出了口恶气。
只有金莲不高兴……这个时候的金莲命运还是非常可怜的,可是她不甘心,仗着自己容貌可人,只要武大出门,便在帘子下嗑瓜子儿,把一对小金莲故意露出来,勾引浮浪子弟。搞得武大在紫石街住不牢,潘金莲让他不要再租房子住,武大非常听老婆话,凑了十数两银子,典得县门前上下两层的小楼住上了。没有这楼,潘金莲的叉杆打不到西门庆头上……
武松到大哥家吃饭,王婆过来安排酒菜,小受气包迎儿也拿着茶出来露个脸。潘金莲存了心要勾搭武松,还在那儿痴心妄想和武松的姻缘,她不光敢想还敢做。武大觉得弟弟出息了,他的腰杆子也硬了。
第一回里先描写西门庆和潘金莲的背景,李瓶儿的伏笔也留下了。西门庆还没有遇到潘金莲,总的说来还没有把西门庆往坏里写。月娘抱怨他那些狐朋狗友,西门庆笑——自恁长把人靠得着,却不更好了;他拦着不让月娘计较应伯爵送来的成色不好的银子;还请太医诊视卓二姐病症。
02 潘金莲的孽缘
上回书写到十月初十外,武松在街上撞见大哥。潘金莲邀他搬到家里住,她心里强如拾得金宝一般欢喜,看把金莲美的,用现在网络流行语来说——她馋他的身子。
武松在大哥家住了一月有余,腊月大雪,雪停之后,武松去县里画卯,直到日中未归。
武大因为身上粗糙,头脸窄狭,被妇人早赶出去做买卖。武松因为雄躯凛凛,阔面棱棱,寒风中有人在他房里簇了一盆炭火,备好了酒肉。
作者把金莲等待武松的场景写得很美:
那妇人独自冷冷清清立在帘儿下,望见武松正在雪里,踏着那乱琼碎玉归来。
可惜,这是金莲一厢情愿的美梦!她备下了色媒人——酒,将酥胸微露,还捏了武松肩膀一小下,进而言语挑逗——你若有心,吃我这半盏儿残酒。
快看硬心直汉的反应:
武松匹手夺过来,泼在地下说道:“嫂嫂不要恁的不识羞耻!”
说就说吧,还动手——把手只一推,争些儿把妇人推了一交。
然后武松讲了一番道理:“武二是个顶天立地噙齿戴发的男子汉,不识那等败坏风俗伤人伦的猪狗!嫂嫂休要这般不识羞耻,为此等的勾当,倘有风吹草动,我武二眼里认的是嫂嫂,拳头却不认的是嫂嫂!”
哈哈哈,九几年我还是个初懂人事的小女孩,有一次和同学聊天,她说俺哥彪呼呼的。我就问她,你哥怎么彪了?她说,俺哥去南方一下火车,俩小姐拽他的胳膊要把他拖进路旁的美容院,他不进就不进吧!骂——你们想干什么!真不要脸!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怕挨揍身上。
武松说了两遍,不识羞耻。他说的对,未来潘金莲干的事儿也确实是败坏风俗,伤人伦。可他没骂出来效果,金莲从来没觉得她自己做错了,金莲就不是个会客观看待问题,能反省自身毛病的人。
然后金莲恼羞成怒,猪八戒倒打一耙,跟武大说武松调戏她。
武大这个窝囊废,骂便由着她骂;金莲不让他去找武松他便不去。
过了十数日光景,知县差遣武松上东京给亲戚送礼,哎,朝中有人好做官。
走之前,武松买了酒菜来辞别武大。
金莲看见武松,又胡思乱想了,以为武松回来找她。真敢想!有时候,一个没底线的人看着有品德的人,觉得人家不是装就是傻,
武松一张嘴,没把金莲气死。
他来,是让武大迟出早归,早闭门。还劝金莲:篱牢犬不入。这话听着就像母狗不怎么公狗不怎么……
武松,你当着挫人哪能老说矮呢!
听了武松的直言直语,金莲一点红从耳边起,须臾紫涨了面皮,指着武大好一顿骂!说什么自从嫁了武大,蚂蚁不敢入屋里来……
她真好意思说,张大户没入过?
这个时候,武松还笑着敬她酒,要嫂嫂心口相应。
金莲一手推开酒盏,跑下楼,在胡梯上埋怨了几句,哭着下楼了。
武大武松这一别成永别。
武松心里知道潘金莲是个什么货色,无奈哥哥喜欢。他不知道潘金莲心理早已扭曲,竟然还上门规劝。他担心哥哥受欺负,可他不成想,坏人可以做的那么绝,杀了他哥。
武松和潘金莲这一回有两次喝酒的机会,都气呼呼的没喝成。潘金莲这辈子遇到的最大的孽缘是武松,她动过心,动过杀机,最后死在武松手里。当然她以后遇到的男人也没有正缘,她本身不是个正经人,老拿着身子拿着淫技取巧,为人又争强好胜,把自己赶上了又坏又狠的不归路。
这回书,前一半讲金莲在武松身上的失败经历,后一半讲金莲和西门庆的相逢……
一晃三月春光明媚时分,金莲的叉杆打在了西门庆的头上。俩人打眼一看,对方是妙人,都上赶着客气了两句,被卖茶的王婆看见,说——打的正好!
作者是这样写的:
西门庆那一双积年招花惹草,惯觑风情的贼眼,不离这妇人身上,临走也回头了七八回,方一直摇摇摆摆遮着扇儿去了。
潘金莲见那人生的风流浮浪,语言甜净,更加几分留恋:“倒不知此人姓甚名谁,何处居住。他若没我情意时,临去也不回头七八遍了。”却在帘子下眼巴巴的看不见那人,方才收了帘子,关上大门,归房去了。
俩人互相惦记,心理活动那叫一个契合,这才是一路人。
西门庆回家,寻思着怎么成事,连饭也不吃,去了王婆茶坊打听——间壁这个雌儿是谁的娘子?
王婆的买卖经:不见银子不说实话。东拉西扯的打趣他。
西门庆走了,不到两个时辰又回来了,坐下吃酸梅汤。
王婆和他借梅说媒,西门庆许诺:与我说成了,我自重谢你。
王婆不见银子,仍东拉西扯。
西门庆又走了。
天色晚了,王婆要关门时,西门庆又来了。一天来三回,朝着武大门前望。晚上回家寝食不安,失张失致。
第二天早上,王婆一开门,把眼往外看,西门庆已经在街前来回踅走。在王婆心中,西门庆那厮全讨县里人便宜,侧面描写了西门庆的精明。王婆要趁此机会赚他几个风流钱使使。她看见西门庆进了茶坊,假装没看见。等到西门庆主动开口了,王婆笑话他:“大官人来了?连日少见……”
西门庆提出要买金莲家的炊饼。
王婆道:“若要买炊饼,少间等他街上回来买,何消上门上户!”
西门庆坐了一回,起身去了,又在金莲家门前走过来走过去。据王婆观察一连走了七八遍。
少顷,西门庆又回来了。
王婆二次笑话他:“大官人侥幸,好几日不见面了。”
西门庆明白了,这份中介费省不了了,摸出一两一块银子,递与王婆,说是茶钱。
给钱了,不一样了,王婆主动问:老身看大官人象有些心事一般。
俩人聊上了,西门庆道:“我这一件心上的事,干娘若猜得着时,便输与你五两银子。”
王婆说破他记挂着间壁那个人,又卖弄自己有说媒、牵头、做马百六的本事……
西门庆将这单买卖托与她。
本来我以为见到钱的王婆会将牵线速度由2G提到5G,她生生的将速度控制在3G,想趁机多捞点好处。
下回要从王婆的计谋讲起了……
03王婆的生意经
第三回,西门庆先提钱,应允王婆把潘金莲这件事说成,送她十两银子。
对王婆来说,这份银子已然是囊中之物。
王婆细说偷情这样的事,男人本身需要的条件。那意思,老身我有伸向武家小院的过墙梯,大官人可有爬梯子的本事?!抛出了著名的‘潘、驴、邓、小、闲’理论。
暗里铺垫,虽然我介绍人得好处,成不成得看大官人手段。
西门庆自信的答——我都有哇!
王婆又道难处,作者是这样写的:王婆道:“大官人休怪老身直言,但凡挨光最难,十分,有使钱到九分九厘,也有难成处。我知你从来悭吝,不肯胡乱便使钱,只这件打搅。”
王婆的生意经,上回我说她是不见银子不说实话;这回又加了一条——丑话先说前头,事办成办不成不是我老婆子单方面原因,办不成你西门庆可别心疼已经花了的钱。
人老奸,马老滑。一点不假。
王婆深知西门庆的为人。他该花钱的时候花,看似大方,心里十分算计。之前他在王婆茶坊喝茶习惯挂账,之后有薛嫂埋怨他买春梅许的几匹大布没给她。这都是作者对西门庆这个人物的侧面描写。
西门庆也答应了,只听王婆言语。
王婆跟西门庆撩了个底,细说金莲的出身和经历,也将妙计和盘托出。让西门庆给她两匹绸、一匹绢、十两好绵,借口让金莲帮她做送终衣服过来这边。并细细的,一分,二分,三分,四分……讲到十分。
成不成的,王婆的一两茶钱到手了,做衣服的绸绢绵到手了。不过意头不好,王婆真死在了这件事上,送终衣服用上了。
一切依计行事。西门庆起身去街上买了王婆要的东西,让玳安送去。王婆收了东西,马上到武大家忽悠潘金莲,先说要查历日,要个裁衣的日子;又勾话让金莲自己说出帮她做。三拐两拐,定下了第二日去她家。
王婆和西门庆的行动力真强,一个为钱,一个为色。
第一日金莲缝完了回家,武大看见她面色微红,问道:“你那里来?”武大看她看的挺紧的。
金莲便将王婆央她做衣服,日中安排酒食点心的事儿讲出来。
武大这个傻乎乎的货,还在那儿说什么:你也不要吃他的才是,我们也有央及他处……你明日再去做时,带些钱在身边,也买些酒食与他回礼……
典型的人家把他老婆卖了,他还在那儿帮人数钱。
次日,金莲把钱拿来并说出武大的意思,王婆没有半分感动,这钱是武大一个一个炊饼挣来的,太少了。王婆看不上眼,她心心念念的都是西门大官人的银子。王婆痛快的收下了金莲带来的钱,又添钱去买了好酒好食,殷勤的伺候着金莲。
第三日,王婆早饭后,走过去喊金莲过来。缝到晌午前后,快吃饭的时候,打扮的人模狗样的西门庆摇摇摆摆的来了。
西门庆在门首咳嗽道:“王干娘,连日如何不见?”
