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杀,强拆,三陪女,这部大尺度电影,凭什么是今年最佳台湾片?
文 / 观影君
黄朝亮,台湾导演,也是台湾电影贺岁档绝对的霸主。
2013年、2015年、2017年,他曾分别凭电影《大尾鲈鳗》、《大喜临门》、《大钓哥》三度获得台湾贺岁档票房冠军。《大尾鲈鳗》《大喜临门》《大钓哥》
奇数年创票房奇迹的规律,继续延续至2019年。
2019年1月23日,黄朝亮新作《寒单》在台湾上映,再度拿下今年台湾贺岁档票房冠军。
这部电影,黄朝亮筹备了超过五年时间,深入研究两岸的民俗文化,筹备拍摄影片的幕后点滴。
导演说,“这次拍摄《寒单》,希望带给观众完全不同的体验,呈现台湾底层的一些问题,关注小人物的故事”。
五年磨一剑,黄朝亮导演把所有重担一肩挑,不仅是电影的导演和编剧,同时还是总监制,就连电影海报上“寒单”二字也是他亲手写的。
除了飘红的票房,《寒单》这部电影在各个方面都获得了肯定:第21届台北电影节,拿下了10项大奖的提名,包括最佳电影、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男主角在内的大奖;
内地网友们对这部电影也不吝赞美之词,“好久没看过这么讲究的华语片”,“出乎意料的冷门佳作”,目前豆瓣评分高达7.6。
若是能够引进,相信票房一定会大爆。
但很可惜,希望渺茫,因为这部电影所讲述的故事,尺度确实够大。
1995年,台东。
春节临近,游子返乡。
故事始于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俗套的三角恋。
林正昆(胡宇威 饰),自幼丧父,是捡破烂的母亲抚养他长大,希望他能完成学业,成为一名教师。林正昆(胡宇威 饰)
电影的开头是一趟驶进台东的列车,常年在台北工作的萱萱回来了。林正昆和萱萱是青梅竹马,一直喜欢着她。
黄明义(郑人硕 饰),在当地混帮派,是个社会流氓。可偏偏,萱萱喜欢的是他,每年过生日,萱萱都会给他寄一盘磁带。这次回台东,也是专门来看他的。
有天晚上,阿义(黄明义)和萱萱在一条小巷里亲热,恰好被阿昆(林正昆)撞见,他故意发出声响,搞得场面一度很尴尬。
感觉丢了面子的阿义十分不爽,朝阿昆脸上吐了一口烟,还拍着他的脸羞辱他说,“你个捡破烂的,把口水擦一下嘛”。
阿昆回想起上国中的时候就饱受阿义欺负,这件事成了导火索,阿昆决定找个机会,好好教训下阿义。他瞄准了“炸寒单”这个时机,趁街上人多,伺机报复。
“炸寒单”,是个什么东西?
“寒单”古字“邯郸”,“寒单爷”即商周人氏赵公明,早在魏晋南北朝时期成书的《搜神记》和《真诰》就有其描述,又被成为“武财神”。
每年元宵节,由男丁充当“寒单爷”肉身,赤身裸体接受众人的炮炸,为求富贵,还宿愿,亦或是为赎罪。一连两天,伴随着各路神明绕境,成为地方盛事。现实中的“炸寒单”
正如“角头”系列电影把台湾民间角头势力拍成电影,《寒单》也将这一传统习俗搬上了大银幕。
此习俗千年来从中原传至台东,延续保持至今。
阿义是今年元宵节游神队伍中“寒单爷”的肉身。不知他是为了赎罪,还是为了红包,总之,他接下了这份硬差事。
在 “炸寒单”结束后,阿义已是伤痕累累,体表多处位置有轻微烧伤,萱萱赶紧跑过来为他擦药。阿义觉得这只是小伤,是萱萱多虑了,就让她先离开。电影中的 “炸寒单”
就在这时,阿昆把事先握在手上的火棍抛向了阿昆身后成堆摆放的鞭炮。
一瞬间,火光四溅,震耳欲聋。还未走远的萱萱也被卷入其中。
正是这一把火,彻底改变了三个人的命运。
萱萱死在了爆炸中;阿义的右手被炸掉了四根手指,耳朵也被炸聋了;阿昆的右手臂也留下了一块大大的疤。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是阿昆干的,大家只当这是场不幸的意外。
生活依旧在继续,阿昆暂缓去上学,要留在台东,帮母亲好好打理废品回收站;而阿义因为这件事,完完全全变成另一个人。
他变得麻木堕落,还染上了毒瘾。每天的生活就是想办法弄钱买毒品,吸毒,然后昏睡过去,如此往复,如行尸走兽。
直到有一天,阿义带着偷来的一大捆电线来到了阿昆家,想要把这些电线当废品卖了换钱。可那是赃物,阿昆的母亲说什么也不肯收,还一个劲把阿义赶走。
看着眼前这个双目无神,双耳失聪,满身破败的瘾君子,阿昆再难将他同往日那个盛气凌人的混混联系起来。可他同时也意识到,之所以会这样,都是自己一时冲动造成的。
不仅如此,阿义的家里也突遭不测。祖屋遭到城建的强行拆除,阿义不管不顾,任由老母亲一人与那巨大的钢铁之臂对抗,可最后还是没能保住屋子。
