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名场面:潘金莲雪夜弄琵琶,彻底撕开潘金莲的欲

  《金瓶梅》第三十八回:王六儿棒槌打捣鬼潘金莲雪夜弄琵琶

  “雪夜弄琵琶”写的是潘金莲思夫之切,失宠之哀;李瓶儿有子之幸,得夫之宠和西门庆待子之诚,爱子之真。

  自从李瓶儿生了儿子,西门庆把心全部放在了李瓶儿房里,对潘金莲完全失去了昔日的那种不舍。潘金莲渐渐失宠,心存积虑,愁眉不展。一连串的事实使她确实有些心灰意冷。

  但是,像潘金莲这样的女人,出身寒苦,又染上了贵族妇人的习气,贪图享乐,品性秽乱;显然,她只有依靠西门庆才能得到她所需要的东西,她为了得到西门庆而满足自己的秽心荡意,可以孤注一掷的不畏“王法”。

  当初,西门庆逢场作戏,通过王婆与她勾搭,不想事情败露,使她与西门庆断之不忍,续之不能,王婆为他们出谋划策,她竟下了狠心,谋杀亲夫,贪图的是和西门庆作个长久夫妻。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好景不长,半路里杀出一个李瓶儿,这个曾给梁中书作过妾的女人,既有钱,又有“好性格儿",还加上一个雪白的身子,一下子就分去了西门庆对她的宠爱。正当潘金莲与李瓶儿旗鼓相当地争风取宠时,李瓶儿又喜生贵子,在西门庆情爱的天平上给李瓶儿增加了一个砝码。

  这一下潘金莲便“全线崩溃”了。

  潘金莲对自己的失宠很痛苦,她憎恨李瓶儿,也憎恨西门庆,但她懂得要变失宠为得宠,首先必须抓住西门庆的心,她只能把恨当作爱表白。她不能失去西门庆,她的生存只有依靠西门庆,可是,潘金莲的痛苦心思,西门庆好像充耳无闻,他在外面占了韩道国的妻子王六儿,一回家就进到李瓶儿房中。

  潘金莲思念愈切,怀忌愈深。她盼望西门庆早早回家,又害怕西门庆回家后不进她的房里,惹她生气。

  这一夜潘金莲在百无聊赖之中把角门开着,银灯高点,靠定帏屏,弹弄起琵琶来。一直等到三更时分,还不见西门庆回家。

  作者通过这一段把潘金莲思夫心切的惆怅之态刻画得栩栩如生,“银筝夜久殷勤弄,寂寞空房不忍弹。”

  雪夜弄琵琶彻底撕开了潘金莲的欲。

  潘金莲在更深夜静银灯之下欲为西门庆奉献一曲,可惜的是,日日思君不见君,空有一片殷勤之心。潘金莲弹弄一曲,似乎还不解胸中之闷,她又取过琵琶,横在膝上低低地再弹一曲。

  “闷把帏屏来靠,和衣强睡倒”,一幅思好百无聊赖的画面跃然纸上。

  正当潘金莲似睡非睡之际,猛听到“房檐上铁马儿一片声响,只当是西门庆来到敲的门儿响。”她连忙要春梅去看,却原来是外面下起了飞雪,潘金莲空喜之下,又生愁思:“听风声嘹亮,雪洒窗寮,任冰花片片飘。”

  这飙飞的雪花,更加剧了潘金莲的冷落之苦。她唱道:“懒把室灯挑,慵收香篆烧”“只是捱一日似三秋,盼一夜如半夏,捱过今宵,怕到明朝。细寻思,这烦恼何日是了?”

  由灰心生出怕意,何时才能消除这烦恼呢?潘金莲深感到一日不得宠,一日也无欢乐。

  “暗想负心贼当初说的话儿,心中由不得我伤情儿,想起来今夜里心儿内焦,误了我青春年少。”

  由思到恨,由恨到骂。潘金莲自然会联想初次幽会时情意绵绵的场面,可事到如今,竟一点情意也没有,她能不恼恨西门庆耽误了她的青春?

  正当潘金莲独抒衷肠的时候,西门庆早已在李瓶儿的房里饮酒取乐了。

  作者安排得多么巧妙,一边是双双饮酒说笑,一边是独自一个冷冷清清,厚谁薄谁,对比实在太鲜明。

  显然,想要得的得不到,不去争的自然来。李瓶儿凭借儿子的吸引力,牢牢抓住了西门庆的心。这个整日花天酒地,寻花向柳的纨袴子弟,对官哥儿倒不失父子天性。他进门便问官哥儿,并很细心地叮嘱李瓶儿:“叫孩儿睡罢,休要沉动着,只怕吓醒他。”怪不得潘金莲骂他:“狠心的冤家,我比她何如,盐也是这般盐,醋也是这般醋,砖儿能厚,瓦儿能薄,你一旦弃旧怜新,让了甜桃,去寻酸枣。”

  无论潘金莲怎样咒骂,李瓶儿都是稳坐钓鱼台。

  作者在这段中把一对争宠的女人放在一个场面中,写得各具特征,一个是心如焚火,一个是不动声色。潘金莲弹弄琵琶,抒发衷肠,李瓶儿不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可李瓶儿既不明争,她也无需明争,有了儿子就抓住了西门庆,也不谦让,似乎漫不经心,而在无声之中刺激着潘金莲。她到底是一个心软的女人,当西门庆把潘金莲拉到自己房里下了一盘棋后,她主动提出要西门庆去潘金莲房里过一夜。

  李瓶儿要西门庆去潘金莲房里住一夜,并不是她把西门庆拱手让给潘金莲,只不过是她不想过多地刺激潘金莲,希望大家能相安无事,当然,她也很明白,权且让西门庆到潘金莲房里睡一夜,去一时,心依然在她这一边,因为她毕竟为西门庆生了一个儿子。潘金莲也同样明白,不会因此而感激她。

  同时作者似乎对潘金莲寄予了怜悯之情。

  “为人莫作妇人身,百般苦乐由他人”。

  潘金莲现在的确品尝到了苦恼的滋味,感受到了被冷落的凄凉。不过,造成她苦恼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她曾有过自己的家,有爱她宠她的丈夫,是她自己亲手把那个家毁掉的。武大郎虽然是一个不称心的丑丈夫,婚姻并不美满,这完全是封建的婚姻制度所造成的,可以同情,但勾结奸夫,谋杀亲夫,就是天理不容了。由于她本性荒秽,自投虎穴,咎由自取,又怨得了谁呢?

  《金瓶梅》这部小说中,兰陵笑笑生是把潘金莲作为一个恶妇的典型来进行谴责的,无情地揭露她的荒淫、她的狠毒、她的嫉妒。

  但是,当作者在用严格的写实手法进行创作的时候,又按照生活的本来面目,如实地写出了潘金莲作为一个女人的悲伤。

  尽管潘金莲曾经多么恃宠猖狂,但是说到底,她仍然不过是西门庆手中的一个玩具。在以男人为中心的封建社会里,女人不得不把自己的命运押在男人身上,不仅在物质上依赖于男人的供给,在感情也要依赖男人的施舍。

  所以潘金莲的心中也时时刻刻充满了对自己命运的忧虑,尤其是来自李瓶儿那边的压力显得那么强大时,她当然也会像普通的女人一样为自己的失宠时而抚琴低吟,时而拍节高歌,吐露自己的愤慨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