就像对暗号一样。
王婆赶紧把他请入屋里。
王婆借口西门庆给的衣料,把西门庆拖过来说话,两头把话说全了:难得官人与老身段匹绸绢……亏杀邻家这位娘子出手与老身做成全了……大官人,你过来且看一看。
西门庆和金莲续上了那日叉杆掉下来所引起的缘分。
王婆把西门大官人夸的天上有,地下无。家中钱过北斗,米烂成仓。
有了五分光以后,王婆让西门庆拿银子,她去买些酒食来,与金莲浇浇手。西门庆掏出一两银子。
金莲嘴上说免了,身子却不动。
酒菜备好,三人坐下喝酒。西门庆问了金莲的岁数,王婆在旁说起金莲的优点:百伶百俐,又不枉做得一手好针线。诸子百家,双陆象棋,折牌道字,皆通。一笔好写。
还搞心理暗示:不是老身说是非,大官人宅上有许多,那里讨得一个似娘子的!
西门庆赶紧接话——小人命薄,不曾招得一个好的在家里。
西门庆交代先妻陈氏,又说现在的吴氏常有疾病,不管事……你出来勾搭人就勾搭人,干嘛咒老婆有病?吴月娘活的可比你长。
王婆八卦西门庆的风流史,西门庆也不怕人,张惜春、李娇儿、卓二姐……都交代的明明白白的。
王婆问他:若有似大娘子这般中官人意的,来宅上说,不妨事么?
西门庆赶紧道:“我的爹娘俱已没了,我自主张,谁敢说个不字?”
该做的暗示都做了,王婆借口没酒了,跟西门庆要钱买酒。
西门庆急的,茄袋内还剩了三四两散银子,都给了王婆。
王婆闪了,该做的都做了,还得我帮你按着腿吗?算了!我在门外再加一道保险……
04收了银子的王婆 兜售雪梨的郓哥
上回讲到西门庆把茄袋内剩的三四两散银子,都给了王婆。
王婆哪里是去买酒,她把门拽上,用索儿拴了,倒关他二人在屋里。当路坐了,一头续着锁。
把金莲锁在笼子里,岂不知,金莲根本没有想跑的心
思,那一日她见了西门庆心里也是有想法的。
屋内的西门庆明知故问金莲的夫家是哪家,听金莲亲口说武大是她男人,半日不做声,呆了脸。真会演戏,然后假意失声道屈——我替娘子叫屈哩!
金莲的做派,一面低着头弄裙子儿,又一回咬着衬衫扣儿,咬得袖口儿格格驳驳的响,斜溜他一眼儿。什么样的男人让金莲斜溜了受得了,那就得武松那样的。
西门庆借口热,脱了绿纱褶子,让金莲帮忙搭在王婆的护炕上。
金莲只顾咬着袖儿别转着,不接他的,低声笑道:“自手又不折,怎的支使人!”这个笑字,用的好,金莲早动了春心,故作扭捏姿态。
西门庆把筷子弄掉一根,问我筷子呢?
金莲一面低着头,把脚尖儿踢着,笑道:“这不是你的箸儿!”
西门庆借捡筷子摸金莲脚,然后把金莲抱到王婆床炕上,脱衣解带,共枕同欢。
完事儿,快穿好衣服的时候,王婆进来了,大惊小怪,拍手打掌,说要去告诉武大。金莲只得——干娘饶恕!
王婆先要求金莲,每日休要失了大官人的意。早叫你早来,晚叫你晚来……
对西门大官人,还是提钱的事儿——所许之物,不可失信,你若负心,我也要对武大说。
然后还让他二人交换表记,金莲收了西门庆的金头簪,西门庆收了金莲的杭州白绉纱汗巾。
金莲走了之后,王婆和西门庆议论金莲。
王婆道:“这雌儿风月如何?”
西门庆道:“色系子女不可言。”
王婆道:“她房里弹唱姐儿出身,什么事儿不久惯知道!还亏老娘把你两个生扭做夫妻,强撮成配。你所许老身东西,休要忘了。”
房里弹唱姐儿出身,什么事儿不久惯知道!王婆没把她当良家妇女看。潘金莲的命运早已写好,不是取悦这个男人,就是取悦那个男人……那就取悦个有钱有势的,顺便张狂张狂,骨子里的坏一点点渗出来了。
次日,西门庆将十两银子交给王婆。王婆得了银子,更殷勤了,她说这个时候武大还未出门。有王婆这么个邻居多可怕,武大家里的一举一动她都掌握。王婆说借瓢到武大家给金莲报信。
武大出门后,金莲上楼重新妆点,换了一套艳色新衣,吩咐迎儿看家和报信——若不听我说,打下你个小贱人下截来。金莲比一般的后妈要狠,这回作者只写了吓唬,后面有真打的描写。
此时的西门庆见金莲来了,如天上落下来一般,两个并肩叠股而坐。
王婆问她,昨日归家,武大没问甚么?
金莲都会主动找理由了:我说道衣服做了,还与干娘做送终鞋袜。
八十七回,王婆被武松杀了,送终衣服、鞋袜都用上了。
西门庆仔细端详金莲,比初见时越发标致。说明金莲确实长得不错,还耐看。
金莲问西门庆贵庚。
西门庆告诉她,二十七岁,七月二十八日子时生。俗话说,男怕子,女怕午。子时是一天中阴气最重的时刻,午时是一天中阳气最重的时刻。不会推西门庆的八字,看他的生日应该是阳历9月份,处女座。男的,处女座,子时,性格脾气那真的相当的诡谲怪异。
俩人聊聊家长里短,少顷吃得酒浓,不觉烘动春心,西门庆色心辄起……
作者描写:那妇人自当日为始,每日踅过王婆家来,和西门庆做一处,恩情似漆,心意如胶。自古道: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不到半月之间,街坊邻舍都晓的了,只瞒着武大一个不知。正是:
自知本分为活计,那晓防奸革弊心。
街坊们都不对武大说,蹦出来个年少社会经验少的乔郓哥,十五六岁,日常卖些时新果品,西门庆经常买他一些。
这一日,他提了一篮儿雪梨,绕街寻找西门庆。有嘴快好事的告诉他——西门庆刮剌上卖炊饼的武大老婆,每日只在紫石街王婆茶坊里坐的……你小孩子家,只故撞进去不妨。说最后这句的人真坏,生怕挑不起事来。
郓哥到茶坊找大官人。
王婆直接否了,没有大官人,更没有西门大官人……
郓哥道:“干娘不要独自吃,也把些汁水与我呷一呷。我有甚么不理会得!”郓哥又道——直要我说出来,只怕卖炊饼的哥哥发作!这和王婆对西门庆金莲说要告诉武大一样一样的,都是为了赚两个钱花花。
王婆对待郓哥,简单粗暴,就一个字——打。把郓哥打得一头大栗暴,直打出街上去,把雪梨篮儿也丢出去。
郓哥吃了亏要跑去告诉武大,哪是为了什么道义。他想的是——定然遭塌了你这场门面,交你赚不成钱!
这郓哥,春天卖秋天的梨,卖的是离!不是潘金莲离开西门庆,而是武大郎离开这人世间!
收了西门庆十多两银子,王婆摆不平一个孩子,她若好言相劝,少买几个梨子。或是郓哥有耐心,在门口等上几个时辰,等到西门庆高高兴兴出来再上前卖梨。这段奸情,武大也不过是早一天知道,晚一天知道。郓哥传话起了个催化剂的作用,加速剧情进展;也让更多的人认识了“郓”这个生僻字。
武大捉奸,西门庆踢他窝心脚,王婆讲长短夫妻的处理方法,潘金莲灌武大郎毒药,何九受贿……都是既定的剧情。
下回说武大捉奸,他可就离死不远了。
05 没数的武大郎
有人要是给你们介绍对象,说这个男的老实,您可一定要看好了是真老实还是假老实。武大郎这种不属于真老实,他属于没数又懦弱的那个行列。
凭武大郎自身素质,怎能有本事娶到金莲此等姿色的女子。金莲名义上是嫁与武大,实际上是张大户寄存在武大那里的屋里人,所以武大明知有时候张大户来,也不敢吱声。等到张大户死了,他算是继承了这份赠予的遗产,觉得金莲是他的人,身子或许是,金莲的眼睛一直瞟着,心浮着。
这回书讲郓哥被王婆打了,直奔武大去了,话里话外内涵金莲偷汉子。武大道:“好兄弟,你对我说是谁,我把十个炊饼送你。”郓哥道:“炊饼不济事。你只做个东道,我吃三杯,便说与你。”
郓哥把头上的疙瘩给武大看,述说他为了卖梨寻西门大官人,街上有人道西门庆在王婆茶坊,和武大娘子勾搭上了。郓哥为了卖梨挣个三五十文钱,去了茶坊,结果被王婆打出来。
武大道:“真个有这等事?”
郓哥说:……那厮两个落得快活,只专等你出来,便在王婆房里做一处……
武大听罢,道:“兄弟,我实不瞒你说,我这婆娘每日去王婆家里做衣服,做鞋脚,归来便脸红。我先妻丢下个女孩儿,朝打暮骂,不与饭吃,这两日有些精神错乱了,见了我,不做欢喜。我自也有些疑忌在心里,这话正是了。我如今寄了担儿,便去捉奸如何?”
