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与千寻》全解读 其二
为了使大家容易理解，在第一节我们说了很多与大家息息相关的电影对现实社会的写照，以及对初入社会的人的描写和对社会的讽刺。到这里我们可以“脱实向虚”了，来谈谈抽象的东西。
大家都知道这个神隐的世界是个存在神明和魔法的神秘世界，我想大家对于这一部分的理解可能更多的放在文化和脑洞这些维度，可大家应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存在神明，为什么存在魔法，乃至于为什么存在“神隐”。而这些又都代表着什么呢？
接下来我们就和大家具体的聊一聊——这个世界的设定！
首先先来解决魔法的问题。
关于魔法，其实我有两种解读，但说到最后大家就会发现，这两种解读都对，关键是它们相互之间是相通的。也就是说魔法虽然有两种，可这两种是可以相互转化的，归根结底是一种。
接下来我就详细的说一说——魔法到底是什么。
要解答这个问题，关键之一就在于那些“黑煤灰”身上。
锅炉爷爷说过，如果不工作这些“黑煤灰”身上的魔法就会消失，就会变成真正的煤灰。而我们在第一节也说过，魔法消失其实就意味着失去了工作，就意味着要跌入社会的最底层了。那么当我们把这句话反过来也就明白了，他们拼命工作其实就是为了保持这个魔法嘛，而保持魔法是为了避免跌入社会的底层，是为了保证吃喝生活。对应到我们现实生活中，各位工作是为了什么呢？自然是钱嘛！
而我们也可以从一位人物——钱婆婆身上直接得出这个结论。众所周知，《千与千寻》对于名字是十分敏感的，不然为什么从“荻野千寻”到“千”，只是少了几个字就能达到控制人的效果？甚至能使她变成另一个人？这正是因为对于名字的敏感。也因此汤婆婆就是汤屋的经营者，白龙是一条白色的龙，无脸男的特点是无脸，等等……
于是在钱婆婆这里，这个人物的象征意义就是——钱！
而我们也可以从剧情上来侧面论证整个观点。如图是白龙被一群会飞的东西追逐的画面——
“飞纸”追逐白龙
这些会飞的东西不是鸟，而是纸。纸怎么能飞呢？但您别忘了，纸还能买东西呢。而钱婆婆的第一次露面就是从“纸”里化身出来的。
钱婆婆从纸中化身出来
明白了“魔法”的一方面是金钱，那另一方面是什么呢？
我认为，“魔法”的另一方面其实是权利。
这也并非一个地方有暗示，这里我们只举这个例子——
这是千寻来找汤婆婆要工作的时候。当时汤婆婆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只一挥手就让千寻飞到屋子里来。这对应于职场不正是上级对下级的指示，是权利的体现吗？
而权利和金钱的作用其实是能相互转化的，这在现实中我们就很容易理解，而放在影片里其实也有暗示，那也是千寻去找汤婆婆的时候——当汤婆婆这位领导施展他的魔法，最显眼的却是她的宝石戒指们，画面还特地给了那些宝石有个一两秒钟的闪光，用以凸显它的“魔力”。而此人又极度敛财，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
汤婆婆施展魔法
以上自然都是浅浅的论证，要想深入的了解这魔法，就不得不讲讲钱婆婆和汤婆婆之间的关系，和在这两人之间展开的一条暗线。
据钱婆婆说，她和汤婆婆是双胞胎——这里是有隐喻的，既然钱婆婆代表着钱，那汤婆婆是不是也代表什么？
看这些话——
从白龙对他唯命是从以及他通过夺走别人的名字来控制别人来看，我们似乎可以给她加上一个“控制”或曰“权利”的标签，这也是为什么汤婆婆总跟神明打交道吧。
