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耽美,不是因为支持同性恋。”

  我想我写耽美,不是因为我支持同性恋,我支持的是那种因为一种社会化的舆论导向,或者说社会性的评判导向,而受到极大伤害的人。他们是没有办法公开地去追求自己想去追求的权利的人,我为这种人感到非常悲哀。而且我很担心这种事情有一天会落在我的身上。

  —— 网络作家 风弄

  一、耽美的出发点是尊重

  我家人和身边的朋友都知道我在创作小说,但都不知道我在写耽美。(“耽美”一词产自日本,原指唯美主义,后在中国多被用于表述男同性恋者之间的爱情。)整整隐瞒了十五年,我好不容易啊!

  我家里有一位长辈,是坚决反对和鄙视同性恋的。前阵子美国高等法院通过了同性恋婚姻合法,几天之后加州就是否要反对这一项立法进行了公投。我的这位长辈去投票了,当然投的是反对票。最后的结果是,反对成功了。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他很高兴地对我说:“你看,美国人也是有道德感的。”我想,这跟道德感有什么关系?人家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尊重一下别人的权利好不好!

  “我写耽美,不是因为支持同性恋。”

  我的内心对这种事情充满了不满,为什么?我的这位长辈从来没有受过同性恋者的伤害,他根本没有接触过同性恋者。这个投票是否通过,对于他来说无关痛痒,可是,许多像他这样的人做出的这个决定,导致有一部分人会无比痛苦。他们可能是相恋多年,好不容易终于可以成为合法的夫夫或者妻妻,满怀着期待,却遭受到跟他们终身幸福有关的、巨大的痛苦。

  反对这样的法案,你到底得到了多少的好处?你到底捍卫了你的什么权利?值得用破坏别人的一生来作为代价吗?可是没有人会去思考这个问题。大部分投下反对票的人认为我们坚持了社会的正义。可是社会的正义到底在哪里?你凭什么去判定一个社会道德标准应该定在什么地方?很多人都有这种自觉,认为我是有权利去判断的,因为我有投票权。可是有多少人想过,他们的决定所带来的那种痛苦呢?

  我常常为这样的事情感到很难过。我想我写耽美,不是因为我支持同性恋,我支持的是那种因为一种社会化的舆论导向,或者说社会性的评判导向,而受到极大伤害的人。他们是没有办法公开地去追求自己想去追求的权利的人,我为这种人感到非常的悲哀。而且我很担心这种事情有一天会落在我的身上。

  我不是同性恋,我是异性恋。但是每个人一定会有自己与众不同的、想追求的东西,就像当年我们读书的时候,不管你成绩有多好、多么循规蹈矩,有一天你染了头发,你就是坏学生了。凭什么啊?

  “我写耽美,不是因为支持同性恋。”

  其实这个问题有一个基准点,就是到底应不应该进行这样的投票,到底一个人有没有权利去决定一个与你无关的人有没有资格跟另外一个人结婚。就好像说,你比较喜欢吃萝卜,可是我们大家都认为吃萝卜是不好的,只有坏人才吃萝卜,因此你不能吃萝卜。我们来进行一次投票吧,吃萝卜的人一概坐牢。可是它的立论点就不对啊。

  为什么美国要进行这个投票?主要是有一个宗教的原因,同性恋是违反天主的。但是若干年前,宗教同样定义离婚的人应该被烧死,夫妻双方,除非一方犯了淫乱罪,你是不能要求离婚的。一旦要求离婚,就等于犯了淫乱罪,应该被烧死。那么我们现在要不要再进行一个投票,决定离婚的要不要被烧死?

  这个立论就不对,我感觉它缺乏对别人的权利的基本尊重。你想想,如果在五十年前,敢穿超短裙上街的女生会有什么后果呢?估计一定很凄惨。但到了现在,你穿个超短裙上街,又有什么呢?我们如果去追溯历史,就会发现,在唐朝的时候,女子穿衣服是可以露袖子的,她们穿的纱是可以低胸的,到了宋朝为什么就成了罪行?到了清朝,为什么也是不允许?为什么到了宋朝,缠小脚就出现了?

