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宋书·前废帝纪》

　　阅读南朝史书，你才知道什么叫刺激、荒淫无度、醉生梦死，想人所不敢想、做人所不敢做。恍如现实版希腊神话，无伦理可言，儒家之道失之矣！南朝国祚不长，于此恐不无关系；受到众多后代学者批评的宫体诗也随之应运而生。

　　同时也让人明白一个道理：男女及物质享受那点事儿，终归是属于金字塔顶端的少部分有权、有钱之人，古今莫不如是。多亏了法律保护，若废除一夫一妻制，光棍将成倍增长，对于社会、国家来说，不是一件好事。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好的时代。古来荒乱之君，何代蔑有？然未有如江左宋、齐两朝之多者。[1]

　　他们有多荒淫？试以本文主角刘宋的前废帝刘子业为例。

　　下文所引史料出自《宋书》者不标具体出处，其他史书则一一标明。

　　说到刘子业就让人不得不想到刘子业的姐姐山阴公主刘楚玉，说到刘楚玉就不得不让故纸君想到关晓彤，她刚好饰演了山阴公主，而山阴公主堪称面首界第一人。

　　她曾对弟弟刘子业说，我们二人虽然男女有别，但同为帝子帝女，因此在某些方面不能差距过大。你身为一国之君，拥有后宫万数；而我作为公主，却只有驸马一人。这太不公平了！你必须给我安排安排！刘子业准许了姐姐的要求，于是给她安置三十个面首，量足管饱。

　　期间刘楚玉发现吏部郎褚渊貌美，于是就请求刘子业让褚渊来侍奉自己，刘子业许之。可能是因为山阴公主需求太大，「渊侍公主十日，备见逼迫，以死自誓，乃得免」。山阴公主淫恣过度，谓帝曰：「妾与陛下，虽男女有殊，俱托体先帝。陛下六宫万数，而妾惟驸马一人。事不均平，一何至此！」帝乃为主置面首左右三十人；进爵会稽郡长公主，秩同郡王侯，汤沐邑二千户，给鼓吹一部，加班剑二十人。[2]吏部郎褚渊貌美，公主就帝请以自侍，帝许之。渊侍公主十日，备见逼迫，以死自誓，乃得免。渊，湛之之子也。[3]《凤囚凰》剧照

　　关晓彤主演的这部剧叫作《凤囚凰》，对外宣称是一部「古装权谋剧」。「该剧讲述了南北朝动乱时期山阴公主刘楚玉与门客容止之间发生的一系列肝肠寸断的权谋、爱情故事」。

　　当时我在微博上刷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非常吃惊的。我就在心里想，剧本会如何处理「山阴公主置面首三十人」（荒淫）这件事呢？

　　果然还是熟悉的配方，在百度百科查询了同名小说，主角其实姓楚名玉，是一位从二十一世纪因飞机失事穿越而来的现代人。在一觉醒来成为淫乱无度的山阴公主刘楚玉后，先是遣散面首，接着与各路人马斗智斗勇。后为自保与历史抗争，终究人算不如天算，流落北魏，喜欢上容止。经历沧海桑田，最终为了容止，放弃回家的机会。

　　这就是女频小说家的惯用技巧——架空历史颂扬爱情。比如前两年的一部大热剧《独孤天下》，号称「古装宫廷权谋剧」，讲述的却是独孤家一门三女的爱情故事，一女成为大唐开国皇帝李渊之母，一女成为大隋的开国帝后。历史、政治只是背景，构造荡气回肠的爱情才是本质。

　　对此类（不管男频还是女频）与历史接轨的小说、电视剧，输出方应该在正文、正片之前做一个醒目的公示「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想了解历史真相，请阅读相关史书」，而不是挂羊头卖狗肉，以「历史正剧」自称。因为大部分普通人，不会亲自阅读卷帙浩繁的史书，于是小说、电视剧便成为他们心目中的中国古代历史。并以此为口实，与他人谈笑风生。一传十十传百，三人成虎。

