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山界课文笔记(尊师长的晋中人)

  微胖的身影、快速的步伐、朴素的衣着、和蔼的面容,浑身透着一股精气神,她就是陈继英老师,我初中的语文老师,我回忆着她与我的过往。

  那是九零年的九月,我们一群农村孩子怀揣着对中学的期盼,骑着二八老式自行车兴冲冲地走在了去古县中学的乡村土路上。我们是那样的激动,因为可以骑车到邻村上学了,因为可以见到新老师、新同学了,陈老师就是我们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那时她刚刚师范毕业,红上衣、紧身裤、坡跟鞋,我们喜欢她年轻的模样。

  九十年代的初中,我们早上六点半要上早课,我们需早早起床,听着虫鸣鸟叫在天气微黑的情况下骑车到学校远远望去,教室里亮着一盏灯,原来陈老师已早早到教室等候我们了。上早操的时间到了,陈老师又一起陪我们出操跑步,那时候的我们,是多么仰慕 我们的老师呀!经常想围在她身边,哪怕是看看她,听她说句话都是那么开心,现在想想,对学生的陪伴是对他们最好的教育,老师的言行举止已经无须中影响到了学生。

  

  记得语文的第一篇课文是陆定一的《老山界》,陈老师用普通话给我们朗读课文,她是我遇到的第一位用普通话读课文的语文老师,觉得她的声音是那么的好听,连她小紧张时的颤音,我都觉得特别美。她给我们讲红军在“之”字形的山路上露宿,还数着星星,就那瞬间,我对“乐观主义”和“英雄主义”有了深刻地理解和认同,我激动地读着那段文字,心潮澎湃,甚至还哽咽起来,或许那个时候“吃苦”、“乐观”这些正能量的东西已悄悄贮存在了我身上,让我在遇到坎坷、困难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迎难而上,而不是颓废、消沉。无形中我更加喜欢上了语文课了。

  

  上初中后不久,我不小心崴了脚。中午不方便回家了,陈老师便把我留在她宿舍,给我煮了一碗热腾腾的面,那时的我,泪花闪烁,没想到我能享受到如此待遇。那是碗普通的面,却让我终身难忘,现在我当了老师,总是不自觉地去关爱每个学生,给予他们我力所能及的帮忙,现在我理解了,这就是一种传承,一种师爱的传承。施爱者是无心的,没想到要回报的,可对于受爱者,她是永远铭记在心的!

  

  如今,陈老师已经五十多岁了,依然奋战在二中的第一线上。在今年的五月份,学生们参加中考体育测试的那天,她给学生发了微信:“今天是孩子们体育考试的日子,愿孩子们一切都好,平日的汗水,怀揣师长的期望,松一般的坚强!圆满中考,加油!我的孩子们!”看完这段文字,我无比激动,老教师的拳拳之心怎能不打动人心?我敬爱的陈老师,你是如此的让人敬佩!

  今年六月十四号那天,她所带的毕业生回来小聚,她又发了个朋友圈“忆往昔,一脸凶相,惯性所致;看今朝,喜笑颜开,还原本性。”我情不自禁地给她留了言“往昔凶相为前途,今朝喜颜庆相聚。”她给我回言“我心,你懂!”

  泪光闪烁中,她微胖的身影、快速的步伐、朴素的衣着、和蔼的面容、一幅幅往昔的情景,又浮现在我面前,她用她的人格魅力在影响着她的学生,她热爱她的教育事业!

  爱您,陈老师!

  (最美祁县)

  乔远生

  从1969年到1972年,我在创办于1940年的榆次寿安里小学度过了四年的小学和初中生活,这四年也正是处于文革动荡的年月。非常幸运,我这个懵懂少年在寿安里学校没有成为那场浩劫中“读书无用论”的牺牲品,而是遇到三位小学和初中老师,他们对我的影响和教诲改变了我一生的轨迹。

  一

  张铎老师,从小学四年级到初中四年期间,他一直是我的数学老师,不仅长得帅,而且课也讲得非常精彩,但张老师给很多学生留下深刻记忆的还是他那百发百中的粉笔“子弹”。文革期间,有些男学生上课无心听讲,张老师最神奇的“枪法”就是面对黑板背朝学生时,可以随时将一粒粉笔“子弹”出其不意地像掷飞镖一般击中那位顽皮捣蛋的学生,所以,每逢上张老师的课,不少平时上课“出位”的男同学,也都表现得非常老实。

  虽然,我没有吃过张老师的“子弹”,但一次狠狠的批评却击中了我的心。在张老师任课期间,我被选为班级数学课代表,但我对数学并没有很大的兴趣,除了上课,把大量的课外时间都放在了玩耍上。四年级数学期末考试,我的成绩不及格,这大概也是我做学生中唯一的一次考试不及格。课后张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为什么考的这么差?我这个课代表是怎么当的?当时一顿严厉的批评,不知是因为悔恨还是羞愧,张老师的话让我痛哭流涕,至今都想不起来当初我对张老师究竟讲了些什么。然而,正是那次他语重心长的批评,才使我突然感悟到我应该好好学习,特别是对数学的重视。从小学进入到中学,我的数学成绩就开始突飞猛进,记得初中有几次数学考试我都是班上的前几名。1972年,我参加了榆次中断六年的中考,以优异成绩考入了榆次一中。1977年参加文革之后的第一届高考,很多考生因为数学基础差错过了那次人生重要的转折机会,我却因为那次数学不及格张老师的批评而“因祸得福”,顺利考入大学。1984年,我又托数学成绩的“福”,顺利通过高等数学和概率专业考试,成为东北财经大学的研究生。

  二

  如果说张铎老师用数学开启了我对严谨奥秘的理性世界的认知的话,另外一位老师却用美丽动人的歌声和舞姿让我认识了一个色彩斑斓、艺术的感性世界。1969冬天,寿安里学校的一次年级汇演的登台表演,我被音乐老师刘冠娥选中加入到当时的“反修学校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既不识谱也不会跳舞的我进入宣传队完全是一张白纸,那个时代虽然唱的和跳的都是表达政治思想的内容,但音乐的旋律和舞蹈的韵律让我感受到了艺术的魅力。原来生活中还有这么美好的东西!刘老师教我们唱歌,给我们编排舞蹈,为我打开了一扇通往未来无限憧憬的大门。每天我们早上六点多就去学校练功练嗓子,下午放学之后就到宣传队排练节目,每逢重大节假日,都会参加各种演出,暑假就去农村乡下演出,住在老百姓的家里,体验着与学校和城市完全不同的生活。

  从小学四年级到初中毕业,在刘老师的精心指导下,四年里我从一个普通的小队员变成了宣传队长,而且深深地喜欢上了音乐和舞蹈,那段生活打开了我认知艺术的另外一扇窗户,音乐和舞蹈不仅唤醒藏匿于我心中审美的能力,也为我人生未来奠定了一个良好的基础。

  三

  在寿安里学校初中学习阶段,还有一位不仅对我学习,还对我后来事业和工作颇具影响的老师。进入到初一第二个学期,我们上英语课的时候,突然,教室出现了一位年轻的、圆圆的脸庞,鼻子上架着一副宽边玳瑁眼镜的女老师,当时看上去非常时髦有知识,她自我介绍道:“我叫王珠,以后你们的英语课就由我来带了。”一口纯正的北京腔,略带羞涩的表情,让我们这些平时不好好学习英文的男生马上瞪大了眼睛,全神贯注听完了她上的第一节英语课。不知道是因为她那地道的普通话将英文演绎成了动听的音韵打开了我们的心扉,还是因为她那循循善诱、形象生动的教学方法点燃了我们对另一个世界的好奇之心,一个学期下来,我渐渐地对英语产生了兴趣。

  记得1972年元旦之际,天空飘着片片雪花,王老师在课堂上教了我们一首英文歌曲:“HAPPY NEW YEAR TO YOU”。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唱英文歌曲,仿佛把我的心灵带到了一个遥远而美好的可以自由翱翔的天空。从此,我开始喜欢上了英语。从上大学到考入研究生,再到留校任教下海创业,因为喜欢学习英文,不仅让我通过各种各样的考试,坚持不断数十年之久的英文学习与广泛应用,让我接触到了西方的最新理论和专业知识,扩展了我探索外部世界的视野与研究问题的能力,我既可以自由地驰骋在各种英文书籍的海洋里,也可以畅通无阻地行走在异国他乡的大地上。王老师可能没有想到虽然她仅仅教了我一年多非常粗浅的入门英语,却激发了我的兴趣和爱好,让英文成为我一生的学习工具。

  离开母校已经44年了,非常怀念和感激给予我无私帮助与教悔的许许多多老师,是寿安里学校让我非常幸运地遇到了他们,尤其是那三位老师,他们重新塑造了一个少年的未来。

  小学四年级,我们班换了数学老师。娇小苍白、哭笑无常的少女老师让位于身材高挑、温柔美丽的少妇老师,一时间,大家有了一个新感觉:爽!