武大有多可恨,多凉薄,他明知道迎儿经常挨打骂,还挨饿;为了美色他竟然能让闺女受虐待。一个人的心不公正,上天也不会偏爱他太久。
武大知道金莲憎嫌他,忍气吞声,骂就由金莲骂。他对金莲是不舍得放手,是好色,是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
真实的情况是,潘金莲不是妓女从良,找着武大郎这样的,虽然差一点也能将。她也不是不打算过好日子,她是要换个好一点的男人过日子,看着武大就来气。做人又没有什么底线,看着武松好就勾引,结果武松没上当。金莲那个容貌,不缺人惦记,西门大官人上场了。
武大知道这段奸情之后,不是想对策,而是直接的要去抓奸,还不如个半大孩子。郓哥道:“你老大一条汉,原来没些见识!那王婆老狗,什么利害怕人的人!你如何出得他手?他二人也有个暗号儿,见你入来拿他,把你老婆藏过了。那西门庆须了得!打你这般二十个。若捉他不着,反吃他一顿好拳头。他又有钱有势,反告你一状子,你须吃他一场官司,又没人做主,干结果了你性命!”
两人商定第二日,郓哥顶住王婆,武大闯进去捉奸!
武大听到金莲的奸情,首先要分析是要留住金莲还是送走金莲?你可以什么都不对郓哥说,回家后问金莲——你看我也配不上你,张大户已死,你若遇到合适的人家可以自行改嫁,咱俩以后兄妹相称,哥哥也希望你能过上更好的日子。看看金莲是什么反应,她若存了要走的心,武大是留不住的。放别人一条生路,也不至于把自己逼到死路上。养不住的女人,放她走,不好吗?
可武家的兄弟俩都是一根筋,武大已经把金莲看成他的私有财产了,容不得别人染指,想用三纲五常绑住老婆,希望金莲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第二日,郓哥走进茶坊对着王婆破口大骂。王婆大怒,又动手打郓哥。郓哥把王婆顶在壁上,武大从外裸起衣裳,大踏步直抢入茶坊。王婆没法脱身,只得叫——武大来也!金莲和西门庆在房里听了信,金莲把房门顶住了。哈哈哈,西门庆钻床底下了,武大推门,金莲顶门。金莲有些慌,说西门庆:“你闲常时只好鸟嘴,卖弄杀好拳棒,临时便没些用儿!见了纸虎儿也吓一交!”
一句话点明白了西门庆,他从床底钻出来道:“不是我没这本事,一时间没这智量。”
床底钻进钻出,西门庆是个好汉不吃眼前亏的主儿,圆滑的很,三十六计最后一计学的很好。
西门庆开门,脚踢武大,武大长得矮,正踢中心窝,扑地往后便倒了。
西门庆跑了,郓哥见势头不好也跑了。
金莲和王婆把武大搀家去了。
你说武大你长了个捉奸的身材吗?你带着能打能杀的人去了吗?心那么急,等到武松回来你和他商量商量不行吗?武大郎只身捉奸,被踢了窝心脚。除了把自己捉坏了,其他人一点影响都没有。书中写到:次日,西门庆打听得没事,依前自来王婆家,和这妇人玩耍,只指望武大自死。
武大一病五日不起,更兼要汤不见,要水不见,每日叫那妇人又不应。金莲也不许迎儿给武大汤水吃。
这个时候,武大还把金莲当老婆,这是痴迷不悟。他对金莲说:“你做的勾当,我亲手捉着你奸,你倒挑拨奸夫踢了我心。至今求生不生,求死不死,你们却自去快活。我死自不妨,和你们争执不得了。我兄弟武二,你须知他性格,倘或早晚归来,他肯干休?你若肯可怜我,早早扶得我好了,他归来时,我都不提起。你若不看顾我时,待他归来,却和你们说话。”
武大都这个德行了,还出言劝金莲,把武松抬出来。就你有兄弟,金莲现在有西门庆做靠山,翅膀硬了要飞。她听了武大的话,也不回言,却到王婆家一五一十都对王婆和西门庆说了。
西门庆听了这话,似提在冷水盆内一般,连声叫苦,让王婆出主意遮藏。
王婆问他俩是要长做夫妻还是短做夫妻?若是短做夫妻,你们就今日便分散。等武大将息好了起来,与他陪了话。武二归来都没言语,待他再差使出去,却又来相会。这是短做夫妻。你们若是长做夫妻,每日同在一处,不耽惊受怕,我却有这条妙计,只是难教你们!
西门庆道要长做夫妻。
王婆定下毒杀武大,死后烧尸的恶计。
西门庆立马回去拿砒霜,王婆教金莲把毒药调到心疼药里,灌药;毒发之后拿被子盖住武大,别让人听见他叫;煮一条抹布,把毒发时候流出的血都抹干净。
金莲听了道:“好却是好,只是奴家手软,临时安排不得尸首。”
帮人帮到底,王婆答应过去帮忙,还亲手把砒霜捻成细末。这个细节,细品,王婆心真黑。
金莲回家看武大,一丝没了两气,看看待死。
金莲一点没有等两天,看看武大能不能自死,心急的当天晚上就行动了。色字头上一把刀!她根本不在乎手上沾不沾血。封建礼教,天天天,处处处宣扬因果报应,可有些人杀人放火之前一点不思量。武大这样懦弱的人死了也做不成厉鬼,从活到死没让人瞧得起过。
金莲假意悔过,说要去给武大买药。
这个时候武大还痴心妄想:你救我活,无事了,一笔都勾。武二来家,亦不提起。你快去赎药来救我则个!他还想和金莲把日子过下去,武大死在了他心里没数上。他身上从上到下,里里外外,没一点金莲看得上的地方。
半夜三更,金莲下毒灌药,拿被蒙住武大。
武大哎了两声,喘息了一回,肠胃迸断,呜呼哀哉,身体动不得了。
金莲揭开被来,见武大咬牙切齿、七窍流血,害怕了,去敲墙。王婆听见了,过来帮她收拾尸体。收拾干净了,王婆离去,金莲干号了半夜。
次早五更,天色未晓,西门庆就来了,给了王婆银子教买棺材发送。金莲怕以后西门庆不管她,西门庆起誓:我若负了心,就是武大一般。
王婆在一旁嘱咐,天明入殓,只怕被仵作看出破绽……
西门庆笑道:“这个不妨事。何九我自分付他,他不敢违我的言语。”
西门庆还笑的出来,他们合谋毒死武大郎,如同杀了只鸡,宰了只猪那么简单。西门庆笑得胸有成竹,他把持官府把持的死死的,小小何九何足挂齿!
下一回篇幅虽短,不过何九受贿写的非常精彩,我们下回见。
07 为钱为势结合的西门庆孟玉楼
第七回,开篇写做媒的薛嫂提着花厢找到西门庆,说有一门好亲事可以顶了死了的卓二姐的窝。
这女的是南门外贩布杨家的正头娘子。薛嫂先说她手里的东西——拔步床两张,四五箱四季衣服,金镯银钏,现银子上千两,二三百筒布。她男人贩布死在外边,没有子女,家里只剩个小叔子,守了一年多寡。薛嫂又说孟玉楼,年龄二十五六,长得好,会当家,会针线,双陆棋子也会玩,还会弹月琴。
净捡着西门庆爱听的说,西门庆一爱钱,二贪色,三喜欢会乐器的女人。
西门庆是行动派,立马问什么时候看啊?
薛嫂介绍老杨家情况,长辈里有娘舅和姑奶奶,先去姑婆婆家送些礼,再许他几两银子,这事就成了。
西门庆答应了,次日西门庆骑着马,小厮跟随抬着礼,薛嫂张着巧嘴,做好了姑奶奶的思想工作。西门庆走的时候给了薛嫂一两银子的跑腿费,薛嫂说她还要跟姑婆婆说会话,我估计她是进去要好处。
又次日,西门庆去杨家和孟玉楼见面,坐着喝茶的空儿,薛嫂在那儿讲杨家日常的买卖很好,孟玉楼还有两个丫头,一个小厮,过门时都带过来。薛嫂又说我替你老人家说成这亲事,指望典两间房住。西门庆道:“这不打紧。”听口气,小事一桩。薛嫂趁机翻旧账——你老人家去年买春梅,许我几匹大布,还没与我。到明日不管一总谢罢了。
说话间,孟玉楼出场了,俊庞儿不肥不瘦,俏身材难减难增……西门庆一见满心欢喜,说:“小人妻亡已久,欲娶娘子管理家事,未知尊意如何?”胡说八道,他家里明明有了吴月娘。
孟玉楼心下也十分中意西门庆,两人互报了年龄。孟玉楼三十岁了,比西门庆年长两岁,不像薛嫂说的二十五六。都是有了人生阅历的人,对这种小谎言丝毫不介意。当下就把日子定了。
西门庆走后,孟玉楼问媒人薛嫂:“但不知房里有人没有人?见作何生理?”
薛嫂这会儿不说瞎话了:“好奶奶,就有房里人,哪个是成头脑的?我说是谎,你过去就看出来。他老人家名目,谁不知道,清河县数一数二的财主,有名卖生药放官吏债西门庆大官人。知县知府都和他来往。近日又与东京杨提督结亲,都是四门亲家,谁人敢惹他!”
