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村田沙耶香《生命式》中的解构主义命题

　　摘 要：《生命式》是村田沙耶香在2013年发表于《新潮》的短篇小说，该作品在发表后广受关注。作品中生命式仪式的宗旨是“以死亡孕育新生”，将人类的种族繁衍扭曲为自然界动物性的本能。本文将围绕生命式仪式拟从解构生死二元对立、解构家庭伦理以及重建伦理秩序三方面进行分析与解读。

　　关键词：解构；生命式；二元对立；伦理

　　村田沙耶香是活跃于当代日本文坛的新兴女作家， 2016年其小说《便利店人》荣获第155回芥川龙之介奖。《生命式》是村田沙耶香于2013年发表在《新潮》的短篇小说，该作品在发表以后备受文坛关注。作家西加奈子认为“人类无法与身体与心灵完全拆解，但通过阅读这部作品，可以无限接近这种拆解。” 翻译家岸本佐知子评价道“‘正常也是发狂的一种。’多么美的一句话，让人不禁反复诵念。”村田沙耶香在采访中提到：“我想创作一本有《生命式》的短篇小说集，因为这是我写的第一篇关于颠覆当今存在的常识和改变社会本身的作品。”“如果只是为了活下去的话，多余的东西就可以全部抛弃，这样便可以洞见真实了吧。”江南亚美子（2018）指出：“村田近几年的小说包含家庭观的崩坏和阶级斗争等问题。”作品中人类急剧减少从而给社会带来巨大变化，便是村田对于社会和人类的思考。

　　一、解构生死二元对立

　　“在日本的传统生死观中，生死都是单程线，正如岸本英夫所说，死亡意味着与现世的永别，意味着永远进入安息的状态。”（朱琴2015）日本人的传统生死观中，人在死后进入的西方极乐世界与现实世界是隔绝分裂的两个世界，生与死处于不可转化的对立面。在生与死的二元对立中，死建立在生的基础上并为生所主导。

　　而生命式这一仪式则打破传统的生死二元对立，生与死不再对立，二者实现了相互转化。生命式中将人类的种族繁衍扭曲为自然界动物性的本能。生命式的原则是“由死亡孕育新生”，池谷与好友山本去参加同事中尾的生命式时，大家都的服饰体现出生命式并非是充斥着悲伤氛围的哀悼仪式，大家精心打扮是为了寻找合适的对象，同时也是为了迎接新生命的到来。在宣布生命式开始时，中尾的妻子便说道：“各位，请多吃生命，创造新生。”在生命式进行时，一位银发老爷爷感叹道：“食用生命，创造生命。年轻人就是得多多享用生命才好。”仪式中，悼念死者不是主要目的，创造新生命、诞生新生命才是主要任务。并且参加仪式的人们的动物性本能行为，不但延续了自己的生命，还通过仪式后的行为创造了新的生命。死与生不再是非此即彼的二元对立，它们之间不可跨越的界限被消解，死者也通过这个仪式实现了自己的另一种重生，是生命的延续。

　　人们的动物性本能行为都是在仪式以后发生的，因为本能行为实现了生命的延续，而他们的行为则是迎接新生命的仪式。动物性本能行为激发了人们的欲望，在仪式结束后，便有许多人在街道进行仪式后行为，实际上就是从食到欲的感觉延续，也是死者生命的延续并促进了新生命的诞生。池谷的同事休产假回到公司以后也感叹道：“我平时也经常和恋人尝试，但三次都是在生命式怀上的。好奇妙啊，生命式上的受孕率很高哦。”提高繁衍率的，是仪式后的动物性本能行为，所带来的欲望延长与生命的延续和创造。生命式后的行为便是一种死亡与重生的仪式，它将生命传递给每个参加仪式的人，再由人们通过仪式后行为完成生命的传递，至此，死者便实现了他的死亡与重生，生与死相互渗透，生走向死，死又是生的起点，二者互相转化、和谐统一。

　　当池谷向山本表达对这个世界的不解时，山本却认为：“愉快地活着，死了变成孕育新生命的活力。这样的人生也不错。”后来，山本因车祸去世，池谷去山本的生命式帮忙，他在生前就留下了详细的菜谱，这也侧面反映山本想在仪式上鼓励大家大家进行繁衍行为的心情，山本与中尾都希望他们的生命可以由此实现延续。在烹饪的过程中，池谷也逐渐理解了生命式的意义，“山本的生命转化为能量，前去孕育新生。我第一次感受到“生命式”这一仪式的美好。”山本的生命式改变了池谷对死亡的理解，她感受到了山本的生命，山本死亡后并未消失在这个世界，而是通过生命式实现了生命的延续与新生命的诞生。

　　离开山本家后，池谷乘末班车前往镰仓海边野餐，“大海很奇妙，在遥远的过去，人类祖先曾经在那里栖息，所以DNA里就留着对海洋的眷恋。”池谷选择在海边不仅是因为山本很喜歡大海，大海是生命的起源，也是大海带来了人类的诞生。在生命之起源——海边延续山本的生命再合适不过了。池谷在海边邀请一位男子与自己一起野餐，男子得知是生命式的料理后表示自己作为同性恋可能无法完成生命式，但池谷也表示自己并不想勉强进行仪式后的行为。野餐结束后，男人将一瓶白色液体送给了池谷，男人的同性恋身份和池谷不愿随意进行仪式后行为的想法使他们都无法完成最后的仪式，但通过海边的野餐以及男人赠送的礼物，他们都完成了山本的生命式，实现了山本生命的延续与传播。

　　海边有许多人正在进行仪式后行为，“若隐若现的白色四肢蠕动着，在海边姿态摇曳。那仿佛是生命从海中走向陆地的古怪光景。”池谷也走到海浪中，将充满生命的白色液体慢慢填入自己的身体，在生命起源的海边，参加生命式的人们在海浪中缠绵、创造着新的生命；池谷在仪式以后，选择将充满生命的白色液体放进自己身体的方式完成了由死到生的仪式。吸收了山本的生命，再继续传递生命，池谷在此刻重塑了对生与死的观念，死亡延续了死者的生命并带来新生。

　　二、解构家庭伦理

　　家庭是由夫妻与孩子共同组成的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社会团体，在家庭关系中，夫妻关系与亲子关系是家庭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生命式中参加仪式的男女没有任何夫妻关系，而生命式后诞生的孩子，也就不再依托于血缘关系出生，他们由儿童收容中心接管并抚养长大。生命式在解构生死二元对立的同时，也从夫妻关系、亲子关系两方面解构了家庭伦理。

　　生命式中没有固定的性伴侣，参加仪式的男女就是寻找合适的对象进行动物性本能行为。池谷的同事在结束产假回到公司也感叹还是在生命式上繁衍率比较高。显然，生命式中的对象与恋人并非是同一个人，有固定的恋人也并不影响自己在生命式上进行的行为，这就代表生命式不受男女关系的束缚，也不存在任何感情基础和所谓的婚姻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