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关于艾尔登法环的感想
而河马被煮死在水槽里,就像褪色者被泥头车撞死在墓地里。
艾尔登法环发售已经两个多月了,久到我又回到苇名城和一心切磋武艺了,然而在我收拾包袱跑路亚南之前,我还是想为交界地写点什么。
网上流传了一张图,“如果艾尔登法环让育碧来做会怎样”。我甚至都不需要附上那张图,仅仅是看到这句话很多人就已经开始笑了。然而我觉得,过去二十年游戏领域在用户体验和任务引导上的发展绝不是没有意义的,老头环的弱引导或许是返璞归真大道至简,但我还是希望游戏里起码有一本记录已结识NPC和已解锁支线的笔记本,以避免我在幻想世界里继续体验现实生活中迎面走来一个人向我热情打招呼而我根本想不起来那是谁的尴尬。我甚至都怀疑“弱引导”本身就是宫崎英高为了增加网络空间中的游戏讨论度而设计的阴谋,我不需要和任何人交流就可以通关神秘海域,但没有攻略我连王城从哪个门进都找不到,更别提一众重要信息只说一遍、说完之后彻底失踪的支线NPC。
比起找不到路和找不到人,宫崎英高的恶意实在不足为惧,在经受了仁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拐角偷袭的洗礼后,挂在天花板上的小恶魔已经奈何不了每走三步路就要按一下锁定键的我了,尽管泥头车们依然在我浓墨重彩的心理阴影中呼啸而过。但老头环里给我最多心理阴影的甚至都不是泥头车,而是剧情。我在火山官邸后院的熔浆温泉池和血源派对街里转了三圈都没有找到大蛇在哪,于是我认定想要挑战亵渎君王拉卡德必须完成火山官邸的全部委托任务。为此我含泪杀了曾经帮助过我的伊修邦托和忒拉格斯,又满怀愧疚的将圆桌创始人斩于剑下,甚至我拆开最后那封红色的信时,狄亚罗斯就站在我对面,令我十分惶恐。然后当我如愿以偿的宰了拉卡德之后,有人告诉我——阳台上有直达BOSS房的传送门。
即使是在边境英雄墓地里前有喷火柱、后有小恶魔、桥上还有两只接肢怪,我的血量只剩最后一点而我的卢恩离我只有三米远的时候,我也没有像这一刻那样深深的感受到,宫崎英高玩弄了我的感情。
——然后我发现从巴格莱姆身上扒下来的盔甲竟然就是宣传预告里帅到惨绝人寰的白狼战鬼套,于是欢天喜地的套上出去逛街了。
很好,宫崎英高在玩弄了我的感情之后又玩弄了我的人性(捂脸),我突然理解为什么血腥程度比多数3A大作都低的魂系也是18+了。
普通人理解的18+:GTA5
宫崎英高理解的18+:
获得全游戏最高防御力盔甲的办法是杀了那个古道热肠乐于助人曾经三次帮你打BOSS的好哥哥,然后他的盔甲就是你的了;
帮你打接肢葛瑞克的小姐姐战斗力很强,让你打的很轻松,所以你可以选择去坏魔法师那里要傀儡药水喂给小姐姐,这样就可以永远拥有战斗力很强的小姐姐了;
女巫死前留下遗言,“即使引导早已破碎,也请你当上艾尔登之王“,你说好的,然后拿她的血染了立誓布交了投名状,愉快的投入鲜血王朝的怀抱;
黑刀之夜,狄希为保护身为黑刀首领的母亲撤退而死,然后你冲进亚勒托的监牢暴打老母亲还把女儿的骨灰抢走了;
名门出身的骑士狄亚罗斯天性懦弱,却为保护壶村而勇敢战死,临终前他问你自己是否有保护好小壶们,你诚实的告诉他,没有,壶都碎了,不存在的,你就是个废物。
不过这一作因为骨灰的存在,战斗难度大幅下降,基本没有什么BOSS给我留下太过深刻的心理阴影,除了你们都知道的那个女人和你们都知道的那条龙。玛莲妮亚折磨了我三个小时,期间请我吃了两吨鱿鱼串串烧和北京片皮鸭。一路到王城都在玩法师的我在上雪山之前终于鼓起勇气洗点换成了双持大剑近战,然后在听了三十遍I’m Malenia, blade of Miquella之后不得不向尸山血海屈服。这个女人毁了两个战士,第一个是拉塔恩,第二个是我。
普拉顿桑克斯也折磨了我三个小时,和女武神日常无伤速通我不同,我还是能和龙王打的有来有回的,直到他急眼了然后全场喷激光,简直不讲武德。最后忍无可忍的我用蜜雪冰城的泡泡机把它吹死了,这大概就是成为王的肺活量吧。
六个结局里我最后选择了律法时代。菈妮的群星时代赶走了无上意志,然而交界地并不会因为外神的消失而回到外神到来前的状态,就像死诞者也不会因为黄金树的毁灭而消失一样。我窃以为绝地天通这种事,得是人类自己的选择才有意义,人类因为理性的发展而告别神明,这才算得上是启蒙。由一个半神通过强大的力量驱逐无上意志,交界地的人只会在放弃黄金树信仰后重新选择其他信仰罢了。对于已经因为法环破碎和随后的破碎战争而混乱凋敝的交界地而言,驱逐无上意志后甩手不管也不能说是负责任的行为。另外我对菈妮这条线实在缺乏共情也是我不愿意选择群星的部分原因,菈妮貌似是一个有着强大力量和远大理想的女性形象,然而群星这条支线本质还是damsel in distress(落难少女遇英雄救美)的故事模板。菈妮的强大仅限主角有意毒杀她时她会送主角滚回赐福,但她的理想必须得主角协助才能成功,甚至有时候她会变成一只小玩偶,需要主角把她揣在怀里保护才能免于被双指杀手刺杀。真·玩偶之家(笑)。