也就是说其实钱婆婆和汤婆婆就是“魔法”的那两个方面！果然权利和金钱是双生子啊，不过汤婆婆却把权利用来赚钱，或者说只有赚钱才能维持权力，这一则是表明如今世界的运行规则，二则也似乎是在说权力迷失了它的的本性。
因为在这期间，汤婆婆运用权力是干过好事的，也就是帮助了河神一事——
汤婆婆指挥大家清洗河神
但当她看见清洗河神掉出来的沙金之后就又迷失了。
而在这里得岔一笔，我们回看白龙被一群会飞的纸追逐那一幕——为什么白龙会被这些东西追逐呢？剧情中说是因为他偷了钱婆婆的那个印章。而完整的对话是这样的——
也就是说其实是汤婆婆让白龙去偷的，只不过一切罪责都被白龙扛下了。
而我们想想，那个印章代表着什么？为什么它有守护咒语？这么说吧，大家不要去想象钱婆婆的好坏，这个人物的关键就在于那个“钱”字，钱有好坏吗？是没有的，关键在于用它的人。这里也是，印章是用来盖章的，而偷它自然是为了盖章，什么东西需要用偷来的章来盖？这就已经足以解释那个守护咒语是什么了——应该就是法律吧。
回看我们身边，最近就有薇某也是偷了那么个印章，结果受到了守护咒语的制裁，被罚了十三亿，这就是被无数飞来的“纸”追的吧，抱头鼠窜，不知道喷了多少老血，这大概就是在现实中的写照吧。
这时候我们再来看千寻救白龙这个桥段就又有了新的角度，千寻将苦丸子喂给白龙，并替他将印章送还给钱婆婆，去给她道歉，大概就是替他还旧账吧。而这时拿着印章的千寻并没有受到守护咒语的伤害，一则表示那守护咒语不会无目的的伤害人，二则表明千寻如今的行动和目的都是不应该受到伤害的。
电影开始的第一幕是这样一个平实却又满含意味的镜头。
《千与千寻》所有的镜头都是以主人公“千寻”的视角展开的，第一个镜头就是父母把千寻给叫醒，然后画面中就只有一捧花和那张写有寄语的卡片，其中卡片上的“保重”和“再见”尤其显眼。而这时千寻的爸爸说道：“快到了”……快到哪里了呢？只听父母谈话说：
看来他们是从城市搬到了乡下来，而主人公千寻刚刚经历了和好友的别离。
这时候恰好他们看到了这里的一所小学，也就是千寻的新学校。妈妈说：“还挺漂亮的”。但不知道是因为对朋友怀有不舍呢还是觉得这里过于简陋，千寻的表情——看来对它并不满意。
但这个桥段并不像看起来这么简单，它交代了这一家人的来处，关键是还交代了主人公千寻对于即将生活的这个地方，和对离开的那个城市的态度——他嫌弃乡下的简陋，崇尚大城市的繁华。
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这引开了电影所倡导的一个非常隐晦的人生观、世界观。在这里宫崎骏先生把千寻隐喻为向往城市的那一类人，而不只是千寻，似乎千寻的父母也是这类人。电影中有这样一幕：
为什么判断这里是要“开”一条河，而不是本来有一条河却被填上了呢？这里传达了一个观念，即，似乎所有人都认为自然是不完美的，而经过改造的自然才是适宜的。
这看似平平的逻辑却有个极大的误导，因为它的导向是这样的——自然的归宿将是城市，所有的地方不是已经变成了城市就是在变成城市的路上。也正是这个逻辑的驱使，人们才自然而然地认为：城市是高于乡下的，乃至于偏僻简陋就应该遭到遗弃。此时的千寻正是被这种价值观支配着。
另外，这里还有个有意思的对比——和所有人向往城市不同，这个地方恰是在从城市颓废成乡下，这似乎是在说，人们啊，你们是在逆流而行啊！
上述解释并非本人的凭空之语，因为在神隐的世界里其实也有一个叫做“城镇”的地方——
远方的城镇
