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陨落2] 黑车，平衡和游戏乐趣

　　看到 @BrilCharlie 的动态，决定把很久以来的想法写下来。本文纯属个人观点，请避免进行恶意解读或人身攻击。

　　BrilCharlie这番话，我不能更赞同。我有时被近战捏雷惹急了也掏出car来嘲讽对面，但不论成绩多么漂亮，最后都落个自己无趣，对面更无趣。真正的技术不是公房能体现出来的。玩竞技的人早就不拿公房当回事了，PVP 65杀贴出来都没人在乎。只有在两边势均力敌的高压环境下打出成绩才能证明你的实力。

　　任何服务器的恶意组队都会被人瞧不起。我的一个观察是，喜欢开黑车虐菜的常常是态度糟糕和技术烂的人。这与你的游戏时间无关，而与游戏态度有关。不是说不可以组队：单排和恶意组队是一个光谱的两个极端。组队完全可以给游戏带来更多乐趣。黑车性质恶劣并不是因为组队，而是在一个没有任何有效匹配机制、playerbase严重缩水的游戏中，借助组队全面压制对面来享受“乐趣”的行为，是令人作呕的。组队的动机、组队游戏的方式决定了组队的性质，而组队功能本身是无辜的。

　　一个常见的借口是“想跟朋友一起玩”。但如果只是如此，你完全可以选择同时匹配而非组队。比起虐菜，有许多人更享受与强力玩家对抗带来的挑战——毕竟这才是变强的唯一手段。但这是一个囚徒困境：在黑车盛行的服务器里，人们没有单排的动机，更无从体验单排的乐趣。黑车不但赶走了萌新，还让剩下的人陷入“不组队就没法玩”的死循环。当服务里只剩下组队/老玩家的时候，港服就诞生了。并非所有组队都是恶意的，但组队vs单排时后者毫无游戏体验是一个不争的事实。相对地，欧服下午的PVP大厅少有组队现象，玩家也从容得多。你更可能碰见高水平玩家，也更能公平地享受竞技的乐趣。

　　必须承认，并非所有玩家都是FPS死忠，也不是所有人都一天到晚想着变强。有时候，人们只想玩得开心。但不论你对游戏有怎样的心理预期，你对“公平”的定义都应该符合某种普遍适用的比例原则：你得到的回报和你的技术应有某种程度的正向关联；你对“乐趣”的理解应该是基于这样一种公平原则之上的。

　　如果你的玩法意味着剥夺对方任何竞争的机会——作弊是一个极端例子，但黑车也有同样的效果——那么这种玩法是应该避免的；如果任何人都可以轻易做到这点，那说明这个游戏有严重的平衡问题。

　　泰坦陨落2就是这样一款游戏。它的目标群体是那些或许没有太多FPS经验，但仍然想要享受爽快战斗乐趣的人。这没什么不好——过于注重“平衡”确实会削弱休闲玩家的乐趣。但这个游戏的致命问题在于，它不对“实力”进行奖励。比起实力，更重要的是你想不想掏CAR，想不想打AI，想不想捏雷，想不想浪人蹲家。这些与准头、意识、走位等FPS素质本身无关的因素，比你的综合素质更能决定一局比赛的胜负。换句话说，如果单纯想赢，你的手段太多了。

　　这导致人们过度依赖单调但有效的游戏机制，从gen1一路玩到gen100仍感受不到提升技术的必要性。你还记得满级在天使城楼顶靠手柄瞄准辅助玩喷火的“大佬”吗？不要搞错了：这类人恰恰就是泰坦陨落2的目标受众。这个游戏的无数精彩元素，有趣的枪械，起源引擎带来的物理可能性，对这些人来说都无关紧要：一个廉价但有效的机制就够了。更何况，这个游戏充斥这类廉价但有效的机制，萌新毫无动力变强：既然能捏雷和近战，还要瞄准干什么？

