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伯年的传神写照
唐子农 翻阅旧时《海上墨林》一书,中有介绍任伯年的一段文字,眼前顿然有人物还原之感:“任颐,字伯年,山阴人。真率不修边幅……年未及壮,已名重大江南北。后得八大山人画册,更悟用笔之法”,“间作山水,沈思独往,忽然有得,疾起捉笔,淋漓挥洒,气象万千,书法也参画意,奇警异常。”尤其可贵的是记录了他的一句画语:“作画当一写字”!虽只一语,足抵千万言。斯人风神,直令我辈悠悠神往! 金石大师吴昌硕自然是吾辈仰望的开山式人物,而任伯年所作的《蕉阴纳凉图》,给我们呈现了昌硕先生别样的生活意趣。画面中的吴昌硕袒腹端坐于竹榻之上,手执蒲扇,背景是芭蕉与古书,皆以双钩写实法成之。芭蕉的老叶裂分,前后关系间的交代,信手写来。画面主人的神情有些许落寞,但眼神中蓄藏着坚定与智慧,整个画境也一别小文人式的吟风弄雅。这种袒腹而坐,让我联想起魏晋之风,这个“行为艺术”是否出自昌硕先生的自演自导,尚未可知。 曾参加过太平军的任伯年,是有过战争的经历,想来武风已不觉间注入了他的精神世界。曾见豫园有一幅《树阴观刀图》(展品应该是复制品,原作现藏上博),一直纠结于我少年的心情,画面人物面部奇异古怪,这是我对任伯年画最初的怪异印象!从传世的作品来看,风尘三侠也是他喜爱的主题,并一画再画。许是在沉酣挥洒的那一刻,任侠的向往在纸面得以淋漓尽致地抒发。任氏生逢于晚清最灰暗的时代,他不停地画着各式各样的《钟馗图》,从霸悍到诙谐,从不重复,似在诉说着画家挥之不去的愤慨与无奈。这些本属民间的画题,在他手中因笔墨高超而变得精彩非凡。 任伯年除了大量的人物画,还有大众喜闻乐见的花鸟画,此不赘述了。我则有兴趣于他除了世俗应酬之外的一些思考,比如他的山水,一别宋元明清正统,似承遗民野逸一路。画面野树溪岸,一派空彻。 耗尽才华的他,犹如流星划过天空,照亮了海派的画坛,仙逝于1895年。那年,无锡徐悲鸿生,对任氏怀有特殊感情的徐悲鸿,同时对任伯年的作品更是心驰神往。他在激赏之余收藏了大量任氏的画,赏会之余,有“此真神品也”等题。时遇精彩之作又因索价高昂而不得,怅然间突生有“恨不能豪夺”之想,真乃“痴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