  其实法律还不是最恐怖的,法律是明文规定。最恐怖的是法律上没有定罪,但是社会的大众思想已经帮他定罪了。若干年前,不管在哪里,同性恋都是罪。可是现在呢?我觉得社会是进步的,要确立一个基本的想法,什么东西是我们有资格去判定的,什么东西是我们没有资格判定的。就算今天你在我面前剃了光头、穿了女装,虽然看起来怪怪的,我不会告诉你:“先生,你不可以这样,你是男人,你这样做伤害了整个社会,有伤风化。”我只会觉得那是你的自由。现在有很多异装癖,我们已经可以接受了。并不是我们的审美观有所改变,可是我们会选择尊重他们。

  尊重才是一个很重要的核心。我认同的,我尊重,我不认同的,我不尊重,这叫什么尊重?如果一个社会可以有一个尊重的气氛,不能光停留在耽美上面,应该停留在很多东西上面。

  《爱在暹罗》剧照

  《爱在暹罗》剧照

  有人还会问:如果大家都成了同性恋,这个国家不就没有新一代了吗?我觉得这个问题很荒谬,首先,如果他是一个gay或者一个拉拉,如果他不能合法结婚,你又凭什么觉得他会跟一个异性结婚生小孩呢?如果不生小孩就是对人类的繁衍有危害的话,丁克族或者天生不孕不育的人是不是应该坐牢?假如这些不生的人应该受到惩罚,那么多生的人是不是也应该受到惩罚?你占用社会资源了嘛!这样就变成了不想生的要逼他生,想生的又不许他生,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啊?

  二、耽美之所以区别于言情

  耽美的读者全都是女性。在一段爱情里面,耽美首先把男性和女性的区别给去掉了,这就有了很多的可能性。当爱情从平等的位置出发,不是一个男性和一个女性,没有高低强弱之分的时候,我们更在乎的不是性别,而是性格。

  通常我们看到的言情小说,包括影视剧,绝少有一个女主角是真正强过男主角的,事业上也好,体力上也好,具体的行动力上也好。我们在看言情的时候,已经预先这样设定了:假如女主过于强悍,太有行动力,读者是不喜欢的,读者的接受是有底线的。到了耽美这里就不会,耽美有强攻弱受、弱攻强受,甚至有互攻。

  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基本对男性和女性的形象有一个定论。写男女言情的时候,我们很难避免会投射我们生长环境中的规则和体验,但是写男男的时候,这些规则就消失了。男男可以有更多冲击性的互动,他们在产生矛盾冲突的时候,可以吵架甚至打架。但是你很难想象,男女在争吵的时候打起来,或是彼此存在竞争关系,斗得不亦乐乎,相爱相杀。一旦放进男女模式当中,你就会觉得,这个男生怎么这么狠,不让着女生一点;或是这个女生怎么这么凶残,怎么没有一点温柔。因为我们本身已经给不同的性别定上了一定的性质。

  但是我们可以考虑,也许五十年后就会出现这种东西,当一个女主角内心的强悍真正超越了男主角的时候,大众能够无障碍地接受。这需要一个中间过程,我们就从耽美做起。

  《蓝色大门》剧照

  《蓝色大门》剧照

  耽美,由于是同性间的爱情,首先就少了一个性别上的问题,男性特殊身份的象征和女性特殊身份的象征没有了,关注的点就集中在他们的人格魅力上,集中在他心目中的原则和他对世界的看法,集中在他做事的认真度以及他独特的个性上面。

  我们看了很多男男相爱相杀、事业上的纠缠、经过很多碰撞最后在一起的。也许新一代的读者在谈恋爱的时候,就会去考虑这个问题。我可以有我的自我价值,你可以有你的自我价值。很多言情作品,到最后是以其中一方,尤其是女性一方放弃了自我价值的认同感,才达成一个完美的结局,女主最开始是很粗暴的,渐渐变得温柔了,贤妻良母了,转变成家庭为重。我不是说家庭为重不好,而是这种转变有很人工化的痕迹。

  耽美不会。在耽美作品中,双方会互动去维持双方的个人价值,我的个人认同在哪里?他对自己的个人价值的定位在哪里?至少我没有写过一篇小说,描写他们相爱了,但是他们对个人价值的定位降低了。假如一段爱情让你对自己的认同往下走,这段爱情绝对不是一段好的爱情,是一个很糟糕的爱情。两个人应该一起往上升华,而且两个人必须都有存在感。

  耽美让大家有了更多的想象空间,以后说不定有一天,男女之间也可以像男男之间一样,把太多性别上的不平等抛掉,我们也可以平等相对。我们可以各自去争取自己的事业,可以有灵魂上的契合。当你抛弃了强弱之分的时候,就会谈到真正的理解和宽容。当然我们现在很多现实中的夫妻也是理解、宽容和尊重,这是一个开端,一个可以渗透的过程。

