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世书选译7：林中之舞
根据Cornelia Dimmitt & J.A.B. van Buitenen编的Classical Hindu Mythology: A Reader in the Sanskrit Puranas（Temple UP, 1978）译出。
本篇出自《梵转往世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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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师那出现在拉妲面前。她看到这个肤色黝黑，穿着黄袍，戴着首饰的年轻人。他脖上的茉莉花环垂到膝盖。他面容平静，调皮的笑容若隐若现，那是对信徒的眷顾。他周身遍洒檀香，双目如秋日莲花，脸庞如丰收圆月，头冠上镶嵌的宝石熠熠发光，牙齿如成熟的石榴籽一般洁白。他是至美之人。他手上把玩着莲花和笛子。
拉妲见到他美妙的形态，拘谨地欠身致意。她目眩神迷，如被爱神之箭所伤。这位祥和、光辉的人，是雅首达[1]的心爱，是宇宙的主宰。他把自己的千瓣莲和茉莉花环送给拉妲，又将许多花环和鲜花送给牧女们。他绽开笑容，深情款款地说：“三个月后，你要与我在温达文[2]跳爱之圆舞。我即是你，你即是我，吠陀经说你我并无区分。我是你的生命，你也是我的生命。亲爱的姑娘，你誓守诺言不为自身，只为保护世界。自从牧界[3]你就一路相随，现在赶紧回家吧。毫无疑问，每次降生，你都比我自己的生命更珍贵。”
奎师那说罢，在亚穆纳河[4]畔停下脚步，牧女们也驻足望向奎师那。她们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目光流连奎师那的面庞，如折古罗鸟[5]啜饮月光。她们念诵好几遍赞词后，匆匆回家，诃利也和伙伴们愉快地回去了。
三个月后奎师那来到温达文的森林。那是初春上旬第十三个满月之夜[6]。微风携来茉莉花与虎尾藤[7]的芬芳，蜜蜂振翅的声响。百花初放，布谷鸟婉转歌喉。地上摆着许多新舞裙，每一件都染过黄檀、芦荟、麝香和藏红花。蒌叶调入樟脑香，各式长榻装饰纷繁，铺了玉兰花，熏过麝檀香，这些都是为情戏而准备。宝石灯照亮了香气萦绕、颜色陆离的舞场，到处点缀花环和鲜花。
这就是为林中之舞而搭建的圆形舞场，黄檀、芦荟、麝香与藏红花相得益彰，周围是各色花圃和池塘。鹅、鸭与山鹬在池中嘎嘎而鸣。池水晶莹，可洗去情戏之后的疲惫。壶里装满奶酪，白米饭和炒饭盛在蕉叶上，芒果花挂成一串串，罐子里装着朱砂和檀香，茉莉与椰子编织的花环摆在一旁。
奎师那见到圆形舞场，笑着吹起撩人的笛声，牧女们春情荡漾。拉妲听到乐音，芳心沉醉，移不开脚步，等她回过神来，听到乐音，再次停下来，茫然不知所措。她抛下手里的活计，追着笛声奔出家门。她心念奎师那的莲花足，不住地四下张望，身上的首饰莹莹烁烁。苏西拉[8]与三十二个女伴在乐声中神魂出窍，她们颤抖着，毫不犹豫地放下家务，跑出门去。这些可爱的牧女为爱发了狂。
她们笑闹着聚到一处，为拉妲整理裙装，然后欢快地唱着奎师那的名字，来到了温达文。她们看到诱人的圆形舞场，沐浴在月光下，华美犹胜天堂。
在这一吉祥的时刻，拉妲念着奎师那的莲花足，与女伴们步入舞场。奎师那从远处望着她，心中盈满喜悦。
她遮住自己羞涩的笑脸，在爱情之箭的疼痛中，迷离不知所以。她四肢轻颤，五感离身。奎师那接到她投来的目光，也如同被爱神迦摩之箭射中，即刻便想展开这场情爱之戏。他也浑然忘我，但还直挺挺地站着，没有倒下。笛子和莲花从手中坠落，黄袍与孔雀羽毛从身上跌落。他旋即恢复神智，欣然来到拉妲身边，热烈地将她拥到胸口，吻了她。他的拥抱使她苏醒过来，她也拥抱并亲吻她生命中，比她自己生命更珍贵的上主。他情欲满怀，与拉妲同卧于爱榻，用八种姿势与她共享欢合，颠倒体态，由着心意，用指甲、牙齿和双手侵扰她。他娴熟地用《爱经》[9]中的八种方式吻她，那能捕获恋爱中女子的心。他用其他的分身拥抱渴求爱欲的牧女，肢体交缠，为她们带去欢愉。
他在池畔，在空荡荡的花园中情戏，然后再次回到舞池。情舞之主在圆圈中跳起整支舞蹈，明月盈盈地照着。地上洒满花瓣与黄檀，空中缭绕芦荟与檀木的幽香，蜜蜂嗡鸣，布谷鸟清唱。瑜伽之师变化多种形态，与牧女们再赴云雨，手镯、臂钏、踝环叮当不绝于耳，他偷走了她们的心。情到高潮，发出美妙的呼叫，所有姑娘交合后都失去了知觉，她们一动不动地躺着，身上浮起鸡皮疙瘩。情戏并未停止，她们恢复知觉后，用牙齿与指甲彼此抓挠，而奎师那在她们胸口与坚实的臀部留下印痕。腰结松开了，发辫散乱了，小铃铛掉了，饰物也丢了。情趣之主快乐地表演九种拥抱、八种亲吻、十六种爱姿，与牧女们缠抱。
所有天神带着妻子与扈从，乘着金马车，好奇地前来观摩，他们也被迦摩之箭射中，浑身颤抖。
在三十三座爱之森林中，奎师那与三十三个女子进行了三十三日的情爱之戏，然而欲望仍未餍足。他们的激情如火上浇油，一发不停地燃烧。
译注：
[1] 雅首达（Yasoda）：奎师那的养母。
[2] 温达文（Vrndavana）：印度北方邦马图拉县的一座城镇，奎师那童年与少年时代生活的地方，城市里建有超过4000所供奉奎师那的庙宇，是一座印度教圣城。