孟玉楼听着这个话,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了。不管几房,她认定了西门庆,一是因为看好了,二是她需要一个有势力的男人,才能把这份家产带出去。
孟玉楼是个情商很高的女人,小叔子慢慢长大了,她手里的钱不一定留得住了,以后的变故太多。所以她要改嫁,改嫁也是守了一年多的寡,跟潘金莲李瓶儿比还算可以了。
孟玉楼亡夫的母舅张四,要图留她的东西,一心举保尚举人。听闻定了西门庆,知道西门庆把持官府,遂动不得了,只得来和孟玉楼说西门庆的坏话。说西门庆把持官府,刁徒泼皮。家里有正头娘子,是吴千户家的女儿,房里又有三四个老婆……孟玉楼听了知道他是来破亲的,不介意西门庆老婆多。张四又说西门庆最惯打妇煞妻,又管挑贩人口,稍不中意,就令媒婆卖了……在外眠花卧柳。又里虚外实,少人家债负,只怕坑陷了你。
孟玉楼不听他的,一心要嫁西门庆。
张四破亲不成,要拦夺孟玉楼箱笼。
出门的前一日,张四请了街坊众邻,来和孟玉楼说话。此时薛嫂引着西门庆家小厮伴当来搬东西,还从守备府里讨了一二十名军牢。这准备工作做得真好,人多势众,占着军爷的边,谁还敢动手。这一回,春梅和守备都带出来,薛嫂后来将春梅卖到守备府,从中赚了一百三十多两银子;春梅生了儿子成了夫人,这是后话。
张四争财物,姑奶奶出来将他骂的狗血淋头。薛嫂领人一阵风将东西搬走了。
六月初二,西门庆一顶大轿,四对红纱灯笼,来接。孟玉楼的小叔子也打扮一番送嫂子成亲。
孟玉楼做了西门庆的三房,杨家姑奶奶和孟玉楼娘家嫂子们都过来看过。
打五月初见面之后,西门庆忙着娶孟玉楼,嫁闺女,闹了一个多月,暂且放下了潘金莲。
金莲在家左等右等等不到西门庆,使王婆往他门首去寻,又叫迎儿街上去寻,都没寻到。
金莲拿迎儿出气,先是要她跪着,饿到晌午,又不与她饭吃。因为角儿少了一个,拿马鞭子打了迎儿二三十下,放她起来,分付在旁打扇。又叫迎儿舒过脸来,让金莲掐两下。迎儿真舒着脸,被金莲尖指甲掐了两道血口子,才饶了她。最后这句写出来迎儿真是被她打怕了。
金莲在门帘下站立,看见西门庆的小厮玳安,忙叫住他,问他去哪里?你爹家中有甚事,怎么不来了?想必另续上了一个心甜的姊妹了。
金莲歪打正着猜着了。
玳安遮掩不过,说出了西门庆娶孟玉楼的实情。
金莲珠泪儿顺着香腮流下来。
玳安让金莲写几个字,回去捎给西门庆。
等到七月将尽,也没有回音。
我个人认为孟玉楼还是有两下子。
这个时候的金莲还是挺老实的,不像嫁入了西门家,小厮、女婿,一时一刻离不开男人。
虽然难耐,金莲还是挨着,挨到西门庆生日,也没等到他来。金莲叫王婆过来喝酒,央她去西门庆家请他来,并送给王婆一根金头银簪子。王婆非钱不行,得了簪子,第二天早上,去西门庆门首探问,都说不知道,等到傅伙计告诉她,西门庆昨晚到院里去了,一夜没回。
王婆走到东街口,只见西门庆骑着马从东来。这可是拦着了,西门庆一看王婆知道是金莲找他。跟着王婆到了金莲家。
金莲埋怨他怜新弃旧,西门庆起咒发誓没有负过金莲。王婆劝金莲——大娘子,只怪老身不去请大官人,来就是这般的。
金莲拔下西门庆头上的簪子,一看上面笈着两溜字——金勒马嘶芳草地,玉楼人醉杏花天。问自己送给西门庆的簪子哪里去了。西门庆说酒醉跌下马,丢了。
金莲又看他手中的扇子,上面多是牙咬的碎眼儿,疑心哪个妙人给他的,不由分说扯烂了。西门庆说是卜志道给他的。这个卜志道第一回提过他死了,花子虚补他的缺和西门庆成了兄弟。
闹的差不多了,王婆到厨房收拾酒菜。
金莲给西门庆补过生日,从箱中取出四样礼物:鞋、护膝、肚兜、簪儿。
当夜,西门庆没有回家。
书中写到,乐极生悲。
武松要回来了,先派了个兵回来送信。王婆在门首,谎称武大郎不在家,接了家书。到金莲家报信。
西门庆不听万事皆休,听了武松要回来,慌忙与金莲都起来,穿上衣服。书中写到,武松不过中秋回家。
西门庆又让王婆出主意,杀武大是王婆出的主意,娶潘金莲也是王婆出的主意。
书中写的八月初六是武大百日,请几个和尚念念经;八月初八娶金莲。
到了初六,潘金莲怎肯斋戒,陪伴西门庆睡到日头半天才起来梳洗,乔素打扮,来到佛前参拜。
俏不俏,一身孝。众和尚见了金莲,一个个迷了佛性禅心,关不住心猿意马,七颠八倒,酥成一块。
每一个冷不丁瞧见潘金莲的男人,都会觉得她美,她是真长得好看。
和尚歇晌回来,听到金莲和西门庆白昼宣淫,还是武大百日的法事上。
听见就听见吧,和尚拿话揶揄,西门庆听了让王婆赶紧给银子。和尚也不是什么正经和尚,世风日下。
潘金莲一条腿迈入了西门家大门。要是不知道武松要回来,西门庆就这么和她在武大家乐快,也未必会把金莲娶进门。一个月不见金莲,也没见西门庆想她想成啥样;见着了,和金莲无底线的淫乐,又让他丢不下金莲。
虽还没入门,金莲已经主动拉开了争宠的帷幕,她的一切都依仗在西门庆身上了……这是她的悲剧,可在她心中,这是她的幸运……
09 武松回来了
这一回,先写金莲嫁西门庆,穿一身艳色衣服,王婆送亲,玳安跟轿。金莲跟过去做了了断,从前她是房里弹唱姐儿出身,张大户把她当玩物一样的收用了,又把她送给了猥琐无能的武大郎。终于,她脱离了原来的圈子,即便是做小,也是嫁给了财貌双全的西门大官人。
西门庆把她安置的妥妥当当的,收拾了花园内楼下三间与她做房。书中描绘那里白日间人迹罕到,那意思还是准备着白昼宣淫。西门庆花十六两买了张黑漆欢门描金床,把春梅从吴月娘房里拨过来伏侍金莲。当初春梅也是花十六两买的,西门庆在女人身上花钱,也算土豪了。吴月娘房里有两个丫头,孟玉楼也带了两个丫头过来,他给潘金莲也配备了两个丫头。西门庆又花了五两银子买了小丫头小玉伏侍吴月娘,花六两银子买了秋菊给金莲当上灶丫头。
西门庆六月初二娶的孟玉楼,八月初八娶的潘金莲,在这中间还收了先头陈氏的陪嫁孙雪娥当四房。两个月多一点的时间,家里添了三房妾,吴月娘除了李瓶儿进门阻拦了其他的都没拦着,爱娶谁娶谁。后来西门庆死了,树倒猢狲散,这些女人一个个离了西门家,吴月娘还哭过。可见当时的社会风气,老婆多也是一种豪。
月娘见到金莲,也觉得金莲长得标致;金莲拜见月娘,又与李娇儿、孟玉楼、孙雪娥叙了姊妹之李。作者用金莲的角度,把西门庆的前四房老婆描绘了一番。
金莲惯会人前背后,前紧后松这一套。刚到西门家,表现挺好的:清晨起来到月娘房里做针线,凡事不拿强拿,不动强动……一口一声只叫大娘……把月娘喜欢得没入脚处,称呼她做六姐,衣服首饰拣心爱的与她,吃饭吃茶都和她在一处。月娘喜欢新鲜人,特别是小婆子贱骨头的新鲜人,后来对李桂姐也是这样,错宠了她们。其他几房不愿意了,气不忿,背后嚼舌根。为将来西门家的宅斗戏留伏笔。
八月初旬,武松回来了。街上的邻居心里怎么想的——这番萧蔷祸起了!太岁归来了!
武大虽窝囊,武松可厉害,动他兄弟,那岂不是找死。
武松到了哥哥家,只见迎儿,叫哥叫嫂皆无回应。
问迎儿,迎儿只是哭,不做声。这孩子跟她爹一样懦弱。
王婆听见武二归来,过来圆谎。详细回答了武松的问题,武大什么时候得的病,什么时候死的……
武松不信:我的哥哥从来不曾有这病,如何心疼便死了?
王婆多会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并告知武松,武大已火葬,金莲嫁了外京人,她还帮着养迎儿。
武松只得买了东西,祭奠大哥。
他上了香,说哥哥你若负屈含冤,被人害了,托梦与我,兄弟替你抱冤雪恨。然后放声痛哭,哭的两边邻舍无不凄惶。不管社会如何黑暗,公道自在人心。没有证据的背后议论,不都是谎言,有时候非常接近真相。
武松一直没睡着,半夜时分,灵桌子下卷起一阵冷风来,武大的冤魂来了,只说了一句话——兄弟!我死得好苦也!
武松看不仔细,待要问时,只见冷气散了,不见了人。
这更坐实了武大死的不明不白。
天明之后,武松到街上访问街坊邻居,打听哥哥怎么死的,嫂嫂嫁得何人。大家都惧怕西门庆,没有敢说的,有多嘴的说——卖梨的郓哥与仵作何九,二人最知详细。
武松找到郓哥,给了郓哥安家费,郓哥将实情说出。
武松打听何九的住处,郓哥说他三日前听见武松要回来,便不知去向了。
耿直的武松,写了状子,带着证人郓哥到县衙告状。
知县问明情况,摘问了郓哥口词,退厅与佐二官吏通同商议。知县、县丞、主簿、典史,上下都是与西门庆有首尾的……知县劝武松:自古捉奸见双,杀人见伤。你哥哥尸首没了,又不曾捉得他奸……不可造次……
武松听不出来话味儿吗?!他太执着了。
他想让知县拿西门庆、潘金莲和王婆来个堂审,知县也没同意——待我从长计较。可行时,便与你拿人。
那边,西门庆得了信,叫心腹家人来保、来旺带着银两连夜将官吏都买嘱了。
第二天,武松还指望知县帮他拿人。结果知县、吏典都跟他讲道理,让他放弃追究,不帮他拿人。
武松回来,放了郓哥归家,不觉仰天长叹一声,咬牙切齿,口中骂淫妇不绝。
武松是何等的汉子,怎消得这口恶气。也没个人劝劝他,要相信法律,相信正义。武松去了西门庆生药店,两句话一吓唬,傅伙计告诉他,西门庆去狮子街大酒楼上吃酒去了。
现代人带个枪什么的恐吓人,武侠人带着刀剑,武松不用,随身带的拳头,能打死老虎的拳头,给谁一下也够谁受的。
西门庆和皂隶李外传正在狮子街大酒楼吃酒。李外传是外号,武松要告西门庆潘金莲这件事就是他传给西门庆的。
西门庆答谢他通风报信,请他喝花酒还送他五两银子。武松来的时候,西门庆往窗外瞅了眼看见了,西门庆推托自己要更衣,走往后楼躲避。西门庆心机多深,没告诉李外传,自己躲了。
武松问酒保,西门庆在此么?
