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影响我生命的男人,龙日一

  网上冲浪看到#老师发现6年级孩子看言情成风气#这条热搜时,PUSSY的第一反应是“老师怎么现在才发现”?

  

  毕竟在本人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同学朋友之间传阅言情小说就很常见了(已经是十几年前了),《麻雀要革命》《龙日一你死定了》《壁花小姐奇遇记》《天使街二十三号》等“名著”都是我们的启蒙读物。

  说来有些羞耻,PUSSY现在都记得《麻雀要革命》中四大家族的设定,“金河北上,月明星稀,晨霞映影”,谁懂……这是书中主角的先辈早早在族谱上为这一代继承人定下的名字,故事也是在ta们中间展开。(小时候的记性就是好啊……)

  

  现在谈及这些有点不好意思,但当时这些言情小说给我们小姐妹之间带来太多幻想和快乐了。跟老师和家长之间的侦查与反侦查战争,也是我们之间的热门话题。

  可以说,大人们越是对这些言情小说如临大敌,孩子们就越是兴味盎然,他们的反对与警惕成了儿童游戏的一部分。

  我第一次对言情小说产生兴趣,就是我很亲的阿姨拿着她女儿藏起来的言情小说,嫌弃地对我说“这算什么书呀”的时候。出于好奇,我偷偷翻了那本书。

  那本在阿姨看来荼毒思想、毫无价值的言情小说,几乎是瞬间就抓住了我的心。大人们觉得浅薄庸俗的桥段,对于孩子们而言充满趣味,它代替老师和家长,首先向青春期的孩子们解释了男女之间的差异和吸引力。

  在阅读言情小说的过程中,我甚至感到了求知若渴的喜悦(这是莫泊桑、雨果、福楼拜谁都没做到的事情,莫泊桑、雨果、福楼拜:?):

  “原来这才是吵架原因啊”“她想要的其实是理解”“想当医生还要学这个吗”“嗯我也有过这种心情”……像是从自然世界来到了人类社会,不仅对环境的感知更加敏锐,心绪也变得逐渐复杂。

  

  十分神奇的是,在没读言情小说时,我根本不知道身边朋友都在看这种书,当我开始读时,才发现大家都在读。

  所以一到课间或者放学,我们就会围在一起说个不停,讨论书中的角色和情节,发表自己的看法和评价。朋友之间截然相反的审美取向,经常会让我们惊叹连连,关系也在这个过程中不知不觉地拉近。

  在“博览群书”的过程中,本人开始产生明显的角色偏好,对关系中的性别权力也略有知觉。

  比起跟女主来回推拉的冰山帅哥,我更喜欢对外横眉冷对、对我喵喵乱叫的类狗系猫猫帅哥(不愧是PUSSY),所有需要女主死缠烂打、百般表白、哄着捧着的男的,都是PUSSY眼里的烂白菜。

  所以我小时候经常文荒,印象里,那时大热的言情小说都很流行“虐恋”,需要男女主用相对极端和没必要的方式不断论证自己的爱。

  “爱”与“折磨”就像是一对双胞胎,让十岁出头的我分不太清。其中尤其令我费解的是,为什么男主爱女主的方式都是“折磨她”(男二号往往就不一样了),而女主不管爱不爱男主,都只能“接受折磨”。

  图 /《我的淘气王子》

  因此,当我自己开始动笔写言情小说的时候,就会设置情节折磨男主,让他通过接受折磨来论证自己对女主人公“我”的爱,就成了我最早的性癖(这是可以说的吗?)。

  那时我刚六年级,写且只写过这一本言情小说,此“本”虽为日记本,但内容并不私密。我的小姐妹们对它可谓是翘首以盼,每写完一章,她们就拿走传阅。故事发展到如火如荼时,朋友给我传的小纸条上都写着“快点更新”!

  而本书的高潮情节是,女主让喜欢她的男主跟她不喜欢的人谈恋爱。懂的都懂,多的不说了。

  如果你好奇这个封面是糖果屋的本子现在在哪儿,我可以准确地告诉你,它一度跟我其她的隐私一起被安放在卧室桌下的箱子里。因为太过羞耻,所以我非常有心地好好保存了,生怕落入他人之手,成为我日后笑柄。

  我清楚地记得它绝大多数的内容,却从未再掀开它,高中毕业整理东西的时候瞥见,实在羞耻难耐,遂亲手撕掉扔进卫生间的垃圾桶里,从此不复相见(谁知道有一天我会专门写篇文章介绍它呢)。

  

  