在电影里面，服务完“腐烂神”后在员工宿舍中和千寻聊天的小玲说，她以后有机会一定要离开这里，到那个城镇去看看。可当小千坐上列车去到另一头，去到了小玲所向往的地方的时候，她看到的是什么呢？
是这样的——
列车行进中看到的画面
而千寻要拜访的那位钱婆婆的住处更是这样的——
钱婆婆住处
这是不是打了各位观众老爷一巴掌？这TM是城镇？——问出这个问题的人都是被上面那个逻辑所支配的人。人们听到城镇两个字脑袋里显现的就是一片灯红酒绿、热闹繁华，可凭什么城镇应该是那样的？当列车划过那无际的海面，那幽深宁静的森林，各位的心里不也浮现了对美的享受吗？所以是谁在告知各位，城镇应该是那样？那样就是美的？
回到电影上来，作者为什么要将明明不是我们认知上的“城镇”说成是“城镇”？明明这里是比油屋所在的地方更偏僻的所在——这里面是不是暗示着什么？
要理解这里，应该要注意颠倒的表达。也就是说，现实中的人们向往的是那样的，而神隐的世界中，人们向往的恰恰相反——通过这种颠倒，作者表达了看似繁华的城市里的一些暗伤，同时传导了自己对于未来的一些向往。
自然我们也可以这样认为——所有人都是向往“美好”的，而这部影片似乎就把“城镇”看成了“美好”的代名词，只不过现实中的千寻看到的是霓虹和商业的美好，而神隐中的人们看到的是自然的美好。
在这个基础上我们能解答许多的疑惑，比如作者为什么要把油屋中的人们比喻成青蛙、汤女和魔女，把客人们比作神明。而在这样的地方又为什么所有人都向往那被叫做“城镇”的自然之地……
这里面难说不是人们对于“城镇”一词的“围城”心理。
白龙找回自己的名字
此外，宫崎骏表达了他对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些期许。他把这种态度放在了一个人物身上——白龙。
白龙自述说，他叫赈早见琥珀主。当千寻听到之后，她说：“好棒的名字，就像神明一样！”——原来白龙是琥珀川的河神。
其实这也早有暗示。
河神
如图这位是变成了“腐烂神”的河神，他现身后就是一条龙，而白龙的真身也是一条龙。
但为什么白龙会到油屋里来？
这是千寻的讲述。也就是说，琥珀川是因为在城市的开发中被填掉了，所以白龙才会到这里来。而当以上面的框架来看，“油屋”代表着现实世界中的城市，那就是说白龙是被填埋而废弃的琥珀川变成了城市的一部分之后的化身。而从中我们也可以进一步延伸，原来神隐的世界不应该局限在城镇和乡村的颠倒，还有向往的美好的颠倒，其实应该更加宽阔，因为这里还有荒芜与繁华的颠倒。
于是我们也就能明白为什么电影一开始会出现那么多毁废的石祠——据千寻的母亲说，那是神明的家。
这些荒废的神明居所代表着一个个被遗弃的神明——而在神隐的夜晚，他们却从彼岸行来的船上走了下来。这不正说明，在这里存在的都是现实中被废弃的一些东西吗？
而这也正可以对应我们一开始提到的那条河，它真的是被开出来的吗？看来它只是被遗弃了，因为神隐来临的时候，那里原来是那么辽阔的一片水域！
于是我们也就可以理解，正是因为神隐的世界中的都是废弃的东西，所以这神隐才会发生在一处被废弃的主题公园里。
了解了这个世界的从来，我们再看人们的来因。
图中是千寻与锅炉爷爷的话。这里面其实交代了两个人的背景。一个是刚刚我们说的白龙，“他说已经回不去了”，就是琥珀川被填埋的事。而另一句话“其实和你一样，是突然来到这里的”则更加意味深长。这里的“你”是指千寻，千寻是突然来到这里的，这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说她的闯入还是别的？