酒保告诉他,在楼上和一相识吃酒哩。
武松上去一看,只剩李外传和两个唱的粉头。他是县中都头,认得李外传,便问他西门庆藏那里去了?——快说了,饶你一顿拳头。
李外传吓呆了,说不出来话;武松一脚把桌子踢倒,李外传想往楼下跑。
武松见他要跑,打了他一拳。
李外传这才老实的告诉武松,西门庆往后楼更衣去了。
武松听了,趁势双手把李外传撮起来,隔着楼窗往外一兜,李外传扑通一声倒撞落在当街心里。
西门庆在后楼听见武松在前楼行凶,吓得从后楼窗一跳,顺着房檐,跳下人家后院内去了。
武松找不到西门庆,只道李外传说谎,奔下楼去,见李外传眼还动。气不过,兜裆又是两脚。把个李外传打死了。
地方保甲见人死了,不敢向前捉武松,只得慢慢挨上来收笼他,连酒保粉头都拴了,送到县衙。街上议论的人不计其数,去不知道西门庆没死,倒都说是西门大官人被武松打死了。
武松这可摊上事儿了,他打死人可是有人证物证。知县如何审理武松打死李外传这个案子的呢,且待下回分解。
10翻脸无情李知县 外方内圆陈府尹 第十回,巧不巧的,西门庆跳到行医的胡老人家躲武松,胡老人认得西门庆,告诉他武松打死了人。 西门庆拜谢了胡老人,心里高兴,摇摆来家,一五一十告诉金莲,俩人拍手喜笑。金莲叫西门庆上下多使些钱,务必要结果了武松,休要放他出来。 金莲的爱就是这么浮浅,随风散。她忘了她曾喜欢过武松,此一时彼一时,此刻活命更重要,而且西门庆给了她想要的一切,身份、钱财、快活…… 西门庆差使来旺去行贿,送了知县一副金银酒器、五十两银子,上下吏典也使了许多钱…… 五十两银子,不多。生人要办这个事儿也许得五百两,西门庆不用,他在李知县那里干这样的事儿算批发,再说他东京有关系。 第二天知县升堂,翻了脸,只问武松打死李外传之事;拦着不让武松拉扯上西门庆。武松辩解一番,知县根本不听还给他用刑。书中写到,内中县丞、佐二官也有和武二好的,念他是个义烈汉子,有心要周旋他,争奈都受了西门庆贿赂,粘住了口…… 江湖深处,仁义难为。这帮人维护的是捞钱的体制,他们平时吃的就是这碗饭。不这么干,知县怎么能给东京城的亲戚送礼;不这么干,他这知县轻则被底下人埋怨挡财路,重则被架空、栽赃嫁祸。 可他翻脸翻的太快太彻底,当堂将武松先打了二十杖,拶了武松的手指,又打了五十杖子,最后还给武松带了长枷。之前武松刚帮他去送了礼。 一日,做了文书申详,解送到东平府。 东平府尹陈文昭,名声非常好,是个极清廉的官。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第一,自身的人品素质很好;第二,聪明。他把清河县申文看了,又把各人供状招拟看过,然后询问武松详情。 武松讲他是去寻西门庆误杀李外传,根本不是申文里写的为了索讨钱财。 陈府尹为官多年,这里面的什么情况,他一瞅就明白了。将司吏钱劳叫来,痛责二十板。打一顿出出气,也震慑其他人。钱劳这个名字,听着就像捞钱。府尹还说:你那知县也不待做官,何故这等任情卖法? 重新录口供,将武松供招改了,把长枷换了轻罪枷,跟底下人说武松是个有义的烈汉,与平时那些杀人犯不一样。一面行文书,要添提豪恶西门庆、嫂潘氏、王婆、小厮郓哥、仵作何九。 豪恶这个形容词用的真好。有人说西门庆家也不算豪门,西门庆的做派称的上豪恶。鲍宣的七失七死,七死里的二死说的就是西门庆这种人造成的社会悲剧。 西门庆知道这个消息,慌了手脚。陈文昭是个清廉官,不敢来打点他。走亲家陈洪,陈洪的亲家杨提督路线,杨提督转央内阁蔡太师,蔡太师又恐伤了李知县名节,连忙赍了一封密书给陈文昭,免提西门庆、潘氏。陈文昭是蔡太师门生,这里面又有杨提督的情。以此人情两尽,只把武松免死,问了个脊杖四十,刺配两千里充军。 武松回家变卖东西,准备公人路上盘费,把迎儿托付给邻居。街坊邻居也资助他银两,送酒食钱米。武松即日离了清河县上路,迤逦往孟州大道而行。 陈文昭虽未将西门庆、潘金莲提审,可他还是保全了武松的性命。
西门庆知道武松充军了,一块石头落地了。在自家后花园芙蓉亭安排酒席,叫了乐人,吹弹歌舞,合家欢喜饮酒。
李瓶儿差小厮丫头送来花和点心。
西门庆和吴月娘说起李瓶儿的来历:先嫁梁中书为妾,晚嫁花家子虚,带一分好钱来。
西门庆和吴月娘都是爱钱的人。
晚上,西门庆到金莲房里歇息,借花子虚收用了李瓶儿的丫头,提出想收用春梅,金莲同意了:明日我往后边坐一回,腾个空儿,你自在房中叫他来,收他便了。
第二天,西门庆收用了春梅。
从此,潘金莲一力抬举春梅,她算是有了心腹帮手了,不闹点宅斗戏那哪儿行,下一回先拿孙雪娥小试牛刀。
11特长生潘金莲侍宠生骄 专业队李桂姐闪亮登场
在情色方面,潘金莲是特长生,那么李桂姐就是专业队的。第十一回,先写潘金莲在家恃宠生骄,颠寒作热,镇日夜不得个宁静。性极多疑,专一听篱察壁。那个春梅,又不是十分耐烦的。
这主仆二人火气大,怎么办呢,朝着最弱的四房孙雪娥去了。
一日,金莲为些零碎事情骂了春梅几句。春梅走到后边厨房槌台拍凳(典型的太妹做派)。孙雪娥说她:想汉子便别处去想,怎的在这里硬气?
春梅接的话是——哪个歪斯缠我哄汉子?
她准备借潘金莲的刀收拾孙雪娥。回去后添油加醋的道:她还说娘教爹收了我,俏一帮儿哄汉子。金莲听了满肚子不快活。话不是孙雪娥说的,事儿是真的。
在亭子里遇到玉楼,金莲问玉楼厨房里有没有说什么,玉楼说没有。俩人下了一回棋,西门庆回来了,看见她俩的好模样,戏言:好似一对儿粉头,也值百十两银子!
金莲这个人非常双标,一边谁说她点不爱听的气得咬牙切齿,一边怎么说别人都行。她听了这话,说:俺们倒不是粉头,你家正有粉头在后边哩!
玉楼问月娘怎么还没回来,玉楼面上对大房该有的尊重还是有的。
西门庆知道她俩之前在下棋,非要和她俩赌一盘。金莲说没银子,西门庆说:你没银子,拿簪子问我当,也是一般。说明他平时劝说身边的人吃喝嫖赌是把好手。
金莲输了。西门庆数子儿,金莲把棋子扑撒乱了;然后走到瑞香花下,倚着湖山,推掐花儿。俩人开始调情,撒花、舌吻……
玉楼过来告诉金莲,月娘回来了。她俩到月娘那里,金莲只打了个照面,仍回去陪伴西门庆。分付春梅房中熏香,预备澡盆浴汤,准备晚间效鱼水之欢。
金莲这个小妾很称职,以色侍人,充分发挥自己的特长,把屋子收拾跟温柔乡一样。
这里交代了,西门家,吴月娘居大,常有疾病,不管家事。出入银钱都在李娇儿手里。孙雪娥单管率领家人媳妇,在厨中上灶。
晚上,西门庆在金莲这里过得挺舒服的,要给金莲买珠子穿箍儿戴。第二天早上起来,等着要吃荷花饼、银丝鲊汤,使春梅去说。春梅不动弹,金莲道:你休使她。有人说我纵容她,教你收了,俏成一帮儿哄汉子。百般指猪骂狗,欺负俺娘儿们。
叫秋菊去说,结果呢,约有两顿饭功夫,饭也没来。急的西门庆只是暴跳。潘金莲使春梅去看看。
春梅去了,先骂了秋菊一顿。
孙雪娥骂春梅:怪小淫妇儿!马回子拜节——来到的就是?……
春梅回去后移花接木,明明是孙雪娥说她的话,她学成孙雪娥说西门庆。她是这么讲的:我去时还在厨房里雌着,等她慢条斯理才和面。我自不是,说了一句“爹在前边等着,娘说你怎的就不去了?”倒被那小院里的,千奴才、万奴才骂了我一顿。说爹马回子拜节——走到的就是!……
金莲还在一旁帮腔,说俺娘两个霸拦你在这屋里,只当吃人骂将来。
西门庆算是被拱起火来,走到厨房,不由分说,向孙雪娥踢了几脚,又骂了她两句。
西门庆刚走,孙雪娥跟来昭妻抱怨了两句,被西门庆听见,复回来又打了她几拳。打的孙雪娥疼痛难忍,放声痛哭。梳头的吴月娘听见了,问了小玉原委,小玉去了厨房,孙雪娥还是起来造汤水,打发西门庆吃了。
孙雪娥气不过,来月娘房里告诉此事,讲金莲怎的霸拦汉子,背地无所不为。翻出金莲当初用毒药摆弄死武大。又说春梅——这丫头在娘房里着紧不听手。俺没曾在灶上把刀背打她(我读着是不是这样更顺一点——俺没曾在灶上把刀背打死她),娘尚且不言语。今日轮到她(金莲)手里,便骄贵的这等了。
老话说的好:宁欺负老头,不惹斗小猴。
庞春梅一辈子和孙雪娥过不去,我觉得一个很深的原因是,她忘不了年少时受孙雪娥的欺负。用现在的话说,她一辈子都在治愈她的少年。
这些话被金莲听见,进房望着孙雪娥理直气壮的讲要西门庆休了她,把春梅还给吴月娘。
吴月娘说:我也不晓得你们底事。你们大家省言一句儿便了。
金莲和雪娥差点打起来,被小玉拉开。
潘金莲回房卸了浓妆,洗了脂粉,乌云散乱,花容不整,哭得两眼如桃,躺在床上。(扮可怜这一招,金莲、桂姐、春梅都用过还都得逞了......)
