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ユリイカ】难以高声言说的伪娘漫画秘史考（二）：隔代遗传的黎明期

　　本篇是第二节。上一节见此处：

　　之后，常盘庄世代接续手冢治虫而登场。就对性感意识和色情冲动的表现来说，常盘庄一代是不如手冢的。手冢作品中出现的性感意识、色情冲动和恋物癖，笔者称之为幼儿性的多形倒错也不为过。在手冢的性相关的描写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模式。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手冢作品中的“性”是极丰富且试图脱离正统的，但在常盘庄世代的漫画家们作品中登场的“性”却是更正统的、更直接/更顺性别的。

　　真正打开漫画中性表现之门的是常盘庄的下一代，对少女漫画来说就是花之二十四年组，对少年漫画来说，就是以永井豪为代表的破廉耻系漫画家们。

　　很遗憾，笔者所知的关于少女漫画、少女杂志文化圈中的“女装”只是一些零散的片段，所以没办法详述。亲戚家的姐姐订阅的那本少女漫画杂志在维也纳少年合唱团来日本时制作了一期特辑，还介绍了团员扮演女性角色的轻歌剧。在少女漫画中，萩尾望都《波族传奇(1972-76)》中爱德加的女装、山岸凉子《凉奈的埋葬(1976)》中静音的变装、《希林克丝与潘神(1976)》中女神的男装等都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最令人上头的是岸裕子《玉三郎·恋爱狂想曲(1972-79)》。这部歌舞伎漫画的主人公楡崎玉三郎是日本舞师范学校上学的一个用女性用语说话的纤弱系的奢华美少年，当然，他也很适合女装。但是，在性方面的设定确是他取向女，也有着可爱的未婚妻。虽说如此，但因为他的外表过于像美少女了，所以喜欢这种纤弱系美少女的同性恋美青年们难以把持自己，纷纷去追求玉三郎，在这个过程中上演了一幕幕ドタバタ闹剧。笔者的熟人对此叹道：在这部漫画里面伦理就像完全不存在一样。

　　在那时的少年漫画界，永井豪占据着压倒性地位。就像手冢的多形倒错经过手冢→石之森→永井这个路径隔代遗传一样，永井豪的漫画中有几乎所有叫得上来的性癖：女装、男装、SM、恋物癖、露出、暴力构成了青春期男生的妄想宇宙。传说在人气大涨的《破廉耻学园(1968-1972)》连载时，担当编辑一直在监视着永井豪，让他没法去玩乐，因为如果沉溺于现实的快乐的话，妄想力就会下降。

　　那么，第一期以女装少年为主人公的“伪娘漫画”是什么？

　　此前笔者提到过对少女漫画所知较少，故而少女漫画就先搁置不论。在少年漫画中，《破廉耻学园》第二部《破廉耻女学园(1970-71)》和同是永井豪作品的《俺是不良少女(1974)》是最早的案例之一。《俺是不良少女》讲述了少年漫画中典型的粗暴男子角色的女蛮子，在转学时被因其姓名误认为是女子，于是就将错就错作为女中学生穿着水手服上学的充满破廉耻和暴力的闹剧故事展开。虽说故事早就记不得了，但笔者清楚地记得一个场景：男主角被主张女性解放的游行尼姑团抓住，即将被用ギロチンチン去势的危机场景。

　　比《我是女番》更早的案例是，以《停下哥哥(ストップ兄ちゃん,1962-68)》出名的关谷久在学习志《中三时代》上连载的《奇怪又神秘的厉害家伙(ヘンでオカシなスゴイ奴,1969-1970)》。故事从隐居山中的忍者后裔的主人公在下界的中学上学开始。因为在与社会隔绝的母系家族长大，主角有着对现代社会一无所知，绑着马尾辫、穿着迷你群一样的和服（女忍的cos服装那样的衣服）的角色设定，甚至被最初遇到的女配角中学生误认为是女孩子。这位配角为了让拥有怪力的忍者主角成为女权运动扩张的战斗力，即使知道主角是男人，也编了一番话将主角归作女子编入了自己就读的中学。值得一提的是，主角几乎没有所穿的是女装的意识，穿着水手服度过日常生活也不过是因为裙子让腿更方便活动。就这样以学园为舞台，这位主角开始了打击无法无天的坏男孩，顺便让软弱的男同学入迷的日常。

　　以上两部漫画与下一代的“伪娘漫画”几乎没有文脉上的连续可言，在学习志这种小众刊物仅仅连载了八回的关谷久作品最后成为了永远的“幻之作品”自然令人无奈；《周刊少年Sunday》上连载的《俺是不良少女》与其他的永井作品相比影响也小得多。但是，以现在的感觉回想起来，很有意思的地方在于，这两部作品都能很好地反映出当时的新潮流——女性解放的动向与男性侧的危机感。

　　与现在的伪娘漫画的文脉直接相关的先驱作品则是江口寿史的《停手!!云雀君!(ストップ!!ひばりくん！，港台版译“变男变女变变变”,1981-83)》，对此不必多言。云雀平时穿着女装，只有家人和一部分人知道并注意到他是男性。他重复着“喜欢耕作”这样的言语，但并不知道那是不是真正的恋情。说到底，只有他的家人明确承认了云雀的性别是男性，也有可能误读为家人说谎，戏弄耕作。这种留下“说‘实际是男孩子’，但可能其实是女孩子”的妄想的空间的手法，也被后来的《樱桃少女(松本トモキ，2009-13)》继承。像小恶魔一样捉弄着主人公的蓝川绊与云雀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和云雀君的不同之处在于，蓝川绊被周围的人认为是“女装男子”，因此“可能会被发现是男人”的危机感为零，故事的重心也不是那里，而是“如果有这么可爱的男の娘，学校生活也会很开心吧”这样轻飘飘的东西。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蓝川绊是“从壁橱里出来的”伪娘。但是，蓝川羁绊真的是男性吗？笔者倒不如说，“因为某种原因自称是伪娘，但实际上是女孩子，总有一天会被暴露出来吧”这样的误读更令人感到有趣吧。

　　小野敏洋在《月刊Colocolo Comic》上连载的《光码战士(1992-94)》是继“云雀”之后的划时代的作品。这也是较为有名的作品，故而不需多言。这部作品的特别之处是在第11话中首次公开女主角有栖川樱是女装少年。这让原本以为樱是女孩子的小学生读者胆战心惊，给他们带来了创伤，给一部分人打开了“女装男生也很可爱就好了”“倒不如男孩子好”的新大门。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小野最初的目标，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为了受欢迎而临时想到的。但是，这确实是反儿童漫画之道而行。在接受了《光码战士》洗礼的孩子们中，也许有孩子以“说不定这个角色也是伪娘”的眼光发现了误读其他作品的乐趣，也可以说是，小野打开了误读的大门。

　　之后，小野于1997年以“上连雀三平”的名义发表了成年漫画《Anal justice》，这次被震撼的是色情漫画的读者。这是一部女装少年，扶她混杂在一起的无道德、脱离常识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