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未了」郭保栋专栏｜迟来的祭奠

　　

　　文/郭保栋 编辑|燕子 图片|网络

　　

　　一晃在广州已定居了十多年。虽然每年都要回山东老家过年，但因工作原因，每年初八又要赶回广州上班，以至于年年都来不及为父母在坟茔上点上几只红烛，焚一柱香，就匆匆地离去。

　　鲁西南地区素有元宵节上坟为祖先送灯的习俗，且这个习俗比清明节还要隆重些。过完元宵节新年就算过了，人们送走在家过年的亲人的灵魂后，当天傍晚要为逝去的亲人上坟送上几盏红烛、添几抔黄土、燃放烟花爆竹、跪拜祭奠以表达对逝去亲人的哀思。并以此表示此坟茔后继有人。

　　父母亲离世至今已有十八年。十八年来，每年元宵节上坟祭奠一直是哥哥和弟弟代劳，虽然心里很清楚祭奠父母这件事让哥弟代劳是有悖常理。但因工作原因我至今一次也没能办到，一直深感愧疚。

　　庚子年元宵节，我终于实现了十多年来从未上坟祭拜过父母的愿望，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双眼。

　　当然，这个愿望实属不愿在这样的情况下实现。转眼到了元宵节，本该热闹的镇集市呈现出从未有过的冷清。几只不知愁滋味的鸟雀在无精打采地阳光下嬉戏着，时不时展开翅膀在墙院外的大树上飞来飞去，发出几声“啾啾”鸣叫。

　　爱人突然问我：“你多年没上过坟，今儿是元宵节，你要不要上坟给父母上香？”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去，一定要去！”

　　是的，我横下心来决定冒一次险，不管疫情如何，我都要去实现我的愿望。早饭后我电话大哥，傍晚要跟他和三弟一起去上坟，电话那头听得出大哥落显激动。

　　今日我终于可以去父母的坟茔前送上一盏灯，为二老的坟茔添上一把新土。一整天我都以一种祈许的心情等待太阳落山。到那时，我便可以驱车去父母的坟茔，实现我十几年来未能实现的夙愿。

　　午饭后，和哥哥弟弟约好五点出发，从镇上到我们村驱车虽然只有短短不到10分钟的路程。四点刚过，我便急切地驱车出发了。

　　到达村口，时间尚早。父母的坟在村子的东面，要路过村子的第一个十字路口。

　　距离相约时间还有40分钟，时钟跨越的每一秒都觉得是那么的漫长。好不容易挨到五点，哥哥和弟弟还未出村，我决定不等了，便迫不及待地驱车驶向父母坟地。

　　下了主路，前方还有很长一段坑洼颠簸的小路，我小心翼翼地驾车前行。虽隔十几年，这条小路还是那么的熟悉。我清楚地记得这条小路一直通向我家曾经拥有的一片自留地。因为祖父去世时说过：“他死后要守着这片土地。”父亲便遵照祖父的遗言，把他安葬在这片土地上。我的父亲母亲还有我去世后，也惯例葬于此地。

　　曾记得年少时，我和我的家人们年复一年在这片土地上辛勤劳作，通往这片土地的这条小路我不知道走过多少遍。虽然这条路多年间有过几次变更，但即使闭上双眼，我也能准确无误地走到这片土地。

　　道路凹凸曲折，路旁枯草凄凄。越过一座新建的小桥，再走一小段路，父母的坟茔就在眼前。眼泪瞬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不得不停下车擦拭。这块久违的土地，我来了！亲爱的父亲母亲，我来看你们了！

　　十八年转瞬之间，我也从一个懵懂少年到了不惑之年。记得十八年前的那个春天，我还在高考的独木桥上努力拼搏着。那是一个令人难以忘却的年份，2003年春，“非典”在广东爆发。当然那个时候，对我来说广东是个模糊的地方，它只是我想象中一个遥不可及的未知地区。而现在，我却又在此地工作着、生活着。

　　只记得当时在广东打工的人跑回来说，在深圳和广州吐口痰被人逮住都会被罚款。依稀记得父亲讲过，那一年，在大城市里的打工者纷纷逃回乡村，为防止“非典”蔓延到村子里，每个村子的外面都搭建了许多隔离帐篷，返乡者必须在村外的帐篷里强制隔离一段时间方可进村。

　　那年也是决定我命运最的关键一年，能否考上大学跳出农门也就在这一年。毕竟在此之前，我已经在高三复读过两年。父亲患病已经有十几年，母亲患病也已三年有余，在求学的路上我已耗费不起太多的时间。

　　我们村距离县城有30多里的路，“非典”发生后，父亲为防止我来回路上感染“非典”，不准我回家，他每周都会给我送去50元生活费。母亲偏瘫后需要父亲照顾，有时候家里实在走不开，他就让进城的乡亲把生活费给我带往学校。

　　那一年我不负众望，终于实现了我的大学梦。而就在我跨入大学后的当年冬天，我的父母亲因病双双离世。因哥弟的隐瞒，直到寒假过年回到家中，才知晓二老已驾鹤西去。那一刻，我犹如五雷轰顶，瘫卧在父母睡过的床前嚎啕大哭。

　　之后，我曾在大学期间去过他们的坟茔，看过他们两次。大学毕业后，因工作我也没有去过。

　　一晃十八年过去。又是一个劫难之年。在这个瘟疫横行的日子里，在这个宁静的元宵节，我终于有时间前来祭奠二老，但愿二老莫怪。

　　坟茔就在眼前了。远远的，我看到一对白鹤矗立在坟茔上，为了不惊扰它们，我在远处停下车，看着两只白鹤的一举一动。只见两只白鹤，时而低头呢喃，时而又头颅高昂，高歌吟唱。

　　也许是白鹤发现了我的到来，片刻后双双展翅离去。看到这一切我不知道是否预示着什么？只觉得白鹤矗立坟头，难道是逝去的父母亲预料到儿子要来看他们，不想呈现给小儿一座凄冷的坟茔景象；或者说如今瘟疫又来袭，不知又有多少无辜的人命落黄泉，二老想通过这对白鹤表达他们的祈愿，让这次瘟疫早点离去，好让人们早日回归正常的生活。

　　十八年来，这场迟来的祭奠无刻不在吞噬着我的心，令我无法释怀。如今我终于可以站在父母的坟茔前虔敬地跪拜，如愿以偿。

　　

　　作者简介：作者: 郭保栋 生于1982 笔名：北土。山东菏泽东明县人，广东省青年产业工人作家协会会员，菏泽市作家协会会员，山东散文学会会员。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河南岸》、中篇小说《岁月的痕》。短篇小说以及散文若干。作品散见报刊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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