  我们可以更多地去想象,抛开性别,在平等的基础上怎样去产生一段真正的爱情,而不是正好你是男我是女、孤男寡女我们正好在一起。你怎么去找到所谓的灵魂伴侣?他理解你吗?他能够感受到你内心的东西吗?我在写耽美的时候,爱情进展中必不可少的一步是,他们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内心,可以因为对方的悲哀而悲哀,可以感受到对方对一个事情的看法,这才是一个感情逐渐进展的过程。

  男女的爱跟男男的爱区别到底在哪里?只在于性别吗?只要是美好的真挚的真诚的感情,它就应该有被描写的余地,它就应该受到赞美。只要你写到了人性,触及了人性的深处,不要把它局限在一个很肤浅的爱情上面。否则,即使是耽美,假如你一直停留在傻白甜的阶段,一直停留在灰姑娘遇见王子的那一瞬间,你没有对爱、对生活进行更深的描写,那么这种小说势必也会灭亡。

  《蓝宇》剧照

  《蓝宇》剧照

  台湾的言情就是一个例子,台湾的言情曾经多么的繁荣啊,到最后,出版社形成了一个规则:一个作者,我跟你签约,然后我给你一个大纲,你必须照着我这个大纲写。为什么?因为照着这种大纲写出来,市场是卖得最好的。后来台湾的言情市场怎么样了?崩溃了。耽美出现了。所以,没有一种小说是会写到头的。关键在于作者到底有没有成长,有没有真正想把一种社会现象和一种人之间的感情写出来。

  我再来说说另一个故事,也是我自己的故事。我刚开始写文的时候,曾经想过要考文学的研究生。我本来是学计算机的,我是程序员。我当时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直接就联系了一个大学的研究生导师,请他吃饭,还把我刚刚写好的一套小说给他看。这个老师还真是很好,他把我的书看完了。我们再一次吃饭的时候,他对我说了一句话:“你写这种小说是不可能持久的,十年之后你就写不下去了。”当然,最后我的英语不过关,没有考上研究生,我跟他就吃了那两次饭,但是他这一句话让我思考了将近十二年。

  我当时比较傻,我没有去追问他,你指的“这种小说”是什么小说?你是指我的文笔太幼稚吗?你是指我对感情的看法太肤浅?还是说,你指我写的是男男小说?我没有问。但是接下来的十二年,每当我写文章遇到瓶颈、写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开始思考他这句话,我是不是真的已经写到头了,写不下去了?

  我这个人一向有很严重的逆反心理,这么多年过去之后,我的想法是:没有任何一种小说会写不下去,没有任何一种小说势必会终结。如果一个类型的小说终结了,一定是因为写这一类小说的作者已经失去对人生的思考了。

  以写作的角度来看,不管你写的是耽美还是言情,最重要的是,你写的是人的感情和人之间的关系。而我觉得耽美这个东西,潜意识里就代表一种对社会大众价值观的、伦理的反抗。人们对耽美扣了很多帽子:色情的、对人类繁衍有危害性的……我们追溯一下中国历史,只要是对文字方面的东西进行批判、扣帽子,并且跟刑罚相连的时候,是一些什么样的时代呢?秦始皇焚书坑儒、清朝的文字狱。在当时这是国家手段,若干年后再回头看,是什么样的性质呢?如果国家现在去打击某种文学类型,或者说不认同某种文学类型,若干年后,世人回过头来看,又会怎样评价这种现象呢?我觉得不会是一种正面的评价。

  我认为终有一天耽美会受到认同。但我不希望它是作为一种特殊的类型被认同。在我看来,耽美小说和言情小说没有太大的区别。好像都市爱情小说和古代爱情小说,也没有太大区别。耽美不应该被作为一种异类来看,只要有一天大家还把它当作异类,就证明它的地位并没有改进。

  《春光乍泄》剧照

  《春光乍泄》剧照

  三、耽美的世界观与道德感

  我在创作过程中对创作有很多的想法,一个基本想法是我不想只写男男小说,而且耽美小说不应该被限制在爱情上。就像言情小说,它不应该被限制在傻白甜或者老套的路上。 一个文学作品,不管作者水平如何,每个人在写的时候,都不会希望自己的作品是一包方便面。事实上,网络和出版都存在太多这种作品了,看过第一遍,很难翻开第二遍,因为缺少了思索,也缺少了很真挚的东西在里面。 我希望自己的作品可以,也许只有少部分人可以接受,但是它至少可以影响到看过这个书的人。