  上帝造人,想必也是煞费了苦心:都是眉、眼、鼻子、嘴的人,就能变出这么多绝不重复的相貌来;都是爹妈所生血肉之躯,就能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性格;都是好看的女人,却好看得兰菊不同芳,差异得冰炭不同炉。

  少妇老师比之于少女老师,肯定更美些。美在哪里,我们这些小孩子心里能感觉得到,但是语言却形容不出。至少从感情上,我们更愿意承认好脾气的少妇老师吧。老师们,想必跟学生的看法相距不远。要不你看,自从这高身材的黎老师来我们班教数学,来四(甲)班门口串门、探头、顺路搭讪的男老师,就明显多了。

  第一次给我们上课,黎老师含笑嫣嫣地从教室门口一进,就仿佛从外面带进一股混和着花香的春天气息,无形的香味弥漫了教室,让我们紧张的情绪立马一松。她穿着那个年头很少见的浅色衣裳,带着一根短短的、极其精致的教鞭,轻轻地把它放在讲台上,然后,轻言细语地开始自我介绍。黎老师的个子高高,两支长长的手臂优雅地撑在讲台上,曾经把前数学老师淹没到胸部的威严讲桌,不过是黎老师手底下一个卑微的道具。她,以及与她有关的一切,是多么的与众不同,却又是多么的优美协调。诸如体育老师用树枝改做的、主要用来打人的教鞭、忽怒忽哭的任性小人、紧张不安的情绪……都被黎老师的一个轻笑,象蛛网般的抹去,新的一页就此翻开了!

  过没几天,黎老师也有了一个雅号:“梨子”。

  这个号,肯定是男生起的!但是事过二十年后,小学同学聚会,兀自没有人肯于承认。出于什么用心不说,这个外号倒是跟她本人很配:梨子老师细皮嫩肉,脸上莹然有光,鼻梁两侧散布几颗小小雀斑,肤质跟我们这里产的一种大个“雪花梨”很像,何况“黎”、“梨”谐音,指向很是明确,于是很快私底下传开了。

  走马换将,对于一个小集体来说,肯定是有变化的。梨子教学上有她自己一套。她不仅课讲得好,生动、形象,易懂易记,而且精于观察,很快度知了每个学生不同的基础和能力,所以讲课详略得当、不急不慌,该繁处反复讲解,该简处一略而过,即便自习时间的个别辅导,她也是有目标、有针对的,比如你是个反应慢、胆子小的同学,课堂上讲授的内容没有听懂,正犹豫着要不要请教老师的时候,她已经悄没声的站到了你的身后。

  教鞭对于梨子来说,只相当于表明职业和身份的一个道具,她从不打人,就是讲课,也很少用的。她的手臂长,手指也纤长,优美的伸出,指点着黑板上漂亮的板书。教室里静得落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到,她的手指象磁铁,牵引着所有的目光。偶尔谁弄出点响声,必招致周围无声的愤怒。两个月下来,我班期中考试的成绩,平均超过可怜的四(乙)班5。8分!

  下课玲一响,就有一些男老师在教室外面“碰巧”路过,经常还有校长和教导主任。男老师见了梨子,一律打着简单的招呼:“黎老师!下课了?”(妈的,这不是没话找话的废话吗?),校长和主任则拿出领导派头:“黎老师,怎么样,习惯了吧?”“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连小学生都能听出,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时间长了,没有不透风的墙。看似完美的梨子,敢情有着另一张让人大吃一惊的脸孔。班里有个女同学,跟本校某老师有亲戚关系,姨甥相称。有关梨子的秘密,就是她在一个秋日的中午告诉我的:这梨子敢情来自乡下,是个贫寒的农民女儿。高中毕业那年,被个下乡干部看中,走关系让她当了民办老师。她凭自己努力,顺利通过了转正考试,可巧在考试的过程中,又结识了她现在的丈夫,遂不顾那个下乡干部的百般干扰破坏,闪电式地结婚了。

  梨子原先所在的那个学校,已经不能呆了。她再四的找了县教育局长,终于调到我们这所挂头牌的示范小学来了。

  “我姨说了,梨子是个大破鞋!她闺女时候就跟那个下乡干部不清白,要不她能出来?结了婚她又跟教育局长不清白,要不,就她那个名声,乡下的破学校还呆不住,怎么能调到咱们学校来?你看着吧,她迟早还得闹出丑事来!因为她想调,想跟她男人调到一起去,可她办甚么事,凭的也是那一套!她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我呆呆地看着同学两片飞快地 动的薄嘴唇,心里,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给打碎了,那种不信,那种不甘,那种不服。我试图辩驳,我想说梨子是个负责任、会讲课、善待同学的好老师,并非完全“凭的那一套”,可是那个年头,一个女孩子怎么敢替“大破鞋”、“狐狸精”说话?再说,我又有什么根据呢?

  怀里揣着这样的秘密,梨子再上课的时候,我就看出异样了:她固然是经常性地亲切地微笑着,但是我们作作业的时候,不注意她的时候,就会有忧郁的神情罩了她的面庞。她那双伶俐的眼珠也会木雕般失去了神采,呆呆地盯着一个地方,久久不瞬。她在想什么?在想念远方的丈夫?还是在回首不堪的过去?或者在发愁两地分居的调动问题?

  时光飞逝,已经是呼气呵白的季节了。这天早晨,大雾弥漫,三五步开外就看不到人影。我背着书包一溜小跑来到学校,却被雾气中一大团人影和一阵嘈杂的叫骂惊呆了!

  一个嘶哑变形的女声在泼骂:“……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今天我要当众把你的裤子脱下来,让大家看看你这个地方怎么长的!怎么见谁勾谁!莫非你这个东西镶着金边不成?……啊,我打死你,我要打死你,我让你上我的床!我让你勾引我男人!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几个男声在解劝,夹杂在女声的喝骂里,但是几个声音加起来,也没有女声的分贝高:“啊呀,不要这样闹啦,这可是学校啊……”

  “影响不好啊,孩子们都是未成年人……”

  “有什么话,回办公室说去好不好……眼看要上课了……”

  我从小就是性急的,伸手一拨挡在我前面的人影,竟然是几个女老师。她们嘴里兀自在低声说着:“活该!叫她再美!卖逼货!”

  我从她们肘下奋力一挤,终于挤进了人圈的中央。天啊,我看到了什么?

  梨子已经给打倒在地上了。一个模样滑稽的丑妇人半跪在她的身边,正在试图脱她的裤子。梨子披头散发,面目浮肿,鼻下、嘴边都是血,已经完全不是平时模样。她身边站着一个年轻丑女——一看就是比着丑妇人的模子做出来的,一边帮着她妈叫骂,一边用穿皮鞋的脚,去梨子身上乱踢乱踩。梨子变形的脸上木无表情,一付豁出去了的平静,浑若木头般的任她踩踢,两只血手只是死死地揪住自己的裤带,任凭那丑妇人两只长满了圆涡的肉手怎样忙活,那根皮裤带始终没有被解开,始终维护着她最后的尊严!