  需要声明的是,我并不是因为写过言情小说而羞耻,之所以毁尸灭迹是因为我写得太烂了。言情小说并非只是风花雪月,也不是每个角色的目的都是谈情说爱,想要写好故事,不能光靠“脑补”。

  就我的阅读经验而言,可能因为作者女性居多的缘故,言情小说中的女性角色也相对多样,她们有自己的理想追求,也有逆境烦恼,即使是什么xx家的大小姐,也得承担家族责任,学会取舍。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许是最早的“女性主义小说”,小时候的我在这里得到了不少“年轻女性的建议”。

  但另一方面,我蛮理解老师家长们对言情小说避之如蛇蝎的态度(虽然我们担心的危害很可能不是同一种)。

  在我看来,包括言情小说在内的大众两性亲密关系题材,最大的危害就是一昧向女性宣传爱情神话,即使最反叛的言情小说也在表达对婚嫁的向往,强调异性恋间的权力关系,“帮助”女性在“男权社会”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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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爱情大过天”的故事不仅叫女性为爱奉献可以奉献的一切,也暗示了爱有三六九等——有钱有势之男人才能拥有爱情,而成为他们“心爱的女人”,应当是所有女性的目标。例如,一项经典的任务设定是:教会无所不能的完美男主什么是爱。好像女人只要会“爱”,会“疼人”,就能遇到命中注定的他。

  言情小说看似没有深奥的内容,但却用最直白的语言展示了阶级壁垒、金钱奥义、权力意欲。物质和美貌的重要性在其中被无限放大,普通人的情爱以及情爱以外的事情没有人在意。(言情小说:好大一顶帽子!)

  但,这并不是支持家长们管控孩子阅读的理由。一来,家长管不住孩子们看什么书,现在孩子接触信息的渠道之多超乎我们想象;二来,几本经不起推敲的言情小说并没办法独立做到上述的精神改造。

  图 /《恶作剧之吻》

  是的,我的意思是,真正让女孩子们把爱情看做唯一,将伤害、控制、顺从、屈服认作爱,觉得被他人宠爱比自爱更有价值的,不是言情小说。或者说,不仅仅是言情小说。

  更可能是从小教导女孩要乖巧听话、无私无怨的家庭教育;否定女孩能力、处处给女孩设限的学校教育;灌输女孩“不管事业多成功,没有结婚生子都是失败”,强调其作为妻子和母亲的价值的社会教育。

  女孩子们不是傻瓜,她们分得清现实和幻想的边界。

  如果说五六年级的女生读言情小说,是为了了解大人们讳莫如深的两性关系,探索懵懂的情感;那中年女性读言情小说,很大程度上就是视其为满足情感代偿的工具。

  言情小说让女性实现交流的愿望,忍耐眼前的生活。

  图 /《致命女人》

  说到底,专门写给女性读者的言情小说并非为女性服务。这是父权社会为女性设置的情感宣泄口,确保她们合上小说后还把婚姻当作理想,生育当作职责,生完气后还回家做饭。

  就像珍妮斯在《阅读浪漫小说:女性,父权制和通俗文学》中提到的那样:有些浪漫小说虽然展示出一定的革新意义,但“……浪漫小说在维持意识形态的现状方面势必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因为它最终让女性顺从于父权制社会,并使她们再次融入那个制度之中”。

  这才是令人不安的成长危害:从小阅读言情小说的女孩子,如果在成长过程中继续被灌输“女人是第二性,只能借男人荣耀自身”的规训,该怎么办?我们要如何从家庭和学校教育入手,打破父权的单一想象,赋予个体更多可能性?

  回到具体问题上来,不让孩子读言情小说,就能够解决问题吗?

  图 /《我的巴比伦恋人》

  其实,依PUSSY拙见,打不过就加入吧……

  那些从小看言情小说长大的孩子们,已经开始用魔法打败魔法,操笔写新的“浪漫故事”了,书中进步的性别观大不同于以前。反正你也管不住孩子们读言情小说,不如索性把它当作倾听和进入孩子世界的好机会。

  跟ta们聊聊言情小说里有什么,分享你曾经阅读言情小说的经验(别跟我说你没看过),以及成长中的反思。

  如果你见多识广,甚至可以给孩子推荐你认为比较好的言情小说,成为ta的“同好”,和孩子一起辨别和打破性别中的刻板印象。

  这是培养批判性思维,建立孩子们价值评判体系的好机会,没有什么教育比自我教育更有力。

  PUSSY亲身验证,看言情小说屁事没有,写言情小说,长大还有稿费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