　　几个月前，故纸君发了一条想法，议论为什么中国拍不出大量优秀的电视剧？它们的主旨几乎都指向「爱情」。不是说颂扬爱情不好，而是现实生活的主题从来就不是爱情，虽然每个人都会与「爱情」打交道。从文本上来看，女频小说（青春校园、豪门总裁、穿越历史）就不说了，大部分男频也是（都市、玄幻、修仙）。就不能单纯表现政治权谋、商业发展史、争霸与守护、理想与现实……或者揭露真实的男女关系（男出轨、女绿帽、畸形变态恋、诱惑与挣扎、嫉妒与陷害、现实与爱情……）吗？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尤其是女频的纯爱（今生只爱你一人）所占比重过大，难以突出其他主题。比如民国剧、抗日剧，你的重心应该放在战争及相关的广大社会图景上。而有些作者专门来个所谓的以小见大——突出、营造大时代下那勾人心魄的「爱情」。间谍活动不表现其艰难、家国之情，反而衬托间谍间的无奈爱情。现实社会却刚刚相反，爱情几乎不存在，可遇而不可求。惟有「生存、金钱、权力」才是社会永恒的主题。其他精神性的追求，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属于奢侈品，奢侈品很美，但不能成为生活的唯一（表达的唯一主题）。

　　除了表面的文本因素，那深层次的原因呢？有人归根于审查制度，说某些主题不能描写。不过，市场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如微博上制造流量的主体用户为女性，而偶像剧、商业总裁剧、古装爱情剧则依赖此类人；并且主演电视剧的主角往往正是她们的爱豆。于是这些风尚（面向消费者）自然影响剧本的走向。

　　回到本文的主角——刘子业。

　　刘子业，小字法师，南朝刘宋孝武帝刘骏长子。母亲孝武文穆王皇后讳宪嫄，琅邪临沂人。刘子业于元嘉二十六年（449）正月十四日出生，荒淫、无礼、残暴、嗜杀。最终被父亲的弟弟，宋文帝刘义隆的第十一子刘彧（明帝），联合近臣寿寂之等人设计弑杀。时年十七岁，葬在丹阳秣陵县南郊坛西，在位仅一年。

　　虽然他被视为超越桀纣的存在，但仍是一个合格的世家子，「少好读书，颇识古事，自造世祖《诔》及杂篇章，往往有辞采」。

　　刘子业如此荒淫残暴可能跟他的幼时经历有关，在元嘉三十年（453）正月，刘骏奉命征讨元凶刘劭，而刘子业则留在京城，不幸被刘劭囚禁在侍中下省，有几次差点被杀害。此时刘子业才五岁，这件事应该给他留下了某种阴影。

　　刘骏即皇位后，立之为皇太子。大明二年（458），住进东宫，年十岁。七年（463），举行冠礼，年十五岁。

　　刘子业身为储君，从小要学习的东西肯定比别人多，因此受到的管教相对来说更严格。小时候常被父亲刘骏责备。刘骏有一次西巡，刘子业侍奉起居。刘骏看到刘子业的功课（书法），写得不认真，就责备他。刘子业启事谢罪，刘骏再次责备，称其书法没有长进，只是一件小事而已，还有比这更严重的：闻汝素都懈怠，狷戾日甚，何以顽固乃尔邪！

　　对于一个十馀岁处于青春期的少年来说，此骂不可谓不重。若结合《资治通鉴》所描述的来看，又不仅仅只是关于学业这么简单的事了：初，帝在东宫，多过失，世祖欲废之，而立新安王（刘）子鸾，侍中袁觊盛称「太子好学，有日新之美」，世祖乃止。——《资治通鉴·宋纪十二》

　　皇位对于诸皇子有多重要可想而知，刘骏想废掉刘子业的太子位，这就是触怒废帝的根本原因。

　　终于大明八年（464）闰五月十六日，孝武帝刘骏驾崩，同日刘子业即帝位，年十六。从此再没有人能呵斥、阻止他了。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小时候受到的压迫、现在是时候反击了。初践阼，受玺绂，悖然无哀容。