　　到头来，这是一个关于体育精神的问题。听起来很荒唐，但竞技游戏伦理——你可以理解为哪些是值得鼓励的、哪些是值得避免的——是确实存在的，毕竟与你玩的是活人而非AI。它或许没有现实生活伦理的约束力，但玩家仍然会根据自己对游戏、对“乐趣”、对“公平”的理解，去规范自己的游戏方式，并决定哪些玩家更值得自己尊重。你属于一个玩家群体：一个能让大多数人享受乐趣的环境才是可欲的。

　　人们喜欢说：“只要不作弊，都是公平的”，或者说“你也可以... 呀？反正都是游戏机制。” 这无法解释为何人们普遍瞧不起智慧手枪玩家。购买一款游戏的PVP部分，本质上是签订了一个弱契约——类似你勾了“我同意”但并没有读的那个东西。这个契约的约束力源自玩家群体彼此尊重这项基本的道德义务。真正的问题是：怎样才算彼此尊重？

　　重生已经放弃这款游戏了。制定规则的人不会再去进行任何平衡改进了。至此，维护良性游戏环境的任务就落在了每一个玩家身上。不作弊当然是底线，但只要不作弊，任何行为都是完全同质的吗？游戏最后打出的gg，究竟是你一个人的gg，还是整个房间的gg？那些开黑车雪崩局最后打出gg的人，是否意识到对面并不觉得这是gg？

　　这就是为什么你有理由抱怨黑车，但没有理由抱怨（比如）SuDDi单排打得你出不了家门。SuDDi的每个击杀都是他的技术挣来的，他有着一个人打全队的实力。尽管如此，多数人都可以在他的lobby里玩得开心，因为他不会为了KD不择手段。如果你跟他对枪输了，说明他意识和枪法比你好，而不是因为他的4名队友在朝你的出生点里扔雷，或者凑堆坐在泰坦里定点射击。

　　恶意黑车玩家则完全相反：技术菜并拒绝承认、不喜欢挑战、靠人为制造的优质输出环境，给自己带来“玩得很好”的幻觉。或许有些人是真心享受“给他人带来痛苦”（而不是游戏本身）的乐趣。但如果你不是这种人，你的内心一定闪过这种念头：这公平吗？如果我在对面，我会玩得开心吗？

　　对这一系列问题，我至今没想好答案。或没有统一答案，你只能一例一例去分析。不如拿一个故事来收尾吧。

　　刚刚过去的Quake Pro League?(1v1)第二阶段，同属Team?Liquid的好队友DaHang和Rapha在一场关键比赛中对决。赛制是三局两胜，DaHang先负一局，第二局前半大幅落后，直到最后2分钟出现了一个反杀机会。在某个瞬间，DaHang的准星落在了快要躲入掩体的丝血Rapha身上。他空了一枪，就在即将补第二枪的时候，Rapha停下不动了。

　　如果这时DaHang扣下扳机，Rapha必死无疑，这是DaHang反败为胜的最后机会。但他没有。他也停下不动，等了大概两秒钟。这时Rapha突然又活动起来，顺利躲入掩体，没有再给DaHang机会。DaHang便这样输掉了比赛。

　　我不知道为何Rapha会停下不动，我也不知道DaHang当时在想什么。也许他只是愣住了；也许他相信Rapha的网卡了；也许他觉得，如果靠这个击杀赢得比赛，那这个胜利不能算他自己的。

　　有人说DaHang是个傻子，比赛没有同情对手的余地。的确，如果他当时拿到击杀并完成反超，没人会说什么。这就是比赛的残酷，Rapha停下是Rapha自己的问题。如果换做是Rapha（最终的冠军），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吧。

　　但我尊重DaHang的选择。尽管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他还是等了Rapha两秒。我不是唯一一个为在老牌电竞项目中见到体育精神而感到欣慰的人：除了骂他傻子之外，评论里还是有很多人在说，DaHang好样的。不论输赢，都是要有尊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