  女性的身份一直都在被压抑,这是中国的传统。如果我们现在说要改变中国女性的地位,那是痴人说梦,压力太大了。我并不是一个女权主义者。我并不觉得社会上的某一部分人应该特别地去得到权利。我只是觉得社会上的每一个人都应该得到尊重。每个人都有选择走哪条道路的权利。

  但是借由网络就可以看出,整个社会,尤其是男权主义者,对于女性争取平等权利的反应相当激烈。以前我们还会倡导一些独立的明确的女性的个性,现在认为女性有激烈的个性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连这样的东西都要被压制,那么男男恋、女女恋,也一定会受到压制。耽美让广大女性知道,女人是可以反抗社会规则的。你有没有发现,耽美在女性特别受压抑的地区特别兴盛,比如说日本、韩国、中国。

  日本小说家森茉莉,代表作《恋人们的森林》中的短篇小说《恋人们的森林》《枯叶寝床》被公认为耽美小说的开山之作。

  我去美国的时候,参加了美国的展会,跟很多人沟通过。我本来以为,欧美既然很开放,他们的耽美应该百花盛放。但实际上,美国的耽美没有中国、日本这么蓬勃发展。耽美的源头在日本,日本是一个女性生活非常压抑的社会,日本、中国、韩国都是这样。腐女群的发声和壮大,其实都是在女性比较受压抑的地区,而且往往表达了一种比较激烈的诉说,这可能是跟社会中潜在的压抑有关。

  我在反省我们看耽美时的心态转变,第一次看,觉得:哇,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东西,好怕,被人发现了怎么办?然后我开始沉思,为什么不能被发现?因为有错才不能被发现?它错在哪里?很多东西我们不能做,真正思考的时候就会问自己,这个东西的罪行究竟显示在哪里。我们借由耽美,能够让读者思考一个基本的问题,为什么世俗认为它是坏的,我们潜意识就认为它是坏的,即使没有太多事实依据。当你展现出一个不被大众认同的东西,每个人都有可能遭遇不幸。不仅仅体现在性向上,体现在很多东西上。

  我从不看“恋童文”。我们不说什么儿童保护,不说什么道德批判,我认为“恋童文”最糟糕的一点是,其中的一方心智上还没有成熟,谈不到双方平等地进行了解和互相尊重的一个过程。你是在教导他、引诱他爱你,他没有一个真正的选择权。因为他还没有长大。他还没有真能够体会爱情,能够体会人生价值。这可能是一种依恋,这是对父母的那种爱,但不可能是平等的个人价值上的一种相爱。我认为一旦是恋童文,只能陷入一种固定的模式,就是对于长辈或是父亲的眷恋、没有成熟的眷恋。另外,就是H(通常指色情描写),还能有什么呢?因为你无法谈到真正的感情,谈到人生,谈到价值,那你们的爱情就是很空洞的。爱情不光是宠溺或者是温柔的行为就可以产生的。

  我个人从来不写“恋童文”,当爱情其中的一方尚未成熟,尚未判定自我价值的时候,他能不能产生真正的爱情?大家想,为什么有的“玛丽苏文”这么讨厌,是因为它的设定以自我为中心,可是它并没有表现出这个女主角在获得金钱、宠爱以及其他的一切时,这个女主角本身拥有什么。爱情是平等的,不可能我一无所有、你拥有所有,但是你狂追着我。即使在物质上不平等,心灵上也应该平等,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爱情。

  你的内心对自己是有认定的,我知道自己的自我价值所在,我对这个世界有我自己的看法,我有我的世界观,我们互相了解。假如你连世界观都没有,你跟对方怎么可以谈到互相了解、理解和互相尊重这个层面呢?爱情建立的前提的双方都有成熟的心智并且有对世界的看法。当然,你可以写14岁以下但是很成熟、心中已经有一个成熟的灵魂在的角色,那么他还是一个“童”吗?他是柯南转世吧?这个是不一样的。我为什么反对“恋童文”?因为我不认为他们能够产生彼此尊重和平等的爱情。