律法时代当然也不是什么完美结局,只能说是用改良主义给黄金树时代续了一命,能续多久尚未可知。然而黄金律法从有人格的神转变为无人格的神,成为规则的具象化,从宗教意义上来说不失为一种进步。我想应该不止我一个人隐约感受到,游戏里的魔法和祷告影射的是中世纪的科学和神学。交界地的魔法起源于对辉石的研究,而辉石是由坠落的流星带来的、来自外太空的力量,对于辉石和魔法的探索也就是对星空的探索。像创星雨这种攻击力很低却能位列“传说”的魔法,大概就是由于其在探寻本源上对魔法理论研究的巨大贡献。而与之相对的,祷告都是对某个特定对象的崇拜和信仰,交界地的主流信仰是黄金律法,但除此之外也存在龙信仰、猩红腐败信仰、火焰信仰、黑焰信仰等多种边缘信仰。拉达冈作为一个黄金律法基本主义者(fundamentalist,也可以翻译成原教旨主义),他在学院时勤奋学习魔法,在王城时努力研究祷告,并且不断探索和完善黄金律法基本主义的漏洞,这和中世纪的神学研究颇为相似。而将一切回归本源,揭示拉达冈就是玛莉卡这一秘密的祷告“回归性原理”,在需要37智力的同时却没有任何信仰要求,似乎就是在暗示,黄金律法基本主义的缺陷正在于不是绝对理性。而当同样身为黄金律法基本主义者的金面具以绝对理性的数学计算黄金律法时,他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质疑了黄金律法的完美,并提出了自己的修改方案。一个神学家以理性的思考改革宗教,历史真是幻想故事永恒的素材库啊(笑)。
潜藏者结局在我个人看来是最坏的结局,不论是癫火还是诅咒起码都让一潭死水的交界地发生了改变,且夏波利利和食粪者各自解释了为什么在他们看来那是令人向往的未来,而潜藏者结局仅仅只是将黄金律法修改成允许死诞者存在,却并没有改变死诞者们灵魂已死肉体未死只能像僵尸一样四处游荡的状态。然而我却无法不对这个结局怀有很深的感情,不仅因为它是菲雅和罗杰尔的愿望,更因为他们渴望在黄金律法中为死诞者争取一席之地,完完全全是出于爱。菲雅告诉我,罗杰尔与她同床共枕时说到过黑刀之夜,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这大概是法环里最令我震惊的几个时刻之一,我一直以为罗杰尔探索黑刀之夜的真相是因为好奇,但直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他如此的怜悯死诞者,又是如此的痛恨将他们推入这般境地的幕后黑手,以至于当他提到黑刀之夜那件遥远的历史悲剧时,他的悲伤和愤怒鲜活的如同刚刚发生。
当然,对于我,一名褪色者来说,没有一个结局是好结局。至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一部游戏像艾尔登法环这样让我这么迫不及待的进入二周目,因为我真的不想再面对空空如也的圆桌和风中残烛的老铁匠了。我这个新任艾尔登之王甚至拉不出一个内阁,因为我一路上认识的朋友全被宫崎英高宰了。当我再次拉开漂流墓地的铁门时,二周目的宁姆格福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连门口的梵雷都显得格外亲切,他按照惯例嘲讽我是个没女巫的瑕疵品,祝福我早日死在阴沟里,我听完后如沐春风,扑上去给他来了个熊抱。
Lofter上的同人起码有三分之一是幻想王座前那一战自己没有杀蒙葛特,并且在修复法环后与他一同治理交界地。嗯,很美好的幻想。不过虽然游戏没有明说,但我推测设定上大卢恩应该是与半神的肉体融为一体的,且大卢恩增大了半神的体型。因此菈妮想放弃大卢恩就必须抛弃肉体,而蒙葛特失去他的大卢恩后体型明显缩小。(其他证据还有,蒙葛特怒斥群臣时拉塔恩的椅子比他本人小得多,那应该就是拉塔恩本来的体型大小,而死后的拉塔恩应该恢复了那个大小,所以可以被战士壶塞进壶里)由于蒙葛特的那一块大卢恩是重心法环,对于修复法环来说是不可缺少的,所以他是所有半神中唯一的必选BOSS。命运还真是对蒙葛特开了个玩笑啊。明明他是被黄金律法憎恶的噩兆之子,是所有半神中最不被在乎的孩子,但当法环破碎的时候,却偏偏要把最重要的那一块给他,大卢恩赐予他可以在战场上击败碎星的力量,也注定了他是修复法环时必须被献祭的牺牲品。三周目的我最后停在了王座之前,既然我无法和他一起迎接律法时代,那在这个平行时空里,就让我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和他一起永远守护黄金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