　　父刚死，登上皇位，却「无哀容」。接着大开杀戒：（永光元年465）秋八月辛酉，越骑校尉戴法兴有罪，赐死。……癸酉，帝自率宿卫兵，诛太宰江夏王（刘）义恭、尚书令骠骑大将军柳元景、尚书左仆射颜师伯、廷尉刘德愿。……（景和元年465）辛丑，抚军将军、南徐州刺史新安王（刘）子鸾免为庶人，赐死。……己酉，车驾讨征北将军、徐州刺史义阳王（刘）昶，内外戒严。……（冬十月）己卯，东阳太守王藻下狱死。……（十一月）戊午，南平王（刘）敬猷、庐陵王（刘）敬先、安南侯（刘）敬渊并赐死。……內外危懼，殿省骚然。

　　刘子业的残暴进一步爆发，一天比一天凶恶，不断杀人，无人能阻，朝廷诸大臣人人自危。不久坊间传言「湘中将出新天子」，皇上刘子业将会南巡荆州、湘州，前往镇压。其实这流言既可能是刘子业故意叫人放出的讯息；也可能是因为他的残暴，民间适时兴起对应言论；或者是诸王散布此言设计废帝。不管真相如何，刘子业计划趁这个机会，在天亮之前将这些对自己有威胁的诸叔伯诛杀掉，然后再南下。

　　恰好是夜湘东王刘彧正纠结左右手阮佃夫、王道隆、李道儿与刘子业近臣寿寂之、姜产之等十一人，密谋废掉刘子业。双方箭在弦上，鹿死谁手，今晚见分晓。

　　刘子业荒淫异常，好游华林园竹林堂，曾命令众妇人裸身相逐，其中有一个妇人不听命，直接斩之。之后梦到一女，女骂之曰：「帝悖虐不道，明年不及熟矣。」刘子业非常生气，下令把宫中与此女面容相似的一人杀掉。没想到晚上又梦到所戮之女，女骂之曰：「你枉杀我，已诉上帝。」刘子业感到不对劲，就此事询问宫中方士，巫觋回答道「此堂有鬼」。

　　三十日夜，刘子业便与山阴公主及六宫彩女数百人随群巫捕鬼，此行并未带上侍卫，这就给湘东王刘彧一方创造了好机会。待刘子业亲自射杀掉所谓的鬼之后，正准备吆喝歌儿舞女奏起靡靡之音以大庆，寿寂之突然怀刀直入，姜产之从旁协助，场面大乱，诸姬四散，刘子业也慌忙逃跑。寿寂之追上废帝并杀之，帝乃崩于华光殿，时年十七。时帝凶悖日甚，诛杀相继，内外百官，不保首领。先是，讹言湘中出天子，帝将南巡荆、湘以厌（压）之，期旦诛除四叔，然后发引。是夜湘东王（刘）彧与左右阮佃夫、王道隆、李道儿密结帝左右寿寂之、姜产之等十一人，谋共废帝。先是，帝好游华林园竹林堂，使妇人倮身相逐，有一妇人不从命，斩之。经少时，夜梦游后堂，有一女子骂曰：「帝悖虐不道，明年不及熟矣。」帝怒，于宫中求得似所梦者一人戮之。其夕复梦所戮女骂曰：「汝枉杀我，已诉上帝。」至是，巫觋云「此堂有鬼」。帝与山阴公主及六宫彩女数百人随群巫捕鬼，屏除侍卫，帝亲自射之。事毕，将奏靡靡之声，寿寂之怀刀直入，姜产之为副，诸姬迸逸，废帝亦走。追及之，大呼：「寂！寂！」如此者三[4]，手不能举，乃崩于华光殿，时年十七。——李延寿《南史·卷二·宋本纪中第二》

　　刘子业的姑姑名讳刘英媚，宋文帝刘义隆第十女，被封为新蔡公主，是刘子业妻子何皇后何令婉哥哥何迈的妻子。而何迈的母亲豫章康长公主刘欣男，则是文帝刘义隆的小妹，因此新蔡公主刘英媚与何迈是同辈且为表兄妹的关系。

