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爱情故事系列之二
（二） 第一顺位
“这份礼物，献给爱情路上唯一的你…”
苏三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遥控器转了一圈又一圈，也许是情人节将至，向来正气凛然的电视台也忍不住接连放出靡靡之音。而那些抓住机会拼命促销商品的厂家，也想不出比“唯一”更好的广告词去说服那些恋爱中的男男女女乖乖掏出信用卡了。
突然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Surprise！”，乔七捧着一个硕大的盒子像小丑一样跳出来。
“什么东西啊？可以吃吗？”苏三还是像烂泥一样陷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白天的工作实在太耗费心血，整个剜走她的精气神，连假装很惊喜的力气都没剩下。
乔七掀开盒子，整盒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玫瑰花像尸体躺在棺材里。
“这是最近很火的那个roseonly，一辈子只能送给一个人的那个。”
“哈？”
“刘诗诗同款，很贵的。”乔七兴奋地自顾自说着，明明是要送给女朋友的礼物自己却紧张地走进走出找水盆。“这个是不是真花啊？要不要查起来？”看着莫名自嗨的男朋友，苏三把白眼翻上了天。
“你能不能买点实在的啊？包包啦鞋子啦首饰啦都可以，实在不行直接给我包红包都比这个厉害啊…”苏三哭丧着脸，实在搞不懂这个和她相识十年、快要三十岁的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就是觉得一辈子只能送一个人，蛮浪漫的。”乔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心想为了在情人节唯一一把，他大概又要吃半个月杯面了。但乔七觉得很值得，毕竟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东西全部价格昂贵，包括爱情在内。
苏三觉得，如果今天乔七买一碗麻辣烫回来可能都会更讨她的欢心，但又觉得一把年纪还能玩纯爱梗的男朋友实在是蠢得可爱。蠢到她都不忍心离开这个没了她就活不下去的男人。
可是爱情里哪里有唯一可言，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爱情，都只有第一顺位。
就算回到十年前，乔七甚至连苏三的第一顺位都算不上，用现在时髦的话来讲，充其量只是个云备胎。
南方的夏天，又闷又热，校园里的知了也像集体得了聒噪症，叽叽呱呱叫个不停。这一年，苏三和乔七共同奋战高考，区别是，苏三在全年级最好的尖子班，头顶学生会主席的光环，而乔七不过是个吊儿郎当的吊车尾，整日和一群狐朋狗友在操场边吃吃冰棍打打篮球，顺便充当教导主任的发泄对象。
毫不夸张地讲，如果那时候学校里有票选梦中女神这类活动，苏三一定高票当选。毕竟她长得不赖，性格又风趣随和，排球队集训的时候，总有好几排男生像蝙蝠侠一样挂在走廊上远远眺望着。
而和其他好学生们不同，除了潜心学业之外，苏三的早恋史也足以凑成一部青春校园小说。
关于这些恋情，几乎没有一段被当事人坐实过，但坊间流传的暧昧对象，却远远不止三四五六个版本。
有人撞见苏三放学后和篮球队的主力一起在冷饮店吃绵绵冰；有人爆料苏三和他朋友聊电话到深夜；又有人传说差班的一个男同学，风雨无阻地给女神送早饭。
总之在全校男女生眼中，苏三是个很有故事的女同学。
而在那浩浩荡荡的暧昧大军中，乔七只是很不起眼的一员。尽管他身高一米八，酷似彭于晏，是众多学姐眼中的小太阳，但在苏三眼中，他不过是自己小灵通一连串号码中的一个。
“你睡了吗？”
乔七的十年恋情始于苏三半夜百无聊赖发出的一条短信，也许那个晚上，苏三分别给四五个不同的号码发出了同样的短信，但只有乔七，永远在第一时间回复。
“没有啊，怎么啦睡不着？”
“是啊，想找人聊会儿天。”
就这样，部分任何时间地点，也不论第二天是否有年级测验，只要苏三一条短信，乔七总会第一时间回复，如果苏三愿意，他甚至会打电话过去。两个人，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理。
然而坊间还是流传着苏三和篮球队主力的故事，这次他们一起出现在校际对抗赛上，主力在场上跑来跑去无限次耍帅，而苏三则像个正牌女友一样在旁边卖力地鼓掌和脸红。
事后朋友们问起苏三，是不是和那个篮球队主力在一起了。“没有啊，怎么可能。”苏三总是一脸轻松地否认，就像她否认任何一个传闻中的暧昧对象一样。
知道有一天晚上，对着小灵通发呆的乔七突然看到屏幕上蹦出这样一条信息。
“你想不想出来玩？”
尽管是半夜两点，乔七还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戴整齐、蹑手蹑脚地穿过父母的卧房、小心翼翼地转动钥匙、像欢快的野马一样出现在苏三家的楼下。
一个小时之后，苏三的窗户和乔七的手机屏幕一样黑漆漆地毫无动静。
乔七兴奋地在花坛边走来走去，手里紧紧攥着那台深蓝色的小灵通，突然有一只小野猫从花坛的另一边窜出来，对着他呲牙咧嘴。
两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过去了，天亮了。
第二天，乔七几乎是趴在桌子上度过的，整个人像被泰森打过一顿那样，又慢又疼。
“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我睡着了。”
三天之后，乔七收到一个没有什么诚意的道歉，但他也不在意。朋友笑话他明明是条流浪狗，却比忠犬还随叫随到，他也不在意。
如果已经认定了一个人是你此时此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爱慕对象，再怎么粉身碎骨都不会介意，而乔七的此时此刻，大概有十年这么久。
高中毕业后大家分道扬镳，苏三也兜兜转转分分合合遇到更多男生，然而不管她在哪个城市、出了什么状况，只要她肯拉下脸找乔七，他一定会竭尽所能地第一时间出现。
有时候苏三甚至都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当了乔七的性奴又被他大卸八块，才换来他这辈子无底线的迁就和体贴。毕竟没有回应地全力爱一个人十年，想想都有点心疼。
转折点出现在苏三和她上一任男友分手后，那个在上海有房有车的中年大叔终于还是在认清现实后拍拍屁股跑了，留下苏三对着一柜子包包和鞋对饮。彼时恰好也在上海工作的乔七，风风火火地赶到她位于陆家嘴的房间后，第一件事就是一口气喝光了那樽红酒。
“喝醉了难受。”乔七打着酒嗝，苏三这才抱着他哭了起来。
乔七终于抱得美人归，两个人舒舒服服地住在一起。男子汉的聚会上，朋友们不知道该为他高兴还是悲伤。
“十年都没虐死你，也是个奇迹了。”高中同学笑着说，举杯祝他们天长地久。
苏三偶尔还是有短信进来，下班后偶尔“陪同事”吃饭看电影，这些无伤大雅的谎言，乔七都笑眯眯地照单全收。反正作为正牌男友，只要他开口，苏三总会把时间排开，吃饭、逛街、看电影，他永远是第一顺位。
“喂，你还记不记得高中的时候，有一个晚上我找你出来晚，后来又睡着了。”苏三躺在乔七的肚皮上，手里握着一杯红酒。
“怎么不记得，我从猫叫一直等到鸟叫，整整一晚哦。”乔七轻轻摸着苏三的头发。
“其实哦，那天晚上我是和沈佳棋出去玩了。就是那个大我们两届，跳高很厉害的你知不知道。”苏三吐了吐舌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知道，很帅的那个嘛。”
其实是不是唯一好像不太重要，毕竟一辈子这么长，有这么多令人心动的分分秒秒，也有这么多特别的男男女女，这一刻的唯一，也不一定就是下一刻的唯一。
只要抢到第一顺位，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