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与考试｜二十五：漫天飞雪，却化为千树万树盛开的梨花

　　天宝三载（744年）进士科录取人员中，出了一位著名的边塞诗人，此人名叫岑参。

　　大唐王朝的纪年，从这一年起改“年”为“载”。这种做法，一直延续了十四年。之后，又改“载”为“年”。至于为啥这么改，笔者没有查到明确的说法。

　　岑参，乃南阳（今属河南）人氏。岑参家世显赫，到他这里，算是个官好几代了。在官场上，他们老岑家混得风生水起，出过三位宰相，或者相当于宰相的高官。岑参的父亲岑植，也曾做过市长级官员（晋州刺史）。

　　中国有句古话，富不过三代。而贵，大约也是这个样子的。岑参十岁那年，他的老爸不幸因病去世。此后，他们的家道就迅速败落下来。岑参也从一个锦衣玉食的衙内，沦落为衣食无着的贫寒少年。

　　少年岑参，是个志向远大的好孩子。他没有像多数破落家庭的子弟那样自暴自弃，而是在一个堂兄的带领下，发愤读书学习，十来岁就能写得一手好文章。十五岁时，岑参隐居于家乡附近的一座山中，过了一段几乎与世隔绝的日子，刻苦攻读经史子集，奠定了坚实的学业基础。

　　跟多数读书人一样，岑参也想通过科举出人头地。但是他的科举之路，却很不畅达。二十岁那年，岑参只身闯荡京城，向许多高官名流投献诗词文章，试图谋个一官半职，却始终未能如愿。在这期间，岑参大约也曾多次报名参加科举考试，但均名落孙山。

　　成功，源于坚持。求官不成、科举不第，并没有使岑参灰心丧气。他一边在京洛、河朔一带游历，一边继续读书学习，认真备考。经过七八年的不懈努力之后，二十七岁的岑参终于在本科金榜题名。

　　进士及第后，岑参被任命为右内帅府兵曹参军。这是一个级别很低的小官，大约相当于现今营连职参谋一类的角色。岑参步入官场之时，大唐西北边陲异族时常入侵、战事频发，很不安定。满怀报国之志的岑参，很想到边塞施展才干、建功立业。他在自己的长诗《初过陇山途中呈宇文判官》中，曾这样表达自己的远大志向：“万里奉王事，一身无所求。也知塞垣苦，岂为妻子谋。”

　　参加工作五年之后，岑参来到安西四镇节度使高仙芝手下，做了一个文字秘书（幕府书记）。在高仙芝那里，岑参干了两年多。在这段时间里，作为一个小小的幕僚，人微言轻的岑参，自然不会受到重视，更谈不上能为平定边疆发挥什么重要的作用。

　　回到京城三年后，岑参再度出塞，在安西北庭节度使封常清手下，做了一个节度判官。岑参的这个职务，级别仍然不高，也谈不上有多重要。此次出塞，岑参又在那里呆了四年多。“安史之乱”爆发后，岑参方才随军东归勤王。

　　“安史之乱”平定后，岑参被杜甫等人推荐，做了一个京官（右补阙）。后来，又成了皇帝身边的工作人员（起居舍人）。岑参是个性情耿直之人，遇事从不隐瞒自己的观点。对一些人的不法行为，他也敢于挺身而出，进行抵制斗争。“频上封章，指述权佞”，有古人这样评价岑参。

　　像岑参这样的性格，在官场上肯定会得罪很多权贵。所以，他的京官也做不长久，先是被外派为副市长级官员（虢州长史），后来又出任嘉州（今四川乐山市）刺史。因为在嘉州的任职经历，岑参又被称为“岑嘉州”。此后，岑参因故被罢官，客死成都旅舍，享年五十五岁。

　　岑参是唐代最杰出的边塞诗人，与高适被世人并称为“高岑”。在唐代的诗人中，岑参的边塞诗数量最多、成就最高，没有之一。其实，岑参的前后诗风，是有较大变化的。他的早期诗作，多为风花雪月性质的写景抒怀之类。但岑参在从政生涯中两次出塞，前后共在边塞生活了六年多。在边塞工作生活的这段时间，岑参虽然没有多大机会施展自己的理想抱负，但却使他眼界大开、阅历大为丰富。边塞的雄奇风光、民俗文化，以及军旅征战、金戈铁马的见识经历，为岑参提供了取之不尽的写作素材。可以说，正是这段边塞生活，成就了岑参这位名留青史的杰出诗人。岑参的经历说明，阅历对于一个人，尤其是诗人的成长发展，是何等的重要。

　　岑参边塞诗的风格特色，可以概括为雄奇瑰丽、大气磅礴八个字。大雪飞扬、朔风怒吼、飞沙走石、天寒地冻这些常人眼中的严酷自然景象，在岑参的笔下，都成为了英雄气概的背景衬托。因而，也就使他的诗具有了一种伟岸壮丽的不凡气质。比如“四边伐鼓雪海涌，三军大呼阴山动”、“半夜行军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等等。这样宏大开阔的气势与胸襟，大概也只有盛唐时期的诗人才会具有。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这首脍炙人口的不朽诗作，就是岑参的代表作《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与很多诗人的长诗不同，《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没有一句废话，可以说是字字珠玑。诗中共四次使用了“雪”字，但用处各有所妙，丝毫不让人觉得重复，渲染出了一种彻入骨髓的苍凉，营造出了一种悲壮雄浑的气势，表达出了一种悠远深沉的情谊。

　　诗中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一联，一经问世，便成为万众追捧的名句。虽历经千载，而经久不衰。凛冽的北风，漫天的飞雪，本会让人心生彻骨寒意。但在想象力满满的诗人眼中，却幻化为春风催发的千树万树繁盛梨花。独出心裁的笔法，不仅展现了一种壮美的浪漫情怀，而且能使人心生浓浓暖意，进而对于生活、对于未来满怀憧憬和希望。

　　大哉，岑嘉州。壮哉，岑嘉州！

　　壹点号谷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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