  四周,围了很多看客,有学校的老师,同学,有附近的住户,有晨起的过路人……多数不作声,看戏的表情和心态;有的在帮骂,以对丑恶的憎恨标榜自己的清白,有的在解劝,有气无力,不如不劝,因为声音里明显流露出生怕劝散了这场好戏的担心……人们的残忍和邪恶,从那一刻起,就印在我心的最深处了!

  我挤出人群,叫了几个同学跑去找班主任老师。他是梨子的暗恋者,此时,却象个缩头乌龟一样藏在他和梨子共用的那个办公室里不敢出来。我们流着眼泪大喊:“快啊,快去找校长啊,黎老师要被人家打死了!你们,你们怎么都不动啊!”

  班主任外号“岩骨都”,有个虎背熊腰的身板。他要去救梨子,有几个丑妇人也搡到九霄云外去了。可他不敢。他连体育老师都不如。此时见到我们这样着急,他就说,好好好,你们跟我一起去找校长!

  那天过后,梨子消失了。当然要是打听,不会一点都不知道她的下落。主要的问题是,我自己都不想知道了。老家盛产雪花梨,越是早熟、个大、汁多的甜梨,越容易遭虫子荼毒。每当在看似完美的梨子上发现了虫眼,总是不由得想起了梨子老师。那种眼看着美好事物遭到破坏却回天乏力的惋惜、遗憾心理,真的,非常不爽。

  孔瑞平

  现在回想起来,我只记得那时我有两个老师。

  一个老师是女的。她那时怀着孩子,快要生了。

  她的脸上好多奇奇怪怪的斑,看上去很丑。她的肚子很大,走起来摇摇摆摆,手里还老端着一个老大的搪瓷缸子,不住地喝水,让人很为她担心。

  她不打不骂我们,我们不怕她。但是她常常显得很心烦,有时一个人坐着,谁也没惹她,她无缘无故的就哭了。这时,我们很心疼她,但是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上课的时候,她把搪瓷缸子放在教桌上,用一根剥去了皮的树枝指着黑板教我们念生字。因为她心烦,有时就念错了。比如“汽,汽,汽车的车”。教室里三十多个孩子没有一点怀疑,也跟着激情洋溢地念:“汽,汽,汽车的车!”

  但是要是上音乐课,女老师就很快乐了。她有一条好听的嗓子,会唱很多歌。她每堂音乐课都教我们一首歌。唱歌的时候,她那张丑脸一直带着微笑并发出一种光来,使她一下就显得很生动,甚至很好看了。

  另一个老师是男的。他还很年轻,混在小同学里,只象个大同学。他好象总有心事,爱一个人默默地眺望远方。其实我所在的这个村子,在山顶上。要是眺望的话,八百里太行就好象伏贴的猫,缠缠绵绵的总在人的脚下。后来到城里念书,读到毛泽东的诗“五岭逶迤腾细浪”,我才想起来:就是它了!真是说得再好没有了。

  男老师有一次把我叫到一边去,问了个问题。他说,你到城里去,一定是见过楼房了吧?我说是的。那你一家子,在楼里住着吗?我想了想:家,是住在一个四合院里,但是爹,是在院子前头的一个大楼里办公。于是摇摇头:俺家不住楼,光俺爹一个人住楼。

  老师的目光又遥遥地向山外望去,这回,眼里迷迷蒙蒙的,好象望得更远了。

  他蹲下来,招呼着我蹲在他对面。并递给我一个尖尖的小石片说:来,你给我画画楼的模样。

  我拿着小石片,左比右比,不知该怎么画那个住着很多很多人的楼。

  老师温和的鼓励我:楼是个什么样子,你就画个什么样子,画个大概,老师能看懂就行了。

  我想了半天,觉得实在是让老师等得太久了,不画不行了,就在砂地上,用那个石片工工整整地画了一个四方的框子。

  老师等了一会,见我没有再画下去的意思,就问,这就是楼吗?

  我小心地点了点头,泪水快要流下来了。

  可是,这只是一层啊!楼房,不是有很多层的吗?

  可,可那很多层,都在这层上面啊!

  老师听出我声音里有哭音了。他摸摸我的头说,去吧,老师懂了。

  很多年过去了。

  我已经记不起这两个老师的姓了,但是女老师的歌声和男老师的城市梦却一直沉到我的意识深处去了。忘不了那个总是盛满了水的大搪瓷缸子、忘不了那根从没有落到过我们身上的教鞭。忘不了女老师快乐的歌声,也忘不了男老师眺望山外的忧郁的眼睛和我画在砂石地上的那个四方框子。

  祝愿女老师生了健康聪明的宝宝,祝愿男老师走下高山,走进了楼房。

  每个人的人生都有梦。老师也一样。

  孔瑞平

  北田镇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中学,但是它却为无数的乡村孩子实现求学梦架起了桥梁。

  打开北田镇中的扉页,32班只是它历史上一个普通的班级,但是它曾经在北田镇中留下的辉煌一刻,永久珍藏在大家的记忆中。

  1996年,一群天真浪漫的孩子告别了小学,开始了自己的初中生涯。从他们迈入初中的那一天起,他们的生命中便与一个数字结缘:32。因为他们组成了32班,一个全新的班级。

  在32班,班主任魏晋英老师是这个大家庭的家长,她为了这个家庭任劳任怨,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了所有的孩子。她的愿望是把所有的孩子抚养成人,希望他们为社会做出贡献。当有任何一个孩子落伍时,她总是焦急万分,尽心尽力帮助孩子将落下的课程补上来。

  魏老师不仅对每个孩子的成长关怀备至,她更为了这个班级的荣誉不懈努力。让每位孩子记忆犹新的是初一时候全校举办的体操比赛。当时班级面临的最大困难是没有体育老师。要想在体育比赛中夺魁,体育老师至关重要。如何编排队伍、如何让体育委员喊口令,这些都需要一个优秀的体育老师来指导。如果没有体育老师,那么整个班级的体操比赛就成为了泡影。为了班级在比赛中取得好成绩,魏老师利用自己的节假时间,特意请来了优秀的体育老师来为班级辅导。除此之外,魏老师自己当起了临时的体育指导,利用一切业余时间来指导学生。有了老师尽心尽力的指导,32班的学生们在最终的体操比赛中不负众望,夺得了冠军。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魏晋英老师循循善诱的教导至今仍然萦绕在你我的耳旁。

  另外,贾永爱老师耐心认真的讲解仿佛是昨日发生的事情,朱爱仙老师精彩别样的讲课已经成为脑海深处的记忆;刘五俊老师简明扼要的笔记永久珍藏在学生的心灵深处;李玉科老师尽心尽力的辅导让每一位学生至今感动。

  陈文义

  石小贞老师是我上小学时的班主任老师。久别重逢,时间竟然穿越了半个多世纪!

  2015年4月的一天,我和几位同学一起去看望她:眼前的石老师虽已年过八旬,却精神矍 铄、思维敏捷、言语之间仍然不失当年的风采,仿佛又回到了那三尺讲台,目光令人感动, 声音清脆而甜美!

  石老师是从三年级开 始接手我们这个班的,她 的到来似乎要改变什么? 却也注定要改变什么!

