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影片《阿凡达》中的精神生态女性主义思想
《阿凡达》以白人男性在异托邦般的外星球冒险的故事唤起了无数观众的向往，自然资源与天然景观未经开发、原住民与自然生态和谐相处的美丽星球潘多拉星也成为观众的梦想之地。在电影技术的进步创造出的视觉盛宴之后，支撑着电影叙事逻辑的却是诞生于人类与地球现实问题的生态女性主义思想。作为妇女解放运动和生态运动相结合的思想产物，生态女性主义将女权主义研究与生态哲学相结合的权力模式，将人类的道德关怀从社会延伸到自然环境，同时批判男性权力模式与人对自然统治。
一、潘多拉星球上的生态系统与生命观
卡梅隆以全球领先的计算机图形技术创造了潘多拉星球近乎完美的生态环境，以种种怪异而美丽的动植物和绚丽多彩的画面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自然图景。真实逼真的虚构叙事空间并没有淹没影片本身的饱满故事结构，反而在种种造型与动作极其特殊的动植物进行构建的过程中突出了潘多拉星球原始自然的和谐有序。观众以男主角杰克?萨利的视角进入潘多拉星球，不仅看到了这里生机盎然的原始生命力，也成为地球生命对自身存在的一种探索：《阿凡达》中的外星生物都是由导演亲自设计并呈现，漂浮的树精与蜥蜴原型来源于卡梅隆深海潜水时所见的海洋生物，巨大的植物与健壮而富有攻击性的动物融合了地球现有生物与已灭迹的远古生物的特点。
在与潘多拉星球相对的地球或者说现实生活中，已经很难再见到这样健康而平衡的生态体系。资本主义崛起后数百年间对地球原生态环境的破坏、消费主义培养出的千篇一律的文化兴趣令人、植物与动物都被规约在单一的生存状态中。动物与植物或者成为工业制品进入资本主义充满资源浪费的物质循环，或者保持着“活标本”的状态从原本的生态环境中剥离，进入人类社会秩序下的植物园、动物园中；而人类则被在场缺席的自然麻木地包裹着。上世纪70年代，生态女性主义注意到了这一现状，法国女性主义者弗朗西丝娃·德·奥波妮在《女性主义·毁灭》一文中率先呼吁女性在生态女性主义的旗帜下参与拯救地球的工作，并在人与自然、男性与女性之间建立一种新型的、多元的、复杂的生态文化。《阿凡达》构造出的丰富生态系统在表达对人类生存方式的思索时，也以万物有灵、万物平等的独特生命观贯穿始终。潘多拉星球上“人类”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情景，正好提供了生态女性主义思想下生态系统与生命观的视觉样本。
二、两种人与自然关系带来的思考
《阿凡达》中的人类形象大体上可以分为两类，不同的人群有着不同的自然观念与自然关系。在叙事过程中，导演通过对两类人群与自然的关系，委婉地提出对当前资本主义内部主流生态观的一种对比否定，并提出了对未来人类生存方式新理念的思考。首先是来自地球的外星殖民者，他们在潘多拉星球上也被称为天空人。贪婪的地球人为了解决与日俱增的能源危机，来到潘多拉星球掠夺与当地人精神相连的一种能量矿石，却给这个星球带来了一场毁灭性的灾难。赛科夫公司与美军军方合作，体现出地球人的特征：他们在严苛的压力下对美丽的风景熟视无睹，几乎全部板着面孔千人一面，掠夺资源时如机器般高效、冷酷又无情。他们对潘多拉星球进行的开采在本质上是一种类似于殖民资源掠夺的暴力形式，在公司经理和军方代表上校迈尔斯逐渐丧失耐心后，立刻决定以武力强硬驱赶纳美人，最终被纳美人与潘多拉星球上的神秘力量打败，被遣送回地球——这也是好莱坞电影中极其少见的、可以说具有颠覆性的人类一败涂的结局。
第二种是潘多拉星球上的原住民纳美人，他们以打猎等方式适当从自然中获取自身生存所需的必备资源，与自然保持和谐相处的态度。纳美人与潘多拉星球的共生共荣与地球殖民者对潘多拉星球的肆意破坏形成鲜明对比，传达出强烈的环保与忧患意识。纳美人代表了生态女性主义对人与自然关系的重新理解，并在与地球人下场的对比中凸显出深刻反思人类当前生存模式的必要性。他们与自然息息相通的存在方式与生态女性主义一样，以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挑战了人类社会对自然与文化二元分化的理论，并引出了生态女性主义按照女性主义原则和生态学原则重建人类社会的主张。对照之下，《阿凡达》可以被看作对全球环境危机的女性主义回应，也提供了科技的发达和人类的进步不能以牺牲生态和谐发展为代价，以及殖民与武力逻辑也无法解决环境问题的启示。
三、自然与性别议题中的精神生态女性主义
《阿凡达》中，潘多拉星球之所以活灵活现、万事万物充满自然的和谐之美，只具有采集农业与狩猎文明的纳美人之所以能击败手持高科技武器的地球侵略者，普通的龙都难以征服的萨利之所以能轻松得到最强的红龙的青睐，都源于詹姆斯·卡梅隆为电影设置的独特世界观：在潘多拉星球上，存在着整个生态系统中的无形主宰——爱娃。在纳美人的传说中，爱娃是潘多拉星球的灵魂和创建者，她以神树为神经与星球上的各种生物进行精神上的交流，引领着纳美人遵循自然规律，凝聚潘多拉星球所有生物和谐共处、相互尊重。男主角与女主角之间以精神连接感受到的“我感受到你了”，正是爱娃教导纳美人在精神层面上比语言更深刻的理解与把握，这也正是地球人所缺失的思考方式与交流方式。与地球上的生命被现代文明区隔成人类社会与自然社会、男性与女性、人类与动物、动物与植物不同，潘多拉星球上的生态体系是由所有生物精神相连形成的相互联系的网，其中的生物统一通过爱娃进行思想的联系，在等级上并无上下高低之分。这样的影片设定来源于利奥波德的“大地伦理”思想，也与精神生态女性主义思想相通。生态女性主义的主要观点就是反对以权力秩序中的结构对生命做等级划分，人类并不优先于自然中其他动物或植物，女性在人类的男权秩序中也并不亚于男性，万物众生都享有平等的生存与发展机会。精神生态女性主义观点以性别政治与环境议题切入对现实的批判中，对男权社会中的性别歧视、后工业化社会对自然的控制、物种至上主义等种族分隔、性别分隔的人类社会状态与社会不平等现象进行了全面的批判。《阿凡达》中的纳美人可以说是自然地体现了生态女性主义的观点。
（张兴华，郑州大学美术学院副教授）【基金项目】：2019年度郑州大学青年骨干教师培养计划《新媒体语境下中原文化的传承发展研究》项目编号 2019ZDGGJS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