等到西门庆买了珠子回来,看到如此情形;金莲又放声号哭,问西门庆要休书,补告了一顿状。
西门庆听了,三尸神暴跳,五脏气冲天。一阵风走到后边,采过孙雪娥头发来,尽力拿短棍打了几下。多亏吴月娘向前拉住了,劝了两句。西门庆说孙雪娥——我不把你下截打下来也不算。听着多耳熟,这是金莲的常用语。
西门庆打完孙雪娥,把珠子递给金莲。金莲见汉子与她做主,出了气,如何不喜。由是要一奉十,宠爱愈深。
这一段,情色特长生潘金莲完胜拴住男人胃的孙后厨。
十一回后半段承接第一回应伯爵向西门庆推荐过李桂姐那一段。西门庆多忙,中间这十回书,他娶了孟玉楼、孙雪娥、潘金莲,收了庞春梅。作者到这,才腾出功夫来写写西门庆如何梳笼李桂姐:
花子虚家摆酒会茶,两个妓女,琵琶筝琴在席前弹唱。说不尽的梨园娇艳,色艺双全。
酒过三巡,歌吟两套,两个唱的放下乐器,向前花枝摇飐般来磕头。西门庆呼玳安书袋内取两封赏赐,每人二钱……
西门庆跟花子虚打听这两个妓女是谁?
应伯爵插嘴:弹筝的是花二哥令翠——勾栏后巷吴银儿。弹琵琶的,是我前日说的李三妈的女儿、李桂卿的妹子,小名叫做桂姐……
令翠——相好的妓女。
西门庆和桂姐拉家常:你妈和你姐姐在家做什么,也不来我家看看你姑姑?
桂姐回答他,她妈去年得了半身不遂,得扶着人才能走;姐姐被一个客人包了半年,常接到店里住。家中无人,只靠着她逐日出来供唱,好不辛苦!想去看看姑姑,不得闲。
西门庆见她一团和气,说话乖觉伶变,就有几分留恋之意,提出要送她回家。
桂姐道:爹休哄我。你肯贵人脚儿踏俺贱地?
西门庆道:我不哄你。将袖中汗巾连挑牙与香茶盒儿,递与桂姐收了。
桂姐按着流程办事,问西门庆什么时候去,使保儿先家去说一声,作个预备。
西门庆答:直待人散,一同起身。
什么都能卖,脸皮厚的跟城墙拐弯处似的勾栏人家,表面皮上那可真讲究礼数,讽刺不讽刺,大概传说中的缺什么就越在意什么。
书中写到:西门庆等送桂姐轿子到门首,李桂卿迎门接入堂中。见毕礼数,请老妈出来拜见。虔婆扶拐而出,半边胳膊都动弹不得,见了西门庆,道了万福。
客套了几句,掌上灯烛,酒肴罗列。桂姐从新房中打扮出来,旁边陪坐,姐妹两个金樽满泛,玉阮同调,歌唱递酒。
四字排比的描写在此书中恰到好处,随处可见。
西门庆要听桂姐唱歌。桂姐只是笑,半晌不动身。(专业熏陶很重要,从小耳濡目染,知道怎么吊着男人,让男人主动往外掏钱)
桂卿在旁说——我家桂姐从小养得娇,自来生得腼腆,不肯对人胡乱便唱。西门庆便叫玳安书袋内取出五两一锭银子来,还说这些不当甚么,权与桂姐为脂粉之虚,改日另送几套织金衣服。
之前在花子虚家席上,西门庆打赏两个妓女的是每人二钱银子,这会儿,一出手就是五两银子。
晚上,西门庆在李桂卿房里歇了一宿。西门庆有心要梳笼桂姐,又被应伯爵、谢希大撺掇,上了道了。第二天,使小厮往家去拿五十两银子,段铺内讨四件衣裳,要梳笼桂姐。
李娇儿听见要梳笼她侄女,如何不喜?连忙拿了一锭大元宝付与玳安,拿到院中打头面,做衣服,定桌席,吹弹歌舞,花攒锦簇,饮三日喜酒。
专业队李桂姐就这么闪亮登场了!
潘金莲对西门庆是无底线的讨好,金钱上感情上偏执的依赖他。李桂姐不一样,她几乎没有感情,按着套路、行规行事。该撒娇撒娇,该抱大腿抱大腿,目的就是挣最多的银子。
下一回讲讲专业队李桂姐如何将特长生潘金莲的头发踩在鞋底下。
12 潘金莲这不安生的富贵日子
十二回真热闹,潘金莲偷情、被打、被剪头发,找刘瞎子回背……
因为西门庆留恋李桂姐,月娘打发小厮三番两次去接,都没接回来。潘金莲欲火难禁,每日打扮的漂漂亮亮在大门首倚门而望。
西门庆快过生日了,月娘打发玳安去接西门庆,潘金莲偷偷写了一柬帖,让玳安悄悄递给西门庆。没成想被李桂姐抢去,让祝实念读给她听,听完回房躺下,面朝里睡了。西门庆见桂姐恼了,把帖子扯的稀烂,众人前把玳安踢了两脚。请桂姐两遍不来,慌得西门庆亲自进房,抱她出来,说道:“分付带马回去,家中哪个淫妇使你来,我这一到家,都打个臭死!”这边吃吃喝喝,帮闲的排着讲段子,正好拿来了七锺茶,每人面前一盏。应伯爵讲了个曲儿,明里讲茶的好处,其实是说李桂姐像嫩茶一样香甜可口值千金。谢希大的段子——有钱便流,无钱不流。暗指李桂姐家势利眼。桂姐不爱听了,便也讲了个段子回他白嚼人。这些帮闲的越穷越虚伪,这个拔下银耳斡儿,那个拿一对镀金网巾圈,还有什么旧汗巾儿、白布裙……都递与桂卿,置办东道,请西门庆和桂姐。等到大盘小碗拿上来,人人动嘴,个个低头。遮天映日,犹如蝗蚋一齐来;挤眼掇肩,好似饿牢才打出。都怕吃亏了,怎么也要吃回来,临走又浑水摸鱼。
那边玳安挨了踢回去一五一十学给各位娘听。吴月娘和孟玉楼说的话都不伤人,偏偏潘金莲说:“十个九个院中淫妇,和你有甚情实!常言说的好:船载的金银,填不满烟花寨。”
李娇儿见玳安自院中来家,便走到窗下潜听。见金莲骂她家千淫妇万淫妇,暗暗怀恨在心,从此二人结仇。
西门庆总不来家,潘金莲寂寞难耐,惦记着孟玉楼带来的小厮琴童,她讲琴童叫进房中喝酒,灌醉了,睡了。自此为始,俩人每夜如此。背地把金裹头簪子两三根带在琴童头上,又把裙边带的锦香囊葫芦儿也与了他。琴童不守本分,和其他小厮街上吃酒耍钱,颇露机关。风声吹到孙雪娥、李娇儿耳朵内,俩人齐来告诉月娘。月娘再三不信,还劝她俩:琴童是孟三的小厮,岂不怪你们挤撮她的小厮。说的二人无言而退。不想潘金莲和琴童在房中行事,忘了关厨房门,被秋菊看见,告诉小玉,小玉对雪娥说。(以小玉的身份,我觉得她应该第一时间告诉吴月娘,月娘首肯了她才会私下告诉雪娥。)
七月二十七,西门庆从院中来家,月娘还拦着孙雪娥、李娇儿不让她俩告状。这二人不听,将此事告诉了西门庆。西门庆那个炮仗脾气,不听则以,听了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一片声叫琴童。
早有人报与潘金莲。金莲慌了,使春梅将琴童叫到房中,嘱咐千万不要说出来,把头上簪子都拿过来收了,却忘了解香囊葫芦。
琴童被西门庆叫到前厅跪下,西门庆先问他知罪吗?琴童不敢言语。西门庆见没有金裹头银簪子,便命人剥衣服打他。剥衣服扯裤子的时露出锦香囊葫芦,西门庆认得是潘金莲带的物件。琴童只说在花园里捡的,西门庆令人将他打了三十大棍,赶了出去,再不许进门。
潘金莲在房中听见,如提冷水盆内一般。不一会,西门庆进来先给了潘金莲一个耳刮子,把她打了一跤。拿了马鞭,让金莲脱衣服跪着。西门庆唬她,说琴童都招了。金莲早和琴童对好了口供,再说西门庆在前面怎么审的,她都听见了。
西门庆只打了她一鞭子,因她和琴童口供一样,又见金莲花朵般的身子,娇啼嫩语,那怒气早已钻入到爪哇国去了,把心已回动八九分。西门庆叫了春梅过来,搂在怀中。春梅撒娇撒痴,一个劲说金莲好话,又说——爹,你也要个主张,好把丑名儿顶在头上,传出外边去好听?