  首先是我们的教室 有了可喜的变化:教室卫 生每天早、晚各作一次, 大扫除一星期两次。墙壁 上也都作了精心设计和布 置:有卫生值日表、同学 的好作文、好作业、好笔 记等等,也有老师的评语和表扬信。总之,一进教室就会感到焕然一新,清清爽爽。

  石老师讲课也很有特点:她从不坐凳子,站在讲台上,手里永远捏着半截粉笔,无论是 面对黑板还是背对黑板,她似乎都知道有谁不专心,又有谁故意捣乱,于是粉笔就会及时、 准确地飞过去…接下来就又会听到石老师那清脆、严厉而又委婉的好听的声音。

  石老师对待学生既爱护又负责任,尤其是对待像我这样的“错误不断发生”的学生,石 老师采取的方法不是就事论事,简单的训斥和处罚,而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通过启发开导,偱偱善诱,并且能发现和肯定我的长处和闪光点,使我第一次对自己建立起了自信心。 在石老师的帮助下,通过自身的努力,我在德、智、体各方面确实有了进步,也获得了班上 “劳动委员”的殊荣。

  离开学校参加工作以后,在不同时期我也经历了某些所谓的“逆境和低潮”,每当遇到 困难和挫折的时候,自然会想起老师的声音和目光。

  石老师和她那动听的好声音,还有那深深感动着我的目光,成了我对寿安里学校最温暖 的一段记忆。

  始建于1940年的寿安里小学,位于现在古城榆次粮店街苏宁店 右面20米处东西方向的胡同里,前身是天主教私立宠光初级小学; 1944年3月—1946年7月为北关新民初级小学校;1946年8月—1948 年7月为北关中心国民学校;1948年8月—1949年8月为榆次县立第 一完成小学;1949年9月—1960年与榆次一中、晋中师专联合成立 “一条龙”大学,改名为卫星综合大学附属小学;1960年—1967年 卫星大学解体恢复榆次县立第一完成小学原名;1968年—1976年 在“文革”中改名为反修学校;1977年—1983年在粉碎“四人帮” 后改成寿安里学校;1984年起至今撤销初中班,恢复寿安里小学校 名至今,并确定为山西省、榆次市的教学示范单位。

  

  我从1952年到这个学校任教,至1988年退休,是在寿安里学校连续工作时间最长的教师 之一,至今还住在这个学校的院子里,亲历且见证了寿安里小学60多年的发展变化历史。在 这几十年里,学校几易校名,几易体制。从1959年开始,学校在完成小学教学任务的同时, 还开办了学龄前幼儿园。1967年到1968年期间学校基本停课,造成1966届、1967届、1968 届、1969届四届小学毕业生积压在一起,致使学校在1969年复课时,必须开办中学初中班, 一直到1984年撤销初中班后才成为现在的寿安里小学。

  纵观寿安里小学70多年的历史,其中1966届至1968届的小学毕业生是一个非常特殊的 群体。他们当中很多同学从幼儿园、小学到中学初中班都在这个学校学习,大家在这里亲历 了10多年的学习、动乱、停课、复课闹革命等,度过了一段前所未有的非正常学生生活。他 (她)们从这里走向社会之后,勇于挑战机遇,历经坎坷磨难,不断进步成长,共同迎来了如今祖国大地改革开放发展、逐步繁荣富强的美好春天。 当这些过去曾经天真烂漫的儿童少年如今已过或将近花甲之年时,他(她)们没有忘记 在寿安里学校亲历的难忘岁月,非常珍视过去与母校及老师、同学们之间建立的深厚感情。 为了记录同学们在寿安里学校这一段以往不曾有、今后也不会再有的最不寻常经历,点赞从 寿安里学校出来的同学们现实的幸福生活,经张小棣、武江波等同学的建议和组织,在何淑 英、石小贞、王贵荣、赵翠仙、王志伟、张昉、冀振德、赵佑庵、刘冠娥等老师和王巧英、 温来萍、连民珍、马利生、王锐、许振英、刘晓黎、陈文义、张兰宏、王晋宏、白文魁、 王晋明、周秋生、田玲、刘文、马改玲等同学的大力支持配合下,编辑出版了这本《寿安里 同学的记忆》,这是一项非常有意义的工作,不仅进一步凝聚了老师和同学们之间的情感纽 带,而且给母校奉献了一份难得的史料教材。

  克 强

  这张照片是丙申秋月拜望恩师刘学锵老师,在刘老师师居室的留影。为这张照片,我特意配一首恩师的大作《鹧鸪天·08·51游郭堡水库》:

  五十年前故地游,心潮激荡忆同俦。

  王公旧址无遗迹,梅花山庄尽靓楼。

  春水皱,夏风遒。天光云影竞风流。

  临风凭吊水中塔,犹念当年众楚囚。

  这首词作导引我再次回味《楚辞·渔父》中的句子: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泽畔……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这首词作又引发回味一段沧桑往事:据一篇文章载,1958年初,山西省委书记陶鲁笳见到国防部长彭德怀,说彭部长,你们军队人才济济,支援我们山西些技术人才吧。彭德怀部长答应了陶书记的请求,于是,1958年4月下旬,320名来自军队系统,身穿旧军服的青年知识分子来到山西太谷县郭堡水库工地。太谷地处晋中平原,古称阳邑,是春秋时晋国大夫阳处父的食邑。隋开皇十八年改称太谷县。郭堡水库选址在象峪河上游,位于东沟、小西沟和佛峪沟三流会合处,设计库容3000万立方米。这320名军队来的青年知识分子,来自陆、海、空军,以及军队机关和院校,他们中有三名曾挂校级军衔,其他都是尉级军衔,多数人曾是中共党员或共青团员。在那个一天等于二十年的大跃进年代,这320名青年知识分子为水库修建做出了特别的贡献,到1958年底郭堡水库胜利竣工。1959年一过元旦,这320名青年知识分子便被分配在全省各地,其中有三十多名安置来到平遥。当年的平遥县委书记任井夫是位雄才大略的领导干部,据说任书记曾写过一本《跃进中的平遥》。任书记为了解决全县缺少教师的问题,创办全国第一座县级大学——平遥综合大学,任井夫书记担任名誉校长。综合大学选位于西大街的玉记铁厂(后来的国营柴油机厂)作为实习工厂。这三十多位来到平遥的青年知识分子被安置在综合大学,事实上他们来到平遥的第一站是综合大学的实习工厂玉记铁厂

  感谢命运之神的安排,在这个星光灿灿的星群中,有两颗星座竟然降落平遥,成为我的恩师。我中学时期的启智恩师钟新淮老师原是总参三部的研究员,上尉军衔。大学时期的启路恩师刘学锵老师原是空军第四速成中学教员,中尉军衔。

  三中全会之后,国家对教育很重视。平遥柴油机厂是国营县团级企业。当时我在宣教科任宣传理论干事。国家恢复高考之后,1979年国家开办了广播电视大学,鼓励有条件的企业可以办电大班。柴油机厂也办了个电大理科班,归宣教科管。1982年国家开办电大文科班汉语言专业。机会来了,命运之神向我开启了一扇进入大学的金色大门。我动员了十多个年轻人报名参加考试,省电大规定入学须到晋中地区考试,考三门课,我考了210分,算是高分。其他人也都考得不错。教学班办起来了,我当然是班长。省电大规定,每个教学班须配一位有资格的指导教师。我到县教师进修校咨询,这里的一位干部说他们进修校就有一位名叫刘学锵的老师,是平遥一中的语文教师,很有学问,到进修校讲课是临时任教,担任你们的指导教师肯定行。于是我到一中宿舍拜望了刘老师。刘老师是福建人,清瘦的身材,讲一口好听的普通话。待人温和亲切,言谈间透现出一种儒雅学者风度。我说明来意之后,刘老师很高兴地答应了,说最好请示县教育局。于是我又到县教育局找到局长,说明了我们的请求,局长立即写了个条子。我将条子送到进修校,这事儿就算定下来了。

  以后知道了刘老师祖上是乾隆朝大学士刘墉,刘老师上大学时响应抗美援朝号召参军,后进入空军第四速成中学任教,1958年4月被错划为右派。刘老师学识渊博,汉学功底深厚,语言表达严谨,逻辑性很强,讲课很有水平。写作课讲得特别好,娓娓道来把我们带引到了十分美妙的境地。最令我们钦佩的是刘老师能恰到好处地捕捉到每个同学的亮点。刘老师主要是辅导我们的作文。第一篇作文题目是“当我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经历履程和理想,洋洋洒洒写了一篇一千多字的文章,全然是心境的自然流露。工工整整抄写在稿纸上。刘老师重点讲评了我这篇作文,写了推荐信,寄到大学版《作文周刊》,很快《作文周刊》刊载了我这篇文章,还给寄来十五元稿费。这是我第一次得到稿费,内心十分激动。时光已经到了秋季,我家屋门口有我手植的一株杨树,杨树生长速度快,五六年光景便已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此时树叶渐渐发了黄,清晨开门出来,眼前一地黄叶,像一页页金色诗笺。我俯身捡起一片叶子,思绪荡漾开来,想到我已是三十六岁,该是生命的秋季了,于是吟成一篇散文诗《金秋一叶》。上班后,我将这篇诗稿又作了完善润色,抄写好寄往《作文周刊》。很快这篇《金秋一叶》也在《作文周刊》发表了。这样一来更增强了我立志从事文学创作的信心,暗下决心争取成为一名作家。刘老师见到这篇诗章之后也很高兴,领我来到太原师专,找到《作文周刊》的主编林柏龄,把我引见了林老。林柏龄老师是刘老师的战友,魁伟英俊,风度翩翩,一见面就在我面前耸起一座高峰。我想,以后要能得到林老的提携就太好了。然而老天不公,过了一年多,刘老师说林柏龄病逝了,我惆怅了好久。