母亲心灰意冷,当天晚上,上吊自杀了。母亲的死成了压垮阿义的最后一根稻草,他陷入了无尽的黑暗,看不到一丝希望。
就在阿义最困难无助的时候,阿昆决定站出来,帮助阿义重新回到生活中,同时也为了弥补自己当日犯下的错,完成自我的救赎。
当务之急,是帮阿义把毒瘾戒掉。
阿昆用的是最直接最粗暴的方法,直接把阿义关进小黑屋,定期只给简单的吃喝。毒瘾若是来了,阿义除了歇斯底里地吼叫,再无他法。
阿昆对阿义说:“我们都是穷到连鬼都怕的人,只有靠自己,才能活得像人。”
这般地狱式的戒毒阶段,阿义算是熬过去了。被放出小黑屋的那天,阿昆帮阿义冲洗干净,要他重新做人,不做鬼。
阿昆和阿义合伙,开了“昆仪回收站”,决定把废品回收这门生意,做大做强。原本回收站取名为“昆义”,取二人的名字,可是因为阿昆说了,“要活得像人”,于是阿义就在自己的“义”字旁边加上了一个“人”。
感恩阿昆伸出的援手,阿义开始把阿昆当作自己的大哥,两人形影不离,结成拜把兄弟。两人之间的关系甚至让人觉得有些许暧昧:他们一起去河边游泳;
划破手将血滴入酒中,再一饮而尽;
为对方出头,去跟恶意竞争的同行动手;
阿昆在做错事后,被母亲逼着下跪,阿义也一起跪在他身旁…
原以为友情会发展为基情,情敌会变成情人,可还是及时打住了。因为他们的生活中,出现了另外一个女人 — “三陪女”苏奈。
她的出现,填补了阿昆情感的空缺。
两人有着相似的经历,他们都是在鬼门关上走过一遭的人。看着阿昆因为“炸寒单”而在皮肤上留下的疤,苏奈说,“你的手好像月球表面,我好喜欢啊”。
阿昆看了眼苏奈手腕上的疤,“你的地平线也蛮酷的”。这个地平线,是当初苏奈试图割腕自杀而留下的疤痕。
故事又回归到了两男一女的设定,看上去好像是一个还算正面积极的结尾:浪荡红尘的苏奈找到了愿意照顾她,陪伴她的男人;阿昆和阿义把回收站搞得有声有色。可是,生活又怎会轻易让他们好过呢?
纸包不住火。
那天,背对着阿义,阿昆说出了事情的真相。他在忏悔,在发泄,在质问着听不见的阿义,“为什么萱萱会喜欢上你而不是我”。在他心里,始终放不下这件事。
看着车窗上的倒影,阿义读出了阿昆的唇语,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阿义和阿昆到底还是撕破了脸。作为“昆义回收站”的负责人之一,阿义把“昆义回收站”一半的股份,以100万台币卖给了同样是做废品回收生意的豪哥 — 他是阿昆的死对头。
在拿到股份让渡契约书后,豪哥当着阿昆的面又把它撕毁了,他嘲讽道,“一百万而已,你以为我真的稀罕,我一点都不在乎。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所谓的情义,就只值这个钱而已”。
两人打了一架后,不欢而散,各奔东西。
又是一年元宵时,阿昆继续当“寒单爷”的肉身,他要继续赎自己的罪。
在“炸寒单”前,苏奈告诉阿昆自己怀孕了,这是新生的开始;阿义乘列车离开了台东,离开了这片留过血和泪的土地,只身去远方,这是过去的结束。
电影的开头,是抵达台东的列车;电影的结尾,是离开台东的列车。
循环往复,来往返送,生活而已。
意外情杀、强拆民宅、三陪女、毒品和斗殴、“炸寒单”,《寒单》这部电影包含了这些原始而生猛的元素,可是导演没有让电影失控,对这些元素处理得有序且克制。
它既有粗粝的底层感,又有细腻的爱情戏;它既有九十年代的台湾氛围,又有相对成熟现代的叙事技巧;既有肮脏混乱的氛围,又有干净纯洁的情谊。
这部电影整体上来看,就像电影中的阿昆:一开始做错了事,后面想方设法,不断找补回来。就像电影一开始的设定过于狗血,但是在接下来的剧情中没有刻意放大这种奇情,反倒是趋近平静缓和,似乎也是在逐渐消弭开头的怪诞。
兄弟情谊,帮派斗争,情感纠葛,传统民俗,导演将这些融入救赎与人性的内核,描绘出了一出底层残酷物语。
但这部电影没有在说教,也没有强行励志。从最初穷人之间的暗斗,再到与更高阶层的正面较量,留下的一地鸡毛,还须穷人自己拾捡起来。
“炸寒单”只能除一时心魔,救不了人一辈子。就像电影海报上写的 — “心牢不破,罪孽不赎”。能感觉到痛,说明还活着;活着,就意味着会有不断的麻烦;有麻烦,就有抗争。生活,就是一场战斗。
《寒单》只是截取了底层生活中的一小段,救赎也好,情谊也罢,重要的是找到出路。电影在结尾辟开了一条路,沿这条路走下去,又会是哪番景象呢?
没有人知道。
与其说电影把这种想象交给了观众了,不如说,其实是还给了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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