  我也不认为“肉文”是耽美文学。有精华就有糟粕。这些年我一边写文,一边在磨练自己的世界观。我以前的世界观是不太正的,近几年开始渐渐摆正了。我现在对主角和配角的人生都给予谅解和同情,都给予尊重,以前我都觉得重要的是主角,配角随便死一死就好了,现在我已经不写那样的文章了。因为我已经认识到这是一个错误,这传递给读者的信号是不对的。

  我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感情还蛮激烈的。有很多文,文笔很好,情节很好,大家都鼓励我去看,然后我看到后面,就决定不看了,不是写得不好,而是因为它和我的三观抵触太大。

  现在的影视剧也有很多和我的三观抵触很大的。我看网上说,广电总局禁了这禁了那,为什么就不禁这种呢?只要世界观建立的比较好,不管你描写这个社会多么阴暗、多么负能量的一面,都能够带给人一种正能量。我们写作的时候,不可能只写正面的事情,不写负面的事情,一定会写的。你会写有的人很阴险,有的人行为很残暴,有的事情很无奈,可是描写它落笔的笔触反映了作者的看法。

  耽美是有道德的,耽美作品当然有一些世俗不能接受的描写,男女存在的问题,男男也会存在。问题是,我们用什么笔法去描写它,我们为什么去描写它。你不能毫无缘故地去写一段肉,现在回想,除了初期练笔的时候我会有一些没有必要的场景描写外,后期我写的每一段都有我想表达的,比如他们的情感进程、他们的争执、他们在体力上的抗衡等等。这是有目的的,我不会毫无目的地去写。

  四、创作是一件需要甘于寂寞的事情

  近几年耽美在网络上发展很旺盛,腐女群越来越多,导致很多作者都开始写腐了。可是新一批的作者心态比较浮躁,我有感觉到。

  现在有VIP,有奖金,有分红。当初哪里有这些东西?当初我们纯粹就是靠爱,没有想过出版,没有想过点击,没有想过我一周一定要更新多少。靠着很纯粹的热情去写,写出来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而现在呢,因为沟通多了,读者的力量越来越强,甚至有读者会在评论里说,这个人物不能死,他一定要活下去,或者说,你就让他复活吧。作者有可能会偏失,尤其是新作者,不一定是为了点击率,也有可能为了珍惜、尊重读者,最后就会去修改。这就涉及创作者的坚硬度的问题。

  我很希望以后能够再出一批好的耽美作者,TA们能够突破只写男男爱情的这个东西,写到更高的领域去。耽美不应该是个限制,不应该人们一想到耽美就想到男跟男、女跟女。其实言情的范畴是很大的,很多世界名著,里面写的并不完全是爱情,爱情只是贯穿的一条线。也许有一天耽美也可以走到那个程度,从BL(Boy' s Love)出发,秉承我们对个人价值的尊重和认同,去写一些更深入的事情,去写一些一本书看完以后会让读者在N年以后又拿起来看的故事。

  现在有个现象,就是网络文学作者的更替性非常快。现在很多作者就是第一部很好,第二部就往下掉了。对于一个没有真正写作天赋的人来说,只要TA从事某个职业有TA独特的人生经历,那么在第一部作品里面TA会全部灌注,这是干货,会吸引到读者,一定是好作品。可是当你把自己的人生经历、专业知识用完了之后,你在哪里充电?这就是为什么创作者的灵性而不是专业知识,决定了一个创作者能不能长期走创作的路。灵性就是创作者写完第一部,还能写第二部、第三部。真正的创作者有几个经历了大是大非?没有。难道三叔真的盗过墓吗?可是他能构筑,这就是他的功力所在。

  网络作家“南派三叔”,代表作《盗墓笔记》

  网络作家“南派三叔”,代表作《盗墓笔记》

  现在网络上大多都是瞬间红,能够长久维系下来的大神是真正的大神。如果能够红到五年以上,五年源源不断有作品出来,那么就是有天赋的。

  网络是一个迅速淘汰的过程,它最大的好处是给每一个人成为作家的机会。更多的人可以把他的经历表现出来,但是不意味着更多的人可以持续。创作是要讲内在的灵魂的。如果一部作品,看完以后不会让你觉得心动,那么作者一定没有真正的感情投射,或者说投射得不到位。

  (本文为2015年5月26日风弄在北大“网络文学类型文研究与创作”课堂上的讲说;主持人:邵燕君;整理者:肖映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