再结合前面已经提到的琥珀川被填埋一事，再加上白龙的突然到来（琥珀川是突然变成城市的一部分的），似乎是说琥珀川原先并不是在城市里的，而恰恰就是在乡村的。这映证了一开始那句话——所有的地方都在城市化的道路上，而千寻离开的那个地方基本上完成了城市化。不过这也说明千寻小时候也并不是就生活在城市里，是在成长的过程中才享受到了城市的精心呵护，但她怎么就要来乡下了呢？
回看一开始千寻的父母那一副阔绰的样子，难免不让人想到一些拆迁的老爷们……
回到锅炉爷爷的话，他说白龙最终成了汤婆婆的徒弟，脸色越来越难看……也似乎是在控诉人类对河流，对自然的压榨。而需要注意的是白龙向汤婆婆学习魔法一事，他学的是什么魔法呢？魔法是什么前面也说了，他说白龙向汤婆婆学习魔法实际是在说：“他被人当做了赚钱的工具”。
除此之外，受到荼毒的河流也不只琥珀川，那位变成“腐烂神”的河神也是因为受到了污染才变成那副样子的。正如钱婆婆说的那样，“所有龙都很好心，好心但是愚蠢”，如果把这里的龙换成河流，那就又是一番感慨了。
明白了这些，我们再来看千寻说，白龙救过她，因此她要去解救白龙这一行动，似乎就可以超出千寻这个人和白龙这个人了，而变成了一条河对人的养育，以及人对一条河的拯救——这是自然的奉献，也是人类对自然的追回。于是当锅炉爷爷对千寻救白龙进行如下评价的时候，我们当然可以将他们当做人格的爱来理解，但另一层深意也要接好——这也是如今的我们要对我们的山河报以的温柔。
于是最后千寻问白龙：“我们还会再见面吗？”白龙回答：“一定能。”
有人觉得这是白龙在骗千寻，认为最后白龙被汤婆婆杀死了，且不论我认为汤婆婆最后改邪归正了，就算是可能在骗的，那也一定是白龙以人格来骗人格的千寻——但若以自然和人类对话来理解，那就不会是了。
因为宫崎骏先生一定是想的，我也想，大家也会想的吧，只要大家想，白龙就一定能再见到！
顺便一提，我们还可以从“魔法”的角度再将白龙切换为自然代表（具体后面会讲），将千寻切换为人类的代表，于是我们发现这里的守护咒语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使自然崩坏的力量。这里必须要将千寻的父母拉回来考量，请看下面的对话——
这里钱婆婆说无论是父母还是白龙都要靠“你”自己去救，这就又是回归到自然的论题了。这里钱婆婆就是“钱”，白龙代表着自然，千寻代表着人，而千寻的父母就代表千寻的上一代人（不排除保留猪的本性的同代人）。
也就是说，千寻来找钱婆婆不只有道歉的意思，还有寻求帮助的意思。然而要拯救变成猪（贪婪）的上一代人，拯救已经破坏的自然，钱是没用的，只有靠新一代的人们自己的双手。而如果注意这里的时间点——千寻是个十岁的小姑娘，电影上映在2003年，日本经济泡沫发生在九十年代……那么钱婆婆也可以说是“经济”一词的代表，那这里我们又可以解读为——不要单纯地只追求经济。
于是出现了这两句话——
想想过去（自然）的美好吧，你经历过的就不会忘记！要扭转这个局面就只能靠双手！靠大家的双手！
于是千寻放弃了寻求钱婆婆的帮助，要回去，不然白龙和父母就要死掉了。而钱婆婆要她等一等，之后一是交给千寻一个发带，那是用大家（尤其这些人还都是改邪归正的人）的劳动织成的；二是象征自然的那条龙来接千寻了。人类终究是要依托在自然这一父母的身上，只不过记住，一定要善待它！
本文由“大风马”发布，2022年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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