  电大三年,我是刘老师家的常客,耳濡目染间,刘老师就象钟老师一样,给我吃了许多偏饭。刘老师也愿意到我们中间来,同学们和刘老师之间师谊友谊融为一体了。

  刘老师多有诗文传世。在我编辑《平遥文学》时刘老师有两篇《念奴娇》在《平遥文学》和《平遥古城》报发表。我曾拜赠刘老师一首《七律·拜赠刘学锵老师》,书写成条幅,绫裱好送给了刘老师:

  当年求学上电大,拜师竟入宰相家。

  情如甘泉哺秋穗,心若暖雨育春花。

  湍石击钟声愈烈,浮尘蔽月晕亦华。

  更聆一曲念奴娇,古陶不比赤壁差。

  我们这第一届电大文科班办得很正规,省地电大常来检查,期中考试,期末考试都须异地设考场,考场纪律十分严格。毕业论文的答辩考核更正规,晋中地区电大的领导来主持答辩,组织了七八位老师,阵势很庄严。学员们抽签决定顺序。我的论文题目是《论毛泽东〈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的哲学思想》,算是一篇学术论文,请刘老师作这篇论文的指导老师。由于刘老师的指教,我对自己这篇论文信心满满。因为我抽签最后一名,且是一篇哲学论文,所以考官们很感兴趣,除过文章本身提了一些问题,又离开本题,考问我对其它一些哲学方面的命题的理解。耿建昌老师哲学功底深厚,耿老师提问最多,答辩形式演变成了哲学命题的理论探讨,答辩时间比规定时间超出了一倍多。最后还是地区电大的领导制止了考官们的提问。

  电大毕业三十多年了,刘老师早已以高级教师资格在平遥中学退休。我遵循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古训,一直保持着与刘老师的交往,年年总要看望恩师。

  我在散文集《回望·诗路回望》中写过这样一篇文章:我被免职了。平心而论,在我,肯定算是摔了个大跟头。在平遥工业界却肯定丢失了一次极好的发展机缘。且不说别的,与崔思明主任约好的在平遥推光漆器厂再开一次全国会议的机会丢弃就非常可惜。

  此刻的我,心情特平静,更多感到的是解脱和轻松,想起了但丁。哲人但丁就是在遭放逐之后才完成了他的不朽名著《神曲》,成为中世纪文学的集大成者,开启了欧洲文艺复兴的先驱步伐。但丁说:“我智慧的小船高扯着帆,现在航行在较平静的水上,把那苦恼的海抛在后面了。”迷惘之际,哲人但丁来到我面前,对我说:“假使你要离开这块荒野的地方,你应该另寻一条出路。”

  然而我的另一条出路在哪里呢?顺着但丁指的方向,我听到了文学的呼唤:“来吧,快来吧,世间从来没有救世主,凭你自己手中的一支笔,来个华丽大转身,从企业家人格形像转变为文化人格形像。”于是我响应文学的召唤,欣然接受了文学的洗礼,虔诚地皈依在文学的旗帜下。当时在我的视屏上,哲人但丁的形象就是刘学锵老师。是我心中的启路恩师文曲星启迪导引我皈依在文学旗帜下,走上了文学创作之路,

  近日在新版《平遥县志》上又拜读到了刘老师的三篇《鹧鸪天》,欣然抄录于下:

  鹧鸪天(三首)

  一

  新月如勾缀远天,初冬未冷夜空鲜。

  远方灯火阑珊灭,近处车暄人未眠。

  生鹭鸟,住高原。千山万水似相连。

  满头白发当归也,醉笑老夫自寿甜。

  二

  又是黄花绽蕾时,秋风秋雨惹情思。

  玫瑰豆 随流水,劲竹高松漾绿姿。

  春已逝,夏难追。立冬过后白雪飞。

  难为黄土高坡佬,闲望昏鸦唱晚归。

  三

  蜷缩龟城晏岁居,诗书交友总心娱。

  狂风暴雨从容过,白雪青霜染鬃须。

  真俗子,假村夫。也曾灌水育粱 。

  百花满园迎春日,老圃吟歌酒一壶。

  捧读恩师的华章,悠然想起了当年我曾在赠送刘老师的日记本扉页上写下了的两句心语赠言:“学也吾师,德也吾师。”此刻我想再次将这两句心语拜奉我心中的文曲星但丁。

  克 强

  这张照片是丙申秋月拜望六十年前的恩师杜美丽校长时在师娘居室的留影。这位慈眉善目,端庄典雅的师娘便是我心中的观音菩萨。在照片背面,我即兴题了一首小诗:

  六十年来常回望,林泉村即普陀山。

  观音大士曾显化,化作美丽杜师娘。

  我的家乡在平遥古城南二十里处,这里泉如林立,林如泉涌,村名便叫林泉。村东有一处泉池,大波喷涌,泉水清澈,人称神泉。神泉之侧筑有一座千年古寺,山门上方砖雕。

  “增添寺”三字,林泉小学校便设在增添古寺之中。寺内,关圣殿在楼上,二郎神殿在东楼,与钟鼓楼相邻。寺后院有古柏四株,牡丹四丛。夏日牡丹盛开,花丛中常有小学童藏在里边玩耍。寺前有乐楼。山门前有三株古槐,取三柱香意境。现已不存。寺前平沁大道设有茶坊。寺西邻另一小庙,为先生爷庙。寺院古来作为村中学房、学校。以后我曾填写过一首《满庭芳·林泉增添寺》:其中有这样的句子:

  神泉清泠,荷摇蛙静,古佛楼殿高耸。前阶古柏,后庭牡丹丛。左右碑廊锁钥,山门外、乐楼槐荫。茶坊侧,两处道场,仙佛相比邻。

  千年传禅音,土净风淳,古寺春深。坛上坐高师,堂下学童。山门进入孔门,释家田、儒家耕耘。难辨识,诗经佛经,琅琅吟诵声。

  上世纪五十年代,我就是在这座“诗经佛经琅琅吟诵声”的寺庙学堂,由山门进入孔门,完成了小学学业。在我升到二年级的时候,学校调来一位姓杜的女校长,村民和同学们都称呼杜老师。很快我知道了杜老师大名杜美丽,在我眼里,杜老师果然人如其名。白皙的面容,洁白的牙齿,留着时兴的齐耳剪发,两条细长的眉毛下是一双闪着光亮的眼睛,美丽而威严。杜老师很爱整洁,她住在庙院二院西房,后晌放学后杜老师要在院子里洗衣裳。她洗衣裳和母亲洗衣裳不一样,和二姐三姐她们到神泉渠渠洗衣裳也不一样,盆子里满是白胰子泡,一准洗得干净。杜老师身上穿的衣裳总是整整洁洁的。杜老师不大训人,但不言自威,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都很敬畏,即使一些捣蛋鬼赖小子们也都惧怕杜老师。捣鬼鬼们敢在背后编切赵浩然老师顺口溜,说:“赵浩然,水水眼。”但在杜老师跟前却总是规规矩矩的。