金莲、春梅真是俏一帮儿哄汉子,当下西门庆便在金莲房中饮酒。
忽然小厮打门来报,亲戚伙计们来送礼祝寿。西门庆方撇了金莲,出前边陪客。帮闲们都有人情,李桂姐家亦使保儿送礼来。
孟玉楼打听了金莲受辱,约莫西门庆不在房里,瞒着李娇儿、孙雪娥来宽慰金莲,还说她要帮着劝西门庆。
晚上,西门庆到孟玉楼房中宿歇,玉楼道:“你休枉了六姐心,六姐并无此事,都是日前和李娇儿、孙雪娥两个有言语,平白把我的小厮扎罚了。你不问个青红皂白,就把他屈了,却不难为他了!我就替他赌个大誓,若果有此事,大姐姐有个不先说的?”西门庆的回答很有意思:春梅也是这般说。玉楼又劝西门庆去看看潘金莲,西门庆答,明日去。
第二日,西门庆过生日,来了几个当官的:周守备、夏提刑……这可是军方、衙门都来人了。
西门庆拿轿子接了李桂姐并两个唱的,唱了一日。李娇儿见她侄女来了,引着拜见月娘众人,在上房里坐着吃茶。请潘金莲见,请了两遍,金莲不出来。可见金莲的小家子气!好不好的西门庆生日,出来亮个相,姐姐妹妹客套客套。到晚夕,桂姐又亲自到金莲花园角门首:“好歹见见五娘。”金莲使春梅把角门关得铁通似的,不见她。
李桂姐羞讪满面而回。
这晚,西门庆到金莲房中,金莲百般殷勤伺候。到夜里枕席欢娱,屈身忍辱,无所不至。拿话劝了西门庆一番,说自己不过说了一声恐怕她家粉头掏渌坏了西门庆的身子,被有心的人听见,两人背后做成一帮算计她。几句话把西门庆窝盘住了。是夜与他淫欲无度。
每次看到西门庆与金莲,淫欲无度或无所不至,就想咋还没把他累死呢!
过了几日,西门庆往院中来。李桂姐在干嘛呢,她正打扮着陪人坐着,听见西门庆来了,连忙走进房去,洗了浓妆,除了簪环,倒在床上裹衾而卧。
把个西门大官人晾在那儿坐了半日,老妈才出来,道了万福。闲话两句,西门庆问:“怎的不见桂姐?”
虔婆道:“姐夫还不知哩,小孩儿家,不知怎的,那日着了恼,来家就不好起来,睡倒了。房门儿也不出,直到如今。姐夫好狠心,也不来看看姐儿。”
西门庆回答他不知道,然后到桂姐房中,问原委。问了半日,桂姐方开言。(院中套路真深,明明是她娘俩之前商量好的计策)
李桂姐会说:“左右是你家五娘子。你家中既有恁好的迎欢卖俏,又来稀罕俺们这样淫妇做甚么?……我前日又不是供唱,我也送人情去。大娘见到我甚是亲热,有与我许多花翠衣服。待要不请她见,又说俺院中没礼法。闻说你家有五娘子,当即请她拜见,又不出来。家去同俺姑娘又辞她去,她使丫头把房门关了。端的好不识人敬重!”
西门庆说潘金莲心中不自在。又说因金莲口嘴伤人,也要打她。西门庆道:“你还不知我手段,除了俺家房下,家中这几个老婆丫头,但打起来也不善,着紧二三十马鞭子还打不下来,好不好还把头发都剪了。”
李桂姐可拿着话柄了——你若有本事,到家里只剪下一柳子头发,拿来我瞧,我方信你是本司三院有名的子弟。
第二天,西门庆上马回家的时候,桂姐还激他——哥儿,你这一去,没有这物件儿,看你拿甚嘴脸见我!
西门庆家去,先作势要打潘金莲,又骗她剪她的头发做网巾。连哄带骗,剪下一大柳来。与潘金莲睡了一晚,到次日,拿去给李桂姐瞧,告诉李桂姐他骗金莲要拿头发做网巾,让桂姐看了还他。
李桂姐嘴上说还他,却叫桂卿陪着西门庆吃酒,自己走到背地里,把金莲的头发絮在鞋底下,每日踹蹋。还把西门庆缠住,连过了数日,不放来家。
金莲自从被剪了头发,觉得心中不快,房门不出,茶饭慵餐。吴月娘使小厮请了刘婆子来看视,刘婆子说金莲着了些暗气,恼在心中……又说她老公会算命、针灸、回背。金莲一听便给了刘婆子钱,让刘瞎子明早来烧神纸。
第二日,刘瞎子来了,先算了金莲的八字,说她克夫,还得克过两个才好。金莲道——已克过了。(她指的是张大户和武大郎吧,不好意思,她在张大户家只是个丫头,连个妾都算不上。)刘瞎子又说她命中水多,今岁流年不利,命中又犯小耗勾绞,虽不能伤,却主有比肩不和,小人嘴舌……
说得都有影,金莲便让刘瞎子与她回背回背,一两银子相谢,又拔了两件首饰与他。
刘瞎子回家准备柳木小人,将使用方法教与金莲。
到次日,使刘婆子送来了符水镇物。金莲如法安顿停当,西门庆来了,喝了春梅递给他掺有符灰的茶,晚夕与金莲共枕同床,过了一日两,两日三,似水如鱼,欢会异常。
这回就到这里,金莲纵有千般手段,也拦不住西门庆的遍地撒欢,下一回开始讲西门庆和李瓶儿的故事喽!
13 李瓶儿的恩重有报
一日,月娘告诉西门庆,花家使小时拿帖来请他吃酒。西门庆观看帖子,帖子上写着让西门庆与花子虚即午院中吴银儿一叙。西门庆去了花子虚家,花子虚不在家,西门庆和李瓶儿撞了个满怀,他对李瓶儿留心已久,不曾细玩。今日对面见了,见她生的甚是白净,五短身材,瓜子面儿,细弯弯两道眉儿,不觉魂飞天外。只看这段描写,李瓶儿没有潘金莲长得好看。一白遮百丑,西门庆喜欢她长得白。
李瓶儿隔门和西门庆说话:“今日他请大官人往那边吃酒去,好歹看奴之面,劝他早些回家。两个小厮又都跟去了,只是这两个丫鬟和奴,家中无人。”
西门庆答应着。花子虚回来了。俩人现在花子虚家吃了三杯酒,几个卷饼。西门庆知道吴银儿今日过生日,又打发玳安回家取了五钱银子。
一会西门庆和花子虚起身上马,去吴四妈家与吴银儿做生日,歌舞吹弹,饮酒至一更时分放散。西门庆把子虚灌得酩酊大醉,因李瓶儿央浼之言,相伴他一同来家。
西门庆交付明白,就要告回。李瓶儿旋走出来,拜谢西门庆,说了客套话。西门庆屈身还喏,说刚才花子虚还要到乐星堂儿门首粉头郑爱香儿家,被他再三拦住了。说他还劝花子虚——恐怕家中嫂子放心不下。西门庆又说:嫂子在上,不该我说,哥也糊涂,嫂子又青年,偌大家室,如何就丢了,成夜不在家?是何道理!
西门庆还有脸说花子虚,他在探李瓶儿的路。
李瓶儿说:“正是如此,奴为他这等在外胡行,不听人说,奴也气了一身病痛在这里。往后大官人但遇他在院中,好歹看奴薄面,劝他早早回家。奴恩有重报,不敢有忘。”
书中描写到:西门庆是头上打一下脚底板响的人,积年风月中走,甚么事儿不知道?今日妇人到明明开了一条大路,教他入港,岂不省腔!于是满面堆笑,说了两句满答声应的话,李瓶儿道了万福,让小丫鬟拿茶给西门庆吃,西门庆吃了果仁泡茶,告辞归家。
自此西门庆安心设计,用应伯爵、谢希大这伙人把子虚挂住在院里饮酒过夜。然后他站在花家门首,扬声咳嗽,来回走动,和李瓶儿眉来眼去。
花子虚回家,李瓶儿让他给西门庆送礼,答谢西门庆两次三番顾睦他来家。
那边西门庆收了礼,吴月娘问他花家为啥送礼给他?西门庆道:“花二哥前日请我们在院中与吴银儿做生日,醉了,被我搀扶了她来家;又见常时院中劝他休过夜,早早来家。他娘子儿因此感我的情,想对花二哥说,故买此礼来谢我。”
吴月娘听了,与他打了问讯,说道:“我的哥哥,你自顾了你罢,又泥佛劝土佛!你也成日不着个家,在外养女调妇,反劝人家汉子!”又问帖子上写的谁的名字?若是李瓶儿的,吴月娘要请她过来坐坐。月娘没脑子,从不提前琢磨人,跟谁刚认识都热乎。她跟西门庆性情、心机都差的太远。
西门庆说是花子虚的名字。
西门庆请花子虚,花子虚又在家请西门庆。西门庆下席来外边解手,不防李瓶儿正在遮槅子边站立偷觑,两人撞了个满怀,西门庆回避不及。李瓶儿走到西角门首,使丫鬟绣春黑影里走到西门庆跟前传话——少吃酒,早早回家。晚夕,娘如此这般要和西门爹说话哩。
西门庆听了,欢喜不尽,回到席上装醉不吃。一更时分,西门庆装醉回家,故意东倒西歪,教两个扶归家去了。
剩下的人还要喝,李瓶儿让小厮把花子虚请进来,不让他们在家里吃,趁早去院里吃去。花子虚巴不得这样,领着众人到后巷吴银儿家去了。
西门庆回家后,到花园里坐着等李瓶儿那边请他。良久,丫鬟迎春扒着墙,推叫猫。西门庆踏着桌凳,扒过墙,下了梯子。和李瓶儿好上了,这里还有段迎春偷窥他俩的描写。两人偷欢之后,聊家常,李瓶儿要给潘金莲做两双鞋,又给金簪带到西门庆头上,嘱咐他休要叫花子虚看见。两人如胶似漆,盘桓到五更时分,窗外鸡叫,西门庆恐怕子虚来家,照前越墙回家。两人约定暗号,只要子虚不在家,这边就使丫鬟在墙头上暗暗以咳嗽为号,或先丢块瓦儿……
西门庆回来后,金莲问他去哪里了,他推说花子虚邀他往院里去。一日,金莲和孟玉楼在亭子上做针指,从隔壁打进来一块瓦儿,只见隔壁墙头上一个白面探了一探,就下去了。(丫鬟长得也白!)
到晚夕,西门庆自外赴席来家,进金莲房中,饭不吃,茶也不吃,趔趄着脚只往前边花园里走。潘金莲贼留心,暗暗看着他,坐了好一回,只见先头那丫头在墙头上打了个照面,这西门就踏着梯凳过墙去了。
正所谓,妾不如偷!
