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喜剧片《诗人》：席维里欧的自我探索之路

　　作者：沈家门

　　由两届奥斯卡最佳导演亚利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图执导的《诗人》，剧情描述翁席维里欧加玛（Silverio Gama） 是位知名的墨西哥记者、艺术家兼纪录片影人，平时旅居洛杉矶，因获颁国际殊荣大奖而必须回到母国，却没料到这趟单纯的旅程，将迫使他彻底面对自身存在的意义。

　　《诗人》是导演继《爱情是狗娘》（2000）后，再度回到祖国墨西哥拍摄的影片，片中导演回国接受颁奖而面临的种种风波，跟戏外导演回国拍摄关于自己身分认同的电影，不免让人想问男主角是否导演自身的投射？ 而片中导演面临自己拍的影片太冗长、任性的批评，与本片片长 160 分钟却没有传统三幕结构、外人观之可能沦为松散的叙事， 是否也是导演能预料到的？

　　导演认为这并非一部纯然关于他自己电影，纵然融入了许多亲身经历，他依然是虚构的，这部电影更多探讨的的是一个破碎的身份，以及一个人在离开祖国多年后的颠沛流离的感觉—无论你来自哪个国家。 而面对电影遭受的批评，他认为这是一次电影练习，在没有三幕传统结构或明确类型的情况下，试图弄清楚如何连接所有这些素材。

　　《诗人》是由导演和曾合作过《鸟人》的尼古拉斯·迦科波恩共同编剧，本片对白的辛辣锋利与直指核心，与《鸟人》相较更不遑多让。 关于自我认同的问题，两片呈现的恰是相反的路径，《鸟人》描述的一位曾名噪一时的超级英雄电影明星，要面对风光不再的窘境，在演舞台剧的过程，面临了同戏演员、影评人、女儿、前妻甚至是观众的提醒或挑衅，而慢慢找回自我。

　　《中有》的席维里欧，则是一个外人看来「成功」的导演，虽然颁给他新闻专业伦理奖的是他一辈子都在批评的美国，但那依然是对其职涯的肯定，和对他专业的认证。 他内心深处，并不真以这样的成功为成功，片中席维里欧父亲对他说的话，正是本片导演父亲曾说过的：

　　「小心成功。 只能嘬一小口，然后吐出来，因为如果你咽下去，它可能会变成毒药。」

　　这些话显然对席维里欧起了不小的作用，即便他已功成名就，却不敢接受先前同事的电视台采访，他怕被讽刺而成为众人嘲笑的标的，他对老婆说，我到处去寻求看不起我的人的认同，一旦得到了又厌恶、毫无感觉、唯一的感觉是自己没资格，老婆认为这样不满、自暴自弃、顾影自怜的行径才是谦逊的傲慢。

　　他对幻境中的父亲说他的成功是他最大的失败，他常为自己现在在做和过去没做的事感到羞愧，他跟儿子在餐桌上争辩美墨文化的优劣，他怒斥儿子不知道教养子女的辛苦，最后直接被太太一语点破：

　　「别人称赞墨西哥，你觉得他不好，如果是美国人批评墨西哥，你就会跟他吵架。」

　　席维里欧看来矛盾，但其实矛盾正是人的天性，一如他所说，离开墨西哥之后才知道自己所被摧毁和失去的，他不希望自己被关注的，只是与电影毫不相关的生活细节，偏偏这才是当下的王道，按赞数和触及率，才是更多媒体和人们所赖以生存的氧气。

　　《中有》透过在荒原中高速奔跑的影子，车厢里袋子破裂而溢满整车的水和鱼，和席维里欧嘴巴不动却不时有画外音出现的隐喻，去刻画他的生存和自我认同焦虑，时序和结构在本片里显得不重要，导演要我们做的是抛开过往的观影习惯，随着他一同遁入席维里欧的心灵深处，陪他一同经历一次华丽又苍凉的，关于自我意识的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