　　说到底这几个人其实就是亲戚，用一句话评价他们的关系：乱上加乱。当然如此紧密的姻亲关系，也有政治上的考量；同时也是当时的结亲时尚，非世家大族不互通婚姻，维持门第的高贵。

　　刘子业把姑姑纳入后宫后，让她改姓谢，封为贵嫔，并对外宣传她遇到意外死了。然后杀了一个宫婢，送到大舅子兼表叔何迈的家里，好让他办丧礼。两人彼此心知肚明，这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仪式。都说世间最大的仇莫过于杀父、夺妻，显然这是何迈不能容忍的。刘子业也明白，于是总是怀疑何迈会造反。何迈也趁机招募同志，冀望废掉刘子业。事泄，何迈被杀。（景和元年465冬十月）以宫人谢贵嫔为夫人，加虎贲靸戟，鸾辂龙旂，出警入跸，实新蔡公主也。废帝纳公主于后宫，伪言薨殒，杀一婢送出（何）迈第，殡葬行丧礼。（帝）常疑迈有异图，迈亦招聚同志，欲因行幸废立。事觉，废帝自出讨迈，诛之。[5]（景和元年465）十一月壬辰，宁朔将军何迈下狱死。

　　（1）戏谑先祖

　　废帝刘子业曾大议刘宋历代先祖，入太庙，指着宋高祖刘裕的画像，说到：「你是大英雄，曾擒获数天子。」开创刘宋基业。又指着宋太祖刘义隆评论道：「你也不恶，但是晚年却被儿子杀死。」「（三十年）二月甲子，元凶（刘）劭构逆，帝崩于合殿，时年四十七」（《南史·宋本纪中》。刘劭文帝长子，第一个弒父篡位的人。帝令太庙别画祖考之像。帝入庙，指高祖像曰：「渠大英雄，生擒数天子。」指太祖像曰：「渠亦不恶，但末年不免儿斫去头。」——《资治通鉴·宋纪十二》

　　（2）无父

　　刘子业在东宫为皇太子时常常受孝武帝刘骏呵斥，自以为不被父亲所爱。时孝武宠爱新安王刘子鸾，几欲立其为太子，帝疾之。即帝位后，怨气未消，准备挖开父亲的景宁陵，后被太史以「不利于帝」阻止。他还不甘心，向刘骏的陵墓泼粪，并骂他为「齇（zhā）奴」。恨屋及乌，又派人破开殷贵嫔的陵墓，因为她生前非常受孝武帝宠爱。并把刘骏在殷贵妃死后为其建立的新安寺毁坏。作为殷贵妃的儿子刘子鸾当然只有去死才能解废帝心头之恨，「辛丑，遣使赐子鸾死」（《资治通鉴·宋纪十二》）。（景和元年465九月）帝自以为昔在东宫，不为孝武所爱。及即位，将掘景宁陵，太史言「于帝不利」而止。乃纵粪于陵，肆骂孝武帝为「齇奴」。又遣发殷贵嫔墓，忿其为孝武所宠。初，贵嫔薨，武帝为造新安寺，乃遣坏之。[6]

　　（3）无母

　　当初母亲王宪嫄病重，派人叫刘子业过来看她。刘子业却回答道：「病人身边有鬼环绕，不吉利，怎么能去？」王氏气急攻心，吩咐身边的侍者把刀拿来，语曰：「把我肚子破开，看看到底生了一个什么样的儿子？」

　　王宪嫄死后数日，一天夜晚刘子业梦到母亲。王氏对他说道：「你这个人不孝不仁，本来就无人君之相。你二弟刘子尚愚悖，也不是国祚所托之人。你父亲孝武帝险恶暴虐，毁灭礼道，得罪了神灵，儿子虽多，并无一人是天命所归。皇位最终还是会还给文帝之子。」后来湘东王刘彧即位，果然是文帝的儿子。