[3] 牧界（Goloka）：神界，因大部分牛居住在这一界中而得名。Wiki上的解释，牧界是最高界，是拉妲女神的居处，也提到在薄伽梵往世书中，牧界是毗湿奴的居处。
[4] 亚穆纳河（Yamuna）：北印的主要河流，恒河的支流。
[5] 折古罗鸟（cakora bird）：以月光为食的鸟。
[6] 原文注：印度月历，每个月根据月亮盈亏分上下两旬，每旬为两周，日期是按每旬的第几天这么算的。
[7] 虎尾藤：原文madhavi，查到拉丁文名是Hiptage beghalensis。
[8] 苏西拉（Susila）：从后文看应该就是拉妲。
[9] 爱经（Kamasastras）：又译《欲经》，古印度关于性爱的典籍，相传成书于笈多王朝时期，是一部以经书的形式写成的关于性与爱，哲学和心理学的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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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伽梵往世书那个注经本的前言里说，凡是一开始就跳到第16卷去看的，都是“无耻之徒”。这无疑是诱导人去看嘛……然而我还没看到那个，就先在梵转往世书里看到了这个版本。
奎师那的情戏就是拉莎里拉（Rasa lila），字面意是“甜蜜的行为”。在奎派的教义中被赋予崇高的意义，是灵性臻于完美，是与至高精神结合，是神圣之舞。
拉妲（Radha）也有拉达、罗陀等译名，是奎师那初恋情人，也是拉克什米的化身。但他们并没有圆满的结局，在梵转往世书中，是梵天把奎师那叫走了。这也不完全出于梵天的意愿，而是之前的一个三生三世爱别离的诅咒，“为了完成你信徒的诅咒，你必须与恋人分离百年，之后你会与她再次相聚，回返牧界”。梵天给奎师那提出一系列斩妖除魔的任务（还包括娶那一万六），众神给他撒花，然后奎师那祝福了睡梦中的拉妲，悄悄离开，再也没有回去。（看到这里真是心酸）
湿婆跟这个“里拉”也有一个别开生面的故事。话说湿婆带着帕尔瓦蒂去参加“神圣之舞”，帕尔瓦蒂顺利拿到了入场券，但湿婆被毗羚陀（温达文的地方女神）拒之门外，说除了奎师那之外男子不得入内。湿婆一门心思要进去，求助拉妲女神，拉妲女神让他饮一滴亚穆纳河水，变成美丽的牧女，拿到入场券。奎师那认出了这个新人的真面目，亲热地叫他“牧女湿婆”（Gopeshwar），从此湿婆就在温达文被当做牧女大天了……
（出处MathuraVisit）
梵转往世书名义上归梵天，其实是正儿八经的毗派——或更准确说是奎派典籍，有一半篇幅是借奎师那与拉妲的故事探讨宇宙人生哲理，认为三相神全都是奎师那的化身（“梵转”的意思就是梵天转变成了奎师那来创世纪），拉妲是至高女神，一切女性都是拉妲的化身。据说成书年代很晚，至15-16世纪，风格也不像我之前认识的往世书，描写特别细腻，情节特别连贯（也可能因为这个选本的译者整合了一些内容），而且吸收了《爱经》的内容。
扩展阅读：
PrabhupadaBooks.com -- Srila Prabhupada's Original pre-1978 Books Online
这篇信息量极大，不仅有更多情舞的细节，还有各派对此事件的质疑和解释。
The Hare Krsnas - The Transcendental Rasas (Relationships) - Madhurya-rasa - Conjugal Love
这篇也有各种解释，脑洞最大的一种是，认为不仅女人应该以奎师那为友（妇女之友咩？），男人也当如是，而且要变身为牧女（大天找到了理论支持！）。而情戏林中的那些牧女，原本是弹宅迦林中的仙人（对，就是罗摩流放的弹宅迦），他们对杰克苏小王子无法自持，只想变成女人拥抱上主，后来这些仙人就重生成了牧女（追不到罗摩，追到葵花也是好的？），从此达到精神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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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莎里拉的美图一搜真是茫茫多，历久不息的艺术题材啊。
（PrabhupadaBooks.com -- Srila Prabhupada's Original pre-1978 Books Online）
拉莎里拉的挂毯图
（Related Keywords & Suggestions）
wiki的雕塑图，每对享有一片小树林，符合本篇的描写
这张也来自wiki，19世纪的画，亮点是前来围观的天神（也可能是来撒花的乾达婆）
这张油画题为《拉妲等待奎师那》，捅刀子之作！不过在教义中，拉妲对奎师那的苦苦等待也被解释为对灵性的追求。
（出处也是wiki。Radha Waiting for Krishna）
该神圣里拉在曼尼普里（Manipuri）古典舞中也占有一席之地（图源wik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