  杜老师说一口好听的普通话,学校实行三下学,早晨学生们都要到学校来上操,再上一堂自学课,便下学吃早饭。上午要上三堂课,放学吃午饭。下午上两堂课便自由活动。每次放学,全校学生都要在院子里整好队伍,通常是在庙院的二院,东西廊下都有石碑,杜老师和其他老师们都要站在阶台上的石碑旁,杜老师或其他老师会讲话,无非是讲评学校当天发生的事,布置一些全校性的活动。站在杜老师旁边的是值日队长,全校两百多名学生就是由值日队长负责喊操整队。值日队长都是高年级的拔尖儿好学生,是除过老师之外的最高学生统帅。我二姐淑静便是值日队长,每当她值日时,下课铃一响,二姐早早就背上书包站在阶台上,待全校同学陆续到齐的时候,二姐响亮地高喊:“立正——”全校学生便齐刷刷按着规定的队形排好。二姐接着喊:“向右看,齐——”同学们会自动地扭头看着排头站整齐队形。二姐接着喊:“向前看,稍息。”同学们便整齐地一只右脚迈出一小步。这时杜老师或其他老师们会讲话,大多情形是杜老师讲。待老师讲过话之后,二姐便高喊:“向左转,齐步走——”接下来排在最前面的第一排先走。我因为个头小,总是排在第一排的末尾,而离校走的时候却是排头。待我们第一排走开的时候,第二排便接在第一排的排尾,就这样一排一排便整齐有序地离校了。

  这天早晨放学正好是二姐的值日队长,二姐按常规整好队,接下来是杜老师讲话。杜老师讲的是关于破除迷信的事,说是近些日子村子里有了传言,说傅山先生显灵了,就在庙门外戏台前的大槐树上。庙门外场子上一排三棵千年古槐,像是一炉香。傅山先生显灵的传说早听说过,说傅山先生是个白胡须老人,骑坐在中间那棵老槐树的树顶上,谁家要是有了疾病,傅山先生便会赐给药。有些老年妇女听信谣言,黎明时分偷偷到大槐树下求神拜药。杜老师说这是封建迷信,要求同学们回家向家长们做宣传,要相信科学,决不可听信谣言。关于傅山先生显灵的传说我也听说了,我们班有的同学一大早上学路经大槐树下,见好几个中年妇女跪在大槐树下磕头祈祷,面前的地下铺一块二寸见方的黄绫纸,一股风风吹来,黄绫纸上刮了点土面面,女人以为是傅山先生赐的药,便满心欢喜地款款包住黄绫纸回家去了。据说有个捣蛋鬼孩子悄悄将一粒兔子屎放在黄绫纸上,这个妇女睁眼一看,以为是一粒丸药,赶紧包上黄绫纸走了。

  我正想象着老槐树下的有趣情景,忽然听得杜老师宣布,说学校决定要增加一名值日队长,由二年级的王克强同学担任。我的脑袋瓜立即嗡的一声。我听得清清楚楚,在我身后的全校两百多名学生中发出一片小声却是惊异的“嗄——”。我当即懵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二姐也很惊奇,她站的位置恰好离我不远,这时杜老师仍在继续讲话,二姐悄悄走到我跟前小声说:“你能当了值日队长?快和杜老师说说,就说你当不了。”以我当时的胆子,根本不敢在这样的场合说话,但问题已经严重地摆在了我的面前,我再要不主动辞退,这个值日队长便扣在我头上了。于是我鼓足一百二十分胆量,感觉脸上热辣辣的,嗫嚅着说:“杜老师,我当不了值日队长。”杜老师微笑着走了过来,慈祥地抚摸着我的头,和蔼地说:“怎么当不了呢?你看你多伟大呀?他们那么多大哥哥大姐姐们都得服从你的指挥呢。”我再说不出话来了,杜老师已经吩咐二姐让散学。

  这天是怎么样走回家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头上像是如来佛祖给孙悟空压了一座五行山,发愁得我恨不得逃到外国去。按照值日队长的排序,明天便该轮我值日,这一整天竟然发愁得我坐立不安。很快便到了第二天清早,我最担心的下课铃响了,同学们都离开教室到院子里排队,我却不敢出去,竟然吓得钻到了桌子底下,盼着其他队长顶替上我。但事与愿违,听得赵浩然老师生气地高喊我的名字,一会儿赵老师找到教室,我再也藏不住了,被赵老师箍逼着来到院子里,被赵老师推到了阶台上。此刻的我再没任何退路,终于硬着头皮喊出我平生第一声号令:“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我听出了自己的喊声是带着颤声的,稍稍欣慰的是果然全校同学都静鸦鸦的,全都听从我的号令,队形排列得齐齐整整。很快我便是班长了,老师进教室要喊起立迎接,下课也要喊起立恭送老师。很快我便带上了红领巾,而且杜老师给我胳膊上佩戴上了红三杠,成为全校少先队大队长。有时候杜老师会派我再领一个同学往学区送信。学区在西卜宜村,离我们村五里地,学区校长闫泰裕老师我认识,是刚从林泉小学调到学区上的。杜老师将信笺叠好,再折成个燕尾状,给到我手里,叮嘱快去快回。大约每个学期都会往学区上送一两封信,我们十分乐意给杜老师送信,感到十分光荣。现在回想起来,是敬爱的杜老师牵着我的手将我推上大队长台阶,迈出我人生的第一步。三十年之后,当我以平遥推光漆器厂厂长身份在京城八大处宾馆轻工业部召开的全国质量工作年会上发表《在管理的王国从必然走向自由》的论文演讲的时候;当我以推光漆器厂书记身份在家乡古城主持第六届中国工艺美术百花奖漆器评比大会的时候;当我以二轻局副局长身份主持全系统第一轮承包答辩大会的时候;当我以中港合资华峰公司总经理身份与意大利ISTX公司老板商务谈判的时候,都会想起敬爱的杜美丽老师。

  为照片题的这首小诗是我敬献给恩师的即兴之作,当时我的心目中师娘就是护佑栽培我成长的观音大士。去年秋月,我应梦乡网赵总裁约稿写了一篇《乡梦赋》在构思这篇赋文时我眼前立即了幻化出了心中的观音大士,这篇赋文我用两个段式颂歌山恩杜师娘:

  红桥弯弯,红楼煌煌。红领巾前,有女慈然。手不释卷,典雅端庄。牵我登台,佩红三杠。分明美丽校长,山恩师娘。

  泉波涌涌,泉水漾漾。泉池之畔,有女洁然。低眉抚韵,昂首咏叹。绿肥红瘦,词妆海棠。校长师娘转身,竟是诗娘。

  并由师娘、诗娘而幻化出水娘、乳娘、巧娘、婶娘、新娘、爹娘,如果将《乡梦赋》取另一个篇名《八娘赋》,也是恰当的。

  是一个星期天,艳阳高照,暖风拂面,那天应该是西源祠村的庙会,杜老师领着我来到十里外的源祠村赶庙会。这里有座源神庙,庙前有两个大神池,比我们林泉村的神池大一围,也有围墙,池水也深。因为赶庙会,这天来看神池的人很多,杜老师紧紧拉着我的手挤到神池边来,深不见底的池水中有一大丛茂密的水草,像是一棵大柳树的树冠。水草丛中许多小鱼儿上下游动,清清的水面倒映着蓝天白云,鱼儿又像是在白云间游动,好看极了。我这是第一次跟着杜老师郊游,玩儿得很开心。记不得杜老师给我买什么吃了,只记得杜老师要我写一篇日记,我自然会完成这篇作业的。

  记得1997年夏,文学协会到孟山举行笔会,车子路经源祠村时,见到当年的神池早已是断垣残壁,源祠神池没有了,林泉神池也没有了,消失得干干净净。只有村名依旧。然而四十二年前杜美丽老师领我池边观鱼的情景却清晰如昨,感叹之余,我即兴写了一篇《觅踪叹·神池》:

  断垣倒在哪里/残壁沉落哪厢/

  十岁的红三杠/跟着年轻的女校长/

  站在圆圆的神池边/

  笑语鱼儿上下/指点水草苍莽/

  四十二年前的这幅图画/如今只在/

  只在白发覆盖下的/脑海中留藏/

  而源之祠/神之池/空有枯燥的名字/仍在无味地传唤/

  丙申秋月,在郝生英老师的带领下,我们来到太原市文源巷省图书馆大院拜望敬爱的杜美丽老师。在恩师温馨的居室,我仿佛再次登临佛国胜境普陀山,满怀深情地拥抱了心中的观音菩萨,并拍下这幅我将永久收藏的珍贵合影。愿老人家佛缘久久,康泰永年。

  史佳华 发表于晋剧艺术网

  

  2016年12月11日下午,天空飘着久违的雪花,我从榆次访友归来,突然手机响起,我低头一看,是师傅的电话号码,我很快接起电话,电话那头甜美清脆的声音像极了年轻的少女,亲切极了。她那一口纯正的山西榆次方言问候着我,“佳花你在哪里?是自己开车吗?路上要小心啊”。这样的问候让寒冷的冬季使我暖到了心坎儿。接下来言归正传,师傅和我谈到,师傅的书出版在即,看了一下文章里边没有我的一篇文章,所以致电于我,师傅说让我赶紧写一篇文章,我说好的,我回去以后马上写,她又补充一句让赶在十五号之前一定交稿,接着师傅就说:“就这样吧,你开车一定要小心,回到家一定要给我发个短信”,我说好的师傅。

  挂了电话,我开始了与师傅将近四十年漫长的回忆。首先想到的是,我要写什么?从哪里开始写?怎么样才能酣畅流利的叙述这样一对师徒情。就像舞台的大幕一样,一幕一幕的拉开,不知不觉车已进入地库,我锁上车门的那一刻,文章的题目也在我的脑海里经过一次一次的斟酌而敲定——《亦师亦母师徒情》。

  我出生在山西祁县一个地道的小农庄,十三岁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唱戏、晋剧与王爱爱。我从小生活在奶奶身边,直到奶奶在我八岁时离世,我也就回到我的父母身边。因为小时候被奶奶无限的宠爱,所以只要有不开心特别是在妈妈训我的时候就会扯着大嗓门和妈妈“顶嘴”,妈妈直率地性格就会不经意的说我,你比唱戏的嗓门还高,长大以后就送你去唱戏吧。

  可能人的一生也真是会有命运之说,在我十三岁那年,我爸爸的同事和他说,晋中艺校要招戏曲学员,你们家二闺女长得也不错,干脆带着来让我们看看。就这样,我唱了一首革命歌曲通过了第一次的面试,在二试的时候必须得学会一段晋剧唱段,这样就被领到祁县剧团跟着老师学唱了一段革命样板戏《龙江颂》江水英的一段唱腔,就在此刻我第一次听到恩师王爱爱的唱腔,也知道了山西有个名演员叫王爱爱。我唱着恩师的唱段“手捧宝书满心暖”顺利的通过了二试,考取了晋中五七艺术学校,成为了一名晋剧的追随者,恩师也成了我进入梨园行的理想、梦想与追求的目标。我立志长大学成,也要像恩师一样成为观众追捧的名演员。

  我始终认为我是一个幸运儿,在我上艺校的第三个年头,中国改革开放同时也放开了古装戏的演出,我那年十五岁,学校也分行当、加课时得学习古装戏,说来也巧,此时我的校长李德育先生,他和我说,他在晋中青年团当团长的时候是他一手培养了王爱爱,就在那一年校长问我想不想见一下王爱爱老师,我说我做梦都想,校长说那我明天就带你去见。就这样,校长带着我这个黄毛儿丫头坐上公交到太原市登门拜访我的恩师。我小心翼翼的跟在校长后边,进门后也不敢多看也不敢多说,只是一个劲儿的看着老师,像见到了神一样的膜拜,此刻校长也使劲儿的在恩师前介绍我的情况、在学校的表现,最让我难忘的一句话就是我们临走前,老校长的嘱托。他说:“爱儿,这个娃儿就交给你啦,我认为她是一个能继承你衣钵的好苗子”。老校长又转过头来对我说,花儿,你以后就跟着她了,希望爱儿把花儿当成自己的闺女儿待,培养出一个小王爱爱来。每当我回忆到当时的场景,我就会情不自禁的留下感恩感激的泪水,思念起了我和恩师的老校长、老团长李德育先生,在我的人生中能够认识这样的伯乐,真是三生有幸啊!

  人与人本是一种缘,疼爱你的人,你的冷暖她样样皆知,牵挂你的人,你的苦乐她感同深受,我和恩师从此结成了亦师亦母的师徒情缘。我们虽在两地生活工作,但心却紧紧地连在一起,老师虽不善言谈,但她对我的爱是可以感受得到的,我的每一次参赛、比赛和人生节点都有恩师的陪伴,用当今网络用语我的身边从此多了一个大咖级的“贴身跟包”。

  1980年初冬山西省文化厅主办首届山西省青年演员大奖赛,我参赛的剧目为《水斗》《断桥》两折,我比赛的那天是上午场,我还在吃早饭的时候有人过来喊我“佳花,快点,快点,你师傅已经带着化妆师到了后台了”。那时候不光是师傅跟着,师爹也一块儿跟着,这样的场景闪回,都是一次再与幸福拥抱的时刻,十七岁的我到了省城参加比赛,也是第一次在全省亮相,还是有一点小紧张。经过师傅和几位老师的化妆和修饰之下,我一个劲儿的照镜子,不愿离开镜子,看着自己好美啊,此刻我的师爹也拿着相机给我们定格了一张难忘的相片。穿好服装后我就要粉墨登场了,水斗一折是武戏又要打出手,因为紧张的缘故所以出现了一些瑕疵不够完美,下场后我哭了,此时师傅跑过来抱住我说:“俺娃不要哭演得挺好的”,之后她接着告诉给我赶妆的老师,你们赶紧给她把妆赶好,再拿点温水来喝一喝,让她休息一下,转身她和我说“俺娃别哭了,师傅去替俺娃唱介板”。就这样,《断桥》的介板“杀出了金山寺怒如烈火”由我的恩师晋剧青衣大咖王爱爱唱响了太原东安剧院,台下阵时掌声雷动,我也再一次感受到了爱爱腔的魅力和感染力,在恩师的鼓励和安慰下,我擦干了泪水又一次投入到白娘子的情感世界之中……也圆满了的完成了此次比赛,获得了青年演员大赛一等奖的殊荣,也算是我学戏以来对师傅教戏传艺的回馈吧。

  

  从此以后,我所有参加的各种比赛恩师都一路陪伴,从选戏到排练,我可能是所有徒弟里边最能说出我们师徒情的各种有意义、有情节、有戏剧性故事的人。说起对师傅的崇拜,不得不写师傅的大气,我每次选戏师傅都会说要按照佳花的条件选戏,因为她身上的基本功扎实、能文能武,不要局限于我演的戏,有了师傅的博采众长,才有了我之后的一系列代表剧目和我在爱爱腔的基础上个人的特点与风格。没有师傅的海纳百川,就不会有我今天的继承和发展。

  1993年,晋中地委决定推荐我到北京参加梅花奖的评比演出。在选戏的时候,有过一次小小的争议,有的领导和专家说,应该带上我师傅的《金水桥》和再选一出文武兼备的戏,去参加评选,在经过三番五次的讨论之后,师傅站起来说了一句这样的话,“不要因为她是我徒弟就选我的戏,这个时候更要选适合她演、适合她戏路子的戏,还要选在全国有竞争力的戏”。有了师傅这样的表态,经过论证,最后定下来我的参演剧目是移植京剧尚派名剧《失子惊疯》和为我量身打造的新编历史剧《陈碧娘》。经过一年的磨练,两出戏终于成型,准备去北京角逐第十二届梅花奖评比演出。我的师傅和师爹也就一路从排练场到舞台彩排,从山西晋中到北京人民剧场,像昨天一样历历在目。我的恩师既是辅导老师,又是心理疏导师,替我排解着一切从外部袭来的压力。她后来跟别人说“其实我比佳花还紧张,看着她在台上满头大汗的演出,真是疼在我的心里,这种压力是别人无法代替的,我也深深知道徒儿不易”。