　　刘子业怕此事应验，因此将所有的叔伯召集到京城，以免他们在外地拥兵自重以造反。初，太后疾笃，遣呼帝。帝曰：「病人间多鬼，可畏，那可往。」太后怒，语侍者：「将刀来，破我腹，那得生如此宁馨儿！」及太后崩后数日，帝梦太后谓之曰：「汝不孝不仁，本无人君之相。子尚愚悖如此，亦非运祚所及。孝武险虐灭道，怨结人神，儿子虽多，并无天命。大运所归，应还文帝之子。」其后湘东王绍位，果文帝子也。故帝聚诸叔京邑，虑在外为患。

　　（4）辱诸叔伯

　　刘子业把诸叔伯召集到京城建康后，拘禁在宫中，殴打凌辱，无所不用其极。其中湘东王刘彧（刘休炳）、建安王刘休仁、山阳王刘休祐都长得很肥壮，刘子业就叫人制作竹笼，用来装他们。湘东王刘彧最肥，被刘子业戏称为「猪王」；建安王刘休仁被称为「杀王」；山阳王刘休祐被称为「贼王」；东海王刘祎（刘休秀）被称为「驴王」。

　　曾经刘子业为了助兴，用木槽盛饭，混合各种杂食，挖地为坑，再倒进泥水。命令刘彧裸身进入坑中，让他像猪一样以口就槽食之。

　　刘子业也不仅仅只想凌辱这些叔伯而已，是真的想他们去死。曾十数次找理由，欲将其杀害，都被诸王直接或间接逃脱了。建安王刘休仁非常机智，凭借自己的口才与谄媚讨好废帝，以此保命。他不仅保了自己的命，还靠这张嘴保下了湘东王刘彧（宋明帝）的命。被刘子业如此侮辱，诸王能忍这么久，也需要一定的脸皮与功力。刘彧有一次实在忍不住了，忤逆刘子业的意旨。刘子业便命令身边人脱掉刘彧的衣裤，绑住手脚，用木杖担付太官。曰：「今天该杀猪了」。建安王刘休仁笑着对废帝建议道：「此猪还未到屠宰的最佳时刻。」刘子业问他原因，刘休仁答曰：「先留着他，等皇太子出生，杀之取其肝肺，用来作汤饼。」刘子业觉得这个建议不错，平息了怒气，只一宿便把刘彧放了。

　　如果上面这些只是皇室的基本操作，成王败寇诸王还是可以理解的。接下来的事情就不能忍了！刘子业曾经召集诸王的妃子、公主们，命令左右的人现场侮辱她们。「令左右淫（刘）休仁生母杨太妃，备诸丑状」；而南平王刘铄的妻子江氏不从，帝怒，杀江妃三子南平王刘敬猷、庐陵王刘敬先、安南侯刘敬渊，并鞭江妃一百。

　　读史至此，就不得不承认，废帝刘子业恐怕还是因为太年轻（17岁），还不够心狠手辣。既已如此凌辱诸王，可谓不死不休，还不如直接扣一个莫须有的帽子将其暗中杀害。毕竟在之前，刘子业已经做了很多类似之事，留着这些人始终是一个祸害。难道他还想维护自己的名声（舆论）？他应该知道这些东西早就被他挥霍掉了！这也是他失败的原因之一，得罪了朝中绝大部分人，未能培养自己的亲信、势力，最终被自己身边的近臣寿寂之弑杀。帝畏忌诸父，恐其在外为患，皆聚之建康，拘于殿内，殴捶陵曳，无复人理。湘东王（刘）彧、建安王（刘）休仁、山阳王（刘）休祐，皆肥壮，帝为竹笼，盛而称之。以彧尤肥，谓之「猪王」，谓休仁为「杀王」，休祐为「贼王」。……东海王（刘）祎性凡劣，谓之「驴王」；桂阳王（刘）休范、巴陵王（刘）休若年尚少，故并得从容。尝以木槽盛饭，并杂食搅之，掘地为坑，实以泥水，裸彧内坑中，使以口就槽食之，用为欢笑。前后欲杀三王以十数；休仁多智数，每以谈笑佞谀说之，故得推迁。……彧尝忤旨，帝裸之，缚其手足，贯之以杖，使人担付太官，曰：「今日屠猪！」休仁笑曰：「猪未应死。」帝问其故，休仁曰：「待皇太子生，杀猪取其肝肺（一作「杀猪作汤饼」）。」帝怒乃解，曰：「且付廷尉。」一宿，释之。……戊午，帝召诸妃、主列于前，强左右使辱之。南平王（刘）铄妃江氏不从，帝怒，杀妃三子南平王（刘）敬猷、庐陵王（刘）敬先、安南侯（刘）敬渊，鞭江妃一百。——司马光等撰《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三十·宋纪十二》令左右淫休仁生母杨太妃，备诸丑状。又令淫南平王敬猷母，不从，即杀敬猷及其弟敬先、敬渊。——赵翼《廿二史劄記·卷十一·宋齊梁陳書並南史·宋齐多荒主》