潘金莲一夜没睡,等西门庆回来,先不理他,后又跳起来坐着,一手撮着西门庆耳朵骂他!骂得又俗又难听。
西门庆听了,慌的装矮子,只跌脚跪在地下,笑嘻嘻央及金莲,说李瓶儿情愿做妹妹,还要给金莲做鞋。又把李瓶儿给的御前所制,宫里出来的金簪给了金莲。还要给金莲买一套妆花衣服。
金莲答应替他二人周旋,不过要依她三件事:头一件不许往院里去;第二件要依金莲说话;第三件西门庆过去和瓶儿睡了,来家就要告诉金莲,一字不许瞒金莲。
西门庆都依金莲,过去睡了回来,告诉金莲,李瓶儿怎的生得白净,身软如绵花,好风月,又善饮。
西门庆还把李瓶儿老公公内府画出来的春宫图带回来和金莲一起赏玩……
家有淫妇,男人死的快,下一回轮到花子虚了!
14花子虚之死
一日,西门庆回家,吴月娘见他面色改常,便问他今日会茶为何回来的这么早?西门庆说花子虚邀了他们几个到院里郑爱香家吃酒,忽见几个公差,把花子虚抓走了,把众人吓了一跳。西门庆去李桂姐那儿躲了半日,使人打听,原来是花二哥自己家房族在东京开封府递了状子要分家产,批了下来,着落本县拿人。
月娘劝了他几句。
正说着话,李瓶儿使小厮来请西门庆过去。
西门庆过去了,李瓶儿跪着求他,寻人情救花子虚。李瓶儿的原话——发狠起来,想着他恁不依说,拿到东京,打的他烂烂的,也不亏他。只是难为过世老公公的姓字。奴没奈何,请将大官人过来,央及大官人,把他不要提起罢,千万看奴薄面,有人情好歹寻一个儿,只不教他吃凌逼了。
西门庆问她事情的原委。
李瓶儿细讲她公公有四个侄儿,花子由、花子虚、花子光、花子华。公公死了之后,其他的三个侄儿只分了一些床帐家伙,银子在李瓶儿手里收着。李瓶儿说她常劝花子虚多少分与他们一些,花子虚不理。
西门庆答应帮忙,又提起他那四门亲家杨提督,当朝天子面前说得上话的人。
李瓶儿往房中开箱子,搬出六十锭大元宝,共计三千两,教西门庆收去寻人情。
西门庆嫌多,说一半足矣。
李瓶儿让西门庆不光把银子收下,还有四箱柜蟒衣玉带,帽顶绦环,都让西门庆帮她收着。李瓶儿说这是她的防身之计。
西门庆问她,花子虚回家寻问这些东西怎么办?
李瓶儿回他:这都是老公公在时,梯己交与奴收着之物,他一字不知。
这些金银财物晚上从花园墙上都抬到西门庆家了。
西门庆连夜打点,又与花子虚捎书知会了。待到升厅时,只说银子发送念经都花费了,止有宅舍两所、庄田一处见在。
杨府尹判将花太监住宅二所、庄田一处,估价变卖,分给花子由等三人。花子由等还想追要别项银两,被杨府尹喝斥。官司就这么了了,花子虚没挨着一下打。
且看这住宅二所、庄田一处,被何人所买:王皇亲买了大宅,值银七百两;守备周秀买了庄田,六百五十两;剩下花子虚和李瓶儿现在住的房子,值银五百四十两,因在西门庆紧隔壁,没人敢买。
李瓶儿请西门庆去计议,要西门庆拿几两银子,买了这所住的宅子:“到明日,奴不久也是你的人了。”西门庆归家与吴月娘商议。月娘不同意,怕花子虚起疑心。西门庆听记在心。
那边,花子虚再三使人来说,西门庆只推没银子,不肯上帐。县中紧等要回文书,李瓶儿急了,暗暗使冯妈妈来对西门庆说,教拿她寄放的银子兑五百四十两买了罢。这西门庆方才依允。当官交兑了银两,花子由等都画了字。这场官司到此结束,花子虚把银两、房舍、庄田都弄没了。
花子虚问李瓶儿查算西门庆使用银两下落,还剩多少,好凑着买房子。李瓶儿整骂了四五日,骂的花子虚闭口无言。
作者写道:依着西门庆,还要找过几百两银子与他凑买房子。到是李瓶儿不肯,暗示使方妈妈过来对西门庆说:“休要来吃酒,只开送一篇花帐与他,说银子上下打点都使没了。”西门庆只得躲着花子虚,气得花子虚发昏,只是跌脚。
作者点评:大凡妇人更变,不与男子汉一心,随你咬折铁钉般刚毅之夫,也难测其暗地之事。自古男治外而女治内,往往男子之名都被妇人坏了者为何?皆由御之不得其道。要之在乎容德相感,缘分相投,夫唱妇随,庶可保其无咎。若似花子虚落魄飘风,谩无纪律,而欲其内人不生他意,岂可得乎!
潘金莲是在王婆和西门庆的匡助下才杀了武大郎。李瓶儿不一样,她已经和花子虚分床睡,夫妻情分很浅了;而且她觉得花太监留下的钱物应该是她的梯己,这点很奇怪,有人分析她跟的是花太监,跟花子虚只是名份上的夫妻。
花子虚后来凑了二百五十两银子(这个彪呼呼的二百五用的挺贴切的)在狮子街买了一所房屋居住。得了这口重气,刚搬来那里,又不幸害了一场伤寒,从十一月初旬,睡倒在床上,就不曾起来。初时还请太医来看,后来怕使钱,只挨着。一日两,两日三,挨到二十头,呜呼哀哉,断气身亡,亡年二十四岁。花子虚是典型的纨绔子弟,守不住家业,兄弟间情分也差,把家财老婆通通便宜了西门庆,死之前还那么惨,怕使钱连医生都不请,只挨着。
李瓶儿瞪眼盼着他死,她守着那么多的金银财物,一分也不往外拿。后来官哥生病,她拿出银狮子、银香球捐印经书也没用,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回首往事。当初对花子虚做那么绝,何必呢。
花子虚死了,李瓶儿请西门庆过来商议买棺入殓,念经发送,该办席办席,该设灵位设灵位。李瓶儿虽是守灵,一心只想着西门庆。从子虚在日,就把两个丫头教西门庆耍了,子虚死后,越发通家往还。
转眼正月,潘金莲过生日,李瓶儿买礼物坐轿子来与金莲做生日。瓶儿进门先与月娘磕了四个头,又请李娇儿、孟玉楼拜见了。然后潘金莲来到,又要磕下头去,一口一个姐姐。瓶儿要拜西门庆,月娘说他去玉皇庙了。良久,孙雪娥走过来。李瓶儿见她妆饰少次于众人,便起身来问道:“此位是何人?奴不知,不曾请见得。”月娘道:“此是他姑娘哩。”姑娘是屋里人的意思。《红楼梦》里,晴雯说袭人——明公正道,连个姑娘还没挣上去呢,也不过和我似的,那里就称上我们了。
彼此拜毕,围炉添炭,酒泛羊羔,众人开始喝酒拉家常。月娘说她搬远了,也不来看看。孟玉楼说要不是金莲过生日她还不来呢。李瓶儿解释自己热孝在身,家下又没人。孟玉楼留她在西门家相伴一夜。李瓶儿说她家晚夕常有狐狸抛砖掠瓦……
酒过数巡,潘姥姥起身往前边去了,金莲随她娘往房里去了。孟玉楼问春梅你娘在前边做甚么哩?让春梅去请,一会春梅来回,姥姥身上疼,睡哩。俺娘在房里匀脸,就来。月娘道:“我倒也没见,她倒是个主人家,把客人丢了,三不知往房里去了。诸般都好,只是有这些孩子气。”
在某种程度上,月娘随着西门庆一起宠着潘金莲,并未与她有什么为难之处。金莲背后可在西门庆跟前说月娘的坏话。
金莲艳抹浓妆,摇摆着从外边来了。月娘见她头上撇着一根金寿字簪儿,问她哪里打造的,倒好样儿。到明日俺每人照样也配恁一对儿戴。金莲这属于穷人得件东西乱嘚瑟,过早的暴露了瓶儿和西门庆的事儿她知道的多。
李瓶儿道:“大娘既要,奴还有几对,到明日每位娘都补奉上一对儿。此是过世老公公御前带出来的,外边哪里有这样范!”
冯妈妈在雪娥房里吃好了酒,来催李瓶儿回家。李瓶儿被众人留住,她低声让冯妈妈明早送四对金寿字簪儿。
然后,西门庆回来了,慌的李瓶儿跳起身来,两个见了礼,坐下。西门庆问:“二娘怎的冷清清坐着?用了些酒儿不曾?”说他那些老婆劝酒不济,等着他劝。
房中重新放桌儿,吴大妗子知局,推不用酒,因往李娇儿房里去了。剩下瓶儿、西门庆、月娘、玉楼、金莲五个人继续喝。吃来吃去,吃的瓶儿眉黛低横,秋波斜视……月娘看不上了,往那边房里陪吴大妗子坐去了。
剩下的四个人喝到三更时分,西门庆问月娘瓶儿怎么歇,月娘安排:与哪个做生日,就在哪个房里歇。西门庆在孟玉楼房中歇了。
次日起来,瓶儿临镜梳妆,春梅伏侍。瓶儿见她灵便,知是西门庆用过的丫头,与了她一副 事儿。春梅更会来事,连忙对金莲说了。金莲领着瓶儿、潘姥姥到花园里游看。瓶儿看见那边墙头开了个便门,打听——西门爹几时起盖这房子》金莲一一解答,瓶儿听了在心。
月娘使小玉来请后边吃茶。众人吃着点心,冯妈妈把金寿字簪儿拿来了,李瓶儿奉送众人,连孙雪娥都有份。月娘谢她,瓶儿笑道:“好大娘,甚么稀罕之物,胡乱与娘们赏人便了。”
月娘商量想去李瓶儿家看灯,金莲说正月十五是李瓶儿生日。月娘说她们姐妹一个不少,都去与瓶儿祝寿。
吃了早饭,饮了酒,留连到日西时分,轿子来接,李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