  争梅的两场演出完美收官,那个夜晚,是一个不眠之夜,我师傅和师爹也跟着我一起哭一起笑,因为演出完之后我在后台化妆间是放声痛哭的,师傅知道我为什么哭,她也知道我这一路走来的艰难和不易,此时师傅和师爹做了一件让我终身难忘的事,她说:“佳花,咱们戏也演完了,我明天带上你去几个老戏剧家里逐个拜访一下,认真听取一下各位专家的意见,以便你更好的艺术成长和提高”。不巧的是,在拜访一位老戏剧家的时候,电梯突然停电了,他家在十九楼,我和师傅对面会心的笑了一下,我说师傅,咱们还上吗?师傅和师爹说,已经到楼下了怎么能不上去呢?就这样,我们师徒三人爬几层歇一歇,爬到十九楼的时候三个人也可以说是气喘吁吁了。我们在专家门口,稍作休息,缓解了一下我们的疲态,随后轻轻地扣响了老专家的家门。在听取了专家建议和意见之后,我最企盼的是这时候应该有电了。当我们出来走到电梯跟前的时候,电梯依然没电,老专家把我们送到楼道,当知道我们是爬上来拜访时颇为感动,也为我们的精神点赞,在老专家的目送下,我们又开始了漫长下楼的过程。师傅和师爹扶着楼梯栏杆一步一步缓缓地往下走,当她们回头看我的时候,我早已哭成了泪人了,我被师傅和师爹对我的关爱和宠爱深深的打动了,使我终身难以忘却这漫长的十九层楼梯。下楼之后,师傅拥抱我说道,相信我们有这样的诚心,终究会实现你的梅花梦的。

  总算不负师傅的期望与辛苦,我成功摘得第十二届中国戏剧梅花奖。获奖之后师傅与我说,佳花,梅花奖虽然拿了,但也只能成为过去了,我很理解师傅的这段话,艺无止境,也正像师傅的艺术道路一样,需要不断的磨砺前行。我深深地知道师傅对我还有更大的期望,师傅为我夺奖高兴与自豪,然而她继之如前的是对我更高的要求。

  1995年底,又一个新的身份赋予了我,晋中文化局任命我为晋中青年晋剧团团长,开始了我从被培养到挑起了肩负着培养青年人才的担子的转变,也真正成为了晋中青年晋剧团的领头羊。这时我的师傅又出现了,她把我叫到家里,嘱托我要夹着尾巴做人啊,别人干的你要干,别人不愿干的你也要做,要能当好一个好团长谈何容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当时和我的师傅立下誓言,请师傅放心,我会努力做好一个好团长的。1999年,我被国家文化部评为“全国优秀院团长”的表彰,用我的实际成绩回应了师傅对我当团长的担忧。

  

  担任团长期间,我更深深地感受到师傅尽心竭力培养我的不易。时间过得很快,一晃我已担任九年团长,在我担任团长期间也像师傅一样培养了一朵梅花奖演员。同时在我追随爱爱腔一路走来,师傅也不断地跟我探讨晋剧声腔艺术如何跟上时代的脚步,一直鼓励我在继承发扬爱爱腔的基础上不拘一格,正像京剧大师梅兰芳所说一样“学我者生,像我者死”“移步不换形”,紧扣时代脉搏,把师傅对晋剧艺术发展创新的追求也担当起来。我继师傅之后,成为了第三个获得金唱片奖的晋剧演员。

  2004年,我离师傅越来越近了,我的角色又一次华丽转身,被调到山西省文联艺术研究中心工作,在此期间,我的师傅着急了,师傅以为我不会再登台了,又一次的与我坐下来常谈。师傅直接了当的问我,“佳花,你以后是不是不再演戏了”,我笑笑回答道“师傅,像我这个时候更需要静下心来学习、学习、再学习……”。其实在这之前我已经报考了北京大学艺术经纪人管理学研修班,因为我觉得只有文化的积淀,才能使我在晋剧艺术发展道路上再上一层楼,我再一次和师傅承诺,我不会离开晋剧的,我俩又一次默契的达成了共识。在这期间,她也在等待我的回归,我也在时刻准备着回归晋剧舞台的工作。

  2008年,因山西省戏剧家协会工作需要,把我任命为秘书长、驻会副主席,又一次完成了华丽转身。师傅为我新的身份而高兴,随着文化体制和文化市场的多样性,我迎来了为师傅再一次交上她所期待已久、新的艺术答卷的契机,山西省剧协成立了梅花奖艺术团,由民营资本运作,采取项目制、剧组制,梅花版《打金枝》论证创作会在并召开。师傅在论证会上给予了我们极大的精神鼓舞,同时被聘为艺术顾问。特别是经典唱段《劝宫》一段的改编方面,老厅长鲁克义与我师傅说“爱爱,《劝宫》改不改?”师傅果断地说,既然全剧整体都要有一个新的面貌,那么《劝宫》也应该有一个新的呈现。我深刻体会到了正是有师傅这样改革创新的意识,才能有爱爱腔经久不衰旺盛的生命力。在梅花版《打金枝》得到了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相统一的情况下,更得到了业内外的充分肯定与认可,更坚定了我在从爱爱腔中源源不断获取养分的道路上继续前行,在创作晋剧《大红灯笼》中,我继续以爱爱腔的声腔艺术魅力为创作源泉,孜孜不倦的汲取我的声腔母体爱爱腔的艺术养分,这也使晋剧《大红灯笼》的音乐唱腔创作上在兼备时代性、时尚性的同时更张扬了晋剧传统音乐唱腔的艺术魅力,也得到了我恩师的赞许。

  2014年1月10日是我终生难忘的日子,“王爱爱工作室”正式成立了,我为我师傅的艺术能够在此之际有望得以更多新的发展深感由衷的高兴,师傅常年来在山西戏剧职业学院担任名誉院长,并深入教学实训一线,为晋剧接班人的培养亲力亲为,使我由衷的敬佩,同时也激烈着我追随师傅的脚步,为晋剧艺术的传承多做贡献。继师傅之后,“史佳花工作室”也成立了,同时郑芳芳等17位青年演员也迈进爱爱腔艺术的大门,我师傅也亲临现场,见证了我的收徒仪式,同时我的恩师也升级为师奶奶了,我也会像师傅一样把学生带好,爱爱腔艺术的后辈们也一定会尽心竭力,将爱爱腔艺术发扬光大。

  

  我的恩师是晋剧业界从上到下一致公认的德艺双馨的艺术家,她为艺谦虚,追求进步,对待同行团结友善,对待观众视如衣食父母,尽心竭力完成好每一场演出,对待我等徒弟关怀备至,犹如慈母一般,特别是在我的成长过程中,一再的强调要虚心学习,不耻下问,对待每一位老师都要尊敬爱戴,同时要学习其他老师的长处来丰富自己,要懂得感恩,感谢每一位对我成长道路上予以关心支持帮助的人们,她无时不刻的教导我做一名德艺双馨的优秀演员。

  经过四十年对爱爱腔艺术的学习、实践与探索,师傅所创造的爱爱腔艺术无时不刻得使我被这样的声腔魅力所吸引,这样的魅力也每每在我的演出过程中得到专家和观众热烈的回应。爱爱腔艺术是晋剧旦角声腔史上一朵靓丽的奇葩,是新中国以来晋剧声腔艺术中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新发展、新创造,她那不可复制的好嗓子,只要一张嘴,必将为人带来一场沁人心脾的听觉盛宴,她的行腔既大气磅礴又如小桥流水,是那样的辽阔而细腻,她的韵味既慷慨激昂又圆润委婉,像极了一杯陈酿的老酒,使人回味无穷。爱爱腔就像巍峨的太行吕梁山脉,就像流水哗啦啦的汾河母亲,已然成为三晋大地上一道靓丽的风景。

  近年,我觉得我和师傅的心越来越近了,她也越来越懂我,我也越来越懂她,有一个能读懂我的恩师,我认为是我此生莫大的幸福。我也相信,我们师徒会给喜欢热爱追捧爱爱腔的观众朋友带来更多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