　　（5）无视帝统

　　立皇太子，肯定是以嫡长子为先，刘子业自己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孝武帝立为太子的。到了他即帝位后，竟然打算把别人的孩子立为皇太子，不知道是因为他年纪小，还是对以往的反叛而儿戏。

　　等到少府刘胜的儿子出生时，刘子业大赦天下，赃污淫盗悉皆原除，赐为父后者爵一级。此处「刘胜」（刘曚、刘蒙）诸史书记载互有出入，暂以先出的沈约《宋书》为是。丁未，皇子生，少府刘胜之子也。大赦天下，赃污淫盗，悉皆原除。赐为父后者爵一级。（沈约《宋書·卷七·前廢帝本紀第七》）（景和元年465十一月）丁未，皇子生，少府刘曚之子也。大赦，赃污淫盗，悉皆原荡，赐为父后者爵一级。（李延寿《南史·卷二·宋本纪中第二》）少府刘曚妾孕临月，帝迎入后宫，俟其生男，欲立为太子。……丁未，曚妾生子，名曰皇子，为之大赦，赐为父后者爵一级。（司马光等撰《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三十·宋纪十二》）时廷尉刘蒙妾有孕，帝迎入宫，冀生男，立为太子。（赵翼《廿二史劄記·卷十一·宋齊梁陳書並南史·宋齐多荒主》）

　　在刘子业被明帝刘彧等人弑杀后，奶奶太皇太后路惠男下令昭告天下，总论废帝之罪，评之曰：子业虽曰嫡长，少禀凶毒，不仁不孝，著自髫龀。孝武弃世，属当辰历。自梓宫在殡，喜容靦然，天罚重离，欢恣滋甚。逼以内外维持，忍虐未露，而凶惨难抑，一旦肆祸，遂纵戮上宰，殄害辅臣。子鸾兄弟，先帝钟爱，含怨既往，枉加屠酷。昶茂亲作捍，横相征讨。新蔡公主逼离夫族，幽置深宫，诡云薨殒。襄事甫尔，丧礼顿释，昏酣长夜，庶事倾遗。朝贤旧勋，弃若遗土。管弦不辍，珍羞备膳。詈辱祖考，以为戏谑。行游莫止，淫纵无度。肆宴园陵，规图发掘。诛剪无辜，籍略妇女。建树伪竖，莫知谁息。拜嫔立后，庆过恒典。宗室密戚，遇若婢仆，鞭捶陵曳，无复尊卑。南平一门，特钟其酷。反天灭理，显暴万端。苛罚酷令，终无纪极，夏桀、殷辛，未足以譬。阖朝业业，人不自保；百姓遑遑，手足靡厝。行秽禽兽，罪盈三千。高祖之业将泯，七庙之享几绝。

　　由上观之，刘子业之罪可谓罄竹难书。知我罪我，其惟《春秋》。于是史臣在「春秋」中盖棺论定：废帝之事行著于篇。若夫武王数殷纣之衅，不能絓其万一；霍光书昌邑之过，未足举其毫厘。假以中才之君，有一于此，足以霣社残宗，污宫潴庙，况总斯恶以萃一